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忆(之六)——被冷落的绍兴名士

名誉全球的“文物之邦”、“名士之乡”绍兴,以稽山鉴水的钟灵敏秀,孕育了举世莫比、不绝如流的一代代希世之才。然而在“三王”如红日高照、“六圣”似明月当空的人才高地,使众多在其他城市足以璀璨生辉的历代名士,却在自己的故乡被冷落乃至遗忘。历数唐宋元明清的文人骚客,或许贺知章、陆游、王阳明、徐渭、王冕、陈洪绶、刘宗周、黄宗羲(绍兴府余姚县人)诸名士已为乡人所耳熟能详,然而一大堆名士则鲜为人知,其中如唐诗人朱庆余、文学家严维、诗人吴融、书法家徐浩、虞世南(越州余姚人)、画家孙位,宋词人王沂孙、诗人苏泂,元文学家杨维桢,明文学家王思任、张岱、祁彪佳、书法家倪云璐、戏曲家王骥德、医学家张景岳和戴思恭,清史学家章学诚、学者和教育家朱舜水(绍兴府余姚县人)、书画篆刻家赵子谦、画家任伯年、学者李慈铭、平步青、目录学家姚振宗、《古文观止》编者吴楚材和吴调侯、演义小说作家蔡东藩(山阴县临浦人)、医学家章虚谷……还有一位原籍绍兴的河南词人贺铸,自谓贺知章后代,几度欲回老家,终未如愿。

以《闺意献张水部》一诗而声名大震的朱庆馀——(生卒年不详),名可久,字庆馀,以字行,越州人,唐代诗人。宝历二年(826)进士,官至秘书省校书郎,《全唐诗》存其诗两卷。诗作《宫中词》: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佳话:在唐代参加进士考试的考生,在试前总希望得到有声望的人士引荐。正在京城赶考的考生朱庆馀与著名诗人张籍有幸邂逅,张对朱的才学很欣赏,并对同僚们极力赞扬他。考试后等候揭晓时,忐忑不安的朱庆馀就写了一首题为《闺意献张水部》的七言绝句,呈给张籍借以试探考试结果,诗云: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朱庆余委婉地借用新媳妇打扮是否恰当以探问自己的诗文能否被主考官赏识。张籍看了这首诗作,也同样用美人来比拟作一首七绝回答: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诗的意思是你就不必担心了,像你这样有水平的考生,试官一定会看中。不出所料,朱庆馀在宝历二年(826年)一举考取进士。这段佳话也成为后人赏拔人才的绝佳范本。

与周密、张炎、蒋捷并称“宋末词坛四大家”的王沂孙——生卒年不详(大约生活在1230年至1291年之间),字圣与,又字咏道,号碧山,又号中仙,因家住玉笥山,故又号玉笥山人,南宋会稽人,曾任庆元路(路治今宁波鄞州)学正。他最工于咏物,也最精巧,现存64首词咏物词占了34首。王沂孙存词不多,但成就很大,后人评价很高。词作《眉妩·新月》借无法补圆的新月,寄托着词人在宋室倾覆后复国无望的深哀巨痛: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画眉未稳,料素娥、犹带离恨。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

千古盈亏休问。叹谩磨玉斧,难补金镜。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尽、桂华影。

    佳话:据王沂孙《淡黄柳》词题,他于咸淳十年(1274)与周密别于孤山。次年,周密游会稽,相会一月。景炎元年(1276)冬,周密自剡还会稽,二人又复聚别。景炎三年(1278)在越与李彭老、仇远、张炎等赋《天香》诸调,编为《乐府补提》一卷。至元二十三年(1286),王沂孙在杭与徐天佑、戴表元、周密等十四人宴集于杨氏池堂。二十四年,周密得《保母贴》,王沂孙为之题诗。

史称“铁崖体”、被誉为“一代诗宗”、“标新领异”、“元末江南诗坛泰斗”的杨维桢——(1296~1370),字廉夫,号铁崖、铁笛道人,又号铁心道人、铁冠道人、铁龙道人、梅花道人等,晚年自号老铁、抱遗老人、东维子。绍兴路诸暨州枫桥全堂人。元末明初诗人、文学家、书画家,在诗、文、戏曲方面均有建树。诗作《相思》:

深情长是暗相随,月白风清苦苦思。

不似东姑痴醉酒,幕天席地了无知。

佳话:杨维桢后以冒犯丞相而徙居松江(今属上海市),筑园圃蓬台。门上写着榜文:“客至不下楼,恕老懒;见客不答礼,恕老病;客问事不对,恕老默;发言无所避,恕老迂;饮酒不辍车,恕老狂。”在松江时与张堰杨谦、廊下陆居仁、吕巷吕良佐等交往甚深,吟咏唱和,诗赋相乐。吕良佐倡设“应奎文会”,他为主评,与天下文人墨客切磋诗文,一时天下学士慕名前来赴会者,不可胜计。他又周游山水,头戴华阳巾,身披羽衣,坐于船上吹笛,或呼侍儿唱歌,酒酣以后,婆娑起舞,以为神仙中人。

与谈迁、万斯同、査继佐并称“浙东四大史家”、以“小品圣手”名世的张岱——(1597年10月5日—1680年?),初字维城,后字宗子,又字天孙,因著《石匮书》,人称“石公”,于是又字石公,号陶庵,晚号六休居士、蝶庵、古剑老人(一作古剑陶庵老人)、渴旦庐等,山阴人,祖籍四川剑门(故其自称“蜀人”),明清之际史学家、文学家。小品《湖心亭看雪》——一篇夜冷孤舟、西湖赏雪的散文名篇: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佳话:少年张岱在外祖父家居住期间,一天其舅舅陶虎溪指壁上画道:“画里仙桃摘不下”,张岱对道:“笔中花朵梦将来”,陶虎溪因此称张岱为“今之江淹”。张岱在舅祖朱敬循家做客时,有客人出对:“荷叶如盘难贮水”,张岱对道:“榴花似火不生烟”,满座客人对张岱大为赞赏。

以《文史通义》与唐代刘知几的《史通》齐名并为中国古代史学理论的“双璧”的章学诚——(1738~1801),原名文镳、文酕,字实斋,号少岩,会稽人。清代史学家、思想家,中国古典史学的终结者,方志学奠基人。其观点为:

章学诚提出了“经世致用”、“六经皆史”、“做史贵知其意”和“史德”等著名论断,建立了自己的史学理论体系;同时还在总结前人修志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志属信史”、“三书”、“四体”、“方志辨体”和建议州县“特立志科”等重要观点,建立了方志理论体系,创立了方志学,从而奠定了其在清代史学上的重要地位

佳话:乾隆三十年(1765年),章学诚至京师第三次应顺天府乡试,结识了许多学界名流,其中有乾隆年间第一流学者戴震。戴震第一次见到章学诚,便以权威的姿态诲以治学途径,一番议论致使学识未深的章学诚陷于矛盾与徬徨之中,自觉“我辈于四书一经,正乃未尝开卷,可为惭惕,可为寒心!”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夏编修《和州志》期间,章学诚又与戴震相遇,就方志义例问题进行了面对面的辩论。戴震将考据学方法推及修志,主张方志应以考核地理沿革为务。章学诚批驳了戴震,指出方志应为一方之史,并非单纯的地理书,还进一步提出“夫修志者非示观美,将求其实用”的见解。于是他心目中这个权威的形象完全垮台,一扫原来的徬徨,大大增强了不趋从于考据学风、走自己治学途径的信心。

“晚清四大日记(《越缦堂日记》、《缘督庐日记》、《翁同龢日记》和《湘绮楼日记》)之冠”的李慈铭——(1830~1894),初名模,字式侯,后改今名,字爱伯,号莼客,室名越缦堂,晚年自署“越缦老人”。会稽西郭霞川村人。晚清官员、文史学家。诗作(鉴湖柳枝词十二首选一):

家家门巷正啼莺,取次轻阴间嫩晴。

满院杨花人不到,秋千撩乱作清明。

佳话:李慈铭考运不佳,在官场也不甚得意,收入有限,寄居北京城的费用浩繁,经常举债度日。但他每月开销金额中最庞大的费用竟是买书。在他的日记里,常常记载他到书市疯狂采购的事迹。冬天他无钱买煤,却把买书、读书、藏书,成为最为自豪快意之事。他有藏书室名“越缦堂”、“困学楼”、“苟学斋”、“白桦绛树阁”、“知服楼”等,卧床左右,罗列书柜,并排盆花,自称“书可以读,花可以赏,二者兼得,其乐无穷”。其藏书不足万卷,但以精见称。自称“于经史子集以及稗官、梵夹、诗余、传奇,无不涉猎而模放之”。仅手校、手跋、手批之书有200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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