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行话暗语道破景德镇千年瓷业习俗
天下闻名的“瓷都”景德镇,自五代时期开始小规模生产瓷器,到明清时期皇家御厂的设立,以及海外市场的扩大,形成了众多手工业工场。瓷工们为了彼此交流和学习技艺的需要,为了对某种生疏事物进行语言表达从而达到群体性(至少是行业中)的共识,逐渐地产生了一种独特的行业暗语。这些独特的词语背后所暗藏的、承载的,便是景德镇千年瓷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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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镇瓷业分工细致
俗称八业三十六行
“景德镇陶业,俗呼货料,操土音登写器物花式,字多俗者,其不见于字书,字如(石由)(土足)之类……”这是清代景德镇督陶官蓝浦在所著的《景德镇陶录》中,对景德镇特有的瓷业行话暗语进行的记载。
景德镇瓷业的分工非常细致,俗称八业三十六行。据《景德镇陶录》叙述,景德镇仅制坯业就有淘泥、拉坯、印坯、镟坯、画坯、春灰、合釉、上釉等分工,各道工序环环相扣,全为手工制作。
因此,各行业中使用的行话暗语也十分丰富。据景德镇陶瓷民俗博物馆原馆长、文博研究员周荣林介绍,在瓷器的原料、颇料和墨型上,就有近百种称谓;在坯房(手工作坊)、红店(画瓷器作坊)、窑场、瓷行(销售店号)等行业中,有关工具、工序、技术、行规、计量单位以及人际关系的行话暗语更是数不胜数。
印坯工套坯
自诩“县官坐堂”
在瓷器的制作过程中,瓷工们之前可能有些简短的对话,在外人听来都像暗语,听得云里雾里,几乎只有业内人士才知道其中的含义。
比如在烧窑之前,要对瓷土进行测试,因为不同批次的瓷土,在窑火中的收缩率及耐温程度也是不同的,这将直接影响制瓷的优劣。一小块经配制好的泥料,瓷工们称其为“照子”;测试的过程也就是“试照子”。
还有一些更显得无厘头的行话暗语,周荣林介绍说,如瓷工们将圆形瓷的模具称为“死人头”,印坯工人拍打模具给圆器内部定型的工序,就被形象地称为“拍死人头”。因为印坯工在套坯时,会用木巴掌把坯底打得“啪啪”作响,所以他们就自诩为“县官坐堂”。
还有一些行话暗语对制瓷工序进行了高度概括,如“前三脚”,指的是打杂、做坯和印坯,因为这是瓷器成型过程中的前三道工序;同样的,“后三脚”是瓷器成型过程中的最后三道工序,即利坯、刹合坯、剐坯。
“轿夫”不抬轿
抬的是坯料
因为分工极为细致,在景德镇瓷器业,工人们各自的职责也分得非常清楚,工人之间对彼此的称呼也有许多行业暗语。
在瓷土矿的开采中,技术人员非常重要,一个好的技术人员,能够准确地找到优质的矿藏,并知道如何开矿,还要负责对矿物进行鉴定。对于这种技术人员,业内人士都会尊称他们一声“扶塘师傅”。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较为形象的或是揶揄的行业暗语,比如说在景德镇找“轿夫”,也许并不是真的要找抬轿子的人,而是要找大器装坯工,因为大器装坯工常常两肩各扛着一块装有成坯的料板送入窑里,就像抬轿子一般,因此而得名。
同理,还有“土狗子”,这是剐坯工的行业暗号。因为剐坯工是把坯底挖成圆洞状,如钻土的“土狗子”(一种昆虫)而得名。
比较“悲剧”的是拉坯工,因为这类工人需要长年盘膝坐在坯车上干活,他们两腿的膝关节都变了形,走起路来外扩比较严重,久而久之,人们便习惯称他们为“螃蟹”。
二十年“开禁”收徒
要举行“挑红篮”仪式
据江西民俗专家余悦介绍,旧时景德镇行帮组织众多,仅从百余年的历史来看,围绕瓷业生产就形成了名目繁多的行帮组织,各种大小行帮约有400多个。行帮既多,各行各业的规约就多,有的规约有文字记载,有的则在口口相传间形成了颇有特色的行业暗语。
童庆社是烧炼工人行帮组织的名称,二十年才收一次徒弟,叫“开禁”。这时,上了名册的徒弟可从“小夫手”升为“把桩师傅”,俗称“长做”。
装小器业也是每隔二十年才“开禁”收徒,且非五府(南昌府、饶州府、九江府、南康府)人不得参加。因为“开禁”时要用红颜色涂装坯篮,然后挑红篮过街,沿街还得放爆竹、吹号奏乐,装小器工人可以带徒传艺,时间一长,人们便将这个仪式称为“挑红篮”。
余悦介绍说,与“挑红篮”相对应的,还有“挑黑篮”,如果装小器业人少事多,他们就会破二十年“开禁”的规矩,提前收徒。不过仪式也不简单,同样要举行挑装坯篮上街的仪式,不同的是,必须将坯篮涂上黑色,也叫“开黑禁”。如果在街上平安通过,则表示同行群众同意收徒;如果有人在中途干涉抢篮,就不能“开禁”。
做工不收钱
反要掏钱“买位置”
除了“开禁”收徒,平常如果有烧窑工人想要到窑上做工,首先得向窑户交钱“买位置”,买到了位置才能有工做。但为了弥补工人,他们又会向做坯户去要,如“包子钱”、“酒钱”、“吹灰肉钱”等。由于做坯户除了要向窑户交纳一定的烧炼费以外,还要交这些额外的费用,因此,自然要提高瓷器的价格,把负担转嫁给消费者。
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俗称“七月半”,瓷工们都会放假三天,有请工或者辞工的,都会在此期间进行。老板换工头、工头换板板(每个工种的小工头)、板板换伙计,所以又被称为“变工节”。
如果有人被辞退,就由做头师傅请工人上茶馆吃茶,叫“定事茶”;如果六脚工人(拕坯、加表等工人的总称)中有一脚工人被辞退,另请工人叫“板换人”,要由老板请各脚师傅吃“蒸肉饭”:“蒸肉”即大块的米粉肉,一巡两大块,一搬要吃三巡。
倘若有瓷业工人违犯了帮规,做头师傅便会通知有关工人在饭馆聚会,介绍该工人犯规情况,并宣布“割草鞋”(意即驱逐,不许在景德镇做工),聚会上馆子的费用还得由犯规工人来支付。
但是,建国之后,随着政治、经济制度的变革和瓷业机械化生产的不断发展,景德镇瓷业的行话暗语开始淡化,不过,作为景德镇瓷业习俗的一部分,它已经被列入了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加以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