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摭遗（7）：中国历代小说辞典·玄怪录·郭代公
旧文摭遗（7）
弁言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我陆续为若干种古代小说工具书撰写词条约几十万字，为我后来撰写《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要》奠定了重要基础。但这些词条撰写时大多用纸本手写，原稿交出版社而手里没有底稿。好在现在有了先进的技术措施，把出版物中的文字复制下来变为文档已经不是多大的难事。所以希望能把这些文字重新采撷下来，保存起来，公之同好。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一、《中国历代小说辞典》（第一卷）
主编：侯忠义，云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本书共编写十四条。这项任务原本为侯忠义先生邀请我的硕士导师之一宁宗一先生撰写，因宁宗一先生当时身体状况不允许，嘱我执笔，他来审读，署名为我们两人。
【郭代公】
出唐牛僧福《玄怪录》。一九八二年中华书局程般中校点本据明陈应翔刻本作《郭代公》,原本《说郛》作《郭元振》,《古今说海》本作《乌将军记》。
故事叙述郭元振开元年中下第返乡途中,夜行失道,于荒野宅中遇一女哭泣。郭上前盘间,原来有一名乌将军者,逼迫当地居民每年择美女为其配偶,不从则祸害人民。其乡人凑钱买通女父,将女骗至此地,以酒灌醉,锁上后众人皆去,欲将女配鸟将军。郭元振听后大怒,决心为民除害,待鸟将军来后,郭元振先与其交谈,然后伺机割下其手腕但当地居民发现后认为元振触犯了镇神,欲杀他。元振力劝众人使大家觉悟.共袭乌将军老巢,原来这个庞然大物为一只大猪。
通过这个故事,作品表现了人可胜天、人可胜怪的无神论思想,歌颂了郭元振助人为乐的品质和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精神。作者认为,乡民的糊涂是可悲的,但并不可恶。因为他们想杀元振,并非出自恶意,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致受到鸟将军的报复。其次,他们的糊涂,正说明封建迷信思想对人民愚弄的严重,因而这种描写具有控诉封建迷信思想的意义。但又不能迁就他们的糊涂,因为盲目崇拜,祭祀神怪,并不能改变人类的命运。只有象郭元振那样,自己行动起来,与危害人类的鬼怪斗争,才是改变自已不利处境的积极方法。郭元振助人为乐,为民除害的献身精神,是受到当时比较流行的豪侠思想的影响。这种思想是人们对官府失望后寄希望于人民自己的思想反映。
这篇作品较能体现《玄怪录》描写细腻的艺术特点,如郭元振寻隙刺伤猪怪一段云：
与对食,言笑极欢。公于囊中有利刀,思欲刺之。乃问曰:“将军曾食鹿脯乎?”曰:“此地难遇。”公曰:“某有少许珍者,得自御厨,愿削以献。”将军者大悦。公乃起取鹿脯,并小刀,因削之,量一小器,令自取之。将军喜,引手取之,不疑其他。公伺其无机,乃投其脯,捉其腕而断之。将军失声而走。
这里的描写已经不是“粗陈梗概”式的“丛残小语”,而是有非常具体的描写,可以看出它比六朝小说的进步。其中“取鹿器,令自取之。将军喜”几个细节非常紧凑,又有节奏感,使人感觉到表面上谈笑风生的背后,笼罩着剑拔弩张惊心动魄的气氛。准确而生动地表现出当时的情景和过程,很有形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