喜欢慢(曹多勇)

四季在哪里?在菜农的菜筐里。四季不同,菜农卖的菜不同。宗平挨个菜摊走一遍,想买菜就蹲下身子挑拣,不想买菜就站在那里跟菜农东南西北地闲扯。宗平笔下有的写作素材就是这么跟菜农闲扯积累出来的。

一大早起床,苏亚收拾家烧早饭,宗平拉小车上街去买菜。宗平问,要不要先买车票?前两天说好的,今天下午从淮南回合肥。苏亚说,你看你急一个什么呀?候你买菜回头买车票不迟。用手机上网购票,买两张票不要两分钟。宗平问,我俩坐慢车坐快车?慢车是绿皮车,快车是高铁。淮南至合肥一百公里远,慢车快车相差半小时。苏亚口气坚决地说,坐慢车。

候一候,宗平再一次问,你想不想坐高铁试一试?

苏亚说,你看你说的,我又不是没坐过高铁,有什么好试的?

宗平说,淮南南站的高铁你没坐过?商(商州)杭(杭州)高铁线开通时间不长。

苏亚想一想说,你想坐高铁试一试,你买一张高铁票,我喜欢慢,我一个人坐绿皮车。

宗平说不动苏亚坐高铁,心里失落不快活,拉小车走出家门,车轱辘磕碰在楼梯上,“咯噔、咯噔”不断地响,吵得苏亚的一颗心一提一顿地不利朗。苏亚停下手上忙着的家务活,去客厅沙发上坐下身,手摸药瓶倒出两粒药,就半杯温开水吞进肚子里。一粒药是硝苯地平缓释片,一粒药是沙利度胺。前者是降压药,后者是肿瘤药。两种病,哪一种控制不住,都要苏亚的命。宗平下楼走远,车轱辘磕碰楼梯的响声听不见。苏亚自言自语地说,这个男人年岁越大越好生气。要是宗平不生气,就会手提小车下楼,一声楼梯的磕碰都不生。

几年前,宗平从淮南调省里一家文化单位。单位有事去一去办公室,单位没事在家读书写稿子。苏亚五十岁那一年退休,就跟宗平一块来回跑,合肥过一过,淮南过一过。两地安家,两地过日子。他俩生一个闺女。闺女研究生毕业,回老家高校当老师。他俩要是在淮南,顺便把闺女一起照顾了。闺女上学吃食堂好多年,实在吃够了,一顿食堂不想吃。苏亚说,我们不在这边不兴你自个买菜自个烧?闺女不接苏亚的话茬。宗平说,现在有几个年轻人烧饭的。苏亚说,你说我年轻的时候,哪一天不烧锅做饭?宗平说,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是现在。

苏亚问闺女,你的年轻同事难道没有一个烧饭的?闺女依旧不说话,使劲地把头摇一摇。苏亚说,要是我赶明不在了,你们爷俩天天吃食堂?苏亚说这种话的时候,身上已经生重病。宗平跟闺女一起噤声。

这些年,家里的烧刷洗弄,苏亚一个人包办。宗平想插手插不上,闺女更是靠边站。要说苏亚这两年生病有什么变化,就是把上街买菜的权力下放在宗平手上。不是宗平比苏亚会买菜,是苏亚上街买菜的力气不够使唤了。有时候宗平想在家做一做饭、烧一烧菜。做饭没什么好说的。淘米、加水、通电,使用电饭锅。苏亚在长江边上长大,算一个南方人,离开米饭一天不能活。宗平在淮河边上长大,算一个北方人,搭配吃一吃馍馍,吃一吃面条。馍馍、面条上街买,好吃不好吃,苏亚都不吃。电饭锅煮饭,谁去煮差别不大。关键在烧菜上。宗平烧一样菜端上桌子,不管味道怎么样,光看一眼色泽,苏亚的胃口就关闭上。在烧菜这一方面,宗平确实少灵性。苏亚说,做任何事,不上心都做不好!苏亚这样一说话,连闺女一起捎带上。

闺女是一个食肉动物,一顿也离不开荤菜,相比较最喜欢吃排骨和鸡翅根。宗平上街买回排骨和鸡翅根。苏亚跟闺女说,今天你跟妈妈学烧排骨和鸡翅根,学会了不就会烧了吗?闺女下定决心说,妈妈你烧的时候喊我一声,我跟你学!苏亚说,你现在就跟我去厨房。闺女说,这才几点钟呀,就烧晌午饭?苏亚说,烧菜要从洗菜开始!

苏亚原本的意图是要闺女先学会清洗排骨和鸡翅根。苏亚叫闺女放半水槽清水,排骨和鸡翅根一并倒进清水里。苏亚说,排骨要浸在水里泡一泡,血水才能逼得出来,你先拔鸡翅根上的绒毛,褪鸡翅根上的鸡皮。闺女嗓子眼里的“嗷唠”一声响,就是这个时候生发出来的。苏亚看见闺女两肩急速地抽动两下,一转身跑回客厅里,张开嘴站在那里猛喘气。苏亚赶紧地跟过去问,你怎么啦?闺女泪水汪汪地说,我受不了那一股子血腥味。

苏亚的一腔热情就这样被浇灭。闺女说,我饿死都不会去烧排骨和鸡翅根。苏亚说,那你只有饿死掉,妈妈还能活几年?总不能跟你一辈子!

开车时间下午一点零十分,宗平和苏亚十二点半钟出家门,十分钟赶到公交车站,再十分钟赶到火车站,剩下二十分钟取票、进站、检票、上车足够了。一路上,苏亚肩上背一只小包,宗平手拉小车和电脑包。两地家里,两套生活用品,不用大包小包带来带去的。宗平小车里拉一车菜。小车轱辘走在平地上,悄无声息的。苏亚问,小车里都有什么菜?宗平回答四个字,应有尽有!苏亚问,有豆腐吗?宗平说,有!苏亚说,我不信,饭盒在家里,你拿什么盛豆腐?

宗平说,我不拿饭盒照样买豆腐。

苏亚说,就怕回合肥变成豆腐渣。

宗平说,变成豆腐渣,我吃你不吃。

苏亚说,没人想吃你的豆腐渣。

大多夫妻都这样,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没话找话说;说出口的话百分之九十九的是废话。废话也得说,要不一路上大眼瞪小眼干什么?

这趟绿皮车,始发站阜阳,终点站合肥。宗平和苏亚进站、检票、上车,车厢里的乘客只有八成满。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过去这一趟车哪一天都超员,车厢过道和车厢连接处,站的满满当当都是人。看来高铁分流走一部分乘客是必然的。要说坐绿皮车有什么不好,人多嘈杂,空气污浊,是其最大的缺点。好在淮南至合肥车程短,忍一忍就过去了。宗平和苏亚的忍受办法,就是闭上眼睡觉。能真睡就真睡,不能真睡就假睡。两眼一合,好像车厢里的嘈杂和污浊就隔离开来,有了一个安宁和清新的去处。放好东西。坐妥座位。苏亚说,我闭眼睡一睡。宗平说,没人跟我讲话,你睡我也睡。

这一趟,苏亚不合眼睡觉,两眼直视宗平,想跟宗平说话。苏亚问,你可记得我俩头一回坐绿皮车外出是哪一年?宗平说,哪一年我不记得,去西安我记得。苏亚说,那是一九九二年。苏亚记性好。他俩共同经历的事,宗平记不得,苏亚忘不掉。

那一年,宗平去西安参加一个会议。会议地点先是在临潼,后是在市区,来回一个礼拜整。那个时候,人们外出旅游的机会少,去开会就是去游玩。单位派宗平去开会,就是分发福利给宗平,原本没有苏亚的事,她偏要跟他一块去。那一年,宗平跟苏亚结婚第三年,孩子一岁大。宗平问,你跟我一块去西安,孩子怎么办?苏亚说,我跟我妈说好了,孩子由她帮我带。宗平问,我去那里开会,吃住行由人家管,你去怎么办?苏亚说,我去那里不要你管,住我自个住,吃我自个吃,玩我自个玩。年轻的时候,苏亚有一股子泼辣劲,说话办事比宗平果断。宗平问,你去西安,哪有火车票?火车隔天一趟,合肥始发,车票紧张,宗平提前好多天,买一张座位票。苏亚说,我买一张站票。宗平问,这么远的路程怎么站?傍晚开车,隔天中午到达临潼,十六个半小时。苏亚说,我能站!

苏亚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她想好的事,宗平拦都拦不住。就这样,苏亚跟随宗平去西安,一路去一路回。苏亚带一块塑料布,铺在宗平的座位下面,晚上就睡在那里。车厢里拥挤不堪,能有一块塑料布,能占这么一块地方,就算不错了。那个时候,宗平和苏亚在同一家工厂里。宗平在机关工作。苏亚在医院工作。苏亚做护士值夜班习惯了,一夜熬过来,比宗平显得有精神。宗平说,坐在座位上,我腰酸背疼哪能睡好觉。苏亚说,我睡在座位下面,比在医院值班睡得踏实。一路上,苏亚不坐宗平的座位,不沾宗平的光,站一站,躺一躺,再站一站,到临潼。回头的时候,通过会务组,买两张座位票,宗平一张,苏亚一张,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些天,苏亚晚上跟宗平住在同一家宾馆里,白天手捧一张地图,自个到处玩。临潼的骊山、华清宫、秦始皇陵、兵马俑、半坡遗址;西安市区的大雁塔、小雁塔、城墙、碑林,能玩的地方,苏亚都去了。除此,苏亚还专门去一趟华山。一趟西安算下来,苏亚比宗平多玩一多半旅游景点。那一趟,苏亚头一回吃了肉夹馍,头一回吃了羊肉泡馍,头一回吃了裤带面。苏亚不喜欢吃面食,吃了就吃了,印象不深刻。印象深刻的是西安黄牛肉。有一天,苏亚晚上回宾馆,买上一块钱的黄牛肉,油汪汪地包在一个纸包里提回头。没筷子,没勺子,两人上手抓,你一块,我一块,吃一个喜气洋洋的、心花怒放的、心满意足的。这是他俩在西安一块吃的唯一半顿饭。

宗平问,你当年怎么说华清池的忘了吧?

苏亚说,忘不掉!

华清宫有一口大池子,说是杨贵妃在里边洗过澡。苏亚说,这样一口池子怎么洗澡呀?宗平说,放满温泉水怎么不能洗澡。苏亚说,池沿石头这么粗糙,不把杨贵妃的皮肤剐烂了。宗平想一想苏亚说的在理上,倾国倾城、细皮嫩肉的杨贵妃专门跑这么一口池子里洗澡,似乎有点太那个了。那个时候,厂里有职工浴池,职工家属都去厂里洗澡。苏亚不习惯大池子,宗平想办法,自制一个洗澡装置。单缸洗衣机的内胆,挂在卫生间墙壁上,里边安装上发热管,通电烧热水,大人孩子在家洗澡很方便。

苏亚说,说来说去还是年轻好,我想跟你一块去西安不是买一张站票就去了。

宗平说,现在照样跟我坐火车跑来跑去的。

苏亚说,跑和跑不一样。

宗平问,怎么不一样?

苏亚说,你要是买一张高铁票坐高铁,我一个人敢坐绿皮车?

宗平问,有什么不敢的?

苏亚说,我现在病得这么重,我一个人坐绿皮车你放心?

“咯噔”一下子,宗平没了话。宗平看见苏亚两眼汪汪地流出泪。病生在苏亚身上,谁想时时刻刻忘记都是不可能。

宗平和苏亚下火车,乘坐226路公交车,直达小区旁边。他们家住合肥经开区。经开区靠南边城郊,是新区,不堵车,交通便利。宗平去市区上班,住处与单位有一条金寨高架桥相连接,单程五十分钟绰绰有余了。宗平去外地出差,从合肥南站坐高铁,或从新桥机场坐飞机,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的。这在省会城市里很难得,也是宗平当初选择在这里安家的主要原因。在这里住家过日子,有一条不方便,宗平和苏亚都买不好菜。附近没有专门的菜市场,买菜只能进超市。超市里的菜贵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很难买着称心如意的。吃鸡只能买杀好的死鸡。吃鸭只能买杀好的死鸭。鱼虾游在玻璃水箱里,一看全是养殖的,找不着一条一只野生的。蔬菜摆在货架上,蔫头耷脑的,不见潮湿的泥土,不见晶莹的露水。烂根子,黄叶子,倒是一抓一大把。搬新家头一年,苏亚的病还没查出来。下楼买菜,苏亚推给宗平,宗平推给苏亚,像一件天大的难心事。

苏亚说,在这里买房子是你当的家,你不买菜谁去买菜呀!

宗平说,买房子是买房子,买菜是买菜,这是两码子事!

苏亚说,我上超市转来转去,就是买不好菜。

宗平说,我连超市门都懒得进。

宗平和苏亚在淮南住,买菜去洞山小街菜市场。出小区大门,隔一条马路,走五分钟路到菜市场。菜市场敞口露天,十之八九是当地种菜的菜农。他俩在这里住家二十二年,年老的菜农一个一个先后死去,中年的菜农一个一个跟他俩一样变老。有不认识的年轻的菜农,也都是那些死去菜农的孩子。一个个死去菜农的模样还留在孩子的脸上身上。宗平喜欢一大早写作,“哗啦哗啦”一赶气往下写,或苦思冥想地枯坐在电脑前,大约到九点钟的样子,就关闭电脑,离开书房,去找歇歇的所在。去哪里?上菜市场买菜。买菜,是宗平写作疲劳的休息方式,也是宗平感知四季的生活方式。四季在哪里?在菜农的菜筐里。四季不同,菜农卖的菜不同。宗平挨个菜摊走一遍,想买菜就蹲下身子挑拣,不想买菜就站在那里跟菜农东南西北地闲扯。宗平笔下有的写作素材就是这么跟菜农闲扯积累出来的。

时下暮春时节,气温一天比一天高,蔬菜一天比一天旺。韭菜,菜农早上割下来直接担上菜市场。不说韭菜根上有泥巴,不说韭菜叶上有露水,就算夹杂韭菜里的野草野花都是鲜枝嫩叶的。买韭菜,烙韭菜盒子吃。宗平递一块钱给菜农,菜农不上秤,伸手抓一把递过来。芹菜一大捆子担上街,菜农一边分拣一边叫卖。老的棵子大的价钱低,嫩的棵子小的价钱高。买芹菜,宗平喜欢老的棵子大的,回家去根掐叶,扒皮抽丝,跟干子一块炒,芹菜的味道足,干子的味道香。

苏亚喜欢吃凉拌莴笋。挑薄皮绿肉的莴笋买两根,回家去皮切丝,佐蒜瓣香油调一盘。苏亚午饭吃半盘,晚饭吃半盘。

宗平喜欢吃红烧杂鱼。十来块钱买二斤杂鱼,回家上手清洗干净,拌面油炸,半锅红烧鱼,半锅贴面饼,够吃两三顿。

肉摊子上,女老板一边分割猪肉一边抬手擦汗。两扇猪肉是热的,女老板的笑脸是热的。宗平说,大排骨要四根,小排骨要四根,坐臀肉要四斤;大排骨剁大块,小排骨剁小块,坐臀肉肥瘦分开来。

鸡摊子上,有公鸡母鸡,有鸽子鸭子。男老板个子矮,大睁两眼站一旁,高昂头像一只斗架大公鸡。宗平说,公鸡母鸡各一只,公鸡要老公鸡,母鸡要小母鸡,杀好剁好,我过一会来拿。

这一天早上,宗平最后光顾的是豆腐摊子。豆腐摊子上卖米酒。装米酒的有圆形塑料盒。宗平打二斤豆腐塞进去,伸手装进小车里。这样一车菜拉回合肥家里,蔬菜够吃十天,荤菜够吃一个月。一个月过后,宗平和苏亚又该候鸟似的回淮南了。

眼下,宗平的想法简单、淳朴、实在,就是陪伴苏亚过好生命中的每一天。这一趟,宗平带苏亚一块从淮南回合肥,就是为了苏亚住院治疗。

宗平问,我现在上网预约门诊,明天早上我俩去看医生?

苏亚说,你说什么话,我一点听不清。

宗平问话的时候,小车里的荤菜蔬菜已经归置好。荤菜装进保鲜袋,放进冰箱里。蔬菜散开来,放在阳台上。苏亚答话的时候,正在卫生间里“哗哗啦啦”地洗澡。洗好澡,苏亚好休息。

这一年春节,宗平和苏亚一家人选择在淮南过的。合肥的家是新家,住高层,上下楼便当;淮南的家是老家,住六层,上下楼吃力。宗平这样做决定,苏亚不说话,闺女生意见。闺女跟宗平说,在合肥过年,你不想进超市买菜,我去;你说买什么菜,我就买什么菜;你说买好多菜,我就买好多菜。宗平说,不是买菜的事。闺女问,那你说是什么事?宗平说,淮南是我们的家,合肥不是我们的家,往后过年我们家都要在淮南过。闺女说,你这样说话我听不懂。闺女不懂宗平说话,拿眼去看苏亚。苏亚说,我们听你爸的。选择在淮南过年,苏亚心里明白,宗平还有话没说透。那就是,苏亚重病在身,过一个年少一个年,淮南才是她的最终归属地。

原本打算过罢正月十五,闺女开学上课,宗平和苏亚回合肥。再过半个月,苏亚就该住院了。哪想到遇见疫情,他们在淮南前后一共待了两个月。到了苏亚不得不住院治疗,宗平和苏亚才一块回合肥。

这一趟,宗平跟苏亚在合肥待一个月零五天。

其间,宗平带苏亚去医院看一趟门诊。找医生开沙利度胺和硝苯地平缓释片两种口服药。关键是开住院单,预约住院床位。省里医院床位紧张,不排十天八天队都住不上。当然危重患者另当别论。苏亚身上的病在血液科算轻的,每回预约床位都比别人慢。苏亚住院一个疗程打四针,分两个时段。每个时段,住五天院,打两针,出院再入院,中间相隔半个月。这样一个疗程算下来,前后没有一个月了不了。再往下,候一个月再住院。什么时候各项指标正常或接近正常,什么时候停下治疗。这几年苏亚一直都这样,治一治,停一停,再治一治。一种治愈不了的病,活一天就要吃药打针治疗一天。苏亚问医生,我能活好多年?医生说,你的生命有多长,世上没人能告诉你。苏亚的主治大夫是一位清瘦干练的女医生。苏亚问,我能活十年八年吗?医生说,你就安心慢慢地治疗吧。苏亚说,我只能慢慢地治疗慢慢地活。

苏亚出院第五天。

宗平问,我俩明天回淮南?

苏亚说,你说我俩明天回淮南就明天回淮南。

宗平问,我俩明天坐慢车?

苏亚说,你说我俩明天坐慢车就明天坐慢车。

宗平说,是你要坐慢车,不是我要坐慢车。

苏亚说,你说我要坐慢车就是我要坐慢车。

宗平说,我依你。

苏亚说,我依病。

作者:曹多勇,系安徽文学院专业作家,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长篇小说4部,中短篇小说集6部。在《人民文学》《当代》《十月》等文学期刊发表作品300余万字,长篇小说《美丽的村庄》(与人合作)获中宣部第十届“五个一”工程奖。以描写故乡淮河的“大河湾”系列为人称道,近年来,也将笔触转向对都市中年人的细腻描摹。其作品叙述与对话相交相融,作者自称希望以此“获得属于自己的叙述方式和叙述语感”。本版曾刊发其作品《安眠睡》《阳关三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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