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校园专栏 | 肖婧晗:惊蛰
校园专栏
文:肖婧晗「四川」/ 组稿老师:王建军
主播 / 自在花开
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锣鼓敲响,唢呐应和,喜婆高唱……
她的一身火红嫁衣,在天边沉沦的夕阳下显得愈加地朦胧飘渺,霞衣似焕,可那身影里并无半分缱绻之意。
“礼成,送入洞房”,随着司仪的唱和,她被搀扶着入了洞房,屋内外的婢女全部退下,独留她一人静待郎君。
屋外的天光暗了,夜深了……
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从窗外掠过,被树叶簌簌的声音给掩盖。
但她听见了,紧了紧袖中的手,静静地等待。
屋外那人身着并非喜服,取而代之的是一席玄衣加身。
他踏着这贫贱的夜色而来,这漆黑的夜足以将他满身的杀机淹没。
他素手执剑,径直朝那洞房走去。
行至门前,他抬手,轻推开了并未闩上的檀木门,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里面的光景一点一点地呈现在他眼前,屋内红烛高帐挽,他静静地伫立在门前,看着满屋的光景,以及那端坐在喜床上的人儿。
良久,他移步至屋内,脚一勾便将门带拢合了起来。
他缓步朝内走去,路过烛台时,拂剑将烛火斩断,处处充斥着喜庆的洞房瞬间暗了下来,连带着那大喜的色彩都暗淡了几分。
她抬了抬头,等待着来人将她的盖帕揭下。
他走近了,抬剑挑起了那喜帕的一角,极轻地掀开。
她惊世的容颜随着喜帕的揭起而慢慢地闯入他漆黑的眼中。
下颔、朱唇、俏鼻,最后,是一双盛满薄凉的凤眸。
下一刻,她拿捏住从袖袍滑落出来镶有红色宝石的短剑,出其不意地朝他攻去,他亦抬剑,沉着应对。
她算好了他定会来,所以她选择用这把匕首,他曾送她的定情信物,来了结过往。
屋内并未发出兵器碰撞的声音,有的,也仅是那浓厚的杀机。
他的剑法千变万化,锋利的剑锋将她那大红的嫁衣勾破。
她亦是利用自身灵活的优势,总是意外地攻他破绽,竟也能同他过上几招,她飞快地在房内移动,他紧随她的步伐直至书房,拂剑拦下了她的去路,剑柄击落了她手中的短剑,随后他俯身,便将她压在了宽大的书桌上。
他一手撑在了她优美的脖颈旁,另一只手握长剑将她的下裙勾破,剑锋向上,布帛碎裂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颤了颤眼眸,抬眼便迎上了他深邃的目光,蓦地便红了眼。
他眼波微动,仍是倔强地指使剑锋向上游走,剑端最终顿留在了她的心口处。
剑锋由下往上将她完整的嫁衣全部勾破,只余一条深长的裂缝徒留在那霞衣上,利剑骤停在她的心口处。
温热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淌了下来,在她侧脸上留下一道斑驳的泪痕,她闭上了眼,嘴角含着一抹湿润的笑意。
他凛着眉,眼里神色狠决而又缠绵着痛,手紧了紧利剑,忽而举起,朝她的心口刺了下去。
可到底,他舍不得。
在利剑扎进去的前一瞬,他竭力偏转剑锋,使得那利剑最终插在了那金贵的楠木桌上,长剑贯穿了整个书桌,剑声嗡嗡作响,剑侧划破了她白皙的臂膀,在她臂上留下了一道凛冽的剑痕,她睁了睁猩红的双眼,蠕动了一下双唇,却未发声。
他动了动撑在她脖颈旁的手,而后轻轻地朝她的脸靠近,却始终,没再妄图去抚摸上她。
他将插在楠木桌上的长剑抽起,血色在剑刃上淌出一条蜿蜒的细流,滴落在一旁的砚台中,溅起了一方的水墨,染红了满池的笔墨。
他携剑离去了,那抹渐渐步入黑夜的背影在这淡漠的夜色中显得如此的落魄。
终究,是他错付了。
她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后悔了,她多想告诉他她的苦衷,可她不能够,到底,她什么也没说。
她轻抬手亦想要抚上他的脊背,却连半缕衣袖都不曾碰到。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顷刻便花了她的妆容,可他再也不会为她而停留了。
他踏着夜色离去了,翻过院墙,是一条冷清的大街。
他沿着这条街行走。
天边隆隆作响,这繁华的上京将要迎来初春的第一场雨了。
没走几步,丝丝绵绵的细雨便撒了下来,如同一层粘稠的蛛网一般倾落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润湿了他的衣袖。
青瓦屋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雷声愈加响亮,雨也就大了起来。
不断下落的雨滴在青石路面上漾开了浅浅的碎纹。
他行走在雨里,步子看起来又沉又稳,一身玄衣浸湿了雨后漆黑的如化开的墨一般,衬得他的脸色有两分异常的苍白。
街头拐角处,一小乞丐裹着草席,倚靠在墙角瑟瑟发抖,他顿了顿脚步,而后在小乞丐身旁缓缓蹲下,放了一块碎银在那小乞丐面前。
一拐入小巷中,他的步子顿时就有几分虚浮凌乱,走了一段路,踉跄了几步,他扶着墙,再忍不住嘴角溢出了殷红的血。
雨水顺着发丝淌在了他冷淡的脸上,不消片刻,便将嘴角的血迹给冲淡,他扶着墙缓缓倒下,眼帘紧闭上的那一刻,他想到,那个岁春,她也这般赠他银锭,他活了下来。
却未曾想,此后便与她纠缠不清。
高瓦红墙内,不知是谁在低声哭泣。
街头巷尾中,又是谁的体温,在这雨夜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