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妈妈印象(一)
妈妈印象(一)
周颖||安徽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妈妈这个称呼,是个模糊的概念。因为我的爸妈都在外地工作,我出生40天就是由奶奶带着,一周岁就被奶奶带回农村老家,和叔婶住在一块。叔在镇里法庭工作,我们其实是和婶婶住在一起。婶婶是生产队队长,嗓门大,爱训人。整天讲我妈不要我了,不喊我的名字,喊我怐(kou愚昧)丫头”,虽说是开玩笑,但不喜欢她这样的喊我。
奶奶34岁守寡,俩儿没有闺女,心中遗憾多多。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当婶婶惹她生了气,就会在我面前讲她没有闺女的遗憾。我总是用双手捂住奶奶的嘴,跺着双脚大声嚷:“谁说你没有闺女?我不是你闺女吗?”每次奶奶听了都笑得前仰后合的,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那时,爸妈不常回老家看我。只把钱寄给叔叔。我们村里有学校,小学到初中都不要出村子。所以,我5岁就上小学了。看到别家的孩子都在妈妈面前撒娇,我却和奶奶相依为命,就对“妈妈”这个字眼很犯恼。叔家的大儿子会弟,比我小8个月,和我同班上学。听到他在我面前喊他妈妈的时候,我就扯着他的小耳朵把他打哭,逼他和我一样喊他妈“婶婶”。
会弟虽然高我一头,但自小就怕我。也没有我自立性强(当会弟在他妈面前撒娇要奶吃的时候,我已经会帮奶奶洗碗捶背了。),会弟上一年级还解不好裤腰带,每次上厕所都让我给他解裤带。有一次竟在课堂上要我给他解裤带去小便。惹得老师和全班同学都朝我俩大笑。我又羞又气,背起书包就跑出了教室!他可倒好,因裤带解不开,又不要老师给解,结果尿湿了裤子,也一路哭着骂着喊着“大姐”追我回了家,结果被我打了屁股。会弟为了讨我的好,为了让我给他解裤带,当然也更怕我打他,上学后见了自己的妈妈也就和我一样喊“婶婶”。这样一喊就是50多年,一直到我婶婶去世,会弟弟也没有改口。
有一次,会弟为了在我面前表白自己的诚意,就追着自己的妈喊“婶”,可巧正赶上婶心情不好,就拉过他来责问怎么回事,会弟和我拉过勾,会弟不出卖“姐们”。任婶再怎么问会弟也不说。婶婶很生气,就打了会弟一个耳光。我看见会弟挨了打,就飞奔过去朝婶的手上咬了一口!婶气极了,抓住我就打,会弟飞跑回家叫来了奶奶……
于是,奶奶和婶吵了架,奶奶被婶婶推摔倒了,奶奶的胳膊也摔伤了,奶奶和婶分家了。我和会弟都跟着奶奶,婶也没阻拦会弟(婶当时还有两个儿子)。分开吃住了,我和会弟见了婶连招呼也懒得打了。从此,我再也没打过会弟弟。
不知为什么,我自上小学后,妈妈一年几乎都不回来一次了,而且也不常给我们寄钱了。后来把二妹和大弟也送回来让奶奶带了。听村里人讲,“整风”了!我爸(县委领导)在俺县公安局被“反省”了,我妈(县某厂领导)正“陪”爸在公安局接受监控。我们全家9人的商品粮户口(包括会弟弟的),也因此被注销了……哎!那时少不更事,大人们的事情,奶奶也不告诉我。我就知道,当时我和会弟的学费就靠奶奶喂猪喂羊卖几个钱供给。
我8岁那年年底,妈妈在县公安局里生下了二弟,奶奶听讲又添了孙子,高兴!奶奶决定到县里去看望。头天晚上奶奶就忙活起来了。她把大弟二妹交给婶婶,杀了家里仅有的两只老公鸡和一只正下蛋的老母鸡,褪好洗净后,又给爸炒了一小口袋炒面(爸爸最喜欢吃奶奶炒的炒面,爸爸已经3年没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就带着我和会弟弟,搭村里去县城的便车,到县公安局去看妈妈(奶奶其实更想趁机看看爸爸)了。为了让弟弟妹妹在家听话,我把平时奶奶分给我的几个没舍得吃的糖果,全拿出来分给了他(她)们,就兴高采烈地和奶奶进城了。
爸妈住在有着门岗的公安局大院里,那是靠着厕所的两间小砖瓦房(爸妈在那已经住3年了),一间作厨房一间作卧室。人可以在大院里走动,但不能随便出门。平时买菜干啥的都有专配的“保护人员”上街代办。据说有一份涉及省里某“大领导”在淮海战役中“勾结”白莲教的检举材料,“上面”要让爸写(爸曾当过大领导的警卫员)。爸不写就株连了妈妈,所以把妈妈也“请”来“帮助”爸爸写那份检举材料。三年过去了,爸妈检举没写出来,倒给我又添了一个小弟弟。“上边”生气了,勒令监控时间再延长一年,如果爸爸再写不出检举来,就开除爸的党籍,遣送市监狱。这当然都是奶奶后来告诉我的。当时我和会弟最关心的就是能否在爸妈这里饱吃一顿鸡肉的问题。
中饭是奶奶做的,妈妈让奶奶把两只大公鸡都剁了,炒了满满一小锅,妈妈生弟弟还没满月,不能吃。我和爸爸很陌生,不敢抬眼看爸爸。妈妈说我长的最像爸爸,爸爸最疼我了。可我印象模糊。爸爸不讲话,吃饭时只把鸡肉夹给奶奶会弟和我,他看着我们吃,自己却没吃一块。奶奶看着爸爸和妈妈只是流眼泪,也不吃。
我看着也想学大人不吃的,但毕竟我和会弟在家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几块肉哦。最后食欲终于战胜了理智,我和会弟弟都大块朵颐地尽兴地吃了起来,每人都吃了两个鸡腿和半碗鸡肉,吃得鼻子脸上都是油腻。只顾吃了,二弟弟长的啥样我也不知道(压根我就没看)。看到我俩的馋样,妈妈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妈妈很瘦很虚弱,脸色苍白,不到30岁的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只有那两条油黑发亮、长过褂襟的大辫子上,还散发着一点青春的气息。临走时,妈妈给了奶奶二十块钱,让奶奶给我和会弟交学费买东西,我和会弟同时喊“妈妈再见!”妈妈把我和会弟同时揽在怀里,亲着会弟的脸说:“我的儿,亲戚朋友都和我们“划清界限”了,你还喊我妈妈,你今后就是我的亲儿子!”(从此,会弟就真正成了我们家的人了)我们走时没见到爸爸,爸又被两个背枪的“公安”带走受训去了。(待续)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周颖,女,安徽省涡阳县人,文学爱好者,网名有:孤芳自赏、安徽花农、月中桂、山那边的风景等。安徽省秉烛诗协会员;安徽省太白楼诗词协会会员。县曲协副主席、县作协副主席、中华杂文网高级会员。中国原创文学《散文版》总编。现任《中国原创文学网》特邀作家。曾任《中华诗词论坛》女子版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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