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前沿：把苦难写成诗

【打工前沿】

原标题：把苦难写成诗

邓崎凡

把苦难写成诗。

对50岁的河南农妇韩仕梅而言，苦难是生活的主色调，写诗则成了她在沉重生活里呼吸新鲜空气的透气孔。

“心累化作一缕烟/飞向那高高的蓝天……阳光透过云朵/它告诉我/我被乌云遮的时候/也会奋力向前/给你带来一丝的温暖”“我吃了女人吃不了的苦，遭了女人遭不了的罪，我很无奈，每天还得面对朝起暮落”……在快手上，韩仕梅发布了100多首作品，是她对自己生活的“提纯”。

出生后，韩仕梅差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溺死；读书时，尽管成绩很好，但初二读了一半就被强迫退学；19岁那年，家人收了3000元彩礼，强迫她嫁给一个智力有轻微障碍的男人；成婚后，还债、盖房、照顾家小，几十年来，韩仕梅难有喘息的时间。

这是生活的汪洋里，一个小人物苦苦挣扎的故事。韩仕梅的苦难不是惊天动地的离奇情节，而是钝刀割肉般的日积月累，每增加一天，她承受的就多一分。

在生活这张粗砺的砂纸的打磨下，韩仕梅“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这位上学只上到初二的农村妇女，在沉重得难以呼吸的生活中，还在想“灵魂”的事情。

上小学5年级时，韩仕梅就能“凑出一首诗”，辍学后，她在娘家得空还能看会儿书。婚后，她再没读过什么书。2020年4月，韩仕梅用儿子淘汰的智能手机点开快手，看到有人写诗，她摸索着写了一首发上去。

尽管把自己写的东西叫“顺口溜”，说自己在“瞎编”，但韩仕梅的每一首诗下面，都有好几百个点赞与评论。当她用带着浓厚河南口音的普通话，为网友朗读自己的作品时。有网友留言：“诗人的声音一出，眼睛就湿润了。生命的韧性与张力，让我不得不赞叹，不得不去热爱它。”

生命的韧性与张力通过诗歌传递出来，动人心弦。一个没有读完初中的农村妇女，一个压抑到泥土里的人生，竟然顽强地开出诗歌的花来。那颗希望、善良和美丽的种子，在苦难的厚土中到底没有腐烂。

韩仕梅说，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常常做一个相同的梦，梦见自己继续读书，考上了大学。“后来老了，就不做这样的梦了”。如今，突如其来的关注，让韩仕梅忍不住再次回想，如果当初没有退学，一直把书念下去，自己会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

现在的韩仕梅，是一家工厂的厨师兼打杂。每天清晨6点，她起床后便赶去工厂，给那里的工人做一日三餐，兼打扫卫生，每月2800元。除此之外，她还要做各种农活、家务。

这哪里是一个“诗人”的生活，这就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生活！这是充斥着柴米油盐、酸甜苦辣的生活，人们被这样的生活折磨，也在这样的生活里心存希望地劳作。大多数人就这样地生活着，间或感慨和抱怨，终究归于习惯。

只有韩仕梅这样的人，把这平凡的生活写进了诗里。他们呵护生命之初的那颗种子，在漫长的人生中，等待有一天花开。韩仕梅的诗歌是她在生命空间给自己打开的一扇窗。平凡的人们，在厚重的生活里，希望也能有一扇窗能随时打开，迎接生命绚丽的光。

生活曾给韩仕梅带来苦难，但通过诗歌，韩仕梅正在与之“和解”。希望她的诗里，今后不再只有苦难，更希望万千困于生活的普通人，也有途径能与之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