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桑小麦（2）

我原名桑小妹，上有两个哥哥，下无一个弟妹。大哥二哥分别叫大勇和小智，我很佩服我的爷娘，俩人的名字起得很符合人物个性，大哥孔武有力，二哥聪明机智。临到我，就不愿开动脑筋，小妹小妹的叫着，叫了十六年后，桑小妹终于忍耐不住，偷偷拿了家里的户口本，甜言蜜语的贿赂了村长的儿子，开了张证明，又到派出所，跟那个威严的警察叔叔抛了无数的媚眼和金豆，从此就有了桑小麦的诞生。

不做小妹两年后，我以自命不凡的智慧，头悬梁的拼命，锥刺股的努力，终于走进了县城那所重点高中，贫下中农翻了身，山鸡变成金凤凰，我昂起头颅，傲然踏进县一中的大门。

没想到，我的“贱”从这时起已经出神入化，左右逢源，斩妖除魔了。

县一中比起我小镇上的中学，那就是高小姐对白骨精，没得比了。我喜欢上了校园里一溜的香樟树，翠绿的叶子，若有若无的香味，我总感觉那是爱情的味道。我喜欢在长满香樟树的路上散步，脑瓜也瞎想遐想着，我躁动不安的青春幼苗也开始在这里萌动发芽了。

我的同桌死党殷燕燕发现了我的苗头不对，看那个语文老师眼睛里放的是电力十足的绿光，燕燕说，那光好邪，足以杀死一个美男加强连。

可我不这么看，我说燕燕，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看你看他那双眼睛，忧郁的眼神里，是不是很有内容？

燕燕鄙夷我：“屁内容，就一寡男的可怜样子。”我秋波一漾，漾向我的雎鸠，我花痴地托着下巴，春心起着波澜，他会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窈窕淑女可不就是我？

就在我的秋波扫荡“河之洲”的时候，教室里也有几盏探照灯扫向了我，这是燕燕说的，燕燕跟我耳语：

“邱一航在照你，那光好火辣。还有三组一怂的四组一帅的，还有还有……”

我不屑：“都是苍蝇，懒得看。”燕燕说：“你又不是臭鸡蛋，哪那么多苍蝇叮你。”

我横了一眼燕燕，“你就不能说我是鲜花？”燕燕还在纠结：“苍蝇不爱鲜花……”

我彻底崩溃，交友不慎啊！

损友燕燕帮我打听到了，我的语文老师钟鸣林住在单身宿舍里，暂时未发现有女的尾随其后，证明，此男是寡人一枚。

我心花怒放，决定下手了。

邱一航不满足做探照灯，终于给我写了封火辣辣的情书，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盗来的文字，极尽肉麻之态，什么“你是月亮我是星，月亮的光明照我心”，什么“小麦小麦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看得我汗涔涔泪盈盈了，那是恶心出来的汗笑出来的泪。看着满满三页字的情书，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在一个月光溶溶的夜晚，我着件白色曳地长裙，乌黑的长发如瀑布挂在肩头，把燕燕的劣质桂花香水喷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手捏裙角，穿过低矮的冬青树，驻足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我柳眉微蹙，柔情如水，一片一片叶子随风飘落，落在我发间，落在我衣裙上……人物意境都到位，单等一个意境中的他。他来了，我用眼睛的余光就看见那个帅酷了的身影朝我急匆匆走来，我赶忙伏下身子，娇柔做作起来，我捂着脸在那抽抽噎噎，娇弱如林姑娘。一双手，温暖的手，轻轻抚弄着我长长的秀发，“桑小麦，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缓缓站了起来，几滴珍珠一样晶亮的泪珠挂在我如花般的脸颊，我伸出手去，慢慢展开，邱氏那封火辣辣的情书暴露在如水的月光下。

“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声音娇滴滴让我自己都打冷颤，鸡皮疙瘩撒满地。

说着话我的眼圈又红了，我的心里在暗自发笑，我还真是个当演员的料，眼泪说来就来，可是我激动的情绪可不是演来的。要知道为了争取这个场景，我和燕燕排演了一次又一次，设计了一个又一个方案。

钟鸣林接过信，就着月光略览一下，

“这是什么？情书？”

我皱起眉头，摆了一个很酷的忧郁表情。

钟老师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桑小麦，你还小，可不能早恋。”

废话，本姑娘已经十七八，此时单恋一枝花。

我还得故意装可怜和早熟，“可是钟老师，我陷入了爱情这张网。”

说完，我自己吓一大跳，这么文艺范的话在我们的台词里没准备的。

“桑小麦，你可别陷进去，现在要以学习为主。”

我暗自叫苦，哥呀，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好吧，我就继续演下去，我得让他明白我的心。

一片香樟树叶子飘落下来，我伸手接住，双手捧着，用夸张的语气做作起来：“老师啊，这不是樟树叶，这是我一棵凋零的心啊！”

我愈演愈烈：“我没求你给我你的一生，就让我深深爱过一次再别离。”我念着诗，心里更加佩服起自己来，没想到席慕容的诗我能活学活用。

我的表演大大吓坏了钟老师，他定定站在那不动。看着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钟老师，他的身影在月光下那么挺拔，忧郁的眼神深邃迷幻，我无法停止我的冲动。

邹文倩 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楚天文学》编辑  在《上海故事》、《问鼎》、《敬亭山文学》、《楚天文学》、《斯文》、《大伾山文学》、《知音汇》、《老子文学》、《中国青年报》、《潮州日报》、《福州日报》、《宣城日报》、《安阳日报》、《黄冈日报》、《鄂东晚报》等报刊发表文字若干。

未完待续

风中散发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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