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以后,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亚当是一位年轻的单身人士,今年32岁。他的事业非常成功,在柏林郊外拥有一间漂亮的公寓。不过他接受访谈时把身体不便列为需要结婚的首要原因。他预想到行动不便或是健康出现严重问题的日子,而这种可能性促使他想要找个人互相依靠。当然,他也知道这种想法不够理性:到了身体出状况的时候,他很可能已经离婚,或是伴侣同样生病而无法照顾他。然而,这种忧虑仍驱使他步入婚姻。
对于老年人身体不便的担忧,亚当充分呈现出年轻人及老年人想法的差异,这很耐人寻味。看似违反常理,但年轻人确实比老年人还要担心晚年的身体问题。皮尤研究中心的一份特别报告显示,18岁至64岁的受访者对于老年生活的想象与老年人所叙述的实际情况有很大不同。举例来说,在18岁至64岁的受访者中有57%认为老年人会出现记忆丧失的问题,但65岁以上的受访者只有25%实际出现这个问题。此外,42%的人认为老年人会出现严重疾病,而65岁以上受访者只有21%出现这样的问题。最后一个例子是孤单的情况,也就是本章主要讨论的议题。虽然有29%的年轻人认为老年人会感到寂寞,但只有17%的老年人表示有这样的经历。
即便是经历过老年不便情形的人,也比预想的拥有更多掌控能力。快乐的老年单身人士有一个特征,那就是有能力预想到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并做好准备。有些单身的老年受访者说明自己会准备额外的存款,持续工作,甚至是拟好遗嘱,以便掌控这些难以预料的情况。这第三个特征正是老年单身人士所采取的实际调整措施,用来应付身体下滑的状况及财务限制,为自己与他人负起责任。
人到老年尤其需要稳定的财务状况,如此才能确保行动不便或健康出现问题时能获得照料。必须要有预先规划的投资,老年时才有保险或足够的存款来支付看护服务。不过在大多数国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这样的财务准备。因此,全球各地近来开始出现新的解决措施。举例来说,结伴养老就可以降低孤独感,同时节省开支。联合国人口署早在21世纪初就建议为未婚老年人士建造特别的居所。一位名叫特雷莎·克拉克的女子领导巴黎一群活力充沛、充满热情的女性主义者,设计出专属于女性的共同自治住宅区,想要独自生活终老的女性都可以入住。除了为必要的医疗人员预留一个房间外,其余都是个人天地。她们照顾彼此,没有聘请厨师、看护人员。后来,世界各地的很多团体也纷纷仿效。比如在多伦多有一种跨代男女合居的居住模式,年轻人与老年人同住,每个人扮演不同的角色,各自承担责任,彼此互惠。《纽约时报》探讨了这个逐渐兴起的现象,报道了其他类似的居住模式。其中一个是克里斯汀·柏金斯的创意,柏金斯是俄亥俄州的承包商,60岁出头,她为自己和三位朋友在俄亥俄州郊区盖了一栋房子,特色是建设了适合老年人士的设施,比如,不需要弯腰就能使用的插座。她说如果室友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等严重疾病,她不会考虑去照顾对方,但其他的日常生活,她和朋友都乐于协助彼此。
另外也有老年单身人士通过与年轻人共享住房来解决自己身体不便的问题。年轻人可以省下房租,拥有室友(即便是单身老年人)也能带来社交上的益处。虽然在多数文化中这并不是常见的方式,但还是有人勇于尝试。乔纳森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位26岁的单身学生一贫如洗,住在耶路撒冷。上一份租约即将到期时,乔纳森的电脑突然出现故障,使他的银行账户被透支。由于付不出房租,他被房东赶了出去。幸好他看到当地布告栏上的一则广告,是比他年长70岁的单身男士雅各布发布的,上头写着:“诚征学生室友,每周协助退休房东打理家务数小时,换取免费食宿。
雅各布独居,行动不便。他的退休金并不充裕,无法支付保姆的费用,也没有余钱外出社交。不过雅各布有一个小小的空房间。在简短的面谈之后,乔纳森搬进了雅各布的公寓,只要平时协助处理基本家务,例如,清洁打扫和购买日用品,他就能免费住在雅各布家。雅各布则获得一位家务助理,几乎没有什么费用,此外两人互相做伴,彼此照顾,也是一种情感上的安慰。
雅各布和乔纳森大概不知道,他们这种共处模式就是跨代合居。目前,老年人与学生的住房共享计划已在世界各地流行起来,虽然多数计划是由非营利组织管理,但它的潜在好处已经非常明显,还能处理不同人口族群中各式各样的问题,因此政府也有意扩大这个计划。它给老年单身人士带来的好处明显可见:免费的个人照护及居家协助,温暖的陪伴和友谊,还能提升安全感。另外,房东可以用较低廉的房租换取协助,这也为财务吃紧的老年单身人士提供了额外的收入来源。
另一个越来越受欢迎的模式是孙子孙女与祖父母同住,孙辈照顾祖父母,同时不用负担房租。其他模式还有老年单身人士出租空房间给游客,这样房东能获得陪伴,也更有安全感。有一个叫作“免费鸟俱乐部”(Freebird Club,网址:thefreebirdclub.com)的网站就结合了Airbnb(爱彼迎)及社群平台的功能。这个网站有一些特设的措施,例如,通过短信发送清晰的通知,方便那些不擅长使用电子邮件的老年人与房客轻松沟通。这个平台通过企业及社群的形式经营,服务世界各地的老年人,受惠最多的无疑是老年单身人士。事实上,创办人之所以创立这个企业,就是因为他看到父亲在母亲过世后,通过在漂亮的家中接待客人又重新找回快乐。
老年单身人士通常也可以在自己的小区及邻里中找到相关资源。有越来越多慈善机构及政府提供每天打电话到独居老年人市民家中的服务。以加州为例,当地就有约250个小区型独居人士服务中心,各地小区中有许多义务性质、非官方的针对老年人的服务,例如,开设各种兴趣课程,组织健身活动或举办社交聚会等。
50多岁的香农在《纽约时报》的文章中留下评论,描述她和其他老年邻居的关系:“当我那些老朋友老去的时候,我打算去照顾他们。有些人虽然有子女,不过都住在几千英里以外的地方。最棒的社会安全网就是,你老去之前,为自己打造一个社区:协助别人,互相帮忙,倾听他人,建立长久的友谊。住在稳定的小区里很有好处。我在这里住了25年了,这是一个小型的乡下小区,面积不大。我的邻居大多是我挚爱的好友,他们六七十岁了,而我50岁出头。我退休之后,他们也到了需要人照顾的年龄,而我很愿意伸出援手。”
前面提到的32岁的亚当,他特别害怕老了以后身体出问题。尽管他现在还年轻,还不需要人照顾,尽管他有极大的可能遭遇离婚或丧偶,尽管预想的需求和实际需求间有很大差距,尽管婚姻未必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亚当仍然害怕年老未婚。他的感受值得我们深思,为什么这些恐惧会如此难以消散呢?
有证据显示,这不单纯是身体方面的忧虑,而且是一种铭刻于童年时期的情感忧虑。成长过程中,我们已经习惯有许多同龄朋友的陪伴。在幼儿园、学校,甚至大学中,我们周围总有同龄小伙伴和为我们提供保护和照顾的人。当我们离开校园,逐渐走上不同的人生路途,进入社交强度较低、保护变少的成人世界,当我们离开同侪及保护角色时,寻找伴侣的欲望就达到了巅峰。
不过有意思的是,有一份研究显示,寻找伴侣的欲望仍会随着年龄增长快速下降。25岁至34岁未婚或无稳定关系的人,约有四分之一没有结婚的意愿,而在35岁至69岁的单身受访者(其中也包括从未结婚者)中,有三分之二没结婚打算。这表明结婚的社会心理压力在成年前期最高,形成一个钟形曲线,25岁至34岁年龄段的人结婚意愿最高。
快乐的老年单身人士会为自己安排多种多样的社交生活,他们并不觉得一定要结婚。就像巴黎的克拉克打造一个让老年女性共同居住的自治住宅,俄亥俄州的柏金斯为自己及三位朋友打造共享住房,雅各布与学生同住……单身的他们会主动采取措施,以创新又稳妥的方式,确保自己身旁一直有人协助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