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无处安放
无处安放
萱萱
写在前面:在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把结局定性了,不管在中间的过程中,故事情节怎样被反复删改,人物的最终命运都逃不过这个我已经限定好的概念,就是无处安放。要是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的话,其实也是少了很多意外的精彩纷呈的,所以有的时候缺憾反倒是一种美。幸运的是,洛江最终还是在这个纷繁的尘世中很好的秉承了自己的内心,没有因外界所需要她的样子而改变。其实她就是一个善良、单纯又有点离群索居的普通人,她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不懂得与这个世界相处,所以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这却是我最喜欢她的样子。可她毕竟是人,是活生生的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所以她为了爱放弃所爱,这一点让她落于尘土,像每一个平凡的为爱痴狂的女孩子一样可爱。而夏海,是我们生命里终将错过的好男孩。
夏海在洛江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用惯有的45度角向左后方看去,这个姿势他保持了三年,可是在这三年里,终究还是没能出现一个像洛江一样的女子。洛江曾经对夏海说,我们两个人名字里的水太多了,在一起注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即使不是大浪滔天,也会常常阴雨绵绵。这句话对夏海而言就像是一个魔咒,使他在分手后回忆起这段感情的时候,大多数的场景都是跟水有关的。就连他们的第一次相识,也是因为洛江的眼泪。
高二文理分班以后,夏海转去了文科班,原本对于自己的未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只是觉得在之前的那个班里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大家都自顾自地埋头沉浸于各种题海之中,偶尔同学之间的学科交流也都是草草了事,然后又沉浸于更长久的寂静之中,教室里充斥着各种不信任和竞争,这种诡异的气氛让夏海下定决心转来了文科班。不曾想,文科班的女生如此众多,每日的聒噪声不绝于耳,这让夏海更是烦躁不已,分班后的第一次单元测试就考了个倒数。班主任在派发成绩的时候,显然已经按照此次考试的结果将同学们分成了三六九等,不用想,夏海排在最后一个等级里。
下发成绩没过两天,班主任就召开了一次班会,旨在更好的帮助后进生们发挥出自己的潜力。整个班会过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优等生对此次班会的主题展开了深入且热闹的讨论。关于如何在不伤害后进生们自尊的情况下多鼓励他们,如何更好的帮助他们记忆和背诵文史综合等等。夏海漠然的看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班主任时不时的对提出问题和讨论问题的优等生们抱以赞许的目光和微笑。班里绝大部分同学都是此次班会的附属品,他们都属于中等级别的,显然并不是此次班会的主角,因而大都埋头在做自己的事。那些未经允许就被希望后进的几名真正的主角们,他们显然并不怎么乐于接受这被额外强加的关注,有像夏海一样神情漠然的,还有些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起来,班主任可能看见了也像没看见一般不去理会。
本来夏海以为这场班会就会以这样一种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形势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被遗忘在每个人的记忆里。可最后那个被叫起来发言的女生,让夏海在以后每次想起她的时候,心口都会微微的抽动一样的疼。
起初夏海并没有注意到她,不知是谁低声惊呼了一声,她怎么哭了。夏海把头偏向左侧,恰好在后45度角的方向见到了一个双眼泛红的女孩。夏海看不清她的脸,因为转过头去的时候她正低着头用手擦眼泪,前面有同学一排一排的传纸巾给她。夏海见她接了过去,顿了顿,稳了稳呼吸,然后就听见她低声说了一句,我就是见不得有人受委屈。声音很小,听得并不真切,但这句话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不自觉地在夏海耳边进行着循环播放。
很多年以后夏海才懂,那句话里包含着对人和世界的无限宽容和深刻的理解。后来夏海才知道,她就是洛江,那次单元测试的第一名。
高中的时候,洛江就已经懂得,人并不能简单的用好和不好来区别。那个时候在洛江的心里,装着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化的完美的世界,她那个时候的思想境界已经全然不能仅用高中所学到的知识来承载了,她需要一个更大更广的学习空间来装载她的梦,需要一个能力强大的人来包容她,呵护她的这种天真。
曾经的夏海一度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强大到可以保护洛江一生的人。
洛江跟夏海说,人必须要有两颗心。一颗悲悯之心是对别人,一颗羞恶之心是对自己。人无完人,一般的人只要能有其中的一颗就已经很好了,要是一颗都没有,那活着还不如飞禽猛兽,活着也只能算是白活了。夏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洛江说,我只有一颗对你好的心。
高三那一年,洛江在拼命努力学习背书,而夏海只是在周末陪洛江去图书馆的时候才翻书复习一下,其余的时间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泡网吧。高考结束后,洛江顺利成长的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夏海在本省的一所专科学校念网络编辑。九月份的时候,香山的红叶还没有完全红透,夏海陪着洛江去学校报到。
上学的日子总是烦闷且无聊,每天压抑在无尽的试题中总让人幻想着终有一日逃离后的畅快,但当那一天真的来临以后,才发现不过是又一场无聊的开始。整个暑假,夏海都没有如预期料想的那样去西藏的布达拉宫转一圈。关于西藏有一种说法,那是朝圣者的天堂,但凡是有信仰的人都向往着有朝一日去那里朝拜。如今在这个烦躁的世界,估计也只有这里能让人洗尽铅华、返璞归真了。那些梦想着去尼泊尔的人们大抵也是这样的想法。然而,与最初的想法相悖,暑假刚一开始,由于洛江要先去乡下的叔叔家一段时间,所以他们原定要5人同游西藏的计划就被搁浅了一阵子。那段时间,夏海在家实在是闲着无聊,于是就从高中同学那里借来了一本日本作家乙一的小说《濒死之绿》。这本小说直接打乱了夏海的整个计划。
不知道是不是日本这个民族就是一个充斥着血腥与暴力的蛮夷国家,在夏海所接触的日本小说里大多都描述着社会的阴暗面。当年夏海用了两周的时间看完《白夜行》之后,每每在街上看到有年龄稍长的大叔领着七八岁大的小妹妹时,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亲属关系,夏海总有一种想要为民除害的冲动。当年的夏海也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很长一段时间被这类小说所描述和营造的不和谐的恐怖气氛所影响着。
或许是由于这个原因,夏海的正义感与男子汉气概要显得比同龄的男孩子更甚一点,所以当他见到像洛江一样的女生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被她吸引了。但是这其中的原因夏海一直都没告诉洛江,或是因为当时夏海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洛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年少时的爱情总是这样,只有在经历过后,回首时才能明白当初的种种事由都是有它的起承转合的。可惜的是,在当时当事人自己都未必看得明白,以至于一直到分开很久以后,夏海才慢慢明白他这一生注定只是为洛江一个人而活的,要不然他之后的女朋友们就不会跟洛江有如此多的相像,却又不那么像。夏海自己也说不上到底爱不爱她们,只是有时候,洛江的身影会好像和她们重合了一般。此时夏海就会怔怔的望上好久,久到夏海甚至觉得自己开始享受这样的感觉了,然后突然有一天,夏海从她们身上再也看不到洛江的时候,夏海就觉得倦了。
那本书还没有看完,洛江就回来了,但是此时原本计划好的五个人却只剩三个能做到说走就走,这时候夏海早已没有了远行的心思,那本书他也不想继续看下去了。夏海觉得自己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心理素质,他现在的状态还不如当初十三四岁的时候。洛江本就喜静不喜动,对于这一计划的取消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失望,于是乎,整个夏天,除了偶尔的几次出游,两个人都在家里宅了近两个月。直到洛江快要到北京报到,两个人这时才决定趁着去学校的机会,把北京好好的玩一玩。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夏海和洛江就已经坐着动车到达北京南站了。
在未名湖畔,洛江第一次和夏海进行了一次有深度的谈话,就像是蓄谋已久的一样,这次谈话让夏海猝不及防。始料未及难免显得有些慌乱,就这一次让夏海意识到自己和洛江之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难以逾越的鸿沟。
如果说大学培养的是人的学术逻辑,那么社会培养的则是资本逻辑。洛江像是这个城市仅存的几个孤独的守望者之一,这次谈话使夏海更坚定了这一点。明智未开,不变即亡,即变亦亡,这是严复在变法维新时期最著名的一句话。但在未名湖边上,夏海只觉得入秋后的太阳火辣辣的燃烧着,被湖水反射出来的光线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这让夏海突然就想到了他们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美好,所以这一刻,尽管难耐却让夏海感觉幸福不已。其实,从一开始,夏海就知道他们是不相同的。有些人,有些事,你明知道坚持下去的希望很渺茫,可你依然愿意这样做。夏海就是这样。
在上学的时候,我们遇见的都是同年龄的异性,那些美好的爱情发生了,然后死去,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男孩子能够承受得住女孩的成熟。他们不懂女孩的克制,觉得那样活得太死板,正如女孩们不懂他们的洒脱,认为那是幼稚和不负责任的表现。
这是夏海陪洛江看完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后写在日记本里的一句话,在这段话的后面,用更新颜色的笔迹写着,可是当我慢慢开始理解你了以后,却发现命运将我们越拉越远,原来生活远比电影更精彩。
夏海和洛江每周都会通四五次电话,从以前学校里的事聊到毕业以后找工作,或者聊两人的未来。那时候两个人对未来都没有什么把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
夏海是家中的长子,家里还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妹妹,而洛江则是独生女。刚上大一不久,夏海在和母亲的一次电话中了解到,父亲的纺织厂由于资金亏损周转不良被迫停厂了。因为当时工厂里的会计是家中的一位亲戚,父亲对他很是放心,但是在十一长假之后,这位亲戚就消失不见了。父亲这才想起来带人去查账,结果发现从三月份开始,这位亲戚就不断从工厂顺走资金,而且工厂的各项账目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是假账了。父亲发现的时候,厂子里已经亏损了近五百万,而且这位亲戚凭着父亲良好的人脉和信誉,拖欠了供货方近半年的资金,又从父亲合作伙伴的公司里借了五百万,做完这一切以后,这位亲戚趁着放假的档口携妻带儿逃之夭夭了。因为夏海平日里住校很少回家,即使偶尔在周末的时候回一趟家,家里人对这件事也是绝口不提。等夏海知道的时候,父亲已经把工厂卖掉了,和着家里的积蓄一起,还掉了大部分的欠债和亏损的资金,即使是这样,还有近两百万的欠款。父亲平时对人义气又讲信用,这件事发生以后,那些朋友们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安慰起父亲,那些欠了的资金也没有催促父亲限期归还,这让父亲很是欣慰。所以当夏海询问父亲家中情况的时候,父亲乐观地说,没什么大事,你安心的在学校学习,家里的事你不要管。虽然如此,身为长子的夏海还是感到了压力,身上的责任感在经历了这件事后突然之间增强了好几倍。大一下半学期,夏海一改往日的不羁,开始认真在学校学习上课,并且在心里开始认真规划起了自己的未来。大二还没结束,夏海就已经联系好了实习公司。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夏海提前步入社会开始了忙碌而又充实的上班族生活。此时的洛江,正在复习打算考研。
虽然一直想去北大继续学习深造的,可是在得知了夏海已经转正,并且签订了为期五年的用工合同之后,犹豫再三,洛江最终还是放弃了去北大的机会,报考了家乡的一所大学。在经历了四年的异地之后,现在两人总算能够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虽然不能再像高中时那样一起上下学,但好歹两人现在可以经常见面了。光是这样想想洛江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夏海也是,在日渐成熟与担当了之后,爱情已经慢慢地变成了一种习惯。维系两人情感的也早以转变为了亲情,两家人似乎早已默许了这门亲事,只等洛江毕业,就抓紧为两人筹备婚礼。
命运的转折点迟早都会出现,但是你无法决定它到来的时间,或早或晚都是悲剧,极少会出现皆大欢喜的结局。
充盈着饭菜香的室内在这个下雨天的夜晚显得格外温馨,食色之味是家与旅馆最显著的差别之一。客厅里,夏海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经济频道,工作服的一角还搭在扶手上,衣服的大半部分却已随着沙发的下凹隐匿在沙发里,或是皱巴巴的被坐在屁股下面。透过厨房半掩的门缝看过去,为这个家里增添生机的女主人正轻快而灵巧的忙碌着。夏海突然就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又如何都想不起这一切是否曾真实发生过,也许只是自己曾经的一个美好的幻想吧。那张并不怎么熟悉和感到亲密的侧脸,让夏海无比清晰的记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上午,一个面颊垂泪的女孩,孤零零地站在教室的后侧,用恍若隔世的声音震撼着夏海的心,与之重叠的,是医院哭天抢地的哭喊声。三年前,洛江随学校组织远赴非洲为当地贫困儿童的失学问题举办一场公益慈善活动,在回国的途中,飞机失事,机上45人无一人幸免于难。
客厅里的玻璃窗从夏海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就像是一张脸,挂满了徐徐下坠的泪,房间里,橘黄色的灯光透露着一丝温暖,伴着阵阵饭菜飘香。
图片/洪和胜
作者简介
萱萱,原名彭才宣,甘肃兰州人,女兵一枚,喜爱写作的白日梦想家,幻想有一天能够将自己的作品拍成电影,目前正在朝梦想努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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