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建 | 煤油灯
记忆中的妈妈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手里拿着针线,用力地纳着鞋底,旁边放着活筐,微弱的灯光在每个夜晚一闪一闪地亮到很晚 。儿时的我们总是穿着母亲辛苦纳的千层底的布鞋,总是感觉很舒畅,很快乐。
可是如今煤油灯这个词 ,已经成为过往 。和我的女儿聊起这些的时候 ,小丫头总是会仰着头问我 “爸爸, 煤油灯是什么啊? 是干什么用的啊 ?而我却给不了详细的回答。但是对于生活在农村的我, 在记忆中仍旧那么的清晰而遥远。
我的童年和少年的每个夜晚, 总是在这昏黄的煤油灯下度过。我的家乡坐落在邓北一个偏远的小村庄, 交界处是镇平南部和赵集搭界的地方 ,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当文革的尾声落幕的时候, 这个村子却还沉浸在文革的记忆里,所有的中央号召总是要比地方晚上一年多。
荷塘坡的男女老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远离尘嚣的偏远小农村里,他们仅有的思想就是埋头苦干 ,扒拉着坷垃,种着庄稼,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辛苦劳碌着,过着靠天收的生活着。
交通落后 ,经济贫乏,物质匮乏的小农村是多么的悲哀和凄凉, 甚至在干旱的日子里还要走到很远的地方,到别的村子去用扁担挑水吃。这样的小村子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 ,祖祖辈辈很辛苦 ,但是他们却过的很开心。电灯这个东西,只是在电影中看过, 对于我们这个偏远的农村来说遥不可及,煤油灯成了全村家家户户必备用品 。
家家户户用的煤油灯 ,形式各异 。有用墨水瓶做的灯, 也有用罐头瓶做的灯 ,也有用那种黑瓦碗做的灯 ,灯芯就是用棉线做成的芯 ,然后用铁片穿过,罩在上面就成了煤油灯 。家庭条件好的用的是马灯 ,这种马灯,肚子像个草包 下面是装油的地方,中间草包的地方是用玻璃罩,上面铁架箍着, 有一个提手可以提在手里,走夜路是很方便的,并且还有个机关,可以调灯的亮度 。那时候的煤油又叫洋油,所以美其名曰也叫洋油灯。那种马灯的玻璃罩上方总是因为烟熏火燎的一片黑雾,所以煤油灯点过后的第二天,勤快的家庭总是用破布擦拭着玻璃灯罩。而我家的那只马灯是父亲炕烟时候的必须品。所以我们很少用的上 ,用的最多的也就是那种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
擦起洋火头,轻轻的点燃煤油灯,微弱的火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像一座矗立在海中的灯塔,为那些迷失方向的人们点燃了希望,也为我点燃了学习的方向 。在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母亲总是坐在床头,拿着烂布头做着鞋帮 ,辛苦地纳着千层底。昏黄的油灯映照着母亲那饱经风霜的脸 ,看着她细心地一针一线纳着鞋底 ,我的心里是一种感激和无奈。有母亲陪着,我心里多了一份宁静和温暖。趴在煤油灯下写着作业 ,写累了,就抬起头看看母亲,母亲看着我们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然后用针在头发上抿了抿 继续做着针线活,父亲在一旁看着我们几个写作业。写作业经常都会写到很晚, 母亲就这样陪伴这我们,至到那个偏远的村庄有了电以后 ,母亲为了节约用电 ,还是习惯性的用着那盏老掉牙的煤油灯。
煤油灯在微风吹过的时候扑扇着, 黑黑的烟雾随风在夜色中飘散,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学习着 。不知是太用心还是不小心打瞌睡,前额的头发和眉毛被烧焦了很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好闻的皮毛烧焦的气味,而我还浑然不知。我总是习惯性的伸长着脖子闻着好闻的洋油味,因为每天都要在这昏黄的油灯下写作业复习功课,烟熏火燎的眼睛总是有点涩涩的感觉, 有的时候 会被这浓浓的烟雾熏得脸上黑乎乎的 ,像一个唱戏的花脸一样 。母亲慈祥的看着我 ,开心的笑着 ,然后去拿毛巾帮我擦脸。
灯光微弱的时候 ,母亲总是用他那纳鞋底或者缝衣裳的针头挑拨着灯芯 。看着母亲手上那用针线绳磨出的老茧 ,我就告诫自己要好好学习 。由于家境贫寒和母亲体弱多病,我总是在放学以后,先打猪草,然后帮着母亲烧火做饭 。父亲那时候还在遥远的内乡灵山工作着 ,就这样我们生活的很开心和快乐。再稍大一点 ,晚上就在学校上晚自习,母亲总是在这样的夜晚等着我们回家。走近村庄看着家里窗户发出微弱的灯光 ,我就知道母亲在等待着我们, 盼望着她的孩子平安归来。
若干年后母亲因病去了 ,按照习俗要点天灯, 这个时候才想起了那被遗忘的煤油灯 ,父亲找寻了半天, 才在犄角旮旯里找到被母亲悄悄收藏的那盏煤油灯,可是已经没有煤油了 。父亲只好倒了些香油 ,然后点起那盏被遗忘的灯。在这油灯微弱的灯光闪烁下,看着躺在棺材中的母亲我忍不住号啕大哭,我知道 我再也回不到从前被母亲娇惯的岁月里,我也知道生我养我的母亲 去了,从此再没有人和我顶嘴了,没有人唠叨我了,没有人挂念我了。
母亲出殡那天, 我用力的摔碎了那盏煤油灯 。我知道母亲已经成为我记忆中不可磨灭的记忆了 ,她深深的烙在了我的心里,融入了我的血液里。就让煤油灯随母亲一起去吧,在天堂中陪伴着母亲,希望天堂里不再有黑暗 ,母亲在天堂中快乐 。母亲像白蝴蝶一样飞走了, 就像煤油灯一样去了。
如今的我们生活在繁华的都市中,习惯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煤油灯注定成了年代的过客 。它伴我成长 ,伴我度过了年少时的很多年华和时光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 ,我的心中总是闪烁着那盏不灭的煤油灯, 它永远在为我照亮方向。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赵玉建,70后,邓州市夏集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