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伟】大厨老李的“汉奸”史

《廊坊日报》：[e-mail]

大厨老李的“汉奸”史
作者：刘中伟

抗战时期，在X市，也许有人不知道市长是谁，但绝对没有人不知道大厨老李。老李的厨艺在X市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老李多次被市政府请去，亲自掌勺招待上头来的官员。

同时大厨老李是抗日积极分子，多次参加群众抗日活动，对日本鬼子的侵略行径深恶痛疾。但在鬼子进城后，不久就为日军服务了。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一个日本军官带着一队日本鬼子，冲进老李家的大宅院。贼眉鼠眼的汉奸翻译官对老李说，大日本皇军请你当厨师，还给工钱。

给日本鬼子做事，那不是当汉奸吗？老李这么想着，不禁连连摇头，横竖不答应。

翻译官顶着一头油光发亮的中分头发，举起驳壳枪，狐假虎威的威胁说，如果不答应，你们全家老小都要枪毙枪毙的。

老李听了，胸脯一阵“扑咚扑咚”地跳，一时怔在那里。随后，老李就被日本鬼子带走了。一家老小，平时都靠老李的手艺赚点钱，维持生计。老李被抓走，一家老小的生活就没有着落，就算不被日本鬼子害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其实，在得知日本鬼子将要进城前，老李也想和街坊一样，带着一家老小出城躲避。但上有瘫痪在床九十多岁的老奶奶，下有尚在坐月子的老婆，加之父母身体一直不好，腿脚不灵便。想跑也无法跑。

一周后，老李回家了，蓬头垢面，面色惨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奄奄一息。第二天，他就进了日本宪兵队大院，开始给日本鬼子做饭了。

老李为日军服务，街坊都叫他汉奸，嗤之以鼻。汉奸的名号就挂在老李的头上，让他直不起腰来。四十来岁的老李本来身体高大粗壮，现在却弯曲佝偻，仿佛一夜之间矮了许多。走在街上，常低着头，不敢与街巷邻居对视。老李每次回家，照顾完一家老小，就默默地洗漱、睡觉，变得沉默寡言。一家人的粮食明显不足，老李有时还能在伙房偷偷带点剩菜剩饭回家。更重要的，老李还能拿点工钱，贴补家用，一家人总算没有挨过饿。

几年下来，老李由一个身材魁伟、结实粗壮的汉子，变成形容憔悴、枯瘦孱弱的小老头，前额布满皱纹，头发白了不少，唯有深陷的双眼仍然散发着顽强而坚韧的光芒。

后来，日本鬼子战场失利，准备从X市撤离。匆匆撤走的那天，宪兵队大院里一片狼籍。宪兵队长喜欢上了老李做的饭菜，想将老李随军带走。老李马上意识到不妙：自己走了，一家老小今后生活怎么办？

老李马上决定要逃，他假装上厕所，捂着肚子，悄悄地溜到大门边，撒腿就向大院外狂奔，也不敢回家，一路逃出城。

老李在山上躲了几天，饿了几天，奄奄一息地悄悄回城，见一家老小安全无恙，长长舒了一口气。

很快，X市被国军接管。再后来，日本投降。三年后，X市被解放。老李开了一家小餐馆，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

十多年后，文革开始，老李受到冲击，因历史问题，被当作汉奸，被革委会审查，随后遭到批斗。

已是风烛残年的老李对革委会主任说，你们枪毙我都可以，但求我的问题不要连累家人。当得到革委会的保证后，老李喉间咯地响动了一下，仿佛一股郁结之气得到了解脱，眼睛一闭，竟然去了。

刘中伟，现居长沙，供职于某房地产公司。业余爱好写作，在《中国经济报道》、《湖南日报》、《今日女报》、《长沙晚报》、《常德日报》、《常德广播电视报》、《常德晚报》、《湖南房地产》等报刊杂志发表文章若干。并在纵横中文网有长篇小说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