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末子

烟 末 子

 

作  者：乔 永 星

图  片：选自网络

烟末子先生：

你好！时光倏忽，岁月如流。一别五十春秋。我虽进秋之门槛，似早已将昔日之老友忘怀，抛于九霄云外。其实不然，悠悠岁月中，每当我见到那些腰缠万贯的大款，将价格不菲，包装精美的盒装烟儿置于桌，显摆自己身份的时候，我总是想起了你。打听一下，黄南京，黄鹤楼高达百元一包，那驰名享誉的软中华也已跻身七十之列了。这些天价的香烟，在这群人中，撂来飞去，吃顿饭儿，喝杯茶儿，饮盅酒儿，泡个澡儿，三俩个哥儿，三五包，便灰飞烟灭，化作缕缕清烟，随风飘荡而去。

此时，我的心里，总有一股无名之火，冲天而出，恨不一下子连那造烟的屋，机器，设备，将它烧得精光。

后在别人的劝说之下，暂按冲天怒火。细一思之，似有几分道理。时下戒烟声浪，浪浪开花，漫过蓝天，冲垮白云，山也为之颤，嶺也为之抖。可就是撼不动那些瘾君子，再严的法令法规，狡兔三窟，他们或藏于厕间，过一会瘾，或入于浴间，赤身裸体，过足了瘾，再下池一泡，身未及擦，先点上一支。还有人，竟然烟胆包天，高铁，大客上也半遮半掩地喷云吐雾一番。孰料检测先进，落法网，拘而罚款。亦有不少人为其辩，曰：此皆为国家创利税之大户耳，无烟酒之税，国将不国。还振振有词，航母从何来？高铁网从何来？卫星从何来？不都是从喷云吐雾中提炼而来？理之凿凿，无可辩驳。我倒不以为然。

全看在无论多华贵，包装多精美，身价何等不菲。皆为汝之子孙的份上。在我眼中，汝即为其祖宗。万变能离其宗乎？即便它有孙悟空七十二变之能，能尽出尼古丁不成？既为汝子孙，看你之面，看在我俩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之情份上，我原谅了他们。

我不得不念及你的朴实无华，不用任何包装与美饰，就这样自然而低调的置身容器之中，任人挑选，任人品尝。其色灿烂金黄，其味原汁纯正。其形细腻齐整，不丝不叶，其价三角三分一斤。

故农民朋友，无大无小，无男无女者，为你起名：烟末子。自此，你可登大堂，县衙公社的门口，有了你的身影，田头沟边，有了你的丰姿。你何时走进农民的千家万户，我亦不知。所知者，乃我正式成为公社社员，上工挑担，脱粒扬场，河工治水。就与你结下不解之缘。

你的朋友遍天下。每日上工前，必将你装入烟袋，收口，随身。还有一个盛你纳你的烟袋锅子，无一日而相忘也。

田间休息时，无老无少，无男无女，各执一杆。无论路上，田头，沟边，河坎，男男女女，星罗棋布，各自巴哒巴哒，一袋又一袋，烟袋碗子烧得滚烫，发红，香气缭绕。在田野上空飘而不去，成了一道风景。过足了瘾，看一看队房的旗子已降。起来，拍拍屁股，各作鸟兽散，又见炊烟袅袅。

饭后，便中，公凳上一坐，总会把你拖出，一坐半个时辰。什么也不想，宠辱皆忘的时刻。那才叫生活，那才叫过瘾。

而今的百元香烟，岂可与当年的你相比？你带来的是快乐，是纯真，是难以忘怀的岁月，是我的青春年华，缥缈幽香的烟雾，伴随我的辛劳汗水一起搅拌，成了幸福的家，虽然贫困乏物。和睦，温情，妻的勤劳贤惠，早已成了我的乐享，我的最爱。最难忘的还是你。我曾经的不离不弃的伙伴。

前日，闻一友，得蛇窠疮，疼痛难忍，大有生不如死之感，住院治疗，化费近万。我又想起了你，那烟袋杆里的油，涂于患处，治其有特效，蛇窠疮见了，不战而溃。一文不花，其病可愈。

你的踪影，我早已不见。不知你现在何方？是否已转向了山区，草原，尚未走出贫困的边远之地？

什么时候，可否真容再现，我们一如以前。再将你自然原生态的芬芳，让我一享。我不喜欢你的子孙，甚至有的厌恶他们，也许你听了会生气，但请你原谅我的真情真心真话。

2020年09月17日

【作者简介】乔永星，男，江苏盐城人，1949年生，童年在上海度过，1958年随亲下放。1966年盐城中学初中毕业，回乡劳动。种过地，后在单位工作，直至退休。喜欢文学和书法。经常写些小说、散文，大多以农村、农民题材为主。著有长篇小说《串场河畔》、《串场浪花》，中篇小说《学书》，以及若干短篇小说和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