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荣丨从梁祝文化说到藤县的梁祝两庙 / 开普饭

作者简介

何海荣，笔名孤棹摇风，海歌，号梦荷斋主人。1974年生，广西藤县人。现任梧州晨鸡国学社社长、藤县濛江诗社副社长、藤县浔江诗社副社长，烟雨楼诗社副社长。《西江水月》微刊总编辑、《浔风》诗刊副总编。曾任《藤县历代诗词选》编校、《浔江集韵》一、二辑总策划。作品散见于网络及各地报刊书章。有诗词集《心茗集》一卷。编著有地方风物志《安城风韵》、方言志《土音雅字》各一卷。

从梁祝文化说到藤县的梁祝两庙

何海荣

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中国最著名的四大民间传说之一，说的是一出东晋时的恋爱悲剧故事。梁祝故事的出处，虽然很多著作认为其最早见于晚唐张读撰的传奇小说集《宣室志》。但这是个误传，据近年有关专家的详细考证认为是清朝乾隆年间崔灏《通俗编》的误笔，《宣室志》中实际并没有关于梁祝的只字片语。现在的共识是最先出自唐初梁载言《十道四番志》（今存），其文记载着：“义妇祝英台与梁山伯同冢，即其事也”。然而南朝梁元帝时《金楼子》一书中已有类似记载。（据明代徐树丕《识小录》中记叙：“按，梁祝事异矣！《金楼子》及《会稽异闻》皆载之”。注：此二书今已失传）。其后宋代的《忠义王庙记》则有更具体的记事。

明代李茂诚所撰的《忠义王庙记》则详纪其事。后代的梁祝故事各个版本大都从这里添枝加叶。其全文为：

神讳处仁，字山伯，姓梁氏，会稽人也。神母梦日贯怀，孕十二月，时东晋，穆帝永和壬子三月一日，分瑞而生。幼聪慧有奇，长就学，笃好坟典。尝从名师过钱塘，道逢一子，容止端伟，负笈担簦。渡航相与坐而问曰："子为谁？"曰："姓祝，名贞，字信斋。"曰："奚自？"曰："上虞之乡。"曰："奚适？"曰："师氏在迩。"从容与之讨论旨奥，怡然自得。神乃曰："家山相连，予不敏，攀鱼附翼，望不为异。"于是乐然同往。肄业三年，祝思亲而先返。后二年，山伯亦归省。之上虞，访信斋，举无识者。一叟笑曰："我知之矣。善属文，其祝氏九娘英台乎？"踵门引见，诗酒而别。山伯怅然，始知其为女子也。退而慕其清白，告父母求姻，奈何已许贸阝城廊头马氏，弗克。神喟然叹曰："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区区何足论也。"后简文帝举贤，郡以神应召，诏为贸阝令。婴疾弗瘳，嘱侍人曰："贸阝西清道源九陇墟为葬之地也。"瞑目而殂。宁康癸酉八月十六日辰时也。郡人不日为之茔焉。又明年乙亥，暮春丙子，祝适马氏，乘流西来，波涛勃兴，舟航萦回莫进。骇问篙师。指曰："无他，乃山伯梁令之新冢，得非怪欤？"英台遂临冢奠，哀恸地裂而埋葬焉。从者惊引其裙，风烈若云飞，至董溪西屿而坠之。马氏言官开椁，巨蛇护冢，不果。郡以事异闻于朝，丞相谢安奏请封义妇冢，勒石江左。

用戏剧桥段来演绎，梁祝的故事梗概大约是：晋永和七年，会稽有个善良纯朴的书生梁山伯，上虞有个聪明貌美、女扮男装而远出求学的小姐祝英台，二人到杭州同校读书。山伯秉性憨直，不懂爱情。二人同窗三年，感情深厚，结成异姓兄弟。后英台奉父母之命回家，英台在送别山伯时，反复吐露爱情，但山伯毫不觉察。后来，他回家时去拜望她，知道她是女子，才要求父母遣媒去求亲。英台在父母之命的压力下，被迫许配马文才，但她仍钟情于山伯，山伯因己贫祝富，又为势利的祝父所反对，终气愤吐血而死。英台出嫁时，花轿经过山伯墓侧，便前去拜祭，那坟墓裂开，她奋力跳进，墓便合拢，终以殉情而死。

图为英台庙供堂

且附上传言中《宣室志》的记载：英台，上虞祝氏女，伪为男装游学，与会稽梁山伯者同肄业。山伯，字处仁。祝先归。二年，山伯访之，方知其为女子，怅然如有所失。告其父母求聘，而祝已字马氏子矣。山伯后为鄞令，病死，葬贸阝城西。祝适马氏，舟过墓所，风涛不能进。问知山伯墓，祝登号恸，地忽自裂陷，祝氏遂并埋焉。晋丞相谢安奏表其墓曰“义妇冢”。

梁祝故事自1600年前的晋代形成以来，主要流传于宁波、上虞、杭州、宜兴、济宁、汝南等地。故事的发生地点现在说法不一，主要分成两大派，一是浙江说（认为地点是在杭州、宁波、上虞一带），一是江苏说（虽承认梁祝的浙江籍贯，但是指梁祝读书的地点。在江苏宜兴善权寺后还有"祝英台读书处"的大字石刻，并且指附近的祝陵就是祝英台的葬地）。因为这个故事特别凄美动人，所以全国的多个省份、多个民族都有流传。在广西除了汉民族外，还在贺州、金秀、隆安等地的瑶族中流传。

根据梁祝故事改编的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等各种文学艺术作品，以及由此而形成的求学、婚恋的独特风尚，逐渐构成了庞大的梁祝文化系统。尤其是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流传到国外后，被赞称为舞台剧中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图为藤县英台庙祝英台神像

历朝历代的各地人民又不断丰富发展传说的内容，甚至还兴建了众多以梁祝传说为主题的墓碑和庙宇等建筑。据国内旅游部门的不完全统计，梁祝的坟墓全国就有七处，读书处有三处。不少书籍把位于宁波市鄞州区西乡6公里处高桥乡邵家渡庙根的梁山伯庙，定为唯一一座纪念梁山伯的庙宇。但显然是有遗漏的，因为藤县就有一处山伯庙。

图为藤县山伯庙

藤县纪念梁祝二人的庙宇就立在藤县浔江的两岸边，英台庙在藤县县城浔江上游约三公里处的大顶角，山伯庙则坐落在对面一江之隔的谷山村。两庙分立江南江北，烟火相招，遥遥对望，在国内也许是绝无仅有。

虽然可能是因为庙宇较小的原因，梁祝两庙未能在历代的县志里留下只言片语。但我们仍然可从一些文献上寻找到有关的资料。在1920年出版由北京大学调查员沈阳人陈思述所著的《广西藤县民情》（藤县第一次报告书）上第八类第四条《藤县庙坛塔表》里赫然记着，山伯庙，西门外江北，祀梁山伯；英台庙，西门外江南，祀祝英台；以上皆同治间重建。两庙均是清代同治间重建，其前必有更早的建筑，一般来说一到两百年，庙宇要重修一次，遗憾的是还未找到可供查证的文献资料来证实始建的年代。此两庙在上世纪五十年代那段特殊时期曾被毁坏，近二十年间又都在原址盖建了新庙。

图为山伯庙内的山伯神象

更令人惊奇的是《广西藤县民情》（藤县第一次报告书）上第八类第二条“有无特别供奉之神道其沿习如何？”的调查卷上竟然记载着：“梁山伯、祝英台唐代人，土著以为歌仙，少年男女尤尊祀之”。当然，原书作者将梁祝二人误载为唐代人，也许是因为在唐朝的时候，南北实现了大一统，国泰民安，文化有很大的发展，就在这个时候，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开始在民间流传，并且在文人的笔记中开始出现。被调查的本地人只记得故事出自唐人撰写，并不熟悉梁祝是那个朝代的人，误记是唐代人，询问后调查员原话记录上去。但更真实的是反映了民国那个年代，梁山伯与祝英台居然是当为歌仙那样受到本地人崇拜的！

既然是歌仙崇拜，那么扮演这两个人时一定会有能歌善舞的表现。藤县老百姓昔日的日常娱乐和民俗活动中，歌唱的形式一般有牛歌戏、木偶戏、采茶戏、水上船歌、山歌等，发音绝大多数都以本地土白话为主。据《广西藤县民情》（藤县第一次报告书）上第十类第二条“有无通行歌谣其种有无义解如何？”的问卷记载：“以采茶山歌最多，皆竹枝之词”，可见当时流行的是采茶调与山歌。《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一部舞台大戏，在广西的演绎上，桂北、桂中以桂剧为主、桂西以壮剧为主、桂东、桂南则以采茶戏为主，在藤县，《梁山伯与祝英台》一开始也许是一首长篇的采茶调叙事歌，当冗长的叙事歌不能满足群众的观赏要求时，叙事歌便开始转为牛歌戏。

与其他众多土生土长地方小戏一样，藤县牛歌戏也是在民歌民谣、乡音俚曲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据《中国戏曲志·广西卷牛歌戏志送审稿》说：光绪二十五年秋（1899年）岭景乡篁村的马顺和，从北流县请艺人来教舞春牛，并于当年演唱采茶戏，后改演牛歌戏。又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容县艺人胡壮华到象棋乡富祝村传授采茶戏，而后该村成立牛歌戏班。足见藤县牛歌戏是从采茶戏上发展而来的，也适合于上演大型戏剧，直到今天《梁山伯与祝英台》仍然是牛歌戏中必备的重头剧本。

正由于梁祝故事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结局悲壮动人，梁祝二人就更加深入当时年青人的心中。坚贞的爱情传说，加上美妙的歌声与舞台情景，乡人为二人立庙就不难理解了。而今天庙委阿婆说的：“根据当地祖居村民远久的口口相传，梁山伯与祝英台化作蝴蝶、双双飞舞、成仙后，曾云游到藤县浔江边，并在山顶上留下仙踪。当地百姓有感于他们美丽的爱情故事，生不能在一起，故在他们留下仙踪的山下浔江边，分别隔江建立祝英台庙、梁山伯庙各一处，让他们两庙隔江相望，烟火相招，朝夕相守。”，显然属于后来者说，就不予讨论。

图为与英台庙隔江相望的山伯庙

至于藤县人为什么不把两庙建在一起，而要隔着一条浔江呢？一种说法是当时的年轻人要把爱情悲剧演绎到极致，为了继续考验他们，故意分开来建。男为阳，女为阴；水北为阳，水南为阴。于是把山伯庙建在江北，英台庙建在江南。另一种说法是江南这边把英台庙先建起来，对岸村落不肯低人一头，也建起山伯庙，遂形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奇景。

如同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近二十年来，由于受现代化和城市化的影响，以唱腔传承为主的梁祝传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原有的戏曲传承人相继去世，年轻一代不愿接续，传承面临着断代的危险，急需抢救和采取相应的保护措施，使这一优秀的文化传统得以绵延。但在藤县，我们相信完全可以依托两庙分立的奇景，通过牛歌戏的发扬光大，吸引更多的游客，从而将梁祝文化永远保留下去。

最后。附友人诗词几者，以飨读者。

琴语词六首

阮郎归梁祝

一初逢

轻舟涉水过重山，云停岭上闲。清歌一曲意缠绵，风儿抚碧弦。

花妩媚，蝶翩然，心儿入画栏。只缘长醉此中间，浮生梦底圆。

鬓云高绾素衣宽，蛮腰佩玉环。长亭不识柳眉弯，翩翩一少年。

山路外，小桥边，初逢不尽欢。焚香垒土结金兰，情同志可攀。

二共读

风摇花影柳丝缠，相依执手看。时光腕底做流连，年来复一年。

晨共读，夜同眠，深情注入弦。琴歌雅韵谱成篇，清宵月正圆。

流光浅浅自嫣然，眉山叠玉山。窗前常伴月娟娟，天涯咫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