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评论在线||亚兵:明杰诗歌印象(下)

无岸的河水  纸上的船队
——明杰诗歌印象
文/亚兵
五、明杰诗歌的气场
写到气场,我首先想到武林高手的比拼。
神定气闲,打通任脉、督脉、中脉,营造气场,浑然一体,飞叶伤人,这是武学高手的状态。而靠语言、智性、当下性之气,营造行文的语言畅通(这是表面的通气)和人与世界的对话状态(这是心智和神性层面的通气),也就成了一流诗人过招的法宝。事实上,我们在谈论某某诗人的诗歌有意味的时候,我们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说某某诗人的诗歌营造了一种别样的气场。
我们先走进明杰的诗歌。“艰难的时针在走/走的我身心疲惫/力不从心……”(《生活的戏言》)。寥寥数语,明杰就用他的文字勾画出了著名画家萨尔瓦多·达利《柔软的时间》一样的疲惫的氛围。这种“在场”感觉就是一种特别的气场。当然对于每个人来说,气场无处不在。从当年无比鼓吹气场说的柯云路,到现在人人皆知的每个人周围都有着不同气场氛围的说法,读者对我提出的明杰诗歌的气场一说可能报之于不屑。而事实上,明杰先生身边所透露的气息却是一种真正诗人的气息,他在营造着一种别样的气场:那就是在后殖民语境下对当下性道德关怀的坚守,最重要的是一种当下意识。当然他的实现方式是一种别样的叙述。
诗歌是一切艺术甚至精神中的基础之物,它不是孤立的,孤立必然导致狭隘的写作,特别是基于“可能性”这样的创作观念,大视野的诗歌,是需要打通“气场”的。在这里“气场”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个是横向的,一个是纵向的,一个是当下的。
所谓打通横向的气场,也就是和其它艺术门类诸如美术、音乐、戏曲等气场进行旁通,所谓功夫在诗外,也包括对西方文化横的移植,这个道理很简单,不用赘述。从明杰的诗里我们可以约略看到:“旋转的爱/袭击着岁月的面孔/好在这些久经磨难的皮肤/不再衰老……”(《爱的感觉》)。这首诗用“旋转”描写爱,用“面孔”形容岁月,并用“衰老”对应“磨难”,大有老诗人庞德“地铁车站”意象派之遗风。
所谓打通纵向的气场,也就是辨清真正的汉语历史与传统,并与之相通,思接千载。比如诗经、楚辞、唐诗、宋词等等,这些都是汉语诗歌传统的典范。白话文运动在确立它伟大意义的同时,似乎也使我们丧失了这样的传统,特别是我们仅仅只有几十年的新诗发展,也基本上是从欧美搬过来的,使我们确实正处于“后殖民语境”的状态中难以自拔。现在,我们伟大的文学传统根本就难以继承,无法“利用”。不过要打通这种纵向的气场实在太难了,虽然从创作实践上看,致力于摆脱“后殖民语境”、打通纵向气场的尝试文本并不少,但基本上都是零零散散,或者是简单的“做加减法”那一类的拼凑,不足为论。比较系统、持久、有规模的实践者其实就包括明杰的探索,就包括明杰对传统道德底线的坚守。
诗歌是有伦理的,是有其“道德底牌”的。诗歌必然地要适当公共化、适当意识形态化。诗歌必须“怀着正直的悲伤”承担社会义务,体现知识分子的批判良知,体现对当下的责任、对未来的信心。当然,这样说起来话题比较大,“诗歌伦理”作为并不新鲜的话题,对它的泛泛而论是很容易产生歧义的。那么说得具体一点,就是诗歌必须正确对待一个眼前的事业:诗歌有义务对过去三十年来社会变革造成的“传统迷失”、“移民情结”、“信仰危机”等心理残局进行收拾。也就是说,汉语诗歌的道德底牌(最现实的任务)就是:基于“善”的心理残局收拾。道德作为诗歌的底牌应该包括两个方面:一种是“自然的道德”,比如古代儒家或道家倡导的道德,已经深入我们的血液,诗歌所建立的隐喻系统应当与这种“自然的道德”相契合,或者对它进行诗歌方式的歌颂,这是自然而然的。另一种就是“干预的道德”。
这种“干预的道德”观念更具有当下的社会意义,比如当代政治哲学中的道德观念:不是简单地把政治归属于道德,而是使道德从属于政治。也就是说,对人和社会的研究,不能够仅仅依赖宇宙和世界本身的自然而然的可理解性,而必须经由人的经验和思维去检验,正当的政治生活的建立应借助科学的知识和对大众的社会启蒙。换句话说,如果诗歌仅仅触及“自然的道德”,诗歌可能就丧失了启蒙意义,丧失了推动社会进步的当下性意义。“在井下/矿工已不是矿工/守住光明的巷口/再没有什么能称得上灿烂/……墓志铭与献辞早已破裂……/离开家/做一回矿工/自己为自己/写下一部传奇”(《矿工挽歌》)明杰在自己的激动里不遗余力的多次把目光投向了对矿工生活的关注。
让我们回到明杰诗歌的当下意识。(“当下性”的前提当然还包括在更多的时候汉语传统的骨头不能软。)从当年于坚提出“现场说”到现在已经很多年了,被伪解构充满的惯性写作的现状也已演化而成了:于坚“回到生命的现场”;伊沙“回到身体的现场”;沈浩波“回到肉体的现场”的发展轴线。(伊沙、沈浩波等人的“身(肉)体现场”诗学观念也许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现场,只不过是“本能的现场”而已,虽然它也有许多存在就是合理的解释,但是正如在一个变革的年代要想推动社会进步,“自然的道德”是不能替代“干预的道德”的。)而明杰先生不停留在“农业语境”下的诗歌,也不满足于农民暴动式的热情,他大都从身边的琐事开始,开始他诗歌的进发:“我准备中午回家来个一鱼三吃/芥末鱼片  凉拌鱼皮  酸辣汤/如果命中注定它是一条母鱼/那就再做一道名菜/辣炒鱼籽……”(《护城河》)。在诗歌保卫战里,明杰试图用护城河为自己、为诗歌筑起一条当下的护城河。
意大利著名美学家克罗齐说的好“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在“当下性”诗学观念中,过去、未来、当下是不可割裂的,未来的意义也不高于当下。肉体和灵魂也是不可割裂的,而且在灵魂深处,上帝和魔鬼也是不可割裂的,这才是真正的真实、真正的现场。更进一步的理解是:“正直的悲伤”(信心)是当下性的重要内核,是诗歌社会意义的返回而非私人的返回。“可能性”(自由)是当下性的重要指向,是诗人以自己的个性与世界对话的实现路径,而非自我封闭。“这是怎么了/在这个酷热的夏天/苦难再一次笼罩齐鲁大地/一次又一次的灾难狂袭而来/让人猝不及防/鲜血伴着泪水流淌/嘶鸣响彻天空/呐喊不绝于耳……”(《怎么了》)。从诗中不难发现一种诗人当下的悲悯意识跃然纸上。
我们应该看到,汉语诗歌的发展、创新或转型的最终文本表现,还是会落在“词语”与“经验”的转变上,正如形式主义者什克罗夫斯基在《词语的转变》一书中所描述的那样,正如诗歌“大现场”的变化是表现为“叙述策略的转型”一样。因此,除了辨清深层次的因素之外,我们还应该回到诗歌文本的一个基本层面:那就是适应社会转型时期不同阶段的变化,积极推动当前汉语诗歌的“词语”与“经验”的转变。明杰先生在更多时候的诗歌冷姿态其实就是在营造一种别样的叙述语境、别样的气场。“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正是因为这样,读明杰的诗歌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特别的气场,能与诗句瞬间产生感应。这些字和词语好像是动的、变化着的,有多重所指,随着读者不同面貌变化,随着阅读情绪的不同也变化的。“遥想一场大雨/乘着鸟的翅膀/接近太阳/静听太阳的心路/和轰然作响的骨骼……”(《遥想一场大雨》)其实就给人很多多义性。明杰的诗歌让人既感到写出了人生,同时又让人感到有很多爱情表述的意味。“三月  与河流有关的三月/桥的旗帜盛开/预言丰收的内容/召唤永恒的内涵/把泥土的心/潮湿”(《骊歌》)在用心策划叙述策略的转型中、在努力营造特别的气场的情绪下,明杰巧妙的用“桥的旗帜”盛开了三月。
有人说对于诗歌来讲“没有活塞运动就没有快感。没有活塞运动就没有现代的文明,就没有人类的进步,更没有诗歌精神的觉醒”。 从人类的繁衍、群体的生存、政治活动、交往、社会发展、文明的进步等各种由人为主体构成的“气场”中,活塞的运动方式就以各种方式和形态普遍而广泛的存在。它像一个暴徒,把一些外沿的、非主观愿望的事件强加于你——“活活塞给你”。最形象直接的比喻,莫过于“强奸”。我们剔除强奸已变得非常纷繁复杂的附加或衍生语义之后,呈现给我们的,无非就是一种“同义反复”运动,这是“强奸”本身的事物(事件)表征,涉及到性。由此顺延,暴徒又是以一种强制的方式,将自己的生殖器官活活塞进“目标对象”的身体之中的,在这样一层意义上,又凸显出“活塞”的另一重含义。也就是说在诗歌活塞的气场里要用激情不停运动,只有这样才能把叙述策略的转变强加给这个已对诗歌没有真正感觉的民族。
激情最终反应在诗歌里面就是一口气,而诗歌里面蕴涵的气场,就是激情充盈和能量积蓄的地方。在明杰先生叙述策略的转型中就像饭煮到将好未好时,在饭到锅盖这一段空间里面激荡的蒸汽一样,这段空间就是气场,它的能量就是瓦特发明的蒸汽机所带来的能量,他的热度可以灼伤你,它的力量可以发展人类文明,起码它能帮你煮一顿可口的好饭。首好诗蕴涵的气场和一锅好饭里面的蒸汽别无二致。“长长吸一口气/调理好耕耘的诗歌/犁过的爱情/对茂盛的声音说/你这预言的天使/可曾披上五光十色的羽毛”(《入夜》)。在营造独有气场的诗歌过程中,明杰用激情的活塞、满怀当下性,这样注解了叙述策略的转型。
这是一个诗歌生产“大跃进”的时代,谁若高兴转转屁股就能写两首。依我说一辈子用中文的中国人,用母语写两个分行文字的东西,算不上难。问题是什么样的写作才出味?阿多诺说:“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他这是在说,一个诗人要有社会责任。可明杰先生用他对诗歌的坚持,用他多产的事实,用他想勇于承担拯救诗歌使命的精神,用他那娓娓而谈营造的气场却勇敢的喊出了“不”字。这是一种诗人的勇敢。这是在他独特气场之下的一种自信的表达。
六、明杰诗歌的境界
从很多层面上都可以求证,境界也是一个难以论述的大问题。因为现实的社会是一个妓女都比诗人更有良知的时代。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妄谈境界,说不定就会就会落入臆想的深渊。但从明杰诗歌本身出发我还不能不直面明杰诗歌的高境界。为了一个真正的诗友,“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因此对明杰诗歌境界的论述,我是在神圣和大无畏的精神下唱着小“歌”(有人说是“锅”)进入的。
先谈一个真实的事件:一个穷困潦倒的单身女人,为了供孩子上学,被逼走上卖淫之路,在一次交易过程中由于价钱引起的争吵而被嫖客杀害,警方到她家里收集破案资料的时候,发现她家一本书里夹着一张五十元假币。孩子对警察是这样说的:“这是妈妈做生意赚的钱,她说人家坑我们,我们不能再拿假币出去坑别人。”在这个道德良知都以经过粉饰之后的面目出现的当代,一个妓女最质朴本真的良知让所有的人汗颜,它断然地打碎了存在于人们内心深处几乎是根深蒂固的认知。有谁敢说他自己比一个妓女更有良知么?“真话比文学更加重要。”余杰的话体现出了在这个“习惯谎言的国度”里作为知识分子的他自己的良知。而良知在更多的诗人那里却严重缺失了,我们要做的是保持它。虽然在一个所有的人都在实施爆破的时代,捍卫是极其危险而且异常困难的工作,我们倒清晰的看到明杰迎着敌人的炮火坚持到底的形象。
回到本章的开头。为什么我害怕深论境界问题呢?事实上对于诗歌来说每首诗都自成一种境界。无论是作者或是读者,在心领神会一首好诗时,都必有一幅画境或是一幕戏景,很新鲜生动地突现于眼前,使他神魂为之钩摄,若惊若喜,霎时无暇旁顾,仿佛这小天地中有独立自足之乐,此外偌大乾坤,以及个人生活中一切憎爱悲喜,都像在这霎时间烟消云散了。既然每首诗都有境界,惶论高低难道就不是难事吗?
    在这里还必须先来解决境界的内涵和我对明杰诗歌境界的定位。
诗歌是人生世相的返照。不过,诗歌并不是对人生世相的完全模仿,而是有剪裁,有取舍,有作者性格和情趣的浸润渗透。每首诗都自成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是“从时间与空间中执着一微点而加以永恒化与普遍化。它可以在无数心灵中继续复现,虽复现而不落于陈腐,因为它能够在每个欣赏者的当时当境的特殊性格与情趣中吸取新鲜生命。”换句比较平常的话说:“小我,大我,无我”可以称得上诗歌的三境界。境界的高下,贵乎心。心中无我,俯仰自由,天地空明,万物皆灵,小中也能见大,一滴水珠能折射出太阳的光辉;心中有大我,清音朗朗,余情袅袅,声远闻,意动人;如果局限于小我,则为文字所苦,情不畅,辞不达,意不顺,终至索然寡味,中途而弃。诗歌的境界,与题材无关,与表现形式也无关,和意境并不是一回事。从明杰先生本身的诗歌创作来讲,他的诗歌在很多时候已突破了大我到无我的关隘。“背靠语言的大树/在历史的叶片下/乘凉/仔细观察风和雨的结合/风怎样摧毁房屋/雨怎样注入土地/天空下的故事开放/情节凄凉悲怆……”(《没有讲完的故事》)。他在一种煅修自我的过程中,怀着无我的心态,静看历史和时空的斗转星移。
诗歌本与题材无关,要得却是一种真情乃至真诚。一切伪装的都是矫情的。它与大我和无我无关。心中有多大的世界,笔下就有多大的世界,眼睛看得到多美的风景,诗中就有多美的风景。一叶知秋,小中见大,返朴归真,只要超越了自我,小诗就能做出大文章。从小我,到大我,再至无我,品味心灵的从容,奏响诗歌的旋律,共享生命的愉悦,这是一个诗人真正的追求。“早暮的男人/远离稻田/打了一场败仗/龟裂的眼睛/流下了枯萎的泪水……”(《早暮的男人》)。作为北方男子汉的明杰敢于承认自己吃了“败仗”并“流下了枯萎的泪水”,这是足可以和开头故事里的那个妓女的良心比高的勇敢和真诚。因为在北方,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都会大书特书过五关斩六将,谁愿谈败走麦城。敢于渲染自己失败心理的诗人在境界的天平前大都是高的。这在另一个方面突显了“诗人胸中若有大爱,把个人的情思上升到了人类共有的朴素情感中,引起了人们普遍的共鸣,就会成就一首无比优美的诗歌。”的真理。和王国维以“真”为核心的境界说所倡导的“真景物”与“真感情”的水乳交融形成了印证。
我有一个诗友在谈到诗歌的境界论时,曾有“仙界”“造界”和“骗界”之说。他的大意是说但凡世间写诗之人不外乎三种:一曰疯子与傻子;二曰以诗为生的诗匠;三曰沽名钓誉,捞取升官发财之资本的诗商。他们分别写出了不同境界的诗歌。为了便于理解,我想在此多说几句。第一类人活着是因为诗歌,他们死去也是因为诗歌。柏拉图说:“诗人是上帝的代言人”。他在这里所说的诗人其实就是专指第一类人。在第一类人眼里根本看不到世俗的光,因为他们的眼里只有上帝的天堂。把他们诗的境界称为仙界就无可厚非。第二类人的造界,实际上是为了生活。生活中常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写诗对于这些诗匠而言只是一个行当而已。这类诗人最爱的不是诗歌,最想要的不是写诗的灵魂,而是名!名对于他们而言就是诗人身份的象征,所以他们参加这个诗会那个作协,其实就是想要让自己名声在外而已。他们写出来的诗也不会有灵气,也许他们的诗能成名一时,但是死后呢?其实要证明一个诗人的诗好与坏不仅仅是这个诗人写的文字,更是这个诗人留给世人的精神家园。诗匠们,你有吗?你能给我们这些吗?永恒与伟大不是刻在青石板上,永恒与伟大是活在世世代代人的灵魂世界里!第三类人其实不能叫诗人,他们以骗为生。诗歌是精神流浪者的心声,这点他们根本不懂。沽名钓誉,捞取升官发财之资本才是他们的出发点。他们根本不懂诗不懂文字。仙界和造界、骗界确实说是山上和山下的关系。对待明杰诗歌这一层面的论述,我不想再举他诗歌的例子,我们只需看看明杰的经历就行了。明杰先生从沂蒙山走出,曾当过农民、工人、记者、报社执行主编、公司总裁兼CEO、杂志社总编辑。他的诗歌发展史其实就是他的灌入生命的诗歌流浪史。他为了自己心中对诗歌境界的追求,一次次放弃原有的奋斗基础,大多数人也许看不懂他在诗歌方面努力的原因,但明眼人却不难发现明杰的生命其实是为诗歌而存在的。山下的人是很难有山上人的感觉的。明杰先生时刻修炼着自己的境界,不停地向“山”上爬去,这种形象对外人来讲有时是酸涩的,但对于诗人本身来讲却又是甜蜜的。不管诗歌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明杰先生从不去考虑,这其实也是明杰先生诗歌高境界的表现。
诗歌的高境界在另一层面上是一种无言之美。在中国很多农村都有听洞房的习俗,也就是新婚之夜,躲在新婚夫妇的窗户下,听人家小两口甜言蜜语,卿卿我我,这个就是诗歌的境界之美。美得让你充满想像,但是你无法直观的了解里面的情况。假如你把这个窗户纸给捅破了,你看到是两人赤身裸体,大汗淋漓,面目狰狞的正在做那个苟且之事,这美就没了。因此诗人的流浪和跋涉更多时候是一种残酷。大部分诗人深深知道自己在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而其中能够大步前行的就是真正的高境界诗人。“我要像一只雄鹰/自由的流浪/……走啊  走啊/多少陌生的人  陪伴我/多少文字在笔下蜂涌/多少泪水日夜流淌”(《流浪》)明杰在用自己的诗歌点厾着自己的风景。
年少的时候,我喜欢看武侠类小说,尤其钟情于手中有剑和手中无剑者在心中有剑与心中无剑间的高手对弈。事实上,通过对明杰诗歌境界的简单勾勒,我已依稀看到了明杰在手中无剑、心中无剑的状态下大象无形式的高蹈派舞蹈。“带人往上走”,我相信明杰的诗歌高境界也会在你和他的心灵间架起一道桥梁。
七、明杰诗歌的神秘
明杰诗歌的神秘,大都像他的爱情诗一样弥漫在一种独特意象的氤氲里。从他的神秘体验,到他的神秘飞翔,你在阅读过程中会随着他的笔触不由自主地进入一种神秘花园,开始沐浴一种神秘之光。“起初/你以液体的姿态起居/后来  我被你围困/成冰/我亦是冰中的一滴浑水/你好辛苦/日夜在你晶莹的躯体上/刻上我的名字……”(《解脱》)“十四枚向上的叶片/被凝固于你的墙上/一只蝉悠悠爬行/不再展翅……”(《雨中觅者》)。从诗中读者不难发现明杰给予读者多义性意象的神秘,展现着随园老人袁枚笔下的性灵一脉。确切的说明杰在这个“祛魅”年代里向我们充分展示着一种“魅”的魔力,在自然的“复魅”中渲染着自我个性。
大家都知道远在文字发明之前,诗歌便在劳动号子中产生。也许劳动者本身并没有明白,为何号子要用图符这样一种符号形式记录下来。符号的发明只是便于记录过程,不论是什么样的一种过程。符号在文字初始阶段代替了语言的传诵。象形与会意文字的产生,让绝大多数人无法窥究其径,当然对诗歌本存的神秘更是一筹莫展。
诗歌在西方起源于宗教,古诗中存在着大量的巫术之中的占卜吉凶祸福的诗歌。人们所记录更多的是祭祀、命令、抑或诅咒用语,文字符号只是现今考古中的一种图腾象征寓意。宗教本身所内涵的神秘色彩,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诗歌的情感倾向,或喜悦,或恐惧,或畏惧,或悲哀。因此一般的诗歌充满神秘主义色彩,也就不足为怪了。
在这样一个“祛魅”时代,我们的生命历程中,是否还需要某种神秘感?从神秘主义哲学和人类情感发展需求来看,没有神秘感的童年是干涸的;没有神秘感的青年是苦涩的;没有神秘感的老年是凄凉的。诗歌正是隐藏在人类神秘文化当中不可多言的文字。这就是为什么当我被明杰的一首首诗深深打动时,感到的那种会令人泪流不止的像潮水一样漫涨上来的神秘意味。
    多年前,我的朋友杨临军曾经出版过一本先锋诗选,那本书的名字就叫《神秘的诗歌》。在那本厚重的诗选里,展现了纯诗在神秘气息下咄咄逼人的光芒。后来,经年以后,我再也难以找到一种读诗的冲动,其实原因就在于当今的诗歌缺乏一种“魅”。直到被明杰诗歌的神秘围困,才又引发了我对缪斯女神难以撼动的关注。 
记得我俩的导师山东大学的博导孔范今教授在指导我们诗歌时曾一再提到“魅”的问题。而北京大学著名文艺评论家施战军教授在指导我俩文学创作时也不止一次的提出“褶皱”理论。两位教授都从明杰诗歌的神秘出发阐释了在衣服的褶皱里暗含的诗歌的神秘与张力。“旅人的诗笺/死亡的眼睛/这雾  这迷雾/好残酷/你以挽歌的句子/点缀我爱人的洗礼/千万年过去  过去/我驱马前行/在你的生日里/我与这雾一同降生……”(《思愚》)。在弥漫的氤氲下神秘之雨在明杰诗的肌肤上消饴。
尼采的阿波罗精神展示着生命的阳光,而他的狄奥尼索斯精神则是神秘气息下“魅”的舞蹈。“审美的生存”与“诗意的栖居”目的的实现,是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怀着沉重的心情唱出的“自然的复魅”。人若离弃了神灵,离弃了那给人类行为以力量和高尚、给痛苦带来欢乐、以默默柔情沉醉城市和家庭、以友谊温暖同胞的神灵的神性自然会变成怎样的景况?生活的“干巴”不知会令多少诗歌的历史手足无措。
“这是享乐的盛世,这是思想的乱世。这是散文勃兴的年代,这是诗歌死亡的年代。这是无梦的世纪,这是寻梦的世纪。”这是80后作家羽戈在《焚烧的家园与寻找童谣的一代人》的篇首写下的一段文字。他用文字回溯着这一代人的成长历程,描述着这个时代的苦痛和迷惘。审视了这个时代,也同时审视了自身。这是一个确实失爱的时代。爱的匮乏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个特征。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中,掩不住的是那一幕荒凉的底色。狂乱的迷情和小资的温情,弥漫在城市的夜色,荒漠依旧。在这种情况下明杰先生用自己充满神秘气息的诗歌光芒回应了对诗歌神秘的禅的顿悟。“跨网飞鸿  无远弗界/我知道这句广告词/伴着我手中的佛珠念念有词/捻过十四颗菩提果后/折手而返/让佛首静静的默立/……”(《佛缘  飞越'2007》)。明杰先生在贴身穿着佛衣的过程里,对神秘的诗歌发出了“为何不见吾手,吾手在捻佛珠;为何不见吾心,吾心在念佛语”的实实在在的回答。
从明杰对禅思的关注,我还发现了他诗歌在神秘之下的双重性。当然进入这样的世界是既容易又困难的。明杰诗歌是一个二重世界的架构,既是经验性的又是想象性的或曰虚幻性的。明杰的一部分诗歌常常具有叙事因素,通常有一个场景或一次事件片断,一个特写镜头,它们成为背景,成为“我”的视窗和立足点,它们严密地依赖诗人的直觉,是直觉意义上的回忆和判断。明杰靠延绵的直觉营造了氛围,诗意的展开却倚仗想象。想象的虚幻性,抽掉了叙事因素可能带来的沉重感,打破了时空界限,具有非确定时态的“均衡时间性”(海德格尔语)。明杰诗中的想象在很多时候是冥想状态,指向虚无和心灵感觉,所以虚幻性是“本我”意义上的期待和迷醉。它鲜明地指向了唯美。明杰诗歌在经验之上对虚幻性的强化,扩大了语言的张力。意义的不确定性,更适合读者的接受心理。由形象最初的实在,到展开过程中的迷离、词义所指的剥落,这一切构成了明杰诗歌的外在特征:流动飘忽,犹如精灵的倏现倏没,使诗意最终指向神秘。
小结:第八个是铜像
随着我文字的展开,伴着明杰诗歌纸上船队的进发,我们愈发感到了明杰诗歌一种冲破读者思想堤岸的力量,正像钱塘大潮,以地摇心动的旌歌洗涤着人们的心灵。但是由于篇幅所限,我只能对明杰诗歌从总体上进行以上的刍议,而对于明杰诗歌的神秘之魅等等的解说也不可能完全铺开,对明杰诗歌的语境、明杰诗歌的精神图录、明杰诗歌的倾听姿势、明杰诗歌的语言张力、明杰诗歌的镜像、明杰诗歌的向内意识、明杰诗歌的缺乏风格转换等等也不可能论述“及第”,好在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我也相信随着明杰诗歌潜力的提升,读者也一定会给他更多的关注,会给他超出我评论的评价。
在结束对明杰诗歌上篇的论述前,我们先回到中国诗歌的版图之下。
自从伴着共和国的旗帜升起新中国第一代诗人之后,在十年动乱中造就了第二代诗人,在高喊“PASS北岛,打倒北岛”的口号声里,崛起了第三代诗人。而后,各种实验诗体风起云涌。“诗到语言为止”、“诗现场理论”、“口水诗”、“下半身”、“梨花体”等异态纷呈、鬼哭狼嚎。诗歌的版图之上、诗歌的坐标轴下、诗歌镜像的天空已少有鲜亮灿烂的人影。在《繁星闪烁的夜空》(明杰先生的新著)里,在自我意识觉醒的前提下,明杰先生靠他独有的诗人气质、靠他勇敢的在诗歌大路上的坚持书写了一部新世纪的神话。
许多年前,有一部阿尔巴尼亚的电影叫《第八个是铜像》,讲述的就是一个男人易卜拉辛的故事。现在,明杰先生以他诗歌的绝对杀伤力,在背对中国诗歌的万丈深渊时,用自己诗歌的呼声发出了真正男人的诗的呓语。他不光拯救了他自己,他还在试图拯救已经濒临绝境的中国诗歌。这样的一种拯救,绝对的是一种自赎式的拯救。或许通过这样的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中国大众诗歌能真正的树立起信心,将缠绕于中国诗歌头上的“不抵抗主义”的标签彻底的撕去,在每一场诗歌观念和身体力行的竞技中,都能像一个男人一样站着比赛、站着欢歌。
  我不敢奢望的太多,但我又异常的欢欣雀跃,因为明杰先生诗歌的实力有其真实的定位。在中国诗人集体的镜像下,他也许没有第八名以前的位置,但起码诗歌大军前排的座椅还是可以坐坐的。“第八个是铜像”,但愿明杰在诗歌上的努力能换来诗歌游击队员的一次次瞩望和充满激情的回忆、在中国诗歌的“巴尔干半岛”上用自己赖以登陆的纸上的船队延续诗的灵光。

作者简介:亚兵,男,1966年10月出生。著名青年作家、文艺评论家。北方作家创作中心秘书长。《北方作家》、《茶馆》文学杂志主编。早年毕业于曲阜师范大学历史系,后就学于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山东大学作家研究生班。著有诗集《荷锄的感觉》、《落泪的冬日》,散文集《与天鹅抵足而眠》,小说集《穿梭》《溃不成军》《给你一刀》,文学评论集《边走边弹》,报告文学集《大地之弦》,主编诗文集《军列向南》等。系中国“水泊揽胜”新文艺起义的领军人物。散文《死亡体验》被《散文·海外版》封面压题推荐后入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1世纪年度精品散文·2001卷》。作品入选多种文选。有文入录山东、湖北中学生课外阅读教材。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