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法图麦:遥远的小山村
遥远的小山村
法图麦
晚饭前母亲打来一个电话,兴冲冲地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小山村要被规划占地了,村里人马上要搬迁住楼房了。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虽然隔了万水千山,在电话这端的我依然能够感受到母亲的激动。她盼这一天已经许久了。
“南墙根儿”的新闻多半是不准的,但愿这次不再是空穴来风。“南墙根儿新闻中心”是我私下里悄悄起的名字。大概全中国的农村都一样,就像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描绘的那样,村村都有一个供人们劳作收工后吃罢饭喝完茶去拉家常的“闲话中心”。我们的小村里当然也少不了有这样一处地方,就在我家院前一座经年失修无人居住的老房子墙根儿下。冬天农闲的时候,这里便是最热闹的。等到夏天,人们又不约而同地转移到破屋西侧的老槐树底下,纳凉,闲聊,插科打诨。有影的,没影的,还是捕风捉影的大大小小小的消息和话题基本都是从这里产生,辩论,传播和消散,无休无止。
占地搬迁的消息在这里也不是一时才传开的,总有三五年了吧,版本不乏种种。今天母亲叙述给我的这个版本确实是最令我期盼的。邻村有一个大坝,这我是知道的。儿时到邻村上小学,长长的坝堤是必经之路。据说政府要斥资扩建改造这个大坝搞旅游开发项目,连同我们的小村也一并划入规划区内。果真如此的话,这可真算是天赐的良机。不是开矿,不是建厂,而是要建风景区。光是想想,就已经心驰神往了。我那遥远的小山村,犹如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家碧玉,就要开脸画眉,束发挽髻,盛装出阁了。可真是期待啊!
也曾天南地北地行走,寻访过古意盎然的千年村落,游历过小桥流水的美丽村寨,但那都不是我的。我于她们,仅仅是一个远道而去的访客,客客气气,心里一惊一乍。我的小山村在泰山脚下鲁中丘陵的褶皱之中。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二十年没有离开过那里。年少时,也曾无数次发狠要离开那里,离开后的十几年里又在梦里无数次地回到过那里。我曾暗地里埋怨过她的寒酸闭塞,也曾在某个日薄西山的傍晚怀念过她满山坡的野酸枣。我与她,贴心贴肺,又若即若离。作家阿来说他和他的故乡谈着世间最伟大的爱情,就连他的婚姻也不过是这场爱情里一次意外的出轨或是小小的艳遇。或许是作家的惊人之语,也或许是真的对故乡用情至深。而我,对我的小山村却从来没有丝毫没有过这般缠绵悱恻的爱恋。我不过偶尔会,想念她。没有来由,也毫无防备,不用酝酿,也不用铺垫。那是一种揉在皮肉里,流在血液里的神经游丝,轻轻一牵,千丝万缕。
春天里,南燕归来,杂树生花,原野上缭绕着明媚的气息;夏日里,蛙鸣蝉唱,牛羊在圈里打盹儿,新麦的焦香在热浪里翻滚;秋天里,瓜熟蒂落,五谷丰登,房顶上摊晒着新摘的雪白如云的棉花;冬日里,田野和山头都归于寂静,绿油油的麦苗藏在雪地里,闲下来的农人倚在南墙根儿晒太阳。
小山村的四季和日常一如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样,年复一年。我将小半生里最喜悦的时光都留在了那里。如今果真是要搬走么?那么,往后我若回去,是游子归来,还是游客造访?惶惶然,竟一下没了主意。
法图麦,八零后女子。供职机关,业余撰稿。读闲书,写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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