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语言的反系统使用

音乐语言大讨论(五)

人类一思考

上帝就发笑

人类不思考

上帝都不屑一笑

A Survivor from Warsaw, Op. 46Pierre Boulez;Arnold Schoenberg;BBC Chorus;BBC Symphony Orchestra - Schoenberg: A Survivor from Warsaw, Op. 46, Variations for Orchestra, Op. 31 & 5 Pieces for Orchestra, Op. 16

当某种音乐成规包裹了音乐语言,那音乐语言就很难再从这种成规中剥离出来。系统化、人为化的音乐语言有着巨大惯性,这种惯性固化了语法。反系统即是对这种语法的破除,在“反系统使用”这个命题里,反的对象是“系统”,要始终明确——并不存在无系统的反系统。

如何进行反系统呢?一条直接路径是,“一个符号或记号具有一个人为的符号体系中的一个元素或'个性’那样的意义;这个符号体系通过对这些元素的适当使用,为意义产生提供了规则”。(【美】斯蒂芬·戴维斯:《音乐的意义与表现》)

要理解反系统首先要理解系统,因为反系统的意义来自于系统。在音乐语言的发展进程中有各种各样的反系统,十二音便是其中的代表。十二音的诞生不可能出现在复调音乐以前,也不可能出现在主调音乐以前,只能出现在二者之后。倒不是用历史时序来为十二音的诞生寻找合理性,而是十二音作曲技法是反复调和主调的。为什么要反复调和主调,其间有很多缘由,但对于一个天才作曲家来说,压抑不住的创造性是重要导火索。勋伯格谈到,“人们一定要承认,有时作曲家不习惯总是用老旧音程进行创作;在创造新颖而独特的旋律时(就是说,作曲家借此树立他的创造性和他被聆听的权力),音程的进行具有最强烈的特点”(【奥】阿诺德·勋伯格:《勋伯格:风格与创意》)。

如何理解“反系统”中的“反”?应该避免“为反而反”的目的论。勋伯格认为,“在用十二音作曲技法中,协和和弦(大、小三和弦)以及较简单的不协和和弦(减三和弦和七和弦),几乎任何能够造成和声涨落的因素都要尽量避免;这并不是由于新的艺术带来新的法则,而是为了所有这些试行的新技术所表现出来的清晰、简练和流畅的效果”(【奥】阿诺德·勋伯格:《勋伯格:风格与创意》)。

在诗性的作曲冲动下诞生的十二音破除了和谐音乐语法。从扎尔林诺开始,“一般的设想认为调性是永恒的、由上帝所给予的,和声是对这种调性最完美和不可改变的表达;实际上和声是自然的一个事实,基于对前六个自然泛音和声结构实现的大三和弦之上,这是令其合理性毫无疑问的基石”(【意】恩里科.福比尼:《西方音乐美学史》)。勋伯格要解构的正是这两种东西,他认为:其一,音乐的调性不由上帝所给予;其二,基于大三和弦的和声法不由音乐语言内部必然性所统摄。对此,勋伯格找到了传统调性和传统和声的根源——音阶。调性是音阶的结果,和声也是音阶中的和声,只有破除音阶的稳固语法才能解放音阶。

勋伯格在多次失败尝试后终于成功:我把这种方法称为“十二音作曲法”,它只有各个音相互发生的关系。这一方法要点是只能不断地使用由十二个不同的音所构成的一个音列。在这音列里无音可重复,用的是半音阶上十二个音,但次序不同。它和半音阶毫无共同之处。(【奥】阿诺德·勋伯格:《勋伯格:风格与创意》)

勋伯格给出的十二音音列中:BS(Basic Set)是基础音列,I(Inversion)是倒影。在这样的音列中,“它永远不能被称为音阶,但它是被创造出来用以代替某些音阶和调性的功能的,例如后者的统一性和成型的功能”。相对传统音阶来说,这个音列意味着和谐被瓦解。“不协和的释放意味着和声传统基础被瓦解。”在音列中无所谓和谐与不和谐,也就消解了从不和谐向和谐解决的作曲技法。

对于十二音作曲技法,史学家恩里科·福比尼的评价较为中肯:“我们当然能够同意勋伯格的自己评价——十二音是表达新内容的灵活手段,是对废黜调性语言可能性的拓宽;但同时我们要认识到它不仅包括了对立、革新的种子,同时也包含对传统音乐用法的毁灭,以及对语言和精确时间的解构。”(【意】思里科·福比尼:《西方音乐美学史》)

勋伯格十二音可以理解为反系统的人为使用。在他之后,欣德米特、韦伯恩、约翰·凯奇等作曲家走得更远,他们都是反系统音乐家。新的语法形成,旧的语法瓦解,这个过程即是反系统。相比音乐语言的简单使用,反系统与自然指涉关联不大;相比系统化、人为化的音乐语言使用,反系统更强调语言的独立性和语法的特殊性。从人们对音乐语言“简单、系统、人为的”到“反系统的”使用路径来看,音乐语言总处于结构的生成与消解中。每一次结构变化都表明:人们已经不能再用旧的理解模式来诠释新的结构,新的结构需要新的诠释路径,而新的结构亦是新的语言游戏。

编/茶茶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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