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芳华》：芳华逝去，人淡如菊 劫波渡尽，相濡以沫
原定国庆期间上映却被下架的《芳华》终于上映了，人们在猜测，严歌苓和冯小刚犯了什么禁？有人说这不是文艺片，不是战争片，而是一部非常走心的青春片。是的，作者描写的是那个年代年轻人缓慢、克制的爱情，那些耐着性子等待一个人成长、等待一次告白，对我们这个爱情速食的网络时代而言，显得是那么遥远那么奢侈。
冯小刚把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拍得如此荡气回肠、令人动容。首先，我佩服他的眼力，他对女1号及众芳眩目的文工团的演员选择，虽说全是无名演员，据说都是无整容无捣饬的纯天然美女。这完全符合我这个老朽的审美期待。她们向观众演绎了如今渐已老去的60后的曾经的芳华。这一点，我们从严歌苓的近照中依稀可见。怪不得若干年前我陪北京的某先生与张贤亮晤面时，贤亮先生说起他上世纪九十年代陪某华裔女作家在北京吃饭的事时两眼放光。先生的客人很睿智地追问：“是严歌苓？”先生笑了，有点故作暧昧地说：“这个就不讲了。”当时我真不知严歌苓长什么样。为什么他们对这个名字这么敏感好奇？如今看来，他们如此对话，或许与这个女人的才情和曾经的芳华有关。
那个混账的年龄，你的心里身体里都是爱，爱浑身满心乱窜，给谁都不重要。这便是青春，这便是芳华。男主人公刘锋是严歌苓少女时代遇到过的模范英雄式的人物，平凡而善良。他帮每个人的忙，修地板、钉钉子、补袜子、做沙发……“那个时候，这样的人就是英雄，他平凡到了最不起眼的地步，但他是具有美德的人。但这样一个英雄，到底可不可以爱？可不可以爆发他作为男性对女性的冲动？”不行。因为他或被供奉于道德的神龛，或被麻木的人群漠视。许多好事都是你这种傻怂应该做的，至于爱情，请你靠边。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爱情岂是雷锋的追逐？美女林丁丁用录音机给刘锋听了邓丽君的歌，刘锋极没出息地说，她（邓丽君）一张嘴，我就腿软。刘锋向林丁丁示爱并冲动地搂住。其实，这也本是正值芳华的青春少女的期待。然而，这一幕被人撞见。随之而来是林丁丁的揭发和组织的调查，调查人员像苍蝇一样无耻的引诱，骗他说出猥亵的细节，比如，如何解开后背的胸罩扣，如何进一步行动。活雷锋圣洁的爱情被他们的意淫与阴谋亵渎了，他愤怒之极，拍案而起。猥亵的黑锅他不背，但毕竟当事人揭发，雷锋只能远离这个可能出现爱情的摇篮——文工团，到让他无私奉献的地方继续高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同类就有伤害。而且，许多时候创伤比在战场还深。何小萍的父亲是正服刑的右派，母亲带她改嫁，在家里她得不到爱。本想当兵后到文工团，一切美好都将开始，然而，她想错了。在这里她继续遭受着文工团女兵的歧视与欺负。刘锋援边后，她对文工团这个集体绝望之极。一次在西藏的慰问演出，女一号卓玛膝盖摔伤。领导让她出演。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然而，她早心死如灰。不想演，她觉得与她们为伍或是一种耻辱，在幕后干服装管理保洁挺好。领导执意让她救场她称病。场是救了，但是，开罪了领导，她没有随团回成都，而是她留在了野战医院。这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了，刘锋和何小萍分别应召上战场，一个是担任副连长，一个是前线医务人员。在她看来血肉纷飞的战场也比文工团那个深深地伤害过他和刘锋的是非之地好。刘锋在战场上历经血战虽然命保住了，但是，失去了一条胳膊。而何小萍在战场上，经历了炮火的洗礼，救了大批伤员，成了英雄。一个人从卑微到尘埃里一下腾驾到云端，她不适应，更主要的是在战争中抢救伤员时看到了太多惨状，让她的心灵饱受折磨。战争结束后，本来迎接鲜花与掌声的何小萍精神失常了。还是在文工团的一次慰问英模演出时，一曲舞蹈《沂蒙颂》唤醒了何小萍。
时间转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当芳华落尽，平静归来时，刘锋这个在对越作战受伤致残的英雄却落得在海口街头蹬三轮的结局，他与郝淑霞、萧穗子的邂逅竟然在海口。当时刘锋被城管刁难围殴，打掉了假胳膊。郝淑雯指着城管的鼻子骂：“操你妈，你们敢打战斗英雄”。那个场景令人唏嘘。他们经历了改革开放与市场经济的变革，虽然芳华不再，但是，他们都成熟了淡定了。刘锋与何小萍重逢时是2005年，彼时，刘锋的妻子和一个大车司机跑了，而何小萍依然孑然一身。没有柔情似水、蜜意如火，两个受伤的心温暖相聚，从此相守。2016年，战友再聚时，别人或有焦虑与浮躁，而他们二人淡定知足。
其实，严歌苓的《芳华》与《归来》，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久违了的伤痕文学，两部电影都在触摸往事，引发人性的思索，只是结果迥异。也就是说作者对《芳华》里的人物的创伤有所抚慰。编剧和导演让我们在绝望中看到一丝人性曙光。即在无边的绝望中，常有善良的守护和真心的陪伴。比如刘锋被供奉时与何小萍无关，当他从神龛上跌落时，何小萍才觉得他离自己近了。在刘锋被“发配”前，她去他宿舍看望，并在大门口高调送别。虽然那个时候，爱情并没有眷顾她。其实，刘锋、萧穗子都是被爱情欺骗的人。当萧穗子把写好的情书放进陈灿的箱子，然而，她想不到的是郝淑霞早已横刀夺爱。其实，遇见了也就遇见了，错过了也就错过了。芳华时代，谁他妈懂得爱情。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芳华，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芳华》是60后的《致青春》。我们还是向渐已老去的60后致敬。
《文艺众家》“心中有座城”征文 赛事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