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花木缘——荷花
大殿前突然增添了盆栽的荷花,猛然看到,惊艳了我。
一 排不起眼的花盆,花盆躲在修剪整齐的榆树后,榆树 边上再是高过屋顶的郁兰花树,盆栽的尚未开花的莲叶掩 没于其中。
这就是莲叶啊!
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
想起那首采莲南塘秋的诗。
也想起那首“荷尽已无擎雨盖”的诗句。
想起那副小和尚头顶莲叶合掌的萌态照片。
想起莲池,想起弥陀净土,也想起经文中那些曼妙的关于莲的经句。
想起这是佛教的花呢!
真正在游人往来,日日经过的大殿前看到这尚不成气候的 寥寥几盆的莲叶,忽然惊㤞,一站许久。
雨后的水珠凝结成水滴静静的卧在荷叶的中央,夕阳 的光辉,让其越发干净透亮。雨水将硕大的荷叶洗的 一片新绿,手轻轻扶过那嫩绿的薄薄的边沿。目光掠 过那清晰可见的纹路。这就是荷呢!又一次惊叹,这些自小涂鸭了无数次的荷 叶,当亲眼目睹,当如此近距离的抚摸,我感动的像久别的故人重逢一般。
道不明为何爱荷,爱莲,连同这圆润的硕大嫩绿的荷 叶,莲藕,莲子,样样都成了我的最爱。是自小被起了学名,名字里有莲?还是她当真美的与众不同,亦或者长在南方的她让我这个北方人分外希罕。或者是作为一介佛教徒,对《佛说阿弥陀经》和《无量寿经》中描绘的西方净土境象,终于有了现实版的想象参照物。
莲之美,惊艳了我的时光。却分明不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 到南方,火车经过黄梅,路边大片的莲花,让我屏了呼吸, 拼命侧身瞅着窗外,恨不得让火车暂停。
几年前母亲来厦, 领母亲去南普陀,正值夏日莲花盛开,放生池内朵朵的鲜艳 花朵挺立于郁郁层层的大片嫩绿之上,为母亲照了一张相, 隔着池子石柱栏杆,一朵莲花宛然入镜。
当年也和十九岁的师兄采过莲。
当年的小师兄,为了采莲,给养莲的农户给钱,拉着我直奔那 大片的盛开的娇艳的莲花,师兄挽起裤腿直接赤脚踏进淤 泥,看着她方才白皙的皮肤瞬间沾了黑泥,师兄却自在 的从荷花底拔起枝枝荷花,长长的空心枝茎连着池底的 莲藕。师兄说你下来吧,我却怎么也做不到她那般自在——赤着脚, 洒脱的踏入在我眼里脏兮兮的淤泥之中。师兄将连同枝茎 拔起的大红的或粉嫩的或白色的,一束束荷花塞入我手中,新鲜的花的味道充斥着鼻端。荷花长长的空心枝茎,上面一层突出 的绒刺,刺手。返回,天下起了细细的雨,师兄一米七的身高,身体强壮,却有着丰润的娃娃脸和黑葡萄 般的眼神,十九岁的她,身高体型和那张脸 以及眼神透着点反差的萌憨。她们都说,师兄脑子痴傻,只是不明显罢了。因为总异于常人,却又信佛,她父母便几千里路从四川送到了这个寺院,本意是听说师父修行好,让跟着师父。
师兄高大的身影随在我身后,我怀里抱着一大把各色鲜艳的荷花, 她说抱回去供佛。她将淡黄色的塑料雨披围在我身上,雨披冒子套着头,浑身上下的鲜艳色彩,师兄自己却兀自走在雨中,跟在我身后,一路走一路看着我 笑呵呵的 ,路上行人纷纷注目,是 花,是她,还是我全身包裹的样子。
平日里的师兄,总是在大家集体出坡劳动时不加入。
一天正值冷天,当师父们搬东西,她搬着凳子在晒太阳,阳光暖暖的打在她的侧脸,那兀自享受的的表情一点不会在意师父们纷纷路过,看到因她偷懒而不平的目光,反而侧过头,看着我们露出沉浸在幸福中傻傻的笑,就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自己才傻,像个俗人,拼命的奔忙,怀着一身的戾气和不满,似乎心中始终做不到师兄那般自在。
师兄终于没有逃过集体劳动的任务,但当她加入,方才两个人抬得起一件的物品,她一手拎起一件,走的轻松自在。面对着她如此大的力气,我惊得目瞪口呆。
师兄终于走了,在和我一起做过净人,一起剃度后不久,被她母亲领走了。走的时候,师父请大众师父专门给师兄放了一场蒙山,师兄的母亲带着谦卑的劳动人民特有的淳朴,很认真的给师父们道谢,感恩这么久大家对师兄的照顾。望着师兄母亲虔诚的样子,我忽地羞愧起来,至少与她一个房间我常常嫌弃她,从来不收拾房间,自己床铺堆满了衣服,无论什么时候就那么一躺,我时常表露的嫌弃,哪里是照顾了。
面对她母亲的样子,忽然想起,她走在路上念叨的那句,“散心杂话,信施难消。”忽然想起,她常常将自己所有的钱买了面粉,看到收集的字纸烧成灰,合着面粉拌匀了给水里的鱼,她说她看到书上有这样写,吃了合着面粉和字纸灰的鱼可以长智慧,可以解脱。
师兄走了之后,落寞了好久,几年间,佛陀跟前,人员来来往往的相识别离,终于变得淡定而无动于衷,那些记忆却刻在脑海,如同今日,亲眼目睹荷花,沉淀的记忆突然鲜明。抱着大把荷花在手的欣喜已不复,却对比我年少的师兄自在洒脱影响深刻,时至今日才明白,她才是一个真正自在善良的人,而我被束缚了,总是拿一些外界的东西评价另一些东西。
……
一束花,一段时光,一段记忆,在这廖廖几盆荷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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