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那条路

从我家去区图书馆,有一条近道可以直达:绕过三球仪,翻过一条横亘着的铁道。

这铁道原先还在小城的环城路外面,像一条金光闪闪的彩带,给小城凭添了许多先进的气息:有铁路通过的城市,那时候可真的不多耶。

而今,在小城如雨后禾苗般唰唰唰地疯长的时候,它却像一条箍圈,紧紧地勒着小城的脖颈,让它无法舒展地延伸到铁路另一边蓬勃发展。

今天小城里的许多拥堵,都是它只手造就。小城人急得团团转,却始终拿它没办法:要造人行天桥,须得向铁道部门打报告,征得审批后才可以动土。

于是,在小城日新月异发展的节奏下,铁道硬生生地把小城切成了两部分,就像人的手脚被利刃砍断,只连着些薄薄一丝儿皮肉一般,细细地悬着,你却无可奈何。那模样,直看得返乡人心里发疼。

四五前年,听说父母官们向铁道部门的申请得到了批复,可以建一架人行天桥,穿过铁道的腹部。这样,小城就像哮喘病人接通了一台呼吸机,可以舒畅地呼吸了。

挖土机开进工地,在高高的围墙里轰鸣的时候,小城里的人们,心里像三伏天吃了钟楼小奶糕一般;脸上渗出来的舒坦劲儿和兴奋劲儿,比甘肃武威的郁金香还甜十多倍。

都知道这是个大工程,也都预备了这工期不会短。可是没有人想得到这工期会长到无限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工地里的声响稀稀拉拉地慢下来,然后就是时动时静地小倒腾。现在,工地里彻彻底底地死寂了,就像一条完全冻僵的死蛇,长啦啦地摆在那里。——铁路东西,小城内外,被咔嚓直接砍断。

这世界的主题节奏,翻遍古今中外,无非就是个“匆忙”。大家来来往往地奔腾,形成了这世界的热闹。对于这份情景,司马迁在《史记》里说的很是到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小城里面居住的,总有很多要去铁路东边上班;铁路东边小区里的,偏又要赶到小城里面去供职。一条僵死的铁道,让东来西往的赶路人,哀声叹气。大家站在自家阳台上,想到毛泽东主席的一句诗句,“一架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这情形却恰恰是诗句的反照:捷径堪堪地成了绝路。

开车,要绕很大一圈儿;骑车,须得两次翻越沟坎。遇了走路太远,开车太近的主儿,每一次出发前都要左右犯难。

有那穿了高跟儿鞋,“嘎噔噶噔”袅袅娜娜走过来的靓女,每每到了工地的沟坎边儿,粉脸便被吓得变了颜色。脚下东扭西歪,嘴里便惊得呀呀呼叫,很多时候是手脚并用的情形。待终于成功过到另一边,无一例外地都要蹲下身子擦拭鞋上的泥巴,或者猫了腰揉搓酸痛的腿脚,嘴里发出喋喋不休地咕哝……

一段便通时候只需要三分钟的路,总须得废去十多分钟。我去图书馆,原本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脚程,现在也得花去三十多分钟。好在我最近在计步,在心里把爬上爬下的翻越,当作了检验腿脚灵活敏捷的一个关卡,便不太以为然了。

我天生对路有着特殊的感觉,小时候很容易就记住了走过的乡村小路,后来常常惊叹于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高速路,现在很向往通向很远很远的心路。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人跟人之间,其实都有一条路在连通着,那条路叫作理解。

眼前有路,心中有数。你道是这路贴在地上?其实是刻在了人们的心里。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惠安中学教师,省诗联协会会员。文风力求散淡,干净。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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