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故事⑫ | 厂肆间的黄宾虹（上）

夏和顺

北京琉璃厂，又称厂甸。辽代为海王村旧址，元代曾在此设官窑烧制御用琉璃瓦。清代中叶起，每逢科举会试，文人雅士常聚集于此，商贾之家亦开铺设摊，以书铺为最，古玩、字画、文房四宝等次之，俨然京都文化中心。乾隆年间开馆修订四库全书，益显繁荣；民国以降更是充当文化古城资料室、图书馆和研究所等角色，为繁荣学术文化助益良多。数百年间，有关琉璃厂的故事多不胜数，笔者不揣浅陋，缀拾撰写成篇，以飨读者，并就正于方家。

△黄宾虹（左三）等1938年在北平故宫

1936年，黄宾虹被聘为故宫古物鉴定委员，每日至中央银行保管库鉴定古物约四五十幅。上海工作完毕后，他于5—8月间到北平继续鉴定故宫博物院南迁书画。6月6日，容庚日记：“九时往校接黄宾虹，至顾宅午餐。”据顾颉刚日记，在座者除黄宾虹外，尚有罗长名、于省吾、刘节、孙海波、容肇祖等人，由顾颉刚与容庚作东。

△黄宾虹册页

容庚与黄宾虹相识，缘于其四舅邓尔雅介绍。邓尔雅1911年与黄宾虹相识于上海，次年黄宾虹创办贞社，邓尔雅与黄节等均为社员，邓氏并负责照料广州分社事务，因此两人交谊日笃。据黄宾虹年谱，1926年6月，黄宾虹“与罗振玉小叙，请为《艺观》杂志撰稿。此际容庚自粤返北平道经上海，持其舅父邓尔雅柬造访”。查容庚日记，是年并未南返，或为1925年之误。

黄宾虹曾致容庚一函：“希伯先生大鉴：昨诵環函，聆悉壹是。本月廿八日即星期日下午六时，请台从惠临廊房头条撷英西餐馆小叙。祈代约顾颉刚诸先生同来尤感。至错金戈须俟仆返沪后酌商。小秦印之文字诡异者，未经愙斋诸家著录，敝处仍拟收罗，乞作介为幸。专此祇颂纂祺。黄宾虹顿首，六月廿六日，颉刚先生前均候。”未署年份，或作于1936年，是年6月28日为星期日，容庚日记：“早往琉璃厂。候黄宾虹不至。十一时至元胎家聚餐。”可能两人所约时间、地点有误，因此错过。

△黄宾虹作品

廊房头条在琉璃厂以东，撷英西餐馆又称撷英番菜馆，是北京资格最老的西餐馆，除正餐外，尚有咖啡茶点，当时生意十分红火。黄宾虹于绘画之外兼及收藏，此时于玺兴趣正浓，他一生著作宏富，所藏印章也多达万枚。从沪上到达旧都后，古稀之年的黄宾虹仍于厂肆与友人间孜孜矻矻搜罗古玺印，此函称“小秦印之文字诡异者，未经愙斋诸家著录，敝处仍拟收罗”，希望容庚在友人及厂肆估人中广为介绍。

1936年7月5日，叶公超在春华楼请客，容庚与黄宾虹、寿石工、杨啸谷、吴其昌、吴世昌等在座。

1937年，黄宾虹再度北上，除继续鉴定故宫南迁古物外，兼作国画研究室导师及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教授。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开始全面侵华，黄宾虹滞留故都，南归无计。而同时，他流连于厂肆之间，对故都的文物胜景恋恋不舍，以至于次年南下金华后又迅即北返燕京。

黄宾虹在北平租居石驸马胡同后宅（现称文华胡同）7号，他在《八十自叙》中称“谢绝酬应，惟于故纸堆中与蠹鱼争生活”。而梅墨生在《大家不出世——黄宾虹论》中也称：“他除了到琉璃厂去搜罗古物，看看一些字画，或者有些古董商偶尔来给他送字画——在古董商看来，他几乎很少主动与人交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