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登茨沟营长城
来到茨沟营,只是希望卸下城市生活之重,把那些日常的抑郁、苦恼、疲惫统统抛开,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旅行,它更应该是我寻找心灵故乡的一次旅程。
站在村子里向四周看,山上的长城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小溪里的清泉叮咚流淌,燕雀在林中相戏,大自然的造化堪称完美,林石相参,溪流相伴,真是没有一处不精彩,没有一处不可爱!不由感慨大自然鬼斧神工之妙。如此美景,站在高处欣赏,岂不更是一种享受!

按照当地老乡的指点,我们一行人绕到了村后的山脚,开始顺着可能是村民上山踩开的一条不太明显的小路往上攀登。那路最宽处顶多二十厘米,两旁都是草丛和荆棘丛。
当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路也越来越难走了。我觉得:坡陡并不可怕,只要有草丛或荆棘丛就好办了,要是再有树,那就更不成问题了——用手拉稳了直接用脚踩上去就可以了。而眼前的这段城墙,陡峭不说,几乎寸草不生,只有被山羊踩得稀烂的碎石头和碎砂混土的所谓的“路”。稍有不慎,就可能一股脑儿地溜下去。面对城墙两边的陡峭山体,我的心里咚咚直打鼓。
跟我一样的大有人在,由于穿的鞋不太专业,有两位已经决定放弃了。我很纠结:不上吧,年纪轻轻就如此没有胆量,怕被人笑话;再者自己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连这点山都不敢爬,有点不甘心。上去吧,能力有限,怕陷入爬到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的两难境地。于是站在那里观察形势,看看别人爬的情况再决定。
开车的小后生精力充沛,手脚也相对灵活,第一个向更高的目标攀登,马老师紧随其后。我平时就一直感慨说马老师热爱运动,真的是身轻如燕,边向上攀边招呼我跟上,可我一直没有勇气挪脚,马老师爬到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等着我,我终于鼓起勇气,向着更高更险的地方出发。

前边已经上去的人踩下来的碎石头从我跟前滚过,又落到沟底,但是听不到“咕咚”声。坡陡得快到九十度了。我看了一眼边上的悬崖,心想如果掉下去就摔成肉饼了!但是没退路了,我想起了美国作家莫顿·亨特的《走一步,再走一步》里面的一段话:不要想着远在下面的岩石,而要着眼于那最初的一小步,走了这一步再走下一步,直到抵达我所要到的地方。这时,我便可以惊奇而自豪地回头看看,自己所走过的路程是多么漫长。当初讲给学生听,觉得这是太简单的道理,没想到现在给了我精神支柱和方法指导。我一边喘气一边用心观察地形,手脚并用,身体紧紧贴在山体上,眼睛只看着前方,不,是上方半米以内的地方,迅速确定哪块石头可以落脚、哪个石头尖可以抓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像马老师一样,爬上去!每爬一步,我都先用手将每一个即将放脚的地方推一推、压一压,确定其大体结实可靠可以放脚,然后找到上边可以用手抓的岩尖,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拉上去,就这样以比蜗牛还慢的速度一点点挪动并接近目标。
可能太过于专注,精神过度集中,反而顾不得害怕了。终于看到山顶上那个残破的敌楼了,再有十几米,我就能到达它的脚下了。但是我现在还在山体上“悬挂”着,最后的几步仍然艰险。眼前是一丛正在盛开的野花,橘红色的,枝叶有一米多高,蓬蓬勃勃的,看上去非常漂亮。我庆幸自己看到了如此美丽的风景。更庆幸自己没有选择放弃。山不算太高,但路之艰,是我之前从未走过的。任汗水浸透衣背,模糊着视线,甩汗拂面,我咬着牙前行。最高处的风景催促着我的脚步,尽管每一步都很沉重。

终于攀登上顶峰了,我松了一口气。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极目远眺,山脊上蜿蜒着白灰勾缝的石砌长城,各个山沟要道都在敌楼的视线里。小村庄就在群山和城墙的怀抱中,这个军事要塞可谓严密规整。据村里的老人们讲,茨沟营过去为一座女兵兵营,曾经屯扎过五百巾帼英雄。难怪村口万历年间所修的庙里供奉的也是女神,庙的名字叫碧霞祠,但是本地人称为“奶奶庙”。在当地百姓的眼里,“奶奶”是对女性最尊贵的称呼。有意思的是,山上那些正在盛开着的金黄色的花朵,可以吃,被当地人称做“娘娘袜”。细看那一朵朵的花,形状果然象一只只花袜子,只是小了点。
上山容易下山难,马老师还是在我前面引路壮胆,我一步步跟着向下挪动,手脚并用,到了坡度大的地方,就坐下,几乎仰躺在山体上以降低重心。这时,能看到姚老师和王老师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向我们挥手,感到分外亲切,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下到山脚,继续在荆棘中穿行,现在的我,高兴得忽略了头顶的烈日,忽略了湿透了的衣服,甚至忽略了身上的负重。只剩下了眼前的景。回望茨沟营北长城,山不是特别的高却显得格外的陡峭,树的绿、藤条的绿、小草的绿覆盖了整座山,绵绵不绝。这段明长城像一条巨龙卧在这个美丽的地方,云雾缭绕,出没于山之巅,护佑着这一方土地,保佑着这纯朴善良的村民。
而此刻的我,除了腿上被划了几个血道子,手上扎了几个小血眼以外,一切安好。我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用清凉的泉水抹了一把脸,长长舒一口气,对着身后陡峭的大山长吼了一声,自己终于战胜了它!当我征服一座山时,我已征服了自己。我想这个信念会一直伴随着我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