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生命的裂缝

生命的裂缝

老友突发重症，经过三次转院和全力抢救，总算度过了一劫。惊心动魄的三天三夜里，他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命悬一线；爱人搂着两个幼子惊慌失措，哭成泪人。痊愈后，他带着儿子从北海飞到青岛来旅游，顺便看我。

航班在凌晨两点到达，机场仅剩零星的旅客。灯光下，老友疾步走出航站楼，肩上挂着两个背囊，儿子紧随其后。两年不见，他稀疏的头发竟白了不少，皱纹里藏着几分倦意。

我冲老友一笑，简单几句问候，然后接过背囊，打开车门。老友弯腰上车的刹那，我心头一惊，四十出头的年纪，竟跳过“油腻大叔”直奔“糟老头子”去了，像在镜中看到了自己。

到家已是凌晨三点。我说喝点啤酒吧，解解乏，好睡觉。老友苦笑说，死过一回啦，哪还敢喝？戒了！都累了，快睡罢。

次日是周末，我邀了几个书朋酒友和老友一起吃晚饭。齐鲁大地的餐桌礼仪，无酒不成席。朋友们知道我和老友情同手足，更是挥洒“好客山东”的热情，定要尽一番主之谊。我赶紧解围说，老友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老友微笑道：“我以前是能喝一斤白酒的，但自从和死神打过照面，就不敢再造次了。生命实在太脆弱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一个裂缝，掉进去，就是万丈深渊，爬出来，还能重见天日……好在我从缝隙里爬出来了，今天不讲那些扫兴的事，我以茶代酒，感谢诸位的盛情，也请大家见谅。”

老友说罢，径自往酒杯里倒满水，一抬头，撞见众人关切的目光。或许，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关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濒死体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逢凶化吉。他淡然一笑，招呼大伙儿倒上酒水，开始晚宴。

在酒精的助燃下，席间的氛围变得炙热起来。即便初识，也能很快找到家庭、工作、旅行之类的话题，举杯畅聊起来。待酒过三巡，气氛在晕眩中亢奋，进入高谈阔论模式。

有人戏言，中国56个民族，其中55个是酒后载歌载舞，只有汉族是酒后漫天吹牛。此言不虚。推杯换盏之间，大家感慨着人情的悲欢离合、事业的起起落落、生活的沟沟坎坎，即便稀松平常的琐事，也能扯出一番醉意朦胧的哲理。

一个小兄弟借着酒劲调侃，“生活不必过得太仔细”“今朝有酒今朝醉”，软磨硬泡地让老友喝杯酒。老友醒眼看醉人，礼貌地微笑着婉拒，坚决不开戒。也许，一场大病留下的“裂缝”，在他生命里刻下了太深的痕。

我看在眼里，心生感慨。每个人在世间行走，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在某个拐弯处跌倒，新添几处伤疤，要等时间慢慢熨平；在某个岔路口彷徨，虚度一段光阴，要靠追赶来减少悔恨；在某个漩涡中挣扎，不甘就此沉沦，还要看是否能打开机遇之门……生命中最艰难最凶险的时刻，就像一道道“裂痕”，铭刻出成长的印记。日子一段一段拼接起来，便是人生。

从老友的遭遇看，生命的裂缝也是恩赐，藏着惊喜，就像树木长出年轮，岩层留下纹理，河流穿过大地，所有过往都是积淀和财富，教我们淡泊感恩、坚毅前行，体悟人生不同的风景。

图片/文忠

作 者 简 介

梁波，笔名徐成、天涯，湖北大悟人，冰城求学，岛城入职，喜读书摄影，愿以文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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