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传奇:齐懿公舍施谋国,公子鲍散财买国
周顷王六年即晋灵公八年(公元前612年),周顷王驾崩,太子班即位,是为周匡王。是时楚穆王薨,世子旅嗣位,是为楚庄王。
赵盾以楚新有丧,乘此机会,思复先世盟主之业,于是大合诸侯于新城。有:宋昭公杵臼、鲁文公兴、陈灵公平国、卫成公郑、郑穆公兰、许昭公锡我,齐至集会之所。宋、陈、郑三国之君,各诉前日从楚之情,出于不得已。赵盾亦各各抚慰,诸侯始复附于晋。惟蔡侯附楚如故,不肯赴会。赵盾派卻缺引军伐之,蔡人求和,乃还。
齐昭公潘,本欲赴会,恰好患病,未及盟期,昭公遂薨。世子舍即位。其母乃鲁女子叔姬,谓之昭姬。昭姬虽为昭公夫人,却不甚得宠。世子舍才望庸常,亦不为国人所敬重。
公子商人,齐桓公之妾密姬所生,素有篡位之志。赖齐昭公待之甚厚,此念中止。想等昭公死后,方举大事。昭公末年,如公子元于卫,任以国政。商人忌公子元之贤,意欲结纳人心,于是,尽出其家财,周恤贫民。如有还不了的,以借贷继之,百姓无不感激。又多聚死士在家,朝夕训练,出入跟随。
及世子舍即位,适彗星出于北斗,商人使人占之。曰:“宋齐晋三国之君,皆将死于乱。”
商人道:“乱齐者,非我而谁?”
命死士藏于丧幕中,刺杀了世子舍。商人以公子元年长,于是伪言道:“舍兄元有人君之威,不可不居大位,吾此举为兄故也。”
公子元大惊道:“吾知尔之求为君也久为何累我?我能事尔,尔不能事我也。但尔为君以后,得容我为齐国匹夫,以寿终足矣!”
商人即位,是为齐懿公。公子元心恶商人之所为,闭门托病,并不入朝。
昭姬痛其子死于非命,日夜悲啼。齐懿公恶之,乃囚于别室,节其饮食。昭姬暗赂宫人,使通信于鲁。鲁文公畏齐之强,命大夫东门遂入周,告于周匡王,欲借天子恩宠,以求释昭姬之囚。匡王命单伯往齐,谓齐懿公曰:“既杀其子,焉用其母,何不纵之还鲁,以明齐之宽德?”
齐懿公忌讳弑舍之事,闻“杀子”之语,面颊发赤,嘿然无语。单伯退就客馆。
齐懿公迁昭姬于他宫,并派人诱骗单伯曰:“寡君对国母未敢怠慢。况承天子降谕,敢不承顺?吾子何不谒见国母,使知天子眷顾宗国之意?”
单伯只道是好话,遂驾车随使者入宫谒见昭姬。昭姬垂涕,略诉苦情。单伯尚未及答,不虞齐懿公在外掩至,大骂曰:“单伯如何擅入吾宫,私会国母,欲行苟且之事?寡人将讼之天子!”
遂将单伯拘禁,与昭姬各囚一室。齐懿公恨鲁人以王命压之,遂兴兵伐鲁。有议论者对齐懿公弑幼主,囚国母,拘天使,虐邻国,穷凶极恶,认为天理难容。但当时高国世臣,济济在朝,何不奉公子元以声讨商人之罪,而纵其凶恶,绝无一言?时事至此,可叹矣!
鲁国派上卿季孙行父入晋告急。赵盾奉灵公合宋、卫、蔡、陈、郑、曹、许共八国诸侯,聚于扈地(今河南郑州原武县),商议伐齐之事。于是齐懿公贿赂于晋,且释单伯还周,昭姬还鲁,诸侯遂散归本国。鲁国闻晋国伐齐不果,亦使公子遂贿赂于齐以求和。
却说宋襄公夫人王姬,乃周襄王之姐,宋成公王臣之母,宋昭公杵臼之祖母也。昭公自为世子时,与公子卬、公孙孔叔、公孙钟离三人,以田猎游戏相好。即位后,惟三人之言是听,不任六卿,不朝祖母,疏远公族,怠弃民事,日以纵猎为乐。司马乐豫知宋国必乱,以其官让于公子卬。司城公孙寿亦虑祸及,告老致政。宋昭公即用其子荡意诸,嗣为司城之官。襄夫人王姬,老而好淫。宋昭公有庶弟公子鲍,美艳胜于妇人,襄夫人心爱之,以酒醉之,因逼与之私通,许以扶立为君。遂欲废昭公而立公子鲍。
宋昭公畏惧穆、襄之族太盛,与公子卬等谋画逐之。王姬暗告于二族,遂作乱,围公子卬、公孙钟离二人于朝门而杀之。司城荡意诸惧而奔鲁。公子鲍素能敬事六卿。至是,同在国诸卿与二族讲和,不究擅杀之事。召荡意诸于鲁,复其位。
公子鲍闻齐公子商人,以厚施买众心,得篡齐位,于是效仿其所为,亦散家财,以周给贫民。昭公七年(公元前613年),宋国闹饥荒,公子鲍尽出其仓禀之粟,以济贫者。又敬老尊贤,凡国中年七十以上者,月致粟帛,加以饮食珍味,使人慰问安否。其有一才一艺之人,皆收致门下,优厚管待。对公卿大夫之家,月有馈送。宗族无亲疏,凡有吉凶之费,倾囊助之。昭公八年(公元前612年),宋复大饥,公子鲍仓廪已竭,襄夫人尽出宫中之藏,以助之施,举国无不颂公子鲍之仁。宋国之人,不论亲疏贵贱,人人愿得公子鲍为君。公子鲍知国人助己,密告于襄夫人,谋弑昭公。襄夫人曰:“闻杵臼将猎于孟诸之野,乘其驾出,我使公子须闭门,子帅国人以攻之,无不克矣。”公子鲍依其言。
司城荡意诸,颇有贤名,公子鲍素敬礼之。至是,听闻襄夫人之谋,以告昭公道:“君不可出猎,若出猎,恐不能返。”
宋昭公曰:“彼若为逆,虽在国中,其能免乎?”
于是命右师华元,左师公孙友居守,遂尽载府库之宝,与其左右以冬十一月望孟诸进发。才出城,襄夫人召华元、公孙友到宫中,而命公子须闭门。公子鲍派司马华耦号于军中道:“襄夫人有命:'今日扶立公子鲍为君。’吾等除了无道昏君,共戴有道之主,众议以为何如?”
军士皆踊跃道:“愿从命!”国人亦无不乐从。
华耦率众出城,追赶昭公。昭公行至半途闻变,荡意诸劝昭公出奔他国,以图后举。昭公曰:“上自祖母,下及国人,无不与寡人为仇,诸侯谁愿纳我?与其死于他国,宁死于故乡耳!”
于是下令停车治餐,命从猎者皆饱食。食毕,昭公谓左右曰:“罪在寡人一身,与汝等何干?汝等相从数年,无以为赠。今国中宝玉俱在于此,分赐汝等,各自逃生,毋与寡人同死!”
左右皆哀泣道:“请君前行,倘有追兵,我等愿拚死一战。”
宋昭公曰:“徒杀身,无益也。寡人死于此,汝等勿恋寡人!”
少顷,华耦之兵已至,将宋昭公围住,口传襄夫人之命:“单诛无道昏君,不关众人之事。”
宋昭公急忙驱散左右,奔散者大半,只有荡意诸仗剑立于昭公之侧。华耦再传襄夫人之命,独召荡意诸。荡意诸叹道:“为人臣而避其难,虽生不如死!”
华耦乃操戈直逼昭公,荡意诸以身蔽之,挺剑格斗。众军民齐上先杀荡意诸,后杀宋昭公。左右不去者,尽遭屠戮。
华耦引军回报襄夫人。右师华元,左师公孙友等合班启奏:“公子鲍仁厚得民,宜嗣大位。”
遂拥公子鲍为君,是为宋文公。华耦朝贺毕,回家患心疼暴卒。宋文公嘉荡意诸之忠,用其弟荡虺为司马,以代华耦。母弟公子须为司城,以补荡意诸之缺。
赵盾闻宋有弑君之乱,于是命荀林父为将,合卫、陈、郑之师伐宋。宋右师华元至晋军,备陈国人愿戴公子鲍之情,而且,敛金帛数车,为犒军之礼,求与晋和。荀林父欲受之。郑穆公曰:“我等鸣钟击鼓,以从将军于宋,讨无君也。若许其和,乱贼将得志矣。”
荀林父道:“齐、宋一体也,吾已宽齐,安得独诛宋乎?况且国人所愿,因而定之,不亦可乎?”
遂与宋华元结盟,定宋文公之位而还。郑穆公退而言曰:“晋惟赂是贪,有名无实,不能复霸诸侯矣。楚王新立,将有事于征伐,不如弃晋从楚,可以自安。”
于是派人通款于楚,晋亦无可奈何也!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