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回答
二零零二年的旧诗
回答
再一次见到他时,你的假期已经度完。
短暂的假期,被连绵不止的阴雨所破坏。
你和你的家人们,每天出入于院门都要经过的
泥泞小路,以及看守院门的斜眼女人,成为
最重要的话题。当然,这一切你没必要告诉他。
是的。当他问唐璜见到了吗?还有谭氏兄弟。
你不知他为什么关切地询问这些人。但他们
你见到了,并且在一家火锅馆里,你们一起
吃晚饭,一起喝酒、唱卡拉OK。那里的
热闹气氛和火锅香味,至今仍在你的心中弥漫。
有一些事他是不晓得的。譬如在临近年夜的
前一晚,你和朋友在一家茶坊里打扑克牌;
赌注下得不小,是你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
你们玩到深夜四点钟。“做一回赌徒,还是
令人刺激的事。它的确可以加快我们心跳的速度。”
是吗?他当然十分诧异。在他的眼中,平日里
你是严肃的人。不是思考问题,就是谈论写作的
技艺。“我想不到你还干这些事。”是的,他怎么
可能想到。就连你自己也没有想到。突然的,就像
汽车的刹车失灵,改变轨迹,使思想向意外倾斜。
其实也并非本质的改变。譬如说,在面对他时,
你已经在心里杜撰好另一套说法:“我现在开始
对博物学感兴趣,化了几个夜晚钻研植物和鸟类知识。”
你知道他听了后同样会诧异。植物,鸟类?
太奇怪了。他心里必定会出现树林和一大群鸟。
陆地鸟、水陆两栖鸟。“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你知道他不能回答。在鹈鹕、鹣鸟,以及鹬鸟
这些名称中,他能够了解多少?“我喜欢鹈鹕,
它们是鱼的天敌。我还喜欢鹰隼,可惜的是在这里
已经看不到它们。它们的志向太高远,深入云层。”
他当真糊涂了,“这些与你的写作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你一追问,他又迷惑起来。
望着他发窘,鼻子胀得像红色的草莓。
你心里感到好玩极了,他没有弄懂,在有些时候,
迂回的策略,作为写作的本质,对于写作者的重要性。
“那么,现在你将干什么?”“我能干什么?”
你心中的算盘开始拨动。生活的进程已经翻开
新的一页。认识论的生活。与狗日的书籍打交道的生活。
“我将要在一个词里发现一日三餐的秘密:金钱、
啤酒和松软腹部的秘密。”“这是专业,我不会放弃。”
“当然,我还要在一个词里发现异乡的秘密。乡愁
永远存在于字的历史。我们永远在寻找。像间谍那样
寻找,像窥视癖患者那样寻找。”“一年的光阴短暂,
风、雨、雪侵蚀着我们。灵魂,不可能安度于
肉体的家中。如果那样,灵魂就不是灵魂,而是肿瘤。”
他怎么可能懂得这一点?他……他忘记了,
你与他的关系在隐私之外:一堵围墙,一条河流
的界域。在这里,话语通向话语的道路已经淤塞。
在这里,你并不是他看见的那个身体,也不是
他以为早已熟悉的那个脸庞。“自由,属于沉默。”
19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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