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 菜
宁生 焕琦
作者简介:
王焕琦,男,1949年出生,山东宁津人,原德州市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小说集《远去的岁月》,长篇小说《无地涅槃》《地出霞光》《站脚地》等。其短篇小说《魔袋》在全国首届郭澄清(农村题材)大奖赛中获“优秀奖”。
王宁生,男,50后,山东宁津人,骨科医师,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见《青春诗歌》《中国风》《北京青年报》《山东诗歌》等报刊及文学网络平台,出版诗集《含羞草》。
当手术快要结束时,乔峰对下级医生说:“你们缝吧,我下去了。”他摘下手套,脱掉手术衣,换好衣服走出手术室。他抬腕看看表,已12点10分,显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职业让乔峰习惯了这种节奏,外科医生不论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必须随叫随到。晚下班或错过了饭点,那是常有的事。乔峰今年五十岁,看上去还算矍铄。今天这台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他感到有些疲倦。可一想到手术很成功,不免又从心底生出一种自豪。正当乔峰信马由缰地放飞着思绪,这时,他忽然想起早晨上班前爱人的交待:老乔,今天我在单位加班,中午你务必回来照顾孩子,别误了孙女上学。乔峰一个激灵,心说:差点儿误了大事。这些年,由于乔峰特殊的职业,没早没晚,无法管家,都是老伴儿照顾孩子。今天,算是临危受命。想到这, 乔峰赶紧骑上自行车,匆忙往家赶。家离医院不远,大约两站地,骑车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中途经过一条小街,路两侧,有零星卖菜的摊点。乔峰想顺便买点儿菜,中午给孙女做蛋炒饭。这个菜市是自发的那种,时有时无。由于县城正搞“创卫”活动,经常有城管光顾。城管一来,卖菜的便做鸟兽散;城管一走,便又聚拢起来。今天还算万幸,城管没出动,卖菜的摊点不少。乔峰看看时间不早,没有心思多浏览。他停在一个菜摊前,见地上摆着黄瓜、胡萝卜、西红柿等,蔬菜很鲜嫩,一看就是棵上刚摘的,滋润水灵,光鲜亮丽。乔峰 挑了几根黄瓜和胡萝卜,递给摊主。摊主是位老年妇女,一看就不是买卖人,头发已见花白,动做显得有些笨拙。卖菜女人伸出一双手粗慥的手,接住乔峰递过去的菜,放到称盘上。乔峰在衣兜里摸钱,恰好衣兜有个10块的,是前几天给孙女交学费剩的。卖菜女人接过钱,举起来对着空中照了照,确定不是假票后,放心地放进一个布兜里。然后又从布兜里扒拉出几张,爽齐,双手递给乔峰。乔峰接过钱,也没细看,顺手揣进衣兜,拿了菜骗上车子回家。回到家后,老伴儿果然没回来。乔峰麻利地扎上围裙,挽起衣袖,下厨做饭。说起厨艺,乔峰不外行,大凡外科医生都心灵手巧,匠气十足,炒菜做饭不在话下。他先将洗净的黄瓜和胡萝卜切丁。只见他左手扶菜,右手操刀,哒哒!哒哒!一刀接着一刀,刀刀相连,刀下的菜随他的意念改变着形状。突然,乔峰“哎呀!”一声,顿时,鲜血从他的左手指溢出。可能是今天手术时间长,有点疲劳,乔峰不小心切了手。乔峰用右手拇指按着伤口,他想起衣兜里还有一块做汗带用的纱布,可临时包扎一下。当他把手伸进衣兜,却一下子摸出买菜时卖菜女人找给他的钱,粗一看,是47。乔峰想,我给了她10块,她该找我7块啊!怎么是47?坏了!一定是那女人把10块看成50的了,多找给我40!唉!你说这个卖菜的傻女人呐一一哪有做买卖这么大意的!自己种点菜,满打满算能挣几个钱呀,照这样,还不有宅子连地也赔上啊!这时,孙女放学回来,看到爷爷手上的血:“爷爷,你切着手啦?快包上。奶奶呢?”乔峰说:“孩子,回来啦,奶奶在单位加班。爷爷这点伤没事,你先做作业,我有点事去去就回。”乔峰草草包扎了伤手,一路小跑(不便骑车),直奔菜市。他要找到那个卖菜的老人,还钱!他边跑边想:这叫嘛事啊一一一个年大体衰的老太太,出来卖点菜,添补日子,单单碰上这事。这几十块钱对她来说,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数目呀!想必,老太太也已儿孙绕膝,本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却还要为生活奔波。乔峰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苦孩子,他见不得这个,也忘不了小时候上学时,娘为他四处借学费的情景……当乔峰气喘吁吁跑过两个路口,赶到菜市,只见马路两侧卖菜的大多散去,只有一个卖菜的老汉正在收摊。乔峰问:“刚才这里那个卖菜的大姐走了啊?”老汉说:“走了一会儿了。”
乔峰听罢,一股失落感袭上心头。这时,一辆洒水车从远处驶来,汽车喇叭里传来女播音员的声音:现在洒水车正在洒水作业,请你及时避让……
乔峰伫立在路边,一动不动,全不见洒水车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角。他攥着手里的钱,就像手术当中遇到棘手的难题无法排解,感到从未有过的纠结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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