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神说
鬼话神说
文/沙漠里的天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和老年人在一起玩,她们会给我讲很多的鬼话传说,让我至今难忘。
夏季的晚上,天气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大家都会聚到我家门前的大柳树下乘凉。这棵大柳树不知是太爷爷栽的,还是老太爷栽的,不知道它活了多少年。它的树干有三个人怀抱那么粗,树枝七分八叉,枝条袅袅婷婷,柔柔飘荡,给树下乘凉的人带来惬意的风。
我总会靠在奶奶的膝盖边,听七奶奶讲故事。
在一个烽火硝烟的战场,一个班7个战士都被炸翻在地上,血顺着他们的身体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黄土。七爷爷微弱地喘着气,倒在战友的身下,战友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凉,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可是他纹丝不动。他没有半点力气了,他静静地闭上眼等……
正在这时候,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悄悄地睁开眼,看见两个穿了白色长袍和黑色长袍的人向他们慢慢走来,黑色长袍的人不断翻着战友的身体,白衣色袍的人点着头在手中账本上一个个地记录着什么。当黑衣人翻过他战友的身体,七爷爷感到身上立刻轻松了。但是他不敢喘息,因为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在翻找什么,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
“咦!明明账本上是六个人的名字,怎么躺在这里的是七个人呢?”黑衣人对白衣人说。
白衣人翻看账本:“刘七根,寿活78岁,死于病疾。”说完这两个人合上账本走了。
七爷看着他们轻飘飘地走远了,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天快亮的时候,他被军队救助,住进了地方医院。后来,他复员回家,又娶了七奶奶。他和七奶奶很恩爱,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78岁那年,七爷爷得了肺疾走了,留下了小脚的七奶奶。
月圆如玉,皎洁地照在柳树下,我看见晶莹的泪花在七奶奶的脸上飘落。晚风吹来,刮得柳树叶发出飒飒风声,我把身子靠紧奶奶,我害怕,不敢向四周看,好像一不小心那个黑衣人和白衣人就会飘出来。
后来,我又听说过很多类似骇人听闻的故事,比如王婶晚上看电影回家在大黑石头附近遇见了呲牙咧嘴的黑影啦,刘叔夜半看见红灯笼在半空飘动啦,陈嘎子被黑衣人领进墓地啦……每一个故事都像亲眼看到一样毛骨悚然,我也就相信了世界上真的有鬼,所以不管谁死了,我都不敢去看。
后来,奶奶生病了,她紧闭着双眼躺在炕上,脸蛋蜡黄如纸。我拉住她骨瘦如柴的手:“奶奶,我不让你死,我不让你变成鬼,我害怕!”也许是我的哭声太大,也许奶奶走到了半路听到了我的呼喊,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乖宝贝,不要哭,奶奶累了,想休息了,放心,奶奶不会死,就是死了,也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说完,奶奶的头一歪,她的手从我的手中滑落下去……奶奶死了,我匍匐在她的胸前痛哭,可是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她最爱我,她不会变成鬼,她会是天上最亮的星星。
爸爸走后,妈妈一直思念爸爸。每次来我家小住,都会拉着我的手说:“五丫啊,我特想你爸爸,我好想摸摸你爸爸的手,看看他的脸!”我把白发苍苍的妈妈搂在怀里,用手指着天上的满天星斗说:“妈 ——你看,那不是爸爸吗?”在我手指的方向,几颗星星完整地勾勒了爸爸的笑脸,他在向着我们笑……
三年后,妈妈刚从我家回去的第二个夜晚,得了心衰,没有抢救过来,走了。我清晰地记得,在妈妈离开我家的第一个夜晚,邻居家的狗狂躁地吼叫着,在睡梦中我清晰得听见在我家阳台上有脚步的声音,我立刻起身拉开窗帘,隔着玻璃窗望向外望去,外面黑压压地,啥也看不清楚。当我刚刚躺下,又听见外面阳台上有脚步声,好像还有铁链子滑地的声响,我又起身望向窗外,外面依然啥也没有,只有天上的星星发出耀眼的寒光,地上的风翻卷着落叶缱绻的声响。当我再次躺下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夜的宁静,振动着我忐忑不安的心:“五妹,快来大医院,妈妈生病快不行了”姐姐哭着告诉我……
妈妈走了,她是不放心我,带着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戴着脚镣,不顾路途沉重,来和我告别的。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前两天还在我家住得好好的妈妈,怎会突然得心肌梗离开我们呢?
我在灰天黑地中熬着每个思念的日夜,我怎么可以没有妈妈呢?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我真的成了孤儿了,这怎么可以呢!泪像决堤的海总是泛滥,眼睛鼓胀得像被蜜蜂蛰过一样红肿。
就在妈妈快过五七时,我朦胧间睡着了。爸爸赶来一辆毛驴车,兴高采烈地走进我家院子。她从炕上抱起熟睡的妈妈,放上他的驴车,扬着鞭子飞快地走了。“爸,妈,不要走,不要走,我们离不开您们——”车子飞走了,只留下很深的车辙和驴踏起的尘烟。我跪在地上痛哭……
“怎了,又做梦了吗?”老公轻轻地呼唤,我睁开眼,泪在脸颊滚动……
小时候的那些鬼话传说都是故事,不可当真,这个世界上也可能没有鬼,但是,奶奶,爸爸,妈妈的死让我重新认识了那些鬼话传说。一切都是爱的因缘,人不做亏心事,就不怕半夜鬼叫门,只要我们怀着爱好好活着,哪怕遇到真的鬼,也会是善良的鬼会给我们爱和尊重。所以那些鬼话神说没啥可怕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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