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趣闻
昨天看到一篇文章讲述在美国看痔疮的经历,很有趣,想起我在美国就医的几次经历,也很有意思,记录下来。
在美国前后十二年,因为当时年轻,很少生病。上学时候有一次皮肤过敏,长了一片小疙瘩,去看校医,美丽温柔的女校医端详琢磨,神情关切,却说不出所以然,最后我建议:会不会是前段时间出去玩,吃海鲜太多了? 她恍然:可能是的!开了一管药膏,让我回家。
有一天在家苦读论文,突然肚子疼,以为是胃疼,吃了止疼药,疼痛依旧,实在受不了,搜索谷歌,对比自己的症状,觉得应该是阑尾炎。阑尾炎是小病,我心里不慌,给老公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家送我去医院。
到了急诊室,病人不多,但是等待时间很长,终于轮到我,我解释了症状,告诉医生可能是阑尾炎,医生看也不看我的肚子,直接开了一大瓶白色药水,要我喝了再做B超,我看着那足有一升多的药水,为难地问:一定要喝完吗? 医生回答:一定要,否则B超看不清肠胃。药水看起来像浑浊的石灰水,味道粘腻,喝一口就想吐两口,我一手捂着疼痛的肚子,一手拿着药水,勉强喝了小半瓶,实实在在喝不下,挪到医生那儿,医生一看:不行!那你就先住院观察吧。
我就住下了,内科医生先来看我,无法确诊,会不会是肿瘤?于是肿瘤科医生 来看我,也觉得是疑难杂症,于是妇科医生也来了,同样束手无策,我躺在病床上,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很虚弱,最后医院把我的家庭医生也叫来了,家庭医生很关心的陪了我两分钟,请她来,大概是有熟人见面的心理治疗作用?
我挂了点滴,昏沉沉的睡在医院床上,各科医生都上过场了,还没有人能对我做出诊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唉,我的博士论文还没有写好,这大概是老天爷对我的考验。到了第二天夜里,查夜的医生把我叫醒,医生是一位金发帅哥,我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他紧张的说:你发高烧了,看来明天必须给你动手术。
手术医生是一个印度裔男人,他满脸自信,向我解释了一番他将如何运用最先进的微创手术,从左腹、右腹和右腰处三处切入,给我开阑尾,他两眼放光,我将信将疑,但是麻醉药特别有效果,我还没想清楚,人就迷糊过去了。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医生一脸欣慰,手里捧来一个玻璃瓶,瓶里一团异物,他指着说:看,这是割下来的阑尾。果然是阑尾炎! 我晕倒,我从进急症室就一直告诉医生我应该是阑尾炎,折腾了这么久,这么多专科医生来看我,最后还不是阑尾炎嘛。
最后收到账单,共收费3万3千美元,我倒吸一口气,还好有医疗保险,不然一个小小的阑尾炎就要让我倾家荡产。
除了账单,我还收获了三枚疤痕,左腹和右腹的疤痕慢慢消退了,但右腰侧的疤痕长长一道,恒久不去,以至于后来在国内每次体检,经验丰富的护士一掀开我衣服就确凿的说:你开过胆囊炎手术吧,我无语凝噎,半天才能说:我开过阑尾炎,用的是最先进的三点微创手术。护士哂笑:那疤痕比传统手术还大呀。
我后来有点小毛病,就尽量熬着,但是生孩子还是要到医院生,我没法自己解决。我特地找了华人的产科医生,很有经验,口碑远近有名,生孩子很顺利,问题在生孩子之后。
生产之后,我被推进住院部的房间,我觉得累,躺在床上休息。产科医生大概又去接生了其他宝宝,过了几个小时来看我,看到我邋遢的躺着,很气恼,催我赶快去洗澡。我疑问:我们中国人说产后不能洗澡的呀。医生看我像看一个无知村妇:不洗澡?身上那么多细菌怎么办?我于是乖乖去洗澡,冲掉身上的百万细菌。
产后可以在医院住两天,有护士陪护,不断给我加满冰水,让我多喝水,而且一下床她就来扶。我感谢人家这么周到,可是上厕所她也要扶着,我就觉得太不好意思了。 我自觉还是比较强壮的,和她商量:能不能不陪我上厕所,那天值班的护士很年轻,大概是新手,她理解我的尴尬,就把我扶进洗手间,站在门口,叮嘱我:你要是需要我,就叫我。
我坐在里面,心想我还没那么娇弱。 我坐了半天,再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发软,晕倒了。老公和护士在外面,听到洗手间里面砰咚一声,知道不好,冲进来,就看到我倒在地上(这些是老公后来说的。)
我醒来的时候,一圈人围着我,包括医院的负责人(我不记得是不是院长了),她埋怨我不让护士扶着上厕所,我嚅嚅。因为美国的诉讼实在太多,医院很怕我出事故,要告他们,立刻安排我去做CT,看我有没有脑震荡,好在没有。
后来,产后心理辅导师轮着挨个房间看产妇,到我这儿,她讲话就格外大声而且缓慢,奇怪,我还没摔成聋子呀。
再后来,孩子们出生了,去见医生的机会就多了,值得一记的是女儿小时候睡觉不好,要贴着人睡,夜里经常醒,醒来就张大嘴巴哭。我和老公两个人白天打着哈欠上班,觉得要想个办法。 到儿科医生那里问,医生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们当父母要懂科学。她说再小的孩子都能独立睡觉,一个科学的训练孩子睡觉的办法是cry it out, 其科学原理是 孩子不能独立睡觉,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如何独立睡觉,睡前孩子要抱要哄,不要管她,让她哭到累了,自然就睡着了,几次下来,孩子就知道了:哦,原来睡着是这么个过程啊。她就学会自己睡了。
我们如奉纶音,回家当晚立刻施行。到了睡觉的时间,把女儿放在小床里,对她说:乖宝宝,自己睡,爸爸妈妈不能哄你睡了。女儿刚刚几个月大,听不懂我们说什么,爬起来,扶着床栏杆,哇哇大哭,眼睛无助的望着我们。我和老公咬紧牙,做父母要科学,要忍心。女儿不明白为什么爸妈不抱她,越哭越响,小脸通红,撕心裂肺。我们心疼的不得了,但还坚持着。女儿哭到喉咙都哑了,还在哭。我们再也忍不住了,把她从小床里抱起来,算了,算了,管他什么科学育儿,我们还是土法育儿吧。
如此,女儿和我们一起睡到弟弟出生,并且因为哭的太久,喉咙水肿,声音一直偏哑。等到弟弟出生,科学理论又变了,儿科医生告诫我们孩子要和父母亲密接触,最好时时挂在身上,肌肤亲近,孩子才会心理健康。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有个朋友是协和的医生,曾经在哈佛访学,有一天有病人病情复杂,接待的医生诊断不了,请专科教授过去会诊,该教授请这位朋友和他一起去,意为见识一下。看了病人和测验结果,朋友做出诊断,并提供治疗方案一、二、三,教授惊呼:这样少见的疑难病,你怎么这么快就诊断出来? 还有详细的治疗方案?朋友心想:这样的病人我在协和每天看几十个!
美国的医生态度比中国医生好,技术和医药创新也多,医院环境也好,但是比不过咱们病人多,医生的临床经验丰富,所以平常病症还是在中国解决的快。 我记得我怀孕时,过敏严重,眼睛红,鼻子肿,去看家庭医生,家庭医生要给我开过敏药,却犹豫再三,最后拿出便携式电脑,查孕妇可以服用什么过敏药,我看着和蔼的医生在那儿慢慢的查,心里嘀咕:要在中国,每个病人,你都这样现场查资料,到晚上都下不了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