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仿治:北海怀古

威海毕竟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滨海城市。我所旅宿的房子,直面大海。每日晨昏,必要带着外孙去海边戏嬉,无论是踏着软软的沙滩亲近大海,还是以碧水金沙为背景拍照片,甚或跃入水中劈波斩浪,无不令人轻松愉悦。此外,逛街时在小摊上吃海鲜、在韩国城买小商品,也很有北海情趣。可是,当我进入甲午战争博物馆,心一下子沉重起来——这个建在刘公岛上的博物馆,给了我太多的悲愤。
刘公岛在威海市东端,它面临水云连天的黄海,背接湛蓝的威海湾,素有“不隅屏藩”和“不沉的战舰”之称。可是,就在这座“不沉的战舰”旁边,却进行了一场让中国人蒙羞的战争。
博物馆里,一个李鸿章在马关谈判的场景让我心潮难平。
以1894年(农历甲午年)7月25日丰岛海战为开端,至1895年4月17日的《马关条约》签字,这场战争以中国战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告终。
就在日本马关春帆楼的这张谈判桌上,日本从中国割去了台湾、澎湖等领土,并向中国勒索了两亿三千万两白银。而李鸿章面对伊藤博文“中堂见我此次节略,但有‘允’与‘不允’两句话而已”这句话,只弱弱地说了句“难道不准分辩?”当对方说“只管辩论,但不能减少”,便只能唯唯诺诺,忍辱签字。如此的丧权辱国,让我深深感受到了“弱国无外交”的滋味。
早在半世纪前,我看电影《甲午风云》,屡见朝廷命官畏惧日寇,极力主和。日寇得寸进尺,击沉中国商船、百姓无辜遭难,就已无比压抑。只是当“致远”号管带邓世昌带领军舰直撞敌舰“吉野”号,才让人精神一振,但紧接着,只见全舰官兵以身殉国,不由得悲愤难忍。现在,又在博物馆里亲眼看到那么多的实物图片,把一百多年前的这段历史活生生地摆在了我的眼前,怎能无动于衷?“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先人秋瑾的诗句何尝不是我辈的心声?
特别是,我又看到了一个“金州曲氏一家投井”的场景。
曲氏井位于金州古城,也就是现在的大连市金州区。日军攻陷了金州城后,烧杀淫掠,无恶不作。金州城西南隅一户曲姓人家中有7名妇女,为了免遭日本畜生的侮辱,彰显民族气节,怀抱3个幼年的孩子毅然投入到自家菜园里的水井殉节。这口水井被后人称之为“曲氏井”,虽然经过了100多年,但这10条冤愤的生命仍在那里向世人静静的述说着这段悲怆的历史,“曲氏井”的悲惨故事将代代相传。
我在博物馆中看到了金州曲氏井的复原场景,深深感到震撼。当时,日军退去后刚来上任三天的金州海防同知王志修,得知曲氏满门烈妇宁死不屈、毅然投井殉节的事迹,写下了《曲氏井题咏》,我默默抄了下来,其中有几句,特别催人泪下:“曲氏井,清且深,波光湛湛寒潭心。一家十人死一井,千秋身殒名不沉!……曲氏门内皆伯姬,守身赴井甘如饴,节妇殉名女殉母,伤心各抱怀中儿。……吁嗟乎!巾帼大义愧官府,欲荐寒泉应不吐……”我想,节妇大义令人敬佩,但,如果我们的国家富强,还需要妇孺来以死殉国吗?
其实,北海的悲剧,不同样也曾在东海上演?“铁矛三棱金步叉,鬼兵率队来巡街”“金银掘窖粮搜仓。敲扑瓮缶倾笼箱”……单是在鸦片战争时期,乡贤姚燮就有大量诗作反映了强盗侵略宁波、家乡百姓遭难的场景,而当时抗击外侮、以身殉国的清军将领裕谦,也在镇海中学校园内的沉泮池畔控诉着英夷的侵略暴行;至于七八十年前日寇在穿山半岛的烧杀掳掠之恶状,更是如今尚在世的不少老人犹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当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刘公岛时,正好看到一列在碧波中巡航的海军舰队。那威武的姿态,顿时令人振奋异常。我的视线移向北方,我知道,现时,就隔一个渤海湾,大连的军港里正停泊着祖国的航空母舰,近来更常有听闻子弟兵的其他许多神勇之举。今日盛世之下,中国的威武之师扬名海外,甲午的历史早已不可能重演了!就让刘公岛的往事成为长鸣的警钟吧,抚今追昔,相信甲午的英烈一定会含笑九泉。
作者简介:张仿治,1949年出生,浙江省作协会员,中学高级教师,宁波市首批学科骨干。已退休。因所学是中文专业,退休后寻思,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动笔写点东西以自娱。于是近几年陆续在报刊发些小说、散文,并出版有散文集《一个榫头一个眼》、《米饭为什么这样香》、《悠然见菜蕻》。

以前我认为那句话很重要,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现在想一想,说不说也没有什么分别,有些事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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