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她还小,拜托了

早晨起来,送孩子上小学,门口围着很多家长。

我带着孩子走到校门口,她径直往里走,走到一半,回头冲我摆摆手,进去了。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学校里走,再也没有回头。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名状的心酸。

等她进了楼道,我依然站着没有离开。

很多家长也没有离开,因为接下来有个开学典礼。

我也没有走,在外面跟认识的家长们聊天。

谈到安全隐患,因为是新校区第一年启用,校门口很狭窄,拥挤不堪,车来车往,闲杂人员也不少,接送孩子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

又谈到私立小学的好处,有校车接送,一个家长说:你们还敢坐校车吗?上次隧道那件事出了以后,我就不再相信校车了。

我第一次觉得,在孩子这件事情上,我们都有同样的焦虑与担心。

可是,好像,每一个女人,在没做母亲之前,心好像都很大,然而做了母亲之后,心开始变得很小很小,胆子变得很小很小。

在这之前,如果我出去逛街,我妈一般会提醒,千万别跟人吵架,因为她知道我脾气不好,如果有人态度不好,我会嘴巴不饶人。

可是现在,不用她提醒,我也不会跟人冲突,因为我身边跟着一个小尾巴,我害怕因为我的一时冲动,她被人迁怒。

8点,开学典礼开始。

所有的家长都拥挤到栏杆的地方,拿着手机,等待孩子们出来,每个家长都能在一大群小学生里一眼认出自己的孩子,虽然隔得很远,却依然高兴莫名。

我环顾四周,有的是父亲,有的是母亲,还的是祖辈,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焦灼、期盼与欣慰。

全都是家人的希望啊,孩子就是一个家庭全部的未来与希望啊。

有朋友笑话我,说我想得太多。

我当然也希望是我想得太多。

十几年前,当我看到张晓风的那篇散文《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当时并不怎么理解,然而,现在,文章中每一句话好像都是我的心里话:

想大声地告诉全城市,今天早晨,我交给你们一个小男孩,他还不知恐惧为何物,我却是知道的,我开始恐惧自己有没有交错?

我把他交给马路,我要他遵守规矩沿着人行道而行,但是,匆匆的路人啊,你们能够小心一点吗?不要撞倒我的孩子,我把我的至爱交给了纵横的道路,容许我看见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不曾搬迁户口,我们不要越区就读,我们让孩子读本区内的国民小学而不是某些私立明星小学,我努力去信任自己的教育当局,而且,是以自己的儿女为赌注来信任——但是,学校啊,当我把我的孩子交给你,你保证给他怎样的教育?

今天清晨,我交给你一个欢欣诚实又颖悟的小男孩,多年以后,你将还我一个怎样的青年? 

——张晓风《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

看到女儿出来,我冲她高兴地挥挥手,她好像看见了,又好像没有看见,高兴地和小朋友牵着手走入如潮的人群中。

我和爱人沿着马路,走回家,一边躲避来来往往的车,一边在想,我真的把孩子交出去了,我矛盾地对这个社会充满信任,但又充满不信任,我不知道路边走着的哪个人会忽然情绪暴躁,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酒后开车不管不顾,我不知道路人和善的面目下是不是真的有颗和善的心。

从前不知道没关系,因为我只是我自己。然而,现在,我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我真的想告诉全社会和所有的人们,今天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她还小,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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