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泸沽湖”归途中题材(“雅西高速路”景致为主)
画至“西昌、泸沽湖”归途中题材。原以为幅数较少,本月(17年2月)内便可完成。但一经动手,却觉得该画的毕竟还是有些。那就仍秉着“有画则为时长”的原则罢。现已得四帧:
《西昌远郊外 亦见清阳成艳炽》、
《水远山僻处 人间称遂久》、
《一别阳光清盛地 千山云雾绕林麓》、
《日色将晚 山缭暮云》。俱注重自家所认定的“新文人题咏”方式,以与今之大部分画者区别开。画作本身却根据题意各呈面目。其一取野江高岸那厂房疏落之普通景致,唯着重表达煦阳下云色轻盈、坡崖险峭而水意幽澈之感。其二特别显示其“荒僻山水”面貌,盖此虽非昔者所谓“化外”之地,而触目所见尽沙土之山,视域内麓林稀疏,水涯处蒿草萎靡,建筑样式亦终是与内陆不同。其三描写由和煦阳光普照之原野向阴郁云山过渡地带景象,纵然不能以西法之光影感为之,亦凭柔丽之色墨,对温暖光感细加体味与描写,且是有意运用笔触之方向感,作出飚风劲拂之情形。其四强调暮霭降临,残存阳光已觉深暗,山林中一片幽黛之色;而整体笔势阔大洒脱,以加重似乎一掠而过眼前的那般触目警心气氛。此之所有描述,皆得自作画当时心灵实感;至于究竟是否在画中体现充分,也只有凭观者之感觉了。
附:其后犹得《壑岭云迷》一画。
取西昌至雅安之间险峻山路上浓云叆叇之奇幻景象,水墨为主,恣意而为,整体气势颇称雄浑厚重。略有体会:此“写云”也,轻薄平柔、虚无缥缈易,唯于变化无穷之中同时不失“若不经意”之放纵,则真个还不是十年八年的工夫,便可窥知其奥妙的。
渐趋盛繁之家庭琐务中,抽时新铺开两幅画稿:
《地萦荒野水 天布豆花云》、
《晴云如絮帽 扣向雅城西》,俱为“西昌、泸沽湖行”之归途中于“雅西高速路”上得来。前者之题,在文士感怀外,加上了点民俗心理,勿论。后者则明眼人一看即知,乃幻化东坡诗句,再加上自身实境体验得成。铺此二墨稿时,依例在旁播放着自家暗誉为“仙乐”的那组古曲,遂情不自禁合其节律,于是取势构形,布皴打点,几乎“拙手舞之而蹩足蹈之”,一时似真入天地人生之大境矣。回忆二十余载前,自感己艺已得长足之进,因拟“功参造化”、“自在优游”二语并镌入画中用印,在于自勉;今尤渐次体会忒深。闲常间亦多为小景,是以增进对山川风物细致入微之体会,以戒绝“假、大、空”流弊。而一旦放开手脚抒发豪放之情,画中自当平添得几分雄姿壮彩。作画之时,隐隐亦忆及一远年事。那已是三十多年前,当时巴山地区某“美术干部”,因一向只识吾辈油画而全然不知这同时也致力于中国山水画,偶见后者,乃不由慨叹,道是“可'磕’李XX”。此“磕”也,实巴蜀土话,乃“较劲”且“另有突破”之意;而所谓之人士,亦当时颇走红于川蜀之某位地域性小名家。吾辈彼时年青气盛,笑答:“要'磕’就'磕’李XX”。吾之所谓同姓氏人士也,却是名震华夏的那位大名头了。当然,倘依俗话说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那么毛头小子即使说个这话,似也没甚大错。然则说与做之间,干系何等厉害,或即已非是等闲间便可会意的了!今数十年弹指已去。吾人初心未改,孤孤寂寂潜心于翰墨之道,志虽犹盛,力亦还勉,却终是对世事有了至深至切将及于痛之体会。好在久有认识:操武艺得找活人“磕”,而操这“文艺”,本身就得是找死人“磕”,才行,盖因其过往留名之人,方为画史中艺术水准之标杆也。当年吾口中之人,作古已是多年,其艺也算是“盖棺定论”了。达某今自身虽亦渐近晚岁,不过倘以常情看待,毕竟还颇有其年可供继续努力。沉稳之心性,定然得客观看待彼此从艺之有利或不利因素。微生也,拜时代社会所赐,久绝“进身”之念,固毋庸言。与彼等“庙堂之士”较之:“平台”,不如;“圈子”,不如;一切随之而来之种种“优待”及所占“先机”,尽皆不如。然则换个思路看:未端“老板”碗,亦不归其管,自是可得天马行空之概;兼之禀性原本不羁,独立意识特强,故尔己艺中所抒之情,断不似彼等,多限于诠注他人意志或诗文境界,且就是这所禀“文才”,或亦不输甚至于小胜彼等;而为人所沉埋积淀于厚土深水之时日,亦远较彼等为久,一经迸发,力道必不至弱。至于都用心于各自之艺这事本身,想来怕是没个卑尊贵贱之类区别的罢。此之比较,实为静心思忖得来,谅未违客观。而己艺所持,即使排除其他额外因素,亦偏又“两不讨好”:于固守传统之士而言,吾已然悖离折腾糟践了那传统之金科玉律;于锐意进取于现代艺术形式之人士,则未免又会认为,吾人何必还长抱着这“老土”的东东……此事实亦为吾艺被社会所快速接受的又一难点。——种种情形,俱于这潜意识中,出现在作画之当时,故尔借这“适时手记”叙存,倒象是篇议论性的文字了,呵呵。
继续作《此心初识雅西路 未负世间嘉美名》
《荒风撩野水 暮霭掩山城》
其山势跌宕、风起云涌之情貌,发乎于吾心而无碍于吾手,布稿时颇感舒怀畅意。唯作其二时,沉吟推敲题款之句,走了些神思,兼之恰恰忽有俗务来扰(女儿装修房屋定购物品,发来微信要咱及时给个意见),题字时乃不称其意。一时沮丧之下,差点儿想将那画都毁掉;偏偏见其回环往复之构成关系,及洒脱不羁之笔势,又甚合己心,于是不惜即使填改题字,也都保留此画,只在最后落款处添了个“稿”字,以“圆缓”其误。唔:昔王右军《兰亭叙》、颜鲁公《祭侄稿》,尤其是后者,那般涂涂改改的,然只要其大处之美与长确在,世人最终不是照样得奉若神明!吾此虽不敢类比也,但转念亦看今世吴冠中先生,画中题字往往糟透,但画作本身之优长果在,还不也就“一床锦被遮盖则个”了,呵呵。“赚钱朝前看,蚀本打倒算”,不得已之际,此等心态还得具备啊……
又得《汉源》
《紫云笼罩汉源城》
两画。所据皆那日之瞬间印象:高速公路一掠出山,眼前忽现密麻城区,细看却非“山城”,倒是“滩城”或“川城”来得贴切。第一帧,因取辽远之势,整体相对清淡薄弱,唯将那叆叇白云覆盖之下的山川与城市大貌作一略写。其二,则强调暮色之感,浓郁色墨间,紫绀之意,可称凸显。另亦承前,将车行若飚风掠过的意趣特别展现,且是连路旁的一个大广告牌也都撷取入画了。盖为当时似有此印象,道是“花椒”怎的;事后查证,其果是历史悠久之此物产地。偶尔亦思:吾画之这类作法,也真是所谓“印象主义”兼有“观揽风俗”之意矣!当然非是恒定方式,不过与今“走四方写四方”之基本旨趣合拍而已。
新作两画,还是回复于山水画常态,即仍以峰岭崖麓为重点描写对象。前者名曰“一桥飞越暮云间”,
后者题曰“途经雅城西畔,山掠危云,树绕怪烟”,
皆依旧为“雅西路”旁得来之景致。题材既已规定表达重点,一切自当以此进行。为渲染气氛,较为注意水与色墨之表现关系,亦注意让画中细节与其题目相吻。
近些日子,力排俗生纷扰,铺开四帧画作。其皆以自家“新山水画诀”所拟之言为圭臬,且是依“宁用大笔”、“当罢手时断然罢手”的原则为之。心往意驰而手笔相随之际,神会天地乾坤大境,亦拾远岁时似乎行而有效之相对细致的渲染法——则此已非是真“细”,实乃“大笔狂挥而自显其精细感”——因之颇觉称心。四画是为:
1、题作“暝云若絮积山头”者。其写晶莹霞霭辉耀间,云朵有如串珠般积叠山岭之景象,色光旖旎而自见苍润笔墨刷写出之画面细节。
2、其题句最是具有达某狂放特点,道是“夜幕将临,岭上掠乌,壑下流云。车中所坐,世间达者老童也……”。写高速路桥一截,客车方将飞驶入浓厚迷云内之前一瞬。自感那岭头云势若泉瀑般泻下,画得干净利落,最见精彩。
3、拟题曰“夕云缝隙间,村落存几许?”。依其题意,乱云缭绕,而崖岭间或远或近,些许房儿隐显于一派苍茫。悉以阔大之笔刷、擂、扫、厾、勾、皴、点、染,且是色墨藉水并用,会意造物者鬼神莫测之机,千变万化而难见其端倪,为之乃感受至深。所谓画道之养颐心性,于是真真可见其一斑。
4、命题作“云下夕光耀一川”。自然随其规定而力求表达精微。仍以大笔刷扫,并借助不同程度之水分,布成笔墨色光之大势,若有若无中,引入特定之时段感觉,且是暗将淡淡之“橙色暧调”,微茫地轻罩于幅上,画面并无更多细节而亦觉有其“看头”。总而言之,整个皆务求其“粗中有细”感。回想曾有道中之高手(彼亦为草泽之间,一世迷恋宾翁画技者)尝针对盘诘吾法之人,为吾辈辩护曰:“唯其写染不匀,才更觉提高其档次”(大意)。固然,当时吾人格外彰示其所谓“聚散色墨之法”;而今,吾却忖思:匀与不匀,其实既是相对的,又须是“具体情形具体对待”……
又挥写《穹庐低下萦荒水 溪壑高头叠怪云》
与《蜀西山险怪云横 达某驭风呈豪纵》
两画。仍承前文所言余绪,凭借水墨意味,一发追求其风驰电掣之感。尤其后者,作画时慨然思之:既然古人依照乘坐当时交通工具之感,可得“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之文趣,那么,今者文士,搭乘若雷轰鸣般之高速汽车,飞也似一掠而过云涛翻卷之险怪山岭,却为何又不可径直便藉此感觉以成画意?——无羁之人,心桀志野,为画已自逾矩,述文更增其狂。言不尽意,聊抒斯情而已。方才临案铺开初稿后,乘兴将余墨书写旧词《铜人捧露盘·吊巴山古塞》。内中有句“今犹有我,千年之后复其谁?”一发令人感慨不已,以致嗟叹再三……呵呵,盖因此心之喟也,其“野画桀文终可恕”乎?
另,这多年来养成“惜墨如金”习惯,任是怎样于楮幅间“豪纵”,画儿却总是费不了几滴墨汁的。有时偶尔回想起尝见那“老年书画大学”学员“作书画”,砚中每是豪墨饱满,这心中皆不由暗笑而慨叹。咳!彼等一笔狠蘸之墨,达某真真是画一幅画都差不多够了……由此可见,“心性野”,这行为,倒也未见得便会跟着就有多“野”的,哈哈。
日渐甚之的纷繁中,仍按预定计划,将本月之作悉数铺开。此亦为“西昌、泸沽湖纪行”扫尾部分。新题为四:
1、《高路桥下,隐见庄田三五》;
2、《万山衔接处,暝雾竞横斜》;
3、《夕照隐微间,犹得明霞镶半缕》;
4、《达某今朝毕西游,异日丹青自可谋》。俱为雅西路上瑰奇幻化之境。心中慨叹,亦正与斯合拍。转念青年时代,何以屡屡能得尽管稚嫩或“不全”、却毕竟非是它者可以替代之作,于是真真可予解释。时下四画尚都在进行之中,有的已颇称己意,唯愿休要一时把持不稳,而致“画过”了。另外,据此亦有体会:原来这艺者,还真个是偶遇非常心境,反倒促使神思飞扬的;有时日子过于平淡,这笔下都易显得庸凡甚至是胶着了……当然,作为人本身而言,静好之日,则又何等可贵!
2017、3、28 黄昏搁笔之际
再附刚去彼处时所得之境一帧,却径直以己词之句为题:《云迷溟壑 车经旱隧 清阳高照》,乃将当时骤至西昌那“太阳城”之感受揭示表达——
江南蜕心堂:原创艺文渊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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