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十二年(五)
6、矛盾一一困难出现了,羞辱一一尊严没了
那年深秋,我们搬进了国家专门为知青砌的新屋。队里选的一块墩子,社员说这屋基墩好呢,不施肥也长庄稼。新屋四间,两人一间(当时才七人)有茅坑,有厨房,算是三队除队房外完全斗砖墙青瓦房,在当时到处土坯草房群中独树一帜,比较亮眼,离公路边又不远。搬入知青屋后队里安排的金爹爹替我们烧饭也中止了,刚下放由南洋粮库提供的粮油计划,公社提供的国家补贴的生活费也中止了。一切要我们自已动手了。
知青组长提议轮流烧饭,(好在队里规定烧饭不扣工分)获大家认可。由于搬新屋,门口墩子田还未长东西,好在社员各家各户今天你送南瓜,明天他送角子,罗卜,青菜等,倒也不缺。我们也加紧平田整地栽一些葱蒜,多种多栽一些青菜。有些品种己过季节种不下去了。新房砌好陆续有知青加入。哈中培的弟弟哈中和来了,我们知青组一下有两位回族少数民族,哥哥哈中培回汉融合,破除观念和风俗吃猪肉,而弟弟中和则不能容忍,在一锅里吃饭必然带来矛盾,有几次中和因有猪肉油味而拒绝入食,宁可挨饿,这不是办法。
有的独子的,经济条件稍好些的要求多吃些荤,也无可厚非,但当时难办哪,肉要肉票,农村还没有小刀手公开卖肉的。有的自家带的午餐肉什么的只顾自已吃,旁若无人,旁人闻香,很不自然,很不自在!当然人家自已家里带的东西首先要自已享用啰。再者大家过去基本从未烧过饭菜,饭烧糊,粥烧薄,菜烧咸也在所难免,更为要命的是烧草灶,夲来草就不多(连我们队棉花杆子也没有人家队的高,粗见烧)而是大把往灶膛里塞草,不晓得拨弄,眼见烧草问题比粮食问题更为突出。还有的因锁碎小事而脾气大发,甚至动口动手等等,知青组似有解体之危。组长问大家这些矛盾和问题怎么办?
我建议组长向队里反映一下,寻求某些帮助,同时建议组长去公社申请两位回族知青可否单独建房分开生活?很快批复,一月建成!哈氏弟兄俩愉快地搬进公社单独砌的两间新屋,就在我们屋的河东,一河之隔。民族问题解决了!哈氏兄弟以羊油烧菜拌饭,羊杂碎当菜,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油渍,滿屋羊香!(不是羊肉香,是膻香)社员掩鼻而过,而我们不时也过去闻闻"羊"香,揩揩羊油。
生活中的小矛盾还不是主要的,大家相互理解,谅解,相互帮忙也就过去了。终于有一天晚饭刚过(农村吃晚饭一般较迟,再加上己入冬)大家都躺在床上看书的看书,小瞇瞇的小瞇瞇,忽听门外喊知青开会,我们即起身,又听得XXX,XXX,XXX去开会,XXX,XXX,XXX不能去开会。去的去了,未去的在屋里面面相觑,沉默无语,不得其解,气把灯熄。许久,丁丰愤愤地突然冒出一句"我们是可教子!"此刻,自尊,尊严,泪水,心酸......被羞辱的感觉涌上整个胸腔,不能自已,多难受啊!我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丁丰那双眼睛冒出狼一样的绿光,充满了怨恨!
当开会结束与会知青说笑着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躲在被窝里佯装睡着,只听得有参会的说,上边传达要加强对地,富,反,坏分子及其子女的控制和教育,防止他们搞破坏云云。可笑之极!类似之事不至一起,如讨论民兵问题。自此后,丁丰日见低沉,终日无语,不久离开三队去新疆投靠其姐姐去了。因为他的家也没了(教育学院被兵团纺织厂占用了,被赶出来了)父母关押牛棚审查,几个小妹妹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不久也一一下放了。
再见到丁丰是在一九八二年,我当盐中司务长第两年,他从新疆回来看望年迈的白发苍苍的老母陆夕琼(已落实政策,住盐中校外师专楼),其父己去世,只有小妹陪老母,丁丰得知我在盐中食堂,立刻去见我,双手紧握,眼含泪花,我们这对老师专大院五十年代的发小,在他含恨离开三队十四年后又见面了。他坚决地要和我抬粥,抬饭,他说他要找找十几年前的感觉,连续两天,天天如此。临别时他告诉我马上去澳大利亚定居了,老母亲请多多关照。从此天各一方,再无音讯,后才知道早已去世。
【作者简介】邱丕民,盐城人,盐城中学1966届初中毕业,1968年8月到原盐城县南洋公社新乡三队插队劳动,1979 年回城。1981年起任盐城中学司务长,招待所所长,宿舍管理员兼司务长。2003年任新校区司务长,直至2014年卸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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