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的不完美

文/木兮

在我二十岁时，我曾仰望过四十岁的星空，觉得好遥远。那时我想，只要低头拼命捡起世俗的六便士，有一天，我的星空终将闪闪发光。

于是，我一直低头寻找六便士，偶尔抬起头，只是为了擦拭一下我那被汗水浸湿的额头。

在寻寻觅觅中，时光荏苒，我似乎乘上了时光的穿越机，刹那间步入了我的不惑之年。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一定会迎来一片鸟语花香。

当我缓缓走下时光机，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才知道，除了璀璨的星空，还有一片漫漫的黑夜。

走在一望无垠的花海里，我闭上眼，迎着柔风，敞开双臂，突然觉得四十岁的世界如此曼妙。

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两位妙龄女孩，一人弯腰采花，另一人拍照。尽管采花女孩手里握满了一大束紫色小花，她依然没有停下的节奏。

娃说：“妈妈，你看那两位姐姐好漂亮。”

我循着娃指的方向瞅去，只见两位女孩上身着粉色衬衫，下着白色七分裤，其中一位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另一位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各挎一个精致的包包。

拍照女孩似乎有些不耐烦，说道：“亲爱的，可以了，估计养几天就夭折了。”

采花女孩头也不抬，回道：“你不懂，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时，娃在旁边问道：“妈妈，咱们为什么不采些花？好漂亮呀！”

我轻轻侧过身子，笑道：“我们不需要将花采回家，我们可以经常过来欣赏它们在风中摇曳的舞姿。”

这时，采花女孩的手机响起，她接了个电话，皱着眉头，说道：“好的，您说，我马上去公司处理，今天一定给您。”

说完，她疾速离开花丛，托举的花像无精打采的孩子，在手中来回摆动。拍照女孩将手机快速放到自己的精致包包里，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紧随其后。

看着他们年轻有朝气的身影消散在风里，留下一窜窜泥脚印，我突然觉得四十岁的我没那么糟糕，虽然青春不在，我却拥有一份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的闲情逸致。

娃说：“妈妈，刚刚两位姐姐好漂亮，只是她们采花的样子不好看。”

我俯身告诉娃：“那是因为她们太忙了，忙得没时间来户外赏花，所以想将花带回家，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所有的完美，其实赏花，需要的是一种心境。”

娃突然摇头晃脑地说道：“妈妈，我懂了，物随心转，境由心造。”

那一刻，我诧异地盯着娃，说道：“可以呀，这都知道。”

娃撅着小嘴，傲娇地说道：“我看的课外书里就有这句话，觉得好酷。”

随后，我牵着娃的小手，一起欢快地走在小河畔，漫步在万花丛中。娃说：“妈妈，给我讲个恐怖故事吧。”

我绞尽脑汁，编造了一个连我自己都嗤之以鼻的鬼故事，说完不忘问了句：“宝贝，妈妈这鬼故事讲得怎么样？”

娃努了努嘴：“不好，再讲一个。”

就这样，我一连编了好几个鬼故事，最后拒绝道：“不说了，脑细胞耗光了。你既然说不好，为啥不停地让我讲。”

娃娃坏坏地笑着，不做任何解释。

我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晚上吃饭时，娃问道：“妈妈，那个男的最后真的发现自己是鬼吗？”

那一刻，我才知道，娃已经沉迷于我编造的鬼故事而不可自拔，不禁心里泛起一丝喜悦。

一天晚上九点钟，我去门口的便利店买水果，这时发现采花女孩和拍照女孩正在大口吃着便利餐。

采花女孩说：“这个月我天天加班，快撑不住了。”

拍照女孩说：“你那么拼干嘛？不要命啦？”

采花女孩嘴里裹着饭菜，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呀?看上去很体面的白领，实际住着便宜的出租房，吃着不健康的快餐。我还不是想着哪一天，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如此狼狈。”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二十岁的自己，为了四十岁的完美耗尽所有青春。当我步入不惑时，我恍然发现四十岁的我们依然狼狈，有的只是一份接受不完美的淡定从容。

回到家，我做了一份精致的水果盘，尽管不小心划破了手指，看着鲜血一点点染红了手帕，我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四十的我依然会犯错，却不再那样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