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勇/冬天来了

让我们以阅读的方式相遇相知

冬天来了

孙   勇

田鼠把散落在路边的最后一颗黄豆衔进仓库的时候，秋风的影子，已经消失在季节的深处。

寒风冷雨，一阵赶着一阵，在村庄的大街小巷急速行走，看到谁家的树叶还在枝头上悬挂着，就可着劲儿弹跳起来，张开血盆大口，生生把它咬掉。

这个时候，村民们端上栅门，挡着风，把羊群、牛群关进圈子里取暖。腾出手来的村民们开始在自家的墙角挖出一尺有余的土坑，把水灵灵的大白菜一颗一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土坑里，然后，抱来秫秸杆或者稻草，薄薄地铺在大白菜上头，再在秫秸杆或者稻草上随便撒一层土，少加留意，发现个别角落透过秫秸杆或者稻草，还能看到大白菜相互取暖的镜头呢！

我在农村生活过，对这样的场景不陌生。虽然如今我定居在大城市里，但是还有冬天储存大白菜的生活习惯，每到村民拉着大车小车的大白菜进城的时候，我总是要买上一两布袋，堆放到阳台上。

我之所以把大白菜堆放到阳台上，是趁着天气还不算特别寒冷，提前让暖和的太阳把大白菜的最外一层白菜叶儿晒干，干透了的白菜叶子就起到了被褥保暖的作用，虽然大白菜内部也会在雪天结冰，但却不会冻伤白菜叶，粉条、白菜、猪肉炖出来的大锅菜，暖和了整个冬天的餐桌。

我知道，当我把大白菜堆放到阳台上的时候，村里的人们也在储存大白菜。

墙角的土坑不易过深，如果土坑过深，覆盖了秫秸杆或者稻草的大白菜坑就不容易通风透气，不容易通风透气的大白菜坑，自然就会导致大白菜被捂腐烂。储存大白菜的土坑，最好刚好与大白菜的个头同高。放大白菜的时候，大白菜的根部一定要朝上，最好在太阳下烘晒一个星期后再覆盖秫秸杆或者稻草，这样，大白菜即不会因为暖和水大而腐败，也不会因为暖和保鲜而生根把菜芯拓散。特别是一场大雪过后，大白菜坑在院墙的一角被雪被高高隆起，瑞雪兆丰年的景象，喜悦着银装素裹的村庄。

当然，如果看到院子里有一片儿地上没有积雪且冒着热气，你大可不必担心那里会有温泉出现，那一定是农家的又一个储藏室。

鲜亮的红薯和萝卜们就在这个储藏室里冬眠，它们辞去了繁华喧闹的市井生活，深深地睡在地窖里，享受着人们赋予它们的温暖和幸福。

我曾经参与地窖的深挖和建设，我学着哥哥的样子，把棉袄脱下来扔到墙头上，抡起铁锨在储藏大白菜的坑边深挖下去，坑被挖到一人深的时候，直角拐弯掏出一个窑洞型的储藏室，这就是红薯和萝卜的卧室兼储藏室。

储藏红薯和萝卜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分类储藏，间距大概在二尺左右，否则，薯萝性异，自身挥发出来的寒气会影响对方的储藏效果，极易侵入对方的机体而使其容易变质。红薯下窖的时候，要在通风处让冷风刮一刮，这冷风一刮，红薯皮下的白筋即淀粉就少加凝固，这样即坚固了红薯皮又保护了红薯的肉质。当然，下窖之前，一定要把红薯身上多余的根须摘掉，这样，红薯在地窖里由于暖和就不容易发芽了。无论胡萝卜还是白萝卜，去缨一定要彻底，在下窖前同样需要在通风处凉晒一两天，以达到储藏的最佳效果。

很庆幸我生长在豫东平原，广袤的田野，在冬天的阳光下显得非常敞亮和空旷。我顶着寒风在田野里散步，一不留神就会踩到一枚在寒风里发抖的鲜活的红薯叶，那是村民们出红薯时遗留在地下的红薯发了芽。还有一两棵西瓜苗，虽然它们的命运自从见到阳光就注定不会有成材的结果，但我却感受到了西瓜秧在冬天释放出的能量和魅力。于是，我看到母亲在收获西瓜的季节，顶着大太阳把熟透了的大西瓜一刀切开，再把蜜一样甜美、梅一样鲜红的瓜瓤掏出来，拌进早就发酵好了的黄豆盆里，太阳越大，母亲越是勤快地跑进怒火中烧的太阳光里使劲顺时针搅拌西瓜豆酱，经过母亲辛辛苦苦精心的手工制作，喷香的西瓜豆酱在寒风吹进村子之前，被母亲制作成功，这咸中透着田野的韵律和西瓜、黄豆气息的香酱，无论储藏在冬天的什么地方都不会腐败，它跟红薯和大白菜一起，走进人们的餐桌，丰富着寒冬里的储藏。

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冬天里我很少外出或散步，甚至于辞掉了很多繁琐的应酬。是的，冬天来了，我把大把大把的时间也储存起来，我利用这些被储存下来带着红薯或大白菜味道的时间，用于看书或者写作，收获还真不小呢。

 孙勇，郑州人。河南省散文学会副秘书长，散文随笔作品发《光明日报》《散文选刊》《河南日报》等报刊。出版散文随笔集《别挡住我的阳光》《雨打周庄》、长篇小说《罪与罚》、歌诗集《盼望落雨》等。《别挡住我的阳光》获得郑州市第十二届五个一工程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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