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喜欢涂鸦了
我为何喜欢涂鸦了
·周碧华
我本是个文字的奴隶,如今却涂鸦起来,是想在另一个领域有所建树么,非也。
年轻时代曾为诗狂,那时白天教书,晚上写诗。
但贾平凹改变了我的写作态度。
1992年夏,我去西安参加《女友》杂志社举办的全国爱情诗歌大奖赛颁奖活动,活动仪程之一就有贾平凹授课,这是200多名文学青年翘首以盼的事儿,那时贾平凹正红得发紫。不料,这个仪程取消了,原来,他的美貌妻子与他离了婚,遭遇婚变的贾平凹形销骨立正躺在医院里。
一个著作等身的著名作家,连妻子都守不住,写那么多书获那么多奖究竟有多大意义?回南方的火车上,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脑际,并最终觉悟道:写作只能当作一种爱好,当不得饭吃。
这年底,我抱着“铁肩担道义”的新闻理想考入报社当了一名记者,26年记者生涯中,也确实凭着一腔热血担过道义。可是随着媒体沦为企业之后,新闻理想就很难实现了,就连正高职称都拒绝申报了——因为我发现职称评定过程中有无耻的交易——而当年我是湖南省市级媒体中最年轻的副高职称获得者之一。
正当热血渐渐冷却时,网络和政协委员这两个平台又点燃了我的热血。
2013年前,我的许多网络时评刀刀见血,点击量相当高。但最近几年,一些大型网媒由于经常受到处罚,只得花巨资聘请大量的帖子管理人员或引入机器人管理,那些年轻的员工本来就没有多少评判能力,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掉一个(因为怕掉饭碗),所以,优秀的网文被删除便是常有的事,这样的遭遇多了,再积极地去写时评岂不是犯贱?
政协委员的提案为政府工作献计献策,只要切实,就可行,就可落地。如今我行走在大街上,偶见一些建成的项目源于自己的提案,却没有什么自豪感,这一个个项目让一个个老板赚了钱是肯定的,但建设过程是否伴随有罪恶?如果有,我能自豪么?于是,提案也写得越来越少了。
在这座城里因为是一个著名的写匠,一些大型文化工程或重大活动的文案便落在我的头上,这类活儿并非是能写小说能写诗歌能写材料便能承担得了的,必须具有对政治经济文化历史及市委市府中心工作全盘把握的能力,写得好,会得句表扬;写得不好呢?
记得某年央视评选“魅力城市”,入围的城市市长有三分钟的演讲。常德入围了,为了这两三百字,有关部门组织了一个写作组弄了一个月,最后市长不满意。市长陈君文将我召到“芙蓉大酒店”,两人午餐,他边吃边聊他的想法;我边吃边消化他的思想而不是我自己点的那份“手撕牛肉”,当天就要交稿,因为次日他就进京。后来我寻思,若是市长采用了我写的稿,岂非得罪了前面忙了一个月的几个笔杆子?而且得罪了谁都不清楚。所以我后来最忌讳帮人“擦屁股”。
但因为对这座城市的热爱,有时又忍不住评点几下。记得2017年写过一个帖子《谁为这堵墙负责》,引起轩然大波,不知得罪了多少介入此项工程的官员,最后受益者是本土几位画家,因为他们的作品终于可以有资格雕刻上墙流芳百世了。
有好友常劝我“关你卵事”,细思确有道理,如柳叶湖边某大型地产项目,连文化方向都弄错了,我也懒得评论了。
我就这样越来越讨厌自己的洞察力,越来越讨厌文字了。回想自己的写作生涯,涉及到的体裁简直五花八门,仅获省级或省级以上奖励的作品涉及到的体裁就有:短篇小说、诗歌、散文、杂文、通讯、消息、文艺评论、电视解说词、论文等等,成了写匠,也就无趣了。
2017年的某一天,我去好友余志权老兄那里聊天,只见他的办公室里摆着书法桌子,他劝我,别老玩电脑,对身体不利,练练书法对身体有益。他送了我一支毛笔,这是我活到50多岁拥有的第一支毛笔,我又去书店花8元钱买了一张水写布,摆在办公室,每坐一个多小时后,便起身用毛笔蘸水划拉几下,这样做的目的并非为了练字,而是减少枯坐的时间,免得颈椎病加重。
这种不临帖的乱划,久了便又去失了兴趣。忽然,我内心深处潜藏了几十年的意识冒了出来:画画。大约五六岁时,随大人看露天电影,片头总有一个人物头像,金光闪闪。有一次,我在村小的教室里,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下了那个人物头像,却被村里的治安主任发现了,他立即擦掉了,并告诉了我父亲。父亲一耳光打得我鼻子流血,我从此不敢再画画了。我孩子9岁时,为了圆我的绘画梦,送她进了美术培训班。
对,画画吧!反正我没有别的业余爱好。本来体育爱好挺多的,年纪大了,玩不起了。
拜师么?若拜师那就是想当画家了,而我恰恰没有那个目的,也不想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我就是涂鸦,调机关工作后,坐班的时间更长了,我需要通过涂鸦来调节自己的身心。
画什么呢?一个画面涌入脑海。某年在汉寿采访,参观一家养殖场,企业主自豪地告诉我,他们养殖的肉鸡从出壳到市场,只需40多天。原来,那些鸡24小时被灯光照耀着,它们的内分泌系统实际上紊乱的。
鸡长大了,就要挨宰,它们的生命只有40多天,对于鸡来说,永远长不大该有多好。人呢,永远是童年而没有成年后的烦恼多好!
于是我画小鸡。
水墨画最难的是浓淡关系,我不知浪费了多少张廉价的宣纸。
但更难的是立意。我刻了方闲章:人文写意。我要让我的每一幅画充满了别样的情趣,它属于真正的原创。墨也好,线条也罢,都是为“意”服务的。
所以,有时我一个月都没有铺开宣纸,因为没有新“意”让我涌起涂鸦的冲动。
渐渐地,我由画小鸡到画其他的题材,沉浸在其中,物我两忘。有人点赞,我知道那是恭维我、鼓励我;有人要购买,我婉言谢绝,我说要尊重真正的画家,绘画非一日之功,去买他们的画吧。
疏远了写作,水和墨让我获得了乐趣。尽管有智者认为我的画也是“时评”,但我不担心遭删除了;也不担心别人嘲讽,因为我本不是吃这碗饭的,有人牌技不行,你会嘲笑他而不邀他上桌么,似乎没有。
有了涂鸦之喜好,退休了就不愁没事儿做了,级别不高不能像别人一样被一些协会争相请去当顾问,纪律有要求3年之内不能做生意——尽管一个点子也能促进社会进步——但这样的话题勿需探讨。
唯有涂鸦,不受限制,自得其乐耳。
附部分涂鸦之作——
只要有条大道走,小鸡也能意气风发
圣境
妈妈,咱的爹是谁?
崽呀,这不是为难老娘么?
好多人想成为牛人,今年俺潜水
意见不统一
天地寥廓人孤独
垂钓
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