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一我当教师的起点 作者/郭秀芬
我当教师的起点-郭秀芬
每当我翻开相册,看到这张照片,都会对每个学生的脸庞仔细端详一番。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又会在脑海里重现一遍。照片上记录的是我教师生涯的开始。
1968年9月,我到柏各庄五农场五队插队落户。来年5月,最忙最累的农场插秧阶段刚刚过去。一天,队长找到我:队上小学校的周老师调走了,经研究,让我接替学校的教师工作。那年我18岁。
学校是复式班教学。1至5年级在同一间教室由一位老师授课。语文、数学、图画、唱歌、体育,高年级还有自然常识、政治常识等等多门课程。学校有独立的校舍,一个大间作教室,连着一个小间是老师办公室兼宿舍。有几套正规的课桌椅及用砖头搭木板的长条课桌椅整齐排列在教室。高年级同学才享受正规课桌椅、有统编教材、有期中期末考试、有寒暑假,只是比城市学校时间短,寒暑假各约一周左右,且教师不休,集中培训学习。还有农忙假和秋假。农忙假在夏初,主要是组织学生参加生产队的挠秧拔草的无偿劳动。秋假在10月下旬,到稻田地里拣稻穗。再说上课吧,虽说45分钟一堂课,给5个年级的学生一起上就不好掌握了。我便自行做了改良,全天8节课合并为上下午各上两节的4节大课。上课前,总要提前写好2~3个小黑板。上课,先挂上小黑板,给各年级布置作业,当他们埋头自学时,我便开始给某年级讲课,讲完课布置作业,又唤起另外年级同学听课。这样交替授课来完成教学任务。只有唱歌、体育、图画是所有同学一起上。
运作起这样一个五脏俱全的工作流程,从早到晚,远比下地干活还疲惫。也正是这样,一种没有经过科班、赶鸭子上架的实践锻炼,使我教学工作不断进步。
我的辛劳付出,收获了父老乡亲的信任和孩子们的热爱。有时,下课回到办公室,会发现我的书桌里不知谁放了蒸红薯或应时的食品。有时,下课后:孩子们会围着我问有关火车之类的他们听过而没有见过的事物。我回唐山给他们买回的大皮球,如获至宝,爱护有加。班里有个聋哑男孩,他的父母送孩子来学校不求学知识,只为不在外边乱跑。这孩子极聪明,学习很主动。至今我的脑海中还会出现他挺直腰板举手想回答问题的样子。我只尽了教师应尽的义务,他妈妈却不知用了多少不眠之夜,一针一线绣了一对漂亮的手工刺绣枕套送我做结婚纪念。我没有使用保留至今。我最怀念的是带学生们挠秧拔草,一点不用我操心,还会提前完成任务。休息时,他们会让我坐在田埂上,一会儿兜着几个野鸭蛋过来让我看,一会儿兜着几个鹑鹑蛋过来,乃至一些我不知叫啥的野鸟蛋,我哪儿见过这些呀!我高兴得也成了他们的伙伴儿。这些孩子们才真正是我广阔天地的老师。一次回唐山探家。很少评论我的妈妈,说我变得爱说活了。瞬间我才意识到当了小孩王的甘苦。是啊,要上课,要管他们吵架,看到他们上学不洗脸还要教给他们讲卫生……这个职业无形中正在改变着我。
1972年“教育回潮”,全国上下抓教学质量,各校各年级统一考试。那年,我教的毕业班在全农场统考中成绩最好,及格率75%,得到上级教育部门的表扬。更加激励我做好教师工作的信心。那时,场部主管教学的孟凡申校长为了我的一次全场公开课。连续几天蹬着自行车到学校听课、评课,帮助我修改教案,孟校长是我走上教师岗位的第一位启蒙老师和值得尊敬的领导。在大家的支持和帮助下,一步步走向成熟。1972年,经组织逐级批准,我终于转为正式国办教师。
随着生产队人口的增长,五队学校也在扩大。队里为学校重新选校址,盖了一排宽敞明亮的教室,平坦宽阔的操场还竖起了篮球架。教师也由一人变为两人。那时的真实情况是,全五队最好的建筑是小学校,五队的学校硬件在五农场最好。
我干了一辈子教育,可说是桃李满天下,但唯五队的孩子们最难忘。因为这儿的师生关系最特殊、最具亲情。我当年的学生,大部分从事家乡的生产建设,小部分同学通过深造在祖国各地工作,如照片中挨着我的男生当年是班长,是我的小助手。如今,已经是某央企中层领导者。我离开农场后,与他们交往时,称呼郭老师的有,叫我“姐”的是大多数。
唐山大地震后,我由于家庭原因和社会的需要,离开了第二故乡,回到唐山继续从教。
我在一所中学任教,一周的工作量也就是我在农场一天的工作量。这里的轻闲、这里工作条件的舒适,我却十分的不适应。城市里人与人的复杂关系,城市学生的管理难度,让我时时想念农场。因为,我的汗水、我的泪水、我的青春都留在了那里,柏各庄农场留下了我的“魂”。
知青精神一直伴随我,我参加了高考,相继获得了大学专科和大学本科两个专业的两个文凭。先后胜任了初中和高中及中专和大专的教学工作。拿到了《高等学校教师资格证书》。我无愧农场的培养、无悔做知青的苦难。80年代中期,正是在职干部工人纷纷补习文化课或者追求文凭的时期。那时候,我经常上大课。即半天时间只上一门课,面对的是大教室和百来人的学生,课间休息还会有一大群人围着问问题。有些老师说我身体好又能站又能嚷。我明白,工作量的确超负荷,我回到家也犹如一摊泥。但是当知青的底子,是在农场艰苦环境的锻炼,我把劳动人民任劳任怨、不叫苦不叫累的精神继承下来,才让我承担起了繁重的教学任务。
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风华正茂的我们,如今都已结束职业生涯,退出社会工作的舞台。回首我们这代人:儿时都有良好的教育和社会风气的熏陶;读书时,赶上了优秀的人文和一流的教育环境。不幸中断学业了,有幸是在农场度过了青春岁月。在农场,我们都遇到过许多困难,我们都不同程度地接受过高强度的超体能的劳动锻炼。如今,都成了我们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