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才运笔著奇书

逞才运笔著奇书——《地舆联句》推介

地舆联句书影

《地舆联句》，石焕杞著。石焕杞（1791—1863），字卿如，号梅圃，别号丹岩。清代湖北省兴国州乐岁里石应高村（今属大冶市大箕铺镇）人。岁贡出身，候选训导。

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冬天，石焕杞偶然得到一册《地舆诗》手稿，为其同族前辈石一斋所作。该书以旧体诗形式，将各省、府所属州县的名称标题联句，嵌入诗中。其时清朝全境分为18个省和1个盛京将军，一斋暮年著书，尚有八省之诗未成便归道山。石焕杞原打算续成全书，试作部分后，自感二人之诗材质不类，风格差异较大，于是仿其体例，另起炉灶，重新创作。当年冬季完成著作初稿，命名曰《地舆冶铸诗稿便览》。

《诗稿便览》以全国所有省、府、县三级行政单位的名称入诗，共分八卷，收诗266首。全部诗作分两大类。第一类，是将各府、直隶州、厅下辖州县之名称联句成诗。其特点是：一府、一直隶州作一首诗，该诗之内，必须包括府州厅下属所有县州的名称。以武昌府为例。武昌府下辖九县一州，分别是：兴国州、江夏、武昌、咸宁、嘉鱼、蒲圻、通城、通山、大冶、崇阳。其诗题为《馆宴贡使纪事》，诗云：

武昌翼宿武昌星，彩耀通城入帝廷。

大冶炉通山泽气，崇阳府接桂兰馨。

长江夏卷蒲圻绿，广汉餍抽荻浦青。

客宴嘉鱼烝罩罩，龙兴国泰庆咸宁。

这首七律中嵌入了武昌府及其下辖九县一州共10个地名。宴请贡使纯属虚构，只为涵盖全诗内容。全诗八句中有七句嵌入地名，其中一、三、五、八句各含两个地名。有的府州下辖县较少，便以七绝一首统之。如湖北省直隶荆门州下辖仅远安、当阳二县，便以《荆门山纪胜》为题作绝句云：

荆门万壑绕群山，屹比金城铁郭环。

靖远安边何仅是，当阳天子德为关。

有的府州，以所有地名入诗颇为困难，便采取变通办法，少量县名只以一字入诗，如咏襄阳府之诗《怀孟浩然》颈联为：“山光化作新诗丽，晓色均添锦句章。”其中“均”字就代表均州（今丹江口市）。

第二类，是将各省下辖府和直隶州之名称联句入诗，一省一首诗。仍以湖北为例。湖北省下辖十府和一直隶州，分别是：武昌、汉阳、黄州、安陆、德安、荆州、襄阳、郧阳、宜昌、施南和荆门州。作者以《怀古》为题作诗云：

湖北武昌带汉阳，贤才讵独重黄冈。

襄阳妙笔惊鹦鹉，庞德安庐出凤凰。

士识韩荆门莫显，民安陆象贼难藏。

郧阳化遍施南土，运会宜昌拜手扬。

该诗包含了湖北省及其下辖11个府州之名称（其中“荆”代表荆州和直隶荆门州）。18个省多以七律成诗，唯四川省下辖21个府州，云南省下辖20个府州厅，实难以七律总括，乃不得不以七言12句之体式完成。

以地名入诗，且各个地名均已限定，正如“带着脚镣跳舞”，其难度可想而知，而将全国三级地名全部入诗，无疑难上加难。石焕杞以一己之力，竟然做到了（当然不可忽视其前辈石一斋之启发）。不仅做到了，而且多有用典，使诗作内容丰富，意蕴深邃。例如上诗之颔联和颈联共用典四个：“襄阳妙笔惊鹦鹉”，写唐代襄阳籍诗人孟浩然；“庞德安庐出凤凰”写东汉末襄阳名士庞德公；“士识韩荆门莫显”，写诗人李白给韩荆州（韩会）上书自荐事；“民安陆象贼难藏”写宋代大学者陆九渊知荆门军故事。囿于规则，诸作中文质俱佳者似占比不大，还偶有重字、出韵者，对此自然不能求全责备。非常之事，必得非常之人，以此观之，石焕杞虽困于科场，止于岁贡，而才气不可谓不足，胆气不可谓不豪矣。

石焕杞完成初稿后，又花了一年多时间打磨，并将诗稿更名为《地舆联句》，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秋请工刻木制版，二十七年夏完成全部刻印工作。其书可能印量不多，除家藏外，鲜见传世者。查《湖北艺文志》和《湖北艺文志补遗》，均未见著录，好在书名被光绪三十年（1904）版《兴国州志续补》登载。一个半世纪以来世事变幻，无数典籍毁于劫难，此书雕版被石焕杞后人秘藏于其故居西爽楼檐板间，其中一部分得以幸存。

石焕杞之五世孙石义康，原为中学数学教师，教学之外，雅爱文艺。他退休后矢志整理先人旧籍，对残存之20余块刻版细加揣摩，又蒙同宗两户分别提供《地舆联句》之残缺手稿本和半部刻印本，乃与其子石有建辨别源流，综校各本，得诗244首。二人将原著随文之文言注释译为白话文，并给诗中地名偏僻字注音，附于诗集之后，以便观览。该书2005年以全新面貌问世。全书简体横排，前录原著手稿残页、木刻版及其拓片各若干，使今人得睹其旧貌，识其沧桑，其中诚心至意，读者必有深切体谅。《地舆联句》重见天日，亦黄石地方文化之幸事，余因不揣冒昧，作文以记之。

《地舆联句》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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