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之——笔记
2020年,我用完了两个笔记本,大约30万字。
可以说,我今年写的20多万字东西,都是笔记本的功劳。因为这里的精华有很多养分,它们给了我很多很有价值的东西。如果说我现在稍微会写人物了,那么,都应该归功于笔记本。有人说我记性好,其实是我的笔记记得详细。
我记笔记凭自己的眼力。可能是一个词,可能是一个句子,可能是一段话,也可能是一整篇文章。比如,《南方周末》新年献词和“感动中国十大人物”颁奖词是必抄的。还有一些对我很有启发的文章。
只要我觉得入眼的,都要记下来。“拾到蓝篮都是菜。”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心理做笔记的。我这做笔记的习惯,外人看来很辛苦很笨拙,但是,这就像鞋子对于脚,合适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我感觉很舒服很受用。
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真是这样的。看一遍,读一遍,和抄一遍,体会各有不同。看一遍,比较粗略;读一遍,稍微有口感,能找到一点节奏感和抑扬顿挫感;抄一遍呢,你就会注意一个词语的用法:为什么用这个词呢?可不可以换个词语呢?很多情况下,你会发现是不能换的。也许意思也很好,可是读起来发音有点拗口,让人听了不是很顺耳。
老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打虎上山”唱的,原来是“迎来春天换人间”。后来,毛泽东主席给改了,把“春天”改成“春色”。为什么要改呢?显然“春色”比“春天”具体,同时,听起来声音也很顺乎。原来的“迎来春天换人间”,基本上都是平声字。“迎来”“春天”“人间”,就一个“换”字是去声,如果按上腔是飘高的,都是高音区,怎么唱呢?没办法唱啊。换成这个“色”字,把整个音扳下来了,平衡了,平仄关系就产生了矛盾,这个矛盾才造成了抑扬。
很多时候,就是一个字或者它读音,让整句话“美”了起来。古人所谓的“一字师”,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什么“僧推月下门”到“僧敲月下门”啦,什么“数枝梅”到“一枝梅”啦,都是。还有些,直接就是断了句,变换了标点符号的位置,诗意完全换了个境界。毛泽东主席的诗作《水调歌头·游泳》中,原句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臧克家先生建议改成“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就是现在我们读到的样子。为什么呢?原来的“四七”分句,变成现在的“六五”分句,读起来更顺,而且意境也很不一样了:原先的静态,一下子成了动态,长江大桥建设的神速似乎清晰可见。
所以说,写东西的人,其实在写的时候,笔下的文字是在流动的,在活泼跳跃的,或者说就是自己在歌唱着的,所以,他的语言才有了活力。这种体会,非动笔不能感受得到。你看,这就是动笔的好处。
这些年,我也写了一些颁奖词。颁奖词这玩意儿,除了要特别注意炼词的意思准确外,还要注意音韵。因为它是要用来朗诵出来的,如果音韵不和,会给朗诵者造成很大的麻烦。听者也会觉得耳朵有点“硌”。这个“硌”的感觉,就是音韵上出了问题,就像音乐,旋律不顺畅了。
汪曾祺先生一直主张,“小说本来就是语言的艺术。”说谁的小说好,其实就是他的语言好,就是俗话说的“腔调入耳”。这跟人说话一样,同样的话,有些人说出来人爱听,有味道;有些人说出来,刺耳,惹人烦。
他说,语言的字词表面和它所表达意思之间,并非橘子皮和橘子瓤的关系,而是它们本来就是一回事儿。即字面意思就是内容。——这才是对语言的准确理解。
他还打了个比方:绘画是线条和色彩的艺术;音乐是旋律和节奏的艺术。如果有人夸你“这篇小说不错,就是语言差点。”那么,就像你说这幅画画得不错,就是色彩和线条差一点儿;这个曲子还不错,就是旋律和节奏差一点儿。你觉得呢?
我写了四年公众号。写了这么些东西,我有了点体会:语言就是感觉。感觉怎么来呢?从笔下来,把那些好东西手抄一遍,你一定会有新的发现。
我最近写人物的时候,感觉比四年前顺手多了,读者的反响也比较好。大家都说我观察的细致。其实,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笔记本给了我很多帮助。它教会我如何抓细节,如何把人写“活”,——就是大家所说的“画面感”,就好像那个人站在了你面前。
读书和写作是一个承接关系,在它们两者之间,还有一个重要的小扣子——做笔记。
笔记不是对你读过的书的重现,但是你读过书的精华的萃取和集萃。
“无笔记,不读书。”如果要阅读,身边一定放一个笔记本。读书要有“雁过拔毛”的精神,把拔下来的“毛”都集中在笔记本里,你一定会尝到甜头的!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