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小人，十年之后头发都掉光了

在南方打工了很长时间，走过了很多市镇，进过了多家工厂，经过了很多的人和事，现在每逢路过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地方，多少是有一些留恋的情结，哪怕旅途匆匆，也总想多看两眼。今年端午节，公司放了两天假，因此时正是防范新冠疫情的紧张时刻，不方便到远的地方去玩，就到本镇另一处工业区去逛逛，十年前，我曾在那个地方工作过近一年的时光，如今那地方是个什么样子呢？当年的同事们还有在里面工作的吗？我很想知道，一直想去那里看看却一直没有成行，今天可是一个好时候。

到了那个雕刻着起飞雄鹰塑像的工业区门口，我就像回到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一样，用一种留恋的目光细细地打量起这里的一草一木，细心地察看各处的大小变化。我是2009年到这个工业区应聘仓管员职务，然后在这里干了差不多一年时间，然后又到东莞城区改行做别的事情。如今回来，这里主体上的建筑物没有变，树木也没有变，只是有好多间工厂荒芜了，好像是将要倒闭或是已经倒闭了的模样。厂门口不见一个人影，围墙边的绿化圃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去年的高高枯草还在矗立着，今年的新生野草又蓬勃地长起来了。

转过一条路口，就看得到我曾呆过的那间五金厂，厂外围墙边种了一排菠萝蜜树，树叶浓绿浓绿的。十多年前，这里刮了一场台风，那晚上，我们正在货仓部加班，听到有人说外面的菠萝蜜果子被吹倒了，有人抱着硕大的菠萝蜜果子进来，我们几个仓管员都受此诱惑，全跑到外面去捡菠萝蜜果实，这种果实一个有几斤重，和西瓜一般大，很惹人喜爱。那晚的台风足够大，竟然把菠萝密树刮倒了，我们几个仓管员每人都抱了果实回来，仓管领班魏生是个很大度的人，他说：“这是风吹倒的，果实大家就都分了吃吧，吃不了的可以各人带回宿舍。”

令人没料到的是，就是这句话，让魏生吃了一个很大的亏，他被人告发到香港老板那里，执拗的老板不由别人的分说，不分青红皂白降了魏生的领班职务，他为此负气而辞职离厂。魏生的离职让我们货仓部的多数仓管员都很舍不得，他是一个天性喜欢帮助人，总是把好处给予别人的人，这种慷慨大度的人格，在职场中真的很少见而显得特别珍贵，与这样的人离别，总让人感到十分惆怅、惋惜。

出卖魏生的是货仓部的一个湖南人，魏生其实算是他的恩人。这个湖南人叫廖回回，小学没毕业，以前是在东莞各工地上做粗活，晒得黑黑的，他是请人介绍才进了这间五金厂，做杂工。那年货仓部有仓管员辞职，出现职位空缺，廖回回找到魏生，央求把他调进来做仓管员，魏生没有拒绝他，让他填一张表单，廖回回文化太低，字迹写得很难认，歪歪扭扭的，严重的是他根本没有仓管工作经验，不知道仓管的工作流程和操作手法，因此魏生叫廖回回先做一段时间的货仓杂工，熟悉一段时间再提他做仓管员，廖回回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如此。最终魏生还是把廖回回提到仓管员的岗位上，只是时间在半年之后，在这半年时间里，每逢下午货仓部稍空闲的时候，我看到魏生经常在手把手地教廖回回怎么偕同质检员一同收货，怎么入账，怎么出账，那种亲密的姿态，就像是两亲兄弟一般。

有人说“知恩图报是人的天性”，可我觉得这句话是不能包括所有的人，总有例外的，例如这个廖回回。按理说，在坎坷的打工道路上，魏生那么热心肠地帮助了他，他应该用好的方式来报答才对，可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蓄意多次在魏生的背后捅刀子。是嫌让他等了半年时间才提升他，还是觉得魏生处处善待别人，不计别人的恶，而有计划的扳倒魏生的货仓部领班位置而取而代之？这事情曾让我困惑了许久，也沉思了许久，渐渐地觉得这个原因应是后者。

在魏生辞职不久，公司财务部的小姑娘传出消息，自从廖回回进了货仓部之后，就经常深夜偷偷地向老板办公室跑，总是报告魏生工作上的一些失误，哪怕很小的事情也不放过。魏生原来是老板很信任的人，渐渐地，老板对他起了反感，那次台风刮倒菠萝蜜果树，廖回回又向老板举报货仓员分了菠萝蜜果子一事，不过是引爆老板大发雷霆的导火索。

魏生离开了货仓部，接下来领班人选是哪个呢，依老板的意思是叫廖回回顶上，这是他的“劳动成果”。不过，货仓部几乎除廖回回之外所有仓管员都不同意，与货仓部关系密切的生管部主管也坚决反对：廖回回文化素质太低，一张盘点表都做不出来，看起来就是一个黑瘦的瘪三模样，做小偷和间谍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做货仓部领班那就是狗肉上不得宴席。

廖回回耳朵特机灵敏，生管部主管謑落他的话语他知道了，恨得脸都黑了几天。他仍是重操旧技，到处打听生管部主管的不是，然后择机告密，最后生管部那个本科学历的女主管不屑于与他分辩什么，辞职走人另谋高就了。了解了廖回回的底细后，我们货仓部的人见了他就像遇到瘟神一下，下班要是不留神碰到一块，赶紧快走几步离开，保持搭不上话的距离。周围人对他的鄙视他也清楚，恼怒中，他曾大喊大叫：“我就是老板的眼线，怎么样！我是爱告密，我就是小人一个，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身边有这样的人，只能是让人大倒胃口，你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不和他来往是众人与他相处的上上之策。过了几个月，我因有另外自己喜爱的工作机会，就跳槽到莞城工作去了。每回想起那间五金厂，我很怀念与魏生相处的日子，一分别就再也没有见面了，以前加了QQ好友，可他经常不在线上，后来QQ很少用，就彻底断了音讯。

倒是职场小人廖回回，从以前的同事那里不断地传来他的消息，他用告密的办法挤走了几个货仓部仓管员，后来老板提他当上了货仓部领班，不料他是烂泥扶不上墙，文化水平太低，不倒一个月，货仓部账目全搞乱了，老板又把他降下了。新来的领班不喜欢他，嫌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仓管员，又把他降为杂工，折腾了几年，廖回回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岗位。今年和同事在微信中闲聊得知，那间五金厂原来的老同事几乎都走光了，只有廖回回还在那里做杂工，十年时间，现在他头发全掉光了，看起来像一个潦倒的和尚，其实他年纪并不大，三十多岁，四十岁还不到。

文/南亭（蕲春向桥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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