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廉颇 | 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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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再起

文|辛廉颇

“想一睹开封铁塔的神秘颜色以及冲天千余年的威武劲儿,听信了“芝麻开门”旅行社的花言巧语,就组团到开封寻寻觅觅,花掉一笔你那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划算吗?”

令狐群校长大声地清了清嘹亮似冲锋号的嗓子,拍了拍自己宽厚的胸膛,对着初来乍到只有半个学期的教坛新秀们,要趁着在“五·一”小长假的间隙,松口气儿,到八朝古都开封旅游,想亲自一睹开封铁塔越千年而不倒的神奇,正纷纷嚷嚷议论个不休的当口,朗声询问道,“我告诉你们,一点都不划算!”

又嘲讽地疑问道:“你们四个人共交一千块!是不是?”

“是啊!”

“四新秀们”对令狐校长料事如神的能力显露出惊讶,其中一个女教师撇嘴形状如“一”,其他仨男教师结舌口型如“O”,绝妙配合完成“一OOO”元的造型,而“天机”泄露无遗!

“这就对了,'二百五’们!”

这个喜欢开玩笑的校长自己先笑起来,“四新秀们”才发现令狐校长刚才问的问题是个奚落人的陷阱,女教师反唇相讥说,“再增加一个你,就没有'二百五’了!”

“你说的对!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与铁塔有点神似,特别是颜色!瞧瞧看。”令狐校长铁锤一样的右拳标出一只前苏共领袖斯大林烟斗一样的拇指,指向自己“铁塔”一样的身躯道,“不收费呦!”

这个令人难忘的场景,虽时隔近十年,至今印象深刻,因为其中的一个“二百五”就有我。

令狐群在邓州市莲花镇教育界是个与众不同的风云人物,体格健硕,肤色黝黑,行走阔步,处处透出豪放,就是放个屁,也都不同凡响,一点儿都不谦虚,音量非调致最强大不可,说那样痛快而不憋屈——“天地无法,屁事难禁,何必藏掖!”是他光明磊落的口头禅;唇厚嘴阔,喝酒从不用三钱容量的微型小酒杯,怕没入口中而失踪,一般情况下,皆先干一茶盅,再论输赢,与“武二郎”有一拼,座上宾,不是大哥级江湖人物,就是权倾一方的显赫政要,要不就是体彩中奖的千万富豪;学校管理更是“若烹小鲜”,“质量、安全、稳定”用他的话说,“'三纲’在手,纲举目张”,什么“邓州市示范学校”、“教学质量先进单位”、“邓州市平安学校”等各种荣誉接踵而至。就是这样一位叱诧风云式的人物校长,却不料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中心校校长尤泉将暗红色防盗门关闭,正襟危坐在老板椅上,仰着身子斜躺着,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跟进来的令狐群校长尴尬地站着,两手交互插了插,立马又放了下来;想习惯性地背起来吧!地盘又不是自己的,倍感不妥;揣裤兜里吧!莲花镇六月竟无“飞雪”,而且不争气的汗滴净在特别丢人现眼的宽宽的额头处争先恐后地向外冒;弃之吧!却无王佐断臂的毅力和利刃,况且就是“断下了”,总不能搁放在尤校长的办公室里的办公桌上,哪怕是毫无价值的墙角也是失敬……正在危难之际,尤校长微睁左眼,将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般的利刃般的眼神射出来,轻抬右手的食指点了点,示意令狐群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轻轻地说了句:

“到 ——三 ——初 ——中 ~——吧!”

语速慢得像澳门国际赌王大赛肃穆赌局上的发牌一样一丝不苟,接着似乎是将忘了但不能或缺的一句话又补充上:

“任副校长!”

然后就重新恢复了双目微闭的原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柔柔地但却急切地“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弹奏了一通,听得出是送客的指令,一般中心校校长都有说一不二的坏脾气,大都没有征询下属意见的贵毛病,令狐群当然知道,很知趣地站起身来,“无可奈何花落去”般地将莲花镇“三小”校长的权力奉还给了尤泉,戴着三初中第五个毫无决策力的副校长职衔,轻轻地再一次合上厚厚的防盗门,任“咔嚓”一声锁栓弹住,悻悻的离开了中心校的“中心”首脑机关!

“刘贤弟啊,我得把我肚子里的知识晒晒!”

第二年春天,在一个日丽风和的周六的下午,无所事事的第五副校长令狐群平躺在躺椅上,翻开自己的暗红苹果牌羊毛衫,露出自己毛茸茸的已经扁了许多的肚腩,幽幽地说道,“多日不用,都快出毛了!”

“王贤弟啊,我得将我脑子里的智慧晾晾!”

第三年的夏天,在莲花镇的“王府”酒楼上,闲得像流浪狗一样的第五副校长令狐群将硕大无朋的头颅对着空调的“呼呼”的风栅愤懑地说道,“多年积累的智慧憋在脑迴沟沟里,都快馊了!”

“燕贤弟,你听过“二战”时期,伟大的斯大林元帅有句经典的名言了吗?”

第四年的秋天,秋风瑟瑟,“无事”但仍然没有资格“生非”的第五副校长令狐群,在学校大门口老远就对着前来巡视安全工作的中心校领导——安全专干燕庆高声说道,“死人是不会告密的!”——你知道吗?

“啥意思?”

燕主任眨巴眨巴视万物皆有危险,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小眼睛,不解地问道。

“真的?”

燕庆充满机警的小眼睛眨巴地频率迅速加快而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诧异道,“就是好告你状的那位!”

在莲花镇教育界,都知道王红文是令狐群的结拜兄弟,曾经好得能伙穿一条裤子的份,就是吃个蚂蚱,都不忘记分给彼此一只蚂蚱腿的铁哥们,他们怀揣着振兴莲花镇第三小学教育事业的共同的崇高理想,在“三小”教育事业的“战壕”里,同甘共苦、并肩作战十余载,特别在治理调皮捣蛋的问题学生以及应对蛮横不讲理的街头近似无赖的家长等方面,功勋卓著,声名远播,既有能把一头“蠢驴”吹捧成一匹“汗血宝马”令人高兴欣喜的口才,也有怀揣菜刀,应对豪强的生猛。大概演绎诠释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历史规律,已经功成名就的令狐群对昔日唯自己马首是瞻的难兄难弟的王红文,开始提出更高的要求,一是要求王红文规避“满嘴跑火车”的坏习惯——有一说一,而不是油嘴滑舌,把“稻草”喷成“金条”;二是改掉自己的“匪气”,也就是收敛自己的霸气侧露的坏脾气,做一个合格的文明的教师,不要动不动就与同事或者学生家长们干仗,掴本校调皮学生耳光,揣翻墙入内的外校学生的屁股,给“三小”的光辉荣誉抹黑!否则,“哼哼!”令狐群将警告的严厉隐藏在两声鼻音之中。

“昨天晚上,在克里姆林宫的议会大厅,叶利钦怒踢戈尔巴乔夫的裤裆,于是苏联解体了!”

“瞧见没,叶利钦的中国功夫是多么的厉害啊!据说得了少林寺真传。”

在莲花镇三小的中心马路上,在课间休息的教师们面前,王红文主任正手舞足蹈的吹诩着国际形势,预测欧洲风云,又一次忽视了令狐群校长的“哼哼”,此声音显然被藐视为仅是在令狐校长鼻腔里发生的共鸣而已!

“第二次了,兄弟!哼哼!”

令狐群校长粗壮有力的指头隔空捣了捣王红文,同时警告了一句,就背着手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只留给满不在乎的王红文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

“咋搞的?老武!”

“开学一周了都,老师们将能使用的粉笔头都用光了!”

政教主任王红文对着正从校园男厕所出来,刚拉好拉链的后勤主任武忠不屑地问了一句。

“咸吃萝卜淡操心!”武忠黑着脸反嘲讽了一句,“王主任改抓业务了?”

王红文的茅草火“腾”就上来了,霸气侧露的坏脾气再一次迸发了——

“别在老子面前摆徊你那倚老卖老的臭架子!”

“能让老师们拿指头当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嗯!”本来就长的脸,拉得更长了,眼肃成三角状。

嘲笑他:

“不如你再买个'爷头’替老师讲课得了!”

再有半年就要退休的武忠气得脸色煞白,更是“爷头”戳到了痛处,而恼羞成怒。原来教育局计财科,组织审核账目时候,发现莲花镇第三小学校办公、设备、生活等用品的价格虚报很多,譬如,一只斧头市场价五元,他虚报五十元,而偏偏在清单上将“斧头”错写成“爷头”,于是教育局计财科吴真科长质问他:

“武主任,哪个“爷”的“头”仅花五十块钱的便宜价钱就能买到?拿来我看看!”

吴真科长拧着眉头,将搜索的目光从账薄上收起,再从老花镜的上沿翻过去叼着站在自己旁边的武忠躲闪的耷懵的眼。

“失、失误!”武忠局促不安,张口结舌。

“况且,你买回个“爷头”是干什么用的?总不至于奢侈到当“夜壶”使用的地步!”

吴科长不依不饶,继续挖苦。

“我错了,吴科长,马上整改!马上!”

武忠臊得满面通红,耸了耸肩,缩了缩脖,将香烟双手递过去,并将打火机的蓝莹莹的火苗护送到吴科长的嘴边。

此次“财务审查”事件,不仅使武忠颜面扫地,乖乖地退出贪污的钱款,而且对“一枝笔”——令狐校长进行了严厉的问责和批评。从此,“爷头总务主任”屈辱的标签就烙印在武忠身上,没有人敢随便揭痛他!

“你他妈,混账!”

吴忠气得嘴唇都乌青了,并且打着哆嗦,冲口就骂了一句。

“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人影,老子是你随便使唤的?”右手顺势楸住了王红文的领口,左手准备教训这个比自己矮一头,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以“拳脚凌厉”著称的王红文,早已谙熟武忠的传统套路——灵活的右手错误的用来挑衅,而笨拙的左手却用来主攻,并且迟迟疑疑、威慑的成份具多,因为左手举的太高,并没有握成拳头状,仅像一把使人凉爽的蒲扇——太轻敌了!

“倒霉吧,你!”王红文心里一边冷嘲,右手以“白蛇吐信”的招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武忠的突兀的大鼻子……

毫无疑问,武忠右手撒开后撤,左手半道回防,明显由主动进攻变成被动防御了,因为鼻梁歪斜,鲜血迸洒,颓势显然,不可再战……

“哼!住手!”

令狐校长闻讯奔出办公室只“哼”了一下,就大喝一声,但已经晚了一秒钟矣!

“提'053’到问询室!”

拘留所副所长丁家盛听完令狐群校长自我介绍并接过递过来的香烟后,对号里面喊了一句。

王红文提着裤子(因皮带、鞋带在拘留时被抽走),穿了一件橘红色053坎肩号衣,背部“邓州市拘留所”蓝色大字格外醒目,在一个狱警的带领下来到了问询室,见到等待他已有半个小时的令狐群,苦笑了一下,并不显得格外激动。

“何苦来着!”令狐群摊开手摆摆头说道,“赔个礼、道个歉,啥事儿都没得了!兄弟!”

“就十五天,我在这里面可清静清静,一日三餐,又不费口舌,多惬意呀!”提溜着裤子的王红文一脸的坏笑,“昨天晚上我还学习了法律知识,致使别人'鼻梁骨折’的,构成轻微伤罪,不同意调解的,拘留十五日。”

“出去后,老子按法律办事,专揍他屁股!”

第三天,王红文就被放出来,原因是令狐群作通了王红文妻子的工作,妻子替王红文对武忠赔礼道歉并拿出两千块的医疗费,武忠撤诉,回来的王红文骂妻子——“愚蠢透顶!”

从此武、王二人心生芥蒂,令狐群也与王红文渐行渐远了!有时候竟达到学校来客,特别是招待上级领导,竟没有王红文陪客的份地步!

“我他妈为了啥呀?”王红文时而不时地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对着天空发呆,扪心自问,有时候大声背诵乱世枭雄曹操曹孟德的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在邓州城令狐群自己密不透风的卧室里,既不抽闷烟,也不喝苦酒,干燥的厚嘴唇甚至水都懒得粘一滴,粗壮有力的大手握着空调的遥控扳,脑子在飞速地思索着:

“红文兄弟,是哥对不起你呀!”

“我的校长干不了,你何苦将命都搭上呀!”

“咱们一起干的不可告人的事,你何必全部向上级部门全部抖擞出来,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傻事啊!与哥死磕到底!唉!”

就在王红文心肌梗死三十五天之后,令狐群敲开了中心校尤泉的暗红色防盗门,径直走进了中心校的“中心首脑机关”。

“有事?”尤泉头都没抬问了一句

“没事!”令狐群不请自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沉下,深邃的眼神直盯着着尤校长的下巴。

尤校长下意识地抹了一把下巴,眨了眨迷惑不解的眼睛。

“真没事?”

“真没事!”

“不过想请教你个问题!”

“说”

“红文兄弟的死,我十分悲痛!”

“噢!”

“我这两天特别犯糊涂!”

“是吗?”

“我的三小校长在是教育局行过文的吗?”

“那能有假,当然!”尤泉不经意地随口答道。

“那又是谁将我撤了?有文件吗?”

“嗯——”尤泉立刻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随便问问。”令狐群表情凝重,不像虚心请教应持的态度。

“我写辞职报告了吗?”

“我想想,噢!是没有写!”

令狐群郑重站了起来,仍然像半截子铁塔一样矗立在尤泉面前,两只大手按在尤校长的办公桌上,两眼如鹰雉一样盯着尤泉眉心间的蝇子屎上,似乎想要把它叼出来啖掉。

“你们搞那些职称评定啦!干部提拔啦!财务管理啦!等等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令狐群将声音压低到仅能使尤校长听见的程度,“我只关心我这个教育局行过文的名正言顺的校长,仅凭王红文的信口雌黄,就糊里糊涂把我拿下了?”

第二周,在莲花镇校长例会上,政务主任宣布,还有一年就要退休的欧阳功勋校长,因健康原因主动提出辞职,不再兼任蒿溪学校校长,令狐群同志任莲花镇蒿溪学校校长,不再兼任莲花镇三初中副校长职务。

“这是经过全体中心校领导班子,集体认真研究决定的!”尤校长最后强调了一句,“散会!”

(注: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索鹏,男,笔名“辛廉颇”,河南邓州人,先后任市都司镇小、小河刘学校、户张学校校长,现任市都司镇八里小学校长,中学高级教师,邓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刁河文苑》、《花洲文学》编委。工作之余常偶有所感,形成文字以记之,以博同仁及同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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