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书事》清吴广成编撰

西夏书事

《西夏书事》是纲目体西夏编年史,共四十二卷。清吴广成编撰。吴广成(生卒年不详),字西斋。江苏青浦(今属上海)人。博闻而精史学。嘉庆、道光间,以西夏割据西北数百年而史书记载阙略,乃悉心搜采唐以下各种有关文献资料,历十年编成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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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唐僖宗中和元年春三月,宥州刺史拓跋思恭起兵讨贼。

  拓跋思恭本党项羌,始祖赤辞,初臣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待之厚,与结婚姻。太宗时,诸羌归顺,拓跋氏不至。贞观八年,行军大总管李靖奉诏击吐谷浑,赤辞屯狼道峡抗王师。廓州刺史久且洛生遣使谕以祸福,辞曰:“浑主以腹心待我,不知其他,若速去,无污吾刀。”洛生怒,引轻骑破之肃远山,斩首数百级,掳杂畜六千。太宗因其败,令岷州都督李道彦招之。赤辞从子思头潜纳款,其下拓跋细豆亦以所部请降。赤辞知宗族携沮,稍欲自归。岷州大都督刘师立复诱之,乃与思头俱内属。分其地为懿、嵯、麟、可三十二州,以松州为都督府,擢赤辞西戎州都督,赐姓李,遂职贡不绝。开元中,吐蕃浸盛,拓跋畏逼,请内徙。元宗诏庆州置静边等州处之,以赤辞孙守寂为右监门都督,封西平公。天宝之乱,守寂有战功,擢容州刺史,领天柱军使。广德二年,河北副元帅仆固怀恩叛,诱党项、浑、奴刺入寇。朔方节度郭子仪以党项、吐谷浑部落散处盐、庆诸州,恐其滋乱,表徙静边州及夏州、乐容等六府党项于银州之北、夏州之东。复徙宁朔州吐谷浑驻夏西,以离沮之。于是召大首领左羽林大将军拓跋朝光、拓跋乞梅等五刺史入朝,代宗厚赉之,使还绥其部。自后乞梅居庆州,号东山部;朝光居银夏,号平夏部。贞元中,有夏州刺史拓跋乾晖、银州刺史拓跋乾曜、拓跋澄等,俱官其地。思恭,乾晖裔孙也。据有宥州,称刺史。时冤句盗黄巢,由潼关陷长安。僖宗幸蜀,关中大乱。思恭纠合夷夏兵数万,约渭北延节度李孝昌会于州,誓牲讨贼,克日入援。

  按:礼莫重于君臣,事莫大于征讨。有唐中叶,太阿废锐,藩镇连兵。庞勋、裘甫之徒,乘机肆乱,殚财动众,祸难始平。迨乾符以后,贼陷两京,宰衡称疾,乘舆播迁。一时行间,将帅非畏贼托风涛之阻,即纵寇留富贵之资。虽有义成入援,凤翔传檄而有倡寡和,寇患益深。思恭,党项小羌,位卑力弱,独能会合邻道,举义勤王,较之代北朱耶、云州赫连,奉诏兴师者不加一等乎?书“起兵”,著其能为西州之倡。书“讨贼”,嘉其克尽人臣之谊也。

  夏四月,权知夏、绥、银节度事。

  长安陷,夏绥银节度诸葛爽屯军栎阳,巢将朱温诱之,爽降贼。僖宗遂以思恭为左武卫将军,权知夏绥银留后。胡三省曰:“此拓跋氏强盛,遂为跨据西夏张本。

  进兵武功。

  思恭兵进武功,与凤翔郑畋、义存王处存、泾原程宗楚、河中王重荣四节度盟,图复长安。

  战于王桥,不利。

  诸军进薄长安,黄巢东走,市民争出迎。程宗楚恐诸将分功,独夜入城肆掠。贼讠知官军不整,且诸镇不相继,引兵还袭之,宗楚死。巢复入长安。诘旦思恭与李孝昌来援,与贼遇于王桥,战不利,死伤甚众。

  秋七月,进军东渭桥。

  思恭闻忠武节度周岌、昭义节度高浔连复邓、华诸州,复与李孝昌引军进屯东渭桥,守水北垒以逼长安。贼遣伪中书令尚让、东面行营都虞侯朱温帅二万骑拒之。

  按:上书“不利”,兹书“进军”,嘉思恭志在灭贼,不因败而稍挫也。

  八月,授夏绥银节度使。九月,与贼将尚让、朱温战,弟思忠死之。

  朱温、尚让率众涉渭,思恭遣弟思忠迎击,战于东渭桥。桥表有铁鹤,思忠射之没羽,贼骇走。思忠逐北深入,殁于阵。僖宗赠宥州刺史,立祠渭阳。

  按:书“死之”,予节也。思忠为继迁远租,史不具官,谅非显秩。然当贼势鸱张,千里勤王,一死报国,非忠勇性成者不能。宜其庙食一方,祚传二百余年之久也。

  冬十一月,战于富平不胜,奔夏州。

  诸镇勤王,皆以师老迁延勿进。贼将知右军事孟楷袭思恭军于富平,思恭力不支,领残众奔归本道。

  按:《春秋》私逃书“奔”。奔者,匹夫之行。思恭兵败,不奉王命,擅回本道,书以贬之。

  十二月,夏州赐号定难军。

  思恭既回夏州,缮甲训兵,表请讨贼。僖宗嘉之,赐其军号定难,促兵入卫。

  中和二年春正月,定难军节度使拓跋思恭授京城南面都统,夏四月进军屯渭桥。

  宰相王铎见诸道无心讨贼,发愤请行。僖宗命铎兼中书令、充诸道行营都都统,令夏、绥、、延诸军会之,授思恭京城南面收复都统、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思恭复出兵屯渭桥,受铎节制。

  按:上书不名,此复名,重岁首也。后仿此。

  秋八月,授京城四面都统。

  思恭以锐士八千频与贼战。僖宗进为京城四面收复都统、权知京兆尹事。

  中和三年夏四月,定难军节度使拓跋思恭从雁门节度使李克用复长安。

  思恭奉诏从克用讨贼,连败贼将尚让、黄揆兵。进军渭南,与克用将杨守宗、河中将白志迁等击贼,一日三捷,贼众奔溃。诸军自光泰门入京城,黄巢焚官阙遁。

  秋七月,晋爵夏国公。

  僖宗以思恭讨贼功,加太子太傅,爵夏国公。

  按:此夏国得号之始。

  复赐李姓。

  自后,历世仍之。

  按:赐姓始于汉娄敬,至唐而盛。《纲目》书之不胜书,必甚美甚恶乃书。思恭之功,虽不及克用,然较全忠、茂贞辈不啻天渊矣,书以美之。

  光启元年秋九月,定难军节度使李思恭合宁军讨河中。

  河中节度王重荣据盐铁之利。中尉田令孜恶之,建请领属以佐军食。重荣不可,据河中叛。令孜使宁节度朱玫与思恭合夏军三万讨之。

  十二月,战于沙苑,败绩。

  诸军分壁沙苑,王重荣计诱河东李克用合兵拒战,玫不胜,夏兵俱败。

  光启二年冬十一月,定难军节度使李思恭奉诏讨襄王カ,次于绥州。

  朱玫耻为中人用,与重荣、克用连和,上表请诛令孜,大掠而西。僖宗幸凤翔,避之。玫与同平章事萧遘等奉嗣襄王カ权监军国事,据长安。旋立为帝,改元建真。僖宗诏山南诸镇及夏州兵讨之。思恭发兵次绥州,观望不出境,已,闻カ败,遂还。

  按:《春秋》伐而书“次”,其“次”为善;救而书“次”,其“次”为贬。是时,李カ据长安,田令孜劫帝如宝鸡,诸道贡赋不至,从官、卫士皆乏食,势不已孔迫乎?思恭顾观望不前,无复以国事为急,书“奉诏”以严其赴救之责,书所次,以著其怠缓之罪。

  文德元年,李思恭取、延,以弟思孝知留后。

  中和中,改延节度为保大军。以东方逵领节度使。逵病,去。思恭遣弟行军司马思孝袭取之,自称留后。思恭为请于朝,授、坊、丹、瞿等州观察使、并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按:有唐末造,藩镇兼吞,始于韩简之攻河阳,继于秦宗权之陷郑州,极于朱全忠之并临淄、徐、郓,祸结兵连,至唐亡不解。思恭之取延,所谓郑伯效尤也。宜后日克用表中以为口实乎!去官,贬之也。

  唐昭宗大顺元年夏六月,定难军节度使李思恭偕保大军节度使李思孝,出兵会都招讨使张于晋州。

  河东李克用攻防御使赫连铎于云州,宣武节度朱全忠、卢龙节度李匡威奏讨之。宰相张请任其事。昭宗令将京军数万及、宁杂虏三万人抵晋州,思恭与思孝率夏兵会之。

  冬十月,弃张军先归。

  官军出阴地关。李克用遣养子李存孝营于赵城,击败镇国节度韩建兵,乘胜抵晋州西门。张出战又败,入城拒守。思恭与保大、静难、凤翔诸军先渡河归。

  按:晋州之役,议者咸咎张小人浅谋误国。然将帅与其事者不当以是非论也。思恭既奉命兴师,败敌王之忾惟力是视,乃见败不救,弃帅先归,直书之,其罪自见。

  乾宁二年,定难军节度使李思恭卒,弟思谏嗣。

  思恭子仁早卒,孙彝昌幼,军中立其弟思谏嗣为节度使。

  按:此李氏世袭节度之始。

  秋七月,保大节度使李思孝擒宁将王令陶于黎园寨。

  宁节度王行瑜求尚书令,不得,与凤翔节度李茂贞举兵犯阙,遣将王令陶据黎园寨。思孝与河东将李存信攻擒之,献于行在。

  八月,思谏、思孝充宁东北二面招讨使。

  李茂贞闻河东兵至,斩假子李继鹏上表请罪。王行瑜拒守如故。昭宗命思谏等为招讨使,从宁四面行营都招讨李克用讨之。

  乾宁三年春三月,保大节度使李思孝致仕,表弟思敬自代。

  昭宗诏思孝以太师致仕,思敬为保大军兵马留后,旋授节度使,后徙武定军,附李茂贞。天复二年,西川王建攻之,思敬举洋州降。

  乾宁四年春正月,定难军节度使李思谏兼宁塞军节度使。

  中和二年,以延州置保塞军。是时李茂贞据延、洋、秦、陇诸州。朝廷命思谏兼宁塞节度以分其势,茂贞不奉诏。

  附:司马氏《通鉴》光化三年夏四月,加定难军节度使李承庆同平章事,而新、旧《唐书。党项传》思谏一生未尝离定难,何以节度忽易承庆?此或坊本有误,故从附书。

  秋九月,奉诏讨李茂贞,授凤翔行营四面副都统。

  当时兴元、、宁、、坊、河中、同、华诸镇之兵,并起交争,惟夏州不为唐患。朝廷宠锡优异。时凤翔李茂贞复以兵逼京畿,神策诸军不能御。昭宗奔华州,诏加思谏副都统,命帅师与凤翔四面行营都统孙会诸道军讨之。茂贞寻上表请罪,愿得自新。师不出。

  唐昭宣帝天三年秋九月,州李继徽将六镇兵攻夏州。冬十月,李思谏告急于梁,梁遣刘知俊等击走之。

  先是朱全忠攻州,降静难节度李继徽。继徽,茂贞假子也。全忠令镇州,质其妻、子于河中。已而,私其妻,继徽怒,遣使与茂贞连兵。茂贞令率凤翔、静难、彰义、秦陇等六镇兵围夏州。思谏告急于全忠。全忠使匡国节度刘知俊出兵援之。继徽以五万众阵于美原。知俊击破之,乘胜取州等地,自是夏州服于梁。

  按:此李氏变节之始,去官,贬之也。自是,终梁之世皆不具官。

  梁太祖开平元年夏五月,李思谏加检校太尉兼侍中。

  梁受唐禅,遣使宣谕州镇,封两浙钱Α为吴越国王,如思谏等皆进秩。

  开平二年冬十一月,李思谏卒,思恭孙彝昌嗣。

  军中遵思谏遗命,共立思恭孙彝昌为留后。寻起复,正授旄钺。

  开平三年春二月,夏州将高宗益弑其节度使李彝昌。

  宗益官夏州都指挥,与其党谋据夏州,遂作乱,执彝昌杀之。

  按:前书李氏不具官,兹书“节度使”,何?正高宗益之罪也。夫彝昌为思恭孙,不能绳其祖武,屈首朱梁,固不为无罪,然以宗益戕之,则下犯上矣。《续纲目》书“杀”,此书“弑”,揆之尊卑上下之义,或倍谨严云。

  三月,夏州人诛高宗益,迎蕃部指挥使李仁福为留后。

  夏州将吏诛高宗益并其党,相率迎仁福于戍所,立为留后。仁福以闻,梁祖授检校司空、定难军节度。仁福,彝昌族父也。

  按:当时朝廷衰乱,方镇专恣,非以部民逐主帅,即以偏裨领军务,上下恬然,毫不知怪。夏州将吏独能诛讨逆贼,迎立故宗,其忠义之气有非他州可及者。书以嘉之。

  论曰:思恭之际,拓跋中衰,平夏势弱,而以区区一州之众,事十八叶天子于危亡之际,振数十世遗绪于颓废之顷,盖不特著忠于国,抑且垂裕于家也。虽其取、延,弃张,事多可议。顾当、宁犯顺,岐、汴劫迁,方镇争衡,中原板荡,独不闻夏州一骑渡河,其保境息民,循分效顺为何如耶!思谏嗣职,庸庸自保。视椒兰之弑而不知援,见汴梁之篡而不之讨。略公义,重私恩,以视思恭殆有愧焉!然当授受之际,承兄继侄,为宋太宗、元仁宗所不能为,亦可谓善全同气者矣。彝昌立,甫逾年,身无失德,祸及ト门,以思恭亮节再传而嫡嗣云亡,殊可慨已!

  开平四年秋七月,晋师、岐师围夏州,李仁福城守,不下。

  梁忠武节度刘知俊,功名浸盛,见梁祖性日猜忍,内不自安,潜以同州附于岐王李茂贞。后兵败奔岐,茂贞无地处之,使将兵取灵、夏。知俊攻灵州,两月不克。于是茂贞与宁节度李继徽、泾原节度李继鸾,遣使太原,请会兵攻夏州。晋王李存勖令振武节度周德威,于是月合五万众,自麟府渡河。初,梁祖遣供奉官张汉玫、国礼使杜廷隐谕赐夏州,抵石堡寨,闻晋、岐军至,廷隐以防卒三百人星驰入城。既而围合。仁福兵力俱乏,偕廷隐、汉玫与指挥使张和、李君用率州民及防卒分陴拒,昼夜不少懈。

  按:拓跋与朱耶灭黄巢,赐国姓,同功一体人也。晋王志在灭梁。仁福若举四州之众,与之共扶王室,则扬刘夹寨诸战,仁辐身在行间,存勖何敢专为己功。从此共求李氏立之,何后唐之有哉?乃授甲登陴,誓为贼守,其有愧于沙陀之赐姓多矣。

  冬十一月,延援师至,围解。

  仁福固守逾月,遣使告急于梁,梁祖遣夹马指挥使李遇、刘绾率延师直趋银、夏,邀其归路,大破之晋、岐军皆解去。

  十二月,加检校太保同平章事。

  梁祖嘉其却晋、岐师也。

  附:薛氏《旧史。梁纪》:乾化元年夏四月己卯,诏曰:“、岐未灭,关、陇多虞,宜择亲贤,总统戎任。应关西同、雍、、延、华、夏等六道兵马,并委冀王收掌指挥”。是时,夏州奉诏出兵与否,考新、旧两史并不载。

  乾化二年春正月,李仁福加检校太尉。

  并益食户实封。

  梁末帝乾化三年春三月,李仁福加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封陇西郡王。

  按:此李氏封王之始。新、旧《五代史》乾化二年封高季昌渤海郡王,是荆南受封先夏州一载耳。后世史家顾以高氏备十国,置李氏不与,何也?

  龙德二年春二月,李仁福入献。

  晋兵围德胜,末帝征诸道军赴援。仁福闻之,贡马五百匹助战。

卷二

  后唐庄宗同光二年夏四月,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晋朔方王。

  仁福闻庄宗灭梁,自以向拒晋师,中怀恐惧,首遣宥州刺史李仁裕奉表入贺。庄宗诏晋仁福爵。仁裕,仁福从兄也。

  按:前书仁福不具官,兹特具官者,殆以后唐继统嘉其反正乎?非也。盖朱梁为唐室贼臣,从之者皆贼尔。书法自不容稍假。若后唐与晋、汉、周,史臣称为乱世,例可从宽。昔朱子作《纲目》,于周室未亡,天子在上,则以王法正诸侯之称。迨周室既亡,上无天子,则诸侯悉任其所称。刘氏谓此《纲目》随时变通,不得己之意也。故自同光讫显德,李氏非大悖逆,不去官。

  后唐明宗天成元年,绥、银军乱,剽州城。

  夏俗喜复仇,然有凶丧者不伐,己负甲叶为记。仇解,用鸡、猪、犬血和酒,贮髑髅中饮之。祝曰:“若复报仇,谷麦不收,男女秃癞,六畜死,蛇入帐。”其力微不能复者,则集邻族妇女,烹牛羊,具酒食,介而趋仇家,纵火焚其庐舍。俗谓敌女兵不祥,辄避去,诉于官。故事:州刺史之下有和断官,择气直舌辨者为之,以理其曲直。杀人者,纳命价钱百二十千。绥、银为夏州巡属,两州兵以细故相仇杀,主者究诘之,遂哄而起,纵掠二州城市。银州防御使李仁颜与绥州刺史李彝敏讨定之。仁颜,仁福族弟。彝敏,仁福族子也。

  天成二年秋九月,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赐功臣号。

  与凤翔节度李从严、朔方节度韩洙并加食邑。

  附:薛氏《旧史。唐纪》:天成三年秋七月,贬刑部侍郎马缟为绥州司马,曹州刺史成景宏为绥州司户参军,续流宥州。考河西自李氏世袭,绥、宥诸州不归十道,故终五代诸姓不复铨除。明宗此举,或欲示其威权。而李氏从违,《新》、《旧》两史并不载。

  天成四年冬十月,夏州进白鹰。

  枢密使安重诲拒不受,明宗密遣人谕使者纳之宫中。

  长兴四年春二月,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卒。子彝超嗣。

  仁福追号虢王。

  三月,徙为延州留后,彝超不受代。

  先是,夏州党项寇延州,守臣击败之,追至贺兰山而还。于是边将多言仁福潜通契丹。朝廷恐其并吞河朔,南侵关中。会仁福卒,三军立左都押牙、四州防遏使彝超为留后。矫为仁福奏云:“臣疾日甚,已委子彝超权知军事,乞降真命。”明宗怒,命彝超移镇延州。以延州节度安从进为夏州留后。又命州节度药彦稠、宫苑使安从益帅师送从进赴镇。仍降诏谕之云:“近据西北藩镇奏,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薨。朕以仁福自分戎阃,远镇塞垣,威惠俱行,忠孝兼著。当本朝播迁之后,及先皇兴夏之初,爰及渺躬,益全大节,统领有术,远迩咸安。委仗方深,凋殒何速!突观所奏,深怆予怀。不朽之功,既存于社稷;有后之庆,宜及于子孙。但以彼藩地处穷边,每资经略,厥子年才弱冠,未历艰难,或亏驾驭之方,定启奸邪之便。其李彝超已除延州节度观察留后,便勒赴任。但银、夏、绥、宥等州,最居边远,多染夷狄之风,少识朝廷之命,既乍当于移易,宜普示以渥恩。其夏、银、绥、宥等州管内,罪无轻重,常赦所不原者,并公私债负、残欠税物,一切并赦;自刺史、指挥使、押牙以下,皆勒依旧,各与改转官资。朕自总万机,惟宏一德,内安华夏,外抚戎夷。先既怀之以恩,后必示之以信。且如李从严之守岐、陇,疆土极宽;高允韬之镇、延,甲兵亦众。咸能识时知变,举族归朝。从严则见镇大梁,允韬则寻除钜鹿,次及昆仲并建节旄,下至将僚悉分符竹。又若王都之贪上谷,李宾之吝朔方,或则结构契丹,偷延旦夕;或则依凭党项,窃据山河。不禀除移,惟谋旅拒。才兴讨伐,已见覆亡。何必广引古今,方明利害;只陈近事,聊谕将来。彼或要覆族之殃,则王都、李宾足为鉴戒;彼或要全身之福,则允韬、从严可作规绳。朕设两途,尔宜自择。或虑将校之内,亲要之间,幸彼幼冲,恣其荧惑,遂成骚动,致累生灵。今特差州节度药彦稠部领马步兵士五万人,送安从进赴任。从命者秋毫无犯,违命者全族必诛。先令后行,有犯无赦”云。已,彝超上言:“臣奉诏授延州留后,已迎受恩命。缘三军百姓拥隔,未遂赴镇。”明宗复遣ト门使苏继颜赍诏促之。彝超不纳。

  按:李氏自知留后三世矣,兹军中已立彝超,不书官,未王命也。特书“徙”何?李氏世居夏州,明宗特诏移之,于此可以觇乾纲,于此可以观臣节。

  夏四月,发兵守青岭门。五月,袭芦关,不克。

  彝超闻从进军至,遣兄阿罗王守青岭门,集境内党项诸胡以自救。药彦稠等进屯芦关,彝超遣党项抄掠粮运及攻具,官军自芦关分兵,退保金明。一夕,夏州城上举火,比明,杂虏数千骑突至。从进遣先锋使宋温击之,虏骑败走。

  秋七月,官军攻夏州,拒却之。

  从进乘胜进攻夏州。州城为赫连勃勃所筑,坚如铁石。官军穴地道至城下,铲凿不能入。彝超兄弟登城,谓从进曰:“夏州贫瘠,非有珍宝蓄积可充朝廷贡赋,但以祖、父世守此土,不欲失之。蕞尔孤城,胜之不武,何足烦国家劳费如此!幸为表闻,若许其自新,或使之征伐,愿为众先。”时四面党项万余骑,抄掠粮运,官军无所刍牧。山路险陕,关中民输斗粟束藁,费钱数缗,困敝不能供。明宗遂命班师,从进等还,军伍不整。彝超令部下逐之,官军遗戈弃甲,失亡甚夥。其后,有知夏州阴事者云:“仁福畏朝廷除移,扬言结契丹为援,契丹实不与之通也,致朝廷误兴是役,无功而还。”自是李氏益轻朝廷。

  按:此李氏显据夏州之始。

  冬十月,遣使请罪,仍授定难军节度使。

  彝超上表请罪,求昭雪。明宗授定难军节度、检校司空、加检校司徒。彝超修贡如初。

  后唐废帝清泰二年春二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彝超卒。弟彝殷代。

  彝超奏己疾病,以弟行军司马彝殷权知留后。彝殷遂代为节度。

  晋高祖天福二年春正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加检校太尉、同平章事。

  晋祖以皇基初造,诏彝殷与湖南节度楚王马希范、凤翔节度西平王李从严并加官及封邑,示普恩也。

  晋出帝天福八年春三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加检校太师。

  时以楚王马希范守尚书令、兼中书令,彝殷亦加官。

  按:李氏自后唐入晋,非有大功可纪,而晋爵拜官,书不胜书。前贤谓乱世之爵赏不足以服人,适足以骄人,其以此夫。

  秋七月,绥州刺史李彝敏作乱,奔延州。

  彝敏结夏州衙内指挥拓跋崇斌袭州城,事泄。彝殷擒斩崇斌,出兵袭击。彝敏败,与弟彝俊等五人弃州挈骨肉二百七十口奔延州,当州押送赴阙,称与兄彝殷偶起猜嫌,互相攻击故也。

  八月,彝殷表李仁裕知绥州。

  仁裕在宥州多战功,西羌服其威猛。彝殷以绥州新乱,奏使权知州事。出帝从之。

  九月,李彝敏伏诛。

  彝殷表奏彝敏作乱状。出帝谕:“彝敏潜结凶党,显恣逆谋,骨肉之间,尚兴屠害,照临之内,难以含容。”命执送夏州,令彝殷斩之。

  按:彝敏执送夏州,彝殷奉王命斩之,用以警蕃部之不靖者。揭书“伏诛”,则贼臣之罪正,而天讨之严著矣。

  天运元年春正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起兵助攻契丹。

  契丹自后魏始见中国,至唐而盛。其地北接室韦,东邻高丽,西界夷国,南至营州。种分八部,部有大人,常推一大人为王,建旗鼓统之,三年则以次相代。唐末有阿保机者,灭七部一之,僭称帝号。阿保机死,子德光嗣。后唐清泰二年,晋高祖起兵河东,遣使求助,约事捷之日,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为谢。德光亲将兵五万会之,遂灭唐社。终高祖世,奉事不衰。出帝立,从天平节度景延广议,称孙不称臣。契丹遣使责让,延广以言触之,契丹主怒。会平卢节度杨光远叛,引契丹兵由马家口入寇。彝殷合蕃、汉兵四万自麟州渡河侵契丹西境,以牵制之。

  按:《纲目》书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侵契丹以救晋。夫“救”,善词,亦急词也。当契丹入寇大河以南,诸镇袖手,独彝殷侵入其境以挠兵势,故书以善之乎?然考晋自延广挑衅,北虏南牧,一败于鸦鸣谷,再败于戚城,三败于马家口。即无彝殷之众,晋力尚足相当。迨开运二年,滹沱师溃,将帅北降,此时望救孔殷,不闻夏州一卒渡河。何耶?兹不书“救”而书“助”,以见彝殷此举无关于晋之缓急,然仍不没其善也。

  西羌夜母族乱,绥州刺史李仁裕击之,败死。

  羌性强悍,帐族有生熟户:连接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居深山僻远,横过寇掠者谓之生户。其人多有世仇,不相往来。遇战斗,则传箭相率,其从如流,俗尚然也。夜母乃西羌熟户。仁裕在州颇事威福,蕃性不便。夜母举族谋乱走南山,仁裕率所部追击,战败,为所杀。

  夏四月,授彝殷契丹西南面招讨使。

  出帝以彝殷协助有功,故有是命。

  汉隐帝乾元年春二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兼侍中。

  隐帝以登极恩命,彝殷与湖南节度楚王马希广并进秩。

  三月,请讨西羌。

  彝殷上表贺,请讨叛羌夜母族,为李仁裕报仇。率众屯境上。庆州请益兵为备。隐帝以司天言今岁不利先举兵,逾止之。

  夏六月,河中李守贞遣使夏州,乞援。

  护国节度李守贞久蓄异谋。是时汉室方新,嗣君才立,自谓举无遗策,发兵扼潼关,称秦王。遣人赍蜡书、重币至夏州求援。

  秋八月,彝殷出兵次延州。

  彝殷闻凤翔王景崇、永兴赵思绾与守贞连衡,陕州节度白文珂攻之不克,乃亦出兵逼延州,为守贞声援。已,隐帝遣枢密使郭威赴河中节制诸军,掘长堑、筑连城困之,彝超遂抽师回。

  按:《纲目》书汉护国节度使李守贞反。“反”者,逆词也。出师以援逆,是亦反而已。然书“次于延州”,“次”者,缓词。何氏休曰:从义兵缓而后者功薄,从不义兵缓而后者恶浅。是则彝殷之罪,可从末减,故不书“反”而书“次”,以原之。

  冬十一月,上表自陈。

  延州节度高允权素与彝殷不协,夏州兵虽退,允权以闻。彝殷上章自诉,纷然互讦,隐帝赐诏和解之。

  乾二年春二月,以静州隶定难军,李彝殷上表谢。

  彝殷见中原多故,有轻傲之志。藩镇有叛者辄以兵阴助之,邀其重赂。朝廷知其事,亦以恩泽羁縻之。史臣曰:“拓跋据银、夏,是时渐以桀骜,遂成宋朝继迁之乱。

  按此定难军属有五州之始。

  秋九月,赐兼中书令。

  隐帝因河中平,命彝殷与两浙节度吴越国王钱宏ㄈ、湖南节度楚王马希广并加官。

  周太祖广顺元年春正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复封陇西郡王。

  陇西本仁福旧封。是时周祖新立,复封荆南节度高保融为渤海郡王,彝殷亦复旧爵,然彝殷未尝表贺也。

  夏五月,遣使附于北汉。

  周祖杀湘阴公刘ど,夷夏胥怨,ど父钧起兵太原,称北汉。彝殷遣使奉表附之。

  按:夏州当五代之时,自开平讫显德终始五十三年,暮楚朝秦,充然无复廉耻。然其表附北汉,则有可取焉。盖郭威篡夺汉祚,弑湘阴公,四方藩镇靡然从之。于时北顾太原,危如一线,彝殷独以边方慕义,力扶孱弱,是真不以成败利钝之见存于中者也。

  广顺二年冬十二月,北汉麟州刺史杨崇训求援于夏州,不应。

  初,麟州土豪杨信自为刺史,受命于周。信卒,子崇训嗣。同彝殷以州降北汉。至是,为郡羌所围,乃求救于夏州。彝殷不赴。

  显德元年春正月,定难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加太师、侍中、兼中书令、同平章事李彝殷晋西平王。

  周祖以疾祀圜丘,改元,大赦,内外职官并加恩。于是荆南高保融封南平王,彝殷亦封西平王。

  按:五代之际,篡乱相仍,豪杰蜂起,称帝、称王不可枚举。后世史臣,摭其遗事,特于纪、传、表、志外立为世家,盖尊之也。李氏坐拥河西,自思恭至彝殷已传六世。使其先妄自称尊,谁得禁之。乃于朱梁始膺王号,后唐继进朔方,迨周显德改元爵晋西平,遂得与吴越、荆南并列。夫律以《春秋》之义,李氏固未得为纯臣。然与五代诸世家较,不特遥遥华胄足以推重当时,即其服事中朝,保辑境内,归往之谓王,当之庸有愧乎!故具官书封,以见有土、有爵、有世系,若列入世家,可谓名称其实矣。

  秋七月,加守太保。

  世宗新即位,覃庆诸侯,彝殷于是月辛巳,与南平王高保融并进秩。

  周世宗显德二年春正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以兵塞府州路,既而罢之。

  夏州为缘边大镇,李氏世秉节旄,素自贵重。元年五月,府州防御使折德入朝。世宗置永安军于府州,即以德为节度。折氏晚出,彝殷恶其职与己埒,以兵塞路,不许通诏使。世宗谋于宰相,对曰:“夏州边镇,朝廷每加优恤;府州偏小,得失不系轻重。且宜抚谕彝殷,庶全大体。”世宗曰:“德数年来,尽力以拒刘氏,奈何一旦弃之!且夏州惟产羊、马,百货悉仰中国,我若绝之,何能为!”乃遣供奉官齐藏珍赍诏责之。彝殷惶恐,撤兵谢罪。

  按:昔刘平谓:五代之末,中国多事,惟制西戎为得之。中国未尝遣一骑一卒远屯塞上,但任土豪为众所伏者,封以州邑,征赋所入,足以赡兵养士,由是边鄙安宁,表献不绝。今观彝殷兵塞府州,世宗以一诏撤之,于兹言益信。

  显德四年冬十一月,李彝殷叛北汉,诱杨崇训归周。

  彝殷计诱崇训归周。与永安节度折德上言:“河东麟州刺史杨崇训,屡被蕃部攻围,乞归。”世宗诏曰:“据夏州节度使李彝殷奏,崇训等拒命吾朝,被蕃部侵迫欲归,备睹变通之意,特用宏纳之仁,宜分析名衔申奏,加恩酬赏。”遂授崇训本州防御使、检校太傅。

  按:彝殷既事北汉,又复臣周,已属守义不固,而又计致崇训,乃情之无可原者,书“叛”、书“诱”,深罪之也。

  秋七月,加太保。

  益食邑六百户,实封三百户。

  周恭帝显德六年秋七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加太傅。

  史臣曰:拓跋氏考诸前史可见也。自赤辞纳款于贞观,守寂立功于天宝;中和初,思恭以宥州举义,秉节夏、绥。厥后子孙历镇五代,地逾千里,爵进西平,供赋不入公朝,巡属惟其除授。盖夏虽未称国,而自王其土久矣!

  论曰:事有必至,理有固然。自古未有为国守土,为民惜命,而其后不昌者。试观唐季,鸦军赴难,肇启后唐。负玺从行,遂开前蜀。射潮保境,吴越历有百年。伏甲诛残,南汉祚传五主。积功食报,自古为昭。拓跋自思恭举义,思谏讨李茂贞,思孝破王行瑜,有征必至,无役不从。当是时,中原鼎沸,阐帝图者,八姓十三君;郡邑瓜分,秉节旄者,九州数十主。闾阎多诛求之困,行间切锋刃之忧。独银、夏、绥、宥、静五州,兵不事战征,民不睹金革,休养生息,几及百年。西夏之昌,早基于此。而欧阳《五代史》,列南平高氏于《世家》,置西平赐姓于《杂传》,例不尽符。故余叔西夏事自中和讫显德,历书其颠末,以补《新史》之阙云。

卷三

  宋太祖建隆元年春正月,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李彝兴加太尉。

  彝殷于显德中虽受恩秩,贡奉甚稀。闻太祖受禅,遣银州防御使李光严奉表入贺。避宣祖讳,改名兴。太祖嘉之,使守太尉。光严,彝兴族子也。陈师道曰:宋初职备三公者,内则赵普,外惟彝兴。彝兴以藩镇领之,尤异数也。

  三月,遣部将李彝玉御北汉兵于麟州。

  北汉主刘钧,结代北诸部侵掠河西。太祖诏诸镇会兵御之。彝兴遣彝玉进兵抵麟州,北汉引去,遣使告捷。彝玉,彝兴从弟也。

  按:此李氏立功宋室之始。

  建隆三年夏四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彝兴贡马。

  宋初市马,沿边陕右诸州最盛;河东、川峡仅居其半,如麟、府、丰、岚、益、文、黎、雅及唐隆镇、浊轮寨、岢岚、火山、永康等军未入版图,场市甚隘。彝兴闻北汉兵常扰麟州,知中国需马,遣使以良马三百匹入献。

  五月,赐玉带。

  太祖嘉彝兴,命玉工治带,亲临视之。召夏使问曰:“汝帅腰围几何?”使言:“彝兴腰腹洪大,如合抱之木。”太祖叹曰:“真福人也!”带成,遣使赐之。彝兴感服。

  按有宋幅员之广:东南至海,西尽巴、,北极三关,疆理几复汉、唐之旧。其未入职方者,止燕、云十六州及西夏五州耳。然燕、云为北门锁钥,石晋失之,遂开契丹入寇之径。若银、夏诸州,羌戎瘠壤,得其地不可耕,抚其众不可守,非若吴越、荆南近在肘腋,势所必争也。太祖有见于此,因其贡献,厚加赐赉,以服其心,而羁縻之。诚得柔远之道哉!

  秋九月,夏州蕃尚波于以伏羌县地入献。

  初,秦州西北夕阳镇连接山谷,林木所出,夏人久擅其利。尚书右丞高防知秦州,建议置采造务,辟地数百里,筑堡要害,募卒三百人为戍。自渭而北,夏人有之;自渭而南,秦州有之。岁获大木万章,给京师。夏属酋长尚波于率蕃部千余人,涉渭夺木筏,杀兵役。防与战,败之,俘其属四十余人以献。太祖不欲边境生事,遣使至夏州谕彝兴约束之,悉归其所俘,赐以锦袍、银带。尚波于感恩,遂以所居伏羌县地诣秦州献。

  按:《纲目》攻取之际,地有关于成败之大者,必特书重之。于时,尚波于献伏羌县地,宋与夏未交恶也,何以书?盖伏羌据西北险要,为秦、渭屏藩。异时,继迁频犯泾原、延庆,不入秦州;即元昊再犯渭州,亦信宿即去,地势使然也。兼以壤接吐蕃,潘罗支、角厮罗之属,全倚秦、渭声援,乃敢与夏州抗。若伏羌不通二族,何恃以建功?可不谓重乎?况继迁未生,伏羌先入,更若有天意存其间焉。

  乾德元年春二月,银州防御使李光严生子继迁。

  光严,赠宥州刺史思忠后。祖仁颜以长厚称,仕唐为银州防御使。父彝景嗣于晋。光严嗣于周。宋初,曾奉彝兴表入贺,循谨有礼,太祖赐赉甚厚。至是,与妻罔氏游无定河生继迁。继迁生即有齿,见者咸异之。

  按:王侯子生无故,不悉书。继迁,州将子,曷以书?以其厄宋也。然继迁不厄宋,则李氏将不存。是又西夏之兴亡系焉,故书。

  夏四月,彝兴献牛一。

  牛生西羌,似牛而尾甚长,毛可为,异产也。彝兴得之,遣使以献。

  乾德五年秋九月,定难军节度使、太尉,兼中书令、西平王李彝兴卒,子光睿权知州事。

  彝兴嗜货财,识机变。五代时,虽向背不常,然未尝显与中国抗。入宋后,贡奉惟谨,征调时应。北汉刘钧累遣使持币由间道约以兵助,彝兴不纳。太祖闻,厚赉之。至是卒,太祖废朝三日,赠太师,追封夏王。子行军司马光睿自权知州事。

  附:《宋史。刘平传》:平献攻守之策,言“太祖有天下,惩唐末藩镇之盛,尽削其兵柄,收其赋入。边方世袭,宜异于此,而误以朔方李彝兴、灵武冯继业一切亦徙内陆。自此灵、夏仰中国戍守,千里运粮,兵民交困。”《张方平传》:太祖不勤远略,如灵、夏、河西,皆因其酋豪,许之世袭。及太宗谋取燕、蓟;内徙李彝兴、冯晖,于是朝廷始旰食矣。考《夏国传》及李氏《长编》,彝兴归宋无内徙事。

  冬十月,光睿授定难军节度使。

  加检校太保。

  开宝元年冬十月,夏州属蕃扰边。

  太祖以夏州近边,授董遵诲为通远军使。遵诲至镇,召绥、夏夷落,谕以朝廷威福,众皆感悦。至是,未数月,夏州蕃族扰边,遵诲率兵讨定之。光睿遣使谢。

  开宝三年秋九月,绥州乱,故刺史李光子丕禄讨平之。

  绥州羌族强悍,易于骚动。刺史李光在州缮完城堡,训约戎夷,一方安之。及卒,羌人乘隙为乱,丕禄捕首事者诛之,余党遂散。

  开宝四年春正月,李丕禄授绥州刺史。

  绥州定,光睿令丕禄权知州事,表闻于朝。太祖诏授本州刺史。

  开宝五年春三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请入朝。

  光睿闻太祖解诸将兵权,罢藩镇节度,内不自安,遣使贡献,表请入朝。诏不许。

  开宝七年,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以李继迁为管内都知蕃落使。

  继迁善骑射,饶智数。尝从十余骑出猎,有虎突从山坂下,继迁令从骑悉入柏林中,自引弓踞树巅,一发中虎眼,毙之。蕃部由是知名,光睿爱其勇,遂授以官。

  开宝八年夏五月,北汉兵侵银州。

  北汉刘继元数出兵寇宋,不克,遣使招诱夏州,光睿不从,继元怒,遣兵万余渡河掠银州。光睿御却之。

  开宝九年秋九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率兵伐北汉。

  北汉兵既却,后复数使诏谕,光睿并以闻。太祖以江南既平,命侍卫都指挥使党进、宣徽北院使潘美率兵伐汉,分五道入太原;又命兵马监押马继恩进河东界,焚荡堡寨。光睿亦率所部次天朝、定朝两关,遣使表言伺黄河冻合进兵。

  冬十月,攻吴堡寨,破之。

  斩首七百级,获牛羊、铠甲数千,俘寨主侯遇以献。

  改名克睿。

  时太祖崩,太宗即位。“光”字,避帝讳也。

  宋太宗太平兴国元年十二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克睿加检校太尉。

  太宗即位,嘉克睿击北汉功,晋秩褒之。

  太平兴国二年冬十一月,夏人掠灵州进奉使。

  羌人素不知教养,自彝兴归宋后,蕃部数犯西鄙。庆州刺史姚内斌号武猛,在镇十余年,西夏畏伏,不敢犯塞。及内斌卒,羌族复肆。时灵州贡使回,夏人游牧过境猝遇之,悉夺其鞍马、器甲去。知通远军、兼灵州巡检董遵诲移檄夏州欲讨之,克睿惧,执送作过蕃酋,尽归所掠,请罪。

  按:前书“夏州属蕃扰边”,兹书“夏人掠灵州进奉使”,西羌鸷悍,易肆难驯。异日继迁之乱,其端已见。

  太平兴国三年夏五月,定难军节度使李克睿卒,子继筠嗣。

  克睿驭下宽和,属下有小过,辄不较,故终其世羌人感悦,无携贰者。太宗闻其卒,废朝二日,赠侍中。子衙内都指挥使、检校工部尚书继筠自权知州事,旋授检校司徒、定难军节度观察留后。

  太平兴国四年春三月,定难军留后李继筠出兵讨北汉。

  太宗亲征北汉,继筠表率所部进讨。因遣银州刺史李克远、绥州刺史李克宪率蕃、汉兵卒缘黄河列塞渡河,略太原境以张军势。

  按:汉、周世为仇雠。广顺、显德中无岁不扰。宋有天下,余忿未消,犹以兵寇麟、府诸州。李氏自归宋以来,频与汉战,累立大功,其效顺之心可谓城矣。

  太平兴国五年冬十月,定难军留后李继筠卒,弟继捧嗣。

  继捧本衙内都指挥,嗣为留后。

  太平兴国六年秋八月,银州刺史李克远袭夏州,不克。

  初,继筠卒,子幼不得嗣。继捧以季弟袭职,失礼诸父,宗族多不协。克远素暴悍,与弟克顺等率兵袭夏州。继捧侦知,伏兵以待。克远兵至,入伏败死。

  冬十一月,继捧以银州变闻。

  太宗诏令抚绥属族,无使滋乱。

  太平兴国七年春二月,月犯井、鬼。

  掩鬼之西南星入于井。

  按:月犯列宿,其国主兵。夏州将乱,乾象先示其咎。孰谓天道与人事远哉!书西夏天象始此。

  三月,绥州刺史李克文请诏使谕夏州入觐。

  自克远死,李氏宗族携贰。绥州刺史,西京作坊使李克文上言继捧不当承袭,恐生变乱,请遣使偕至夏州谕令入觐。克文,继捧从父也。

  按:节度使入朝,自是常职。夏州历唐、五代未尝亲觐。宋初,光睿表请不许,以其边方重镇,故弗深求也。克文因骨肉微嫌,首请诏使,其心之为公、为私,皆不可知。然肇西边十余世兵燹之患,贻有宋二百年征讨之劳,皆此一请致之。书以志乱始。

  夏五月,继捧入朝,遂献银、夏、绥、宥、静五州地。

  夏州入中国有三路:一由绥州历丰林县苇子驿,入延东北;一由夏州越五百余里,至芦关出蕃界,入金明境,为延州正北;一从夏州经四百里,至宥州入洪门,由永安城历万安镇,抵延州西北。此三处皆土山、柏林、溪谷相接,径路仄狭,驼马不得并行。故李氏自上世以来,未有亲觐者。克文表至,太宗遣中使持诏命克文权知夏州,以西京作坊使尹宪同知州事,召继捧来京。继捧有难色,克文与诏使并促之,不得已率家属入朝,见于崇德殿。太宗大喜,赐白金千两、帛千匹、钱百万。祖母独孤氏献玉盘一、金盘三,亦厚赉之。继捧感谢,自陈诸父、昆弟多相怼,乞纳境内五州八县地,留居京师。

  按:继捧既与宗族相怼,复为诏使敦迫,束身归命,势固难已。然留其图籍,任克文辈推择贤能权知留后。宋以夏州沙漠,或未必为籍土之谋,乃欲快己私,顿遗先业,遂使继迁忿不思难,骚动西陲。是肇祸者克文,致乱者继捧也。《公羊》谓:遂者,生事之辞。书“遂”献地,与前书尚波于献地异。

  论曰:继捧之祖仁福素鲜大勋,系居疏族,特以夏州弑乱,将士乐推。思召伯者,爱及《甘棠》;戴羊公者,碑传“堕泪”。况思恭遗泽孔长,仁福为其族子乎?顾当梁、唐之际,自知异姓孤臣,功不足以服朝廷,力不足以胁诸镇,假结胡虏,冀免除移。遂使边吏震惊,王师薄伐,负其隅固,要索宠荣,事则成矣。如名不正,何自是以后,以擅知留后为常经,以阴援叛镇为能事?彝超碌碌,固无足称。若彝兴,兵扰契丹,力援国难,表附刘汉,念切故君,而向背不常,缓急难恃,无非色厉,岂是壮夫!宋兴太祖,即西平王爵,荣加太尉,继以克睿忠贞,继筠克肖,贡礼无缺,汉寇频摧,盖天下之统一,而反覆之心定矣。迨继捧嗣立,不为刘钧守土,遽效钱ㄈ归朝,岂兄弟阋墙莫御其侮耶?何后复合继迁臣契丹也?噫,此天所以启思忠之后欤?

  六月,定难军都知蕃落使李继迁奔地斤泽。

  继迁时年二十。自兄继捧入朝,与克文议不协,自率故部居银州。会诏使至,护送李氏缌麻以上亲赴阙,始知五州地尽归朝廷。继迁不乐内徙,与弟继冲、亲信张浦等谋曰:“吾祖宗服食兹土逾三百年,父兄子弟列居州郡,雄视一方。今诏宗族尽入京师,死生束缚之,李氏将不血食矣!奈何?”继冲曰:“虎不可离于山,鱼不可脱于渊。请乘夏州不备,杀诏使,据绥、银,可以得志。”浦曰:“不然。夏州难起家庭,蕃部观望,克文兼知州事,尹宪以重兵屯境上,卒闻事起,朝发夕至。银州羌素不习战,何以御之?吾闻小屈则大伸,不若走避漠北,安立至家,联络豪右,卷甲重来,未为晚也。”继迁善之。诈言乳母死,出葬于郊,悉以兵甲置丧车中,挈其家族数十人出奔蕃族地斤泽,泽距夏州三百余里。继迁出其祖思忠像,以示戎人,戎人拜泣,从者日众。

  按:此李氏异宋之始。

  秋九月,权知夏州事李克文入朝。

  克文性恭顺,既权知夏州,与尹宪谨饬封堠,抚安蕃族,以待朝命。太宗遗使召之,克文应诏挈其家属入京,以唐僖宗所赐其祖思恭铁券及朱书御札献。太宗宴之崇德殿,嘉奖备至,授澧州刺史,赏赉无算。

  绥州刺史李克宪拒命,通事舍人袁继忠谕降之。

  初,克宪恃略太原功,跋扈不顺命。李继筠奏罢之,授克文为刺史。及克文移驻夏州,太宗以戎人易乱,绥州无主,命仍以州事委克宪。已诏赴阙,克宪偃蹇不肯行,克文请以尹宪兵讨之,太宗不欲用武,遣袁继忠持诏往谕。克宪谓继忠曰:“李氏何负于朝廷,不能以一州相假乎?”继忠曰:“天子以夏州归顺,锡以车旗,予以银币,将擢其诸父、昆弟并居方面,宠荣极矣。绥、银僻在羌夷,民贫地瘠,朝廷召公等入京,共享富贵。今克文诣阙,绥州孤立无援,若犹怀顾望,一旦兵临,羌人嗜利忘义,势涣心离,悔何及耶!”克宪迟疑久之,乃随继忠入京。授单州刺史,与克文并赐第京师。

  冬十月,夏州乱,李克文复权知州事。

  克文入京,戎人相率蠢动,尹宪发州兵讨击,斩首数百级,获牛羊万计,遣使以闻。太宗以戎人不忘李氏,复命克文权知州事,赴镇以安抚之。

  十一月,李继捧授彰德军节度使。

  自夏州归顺,蕃部酋豪乐于内附者凡二百七十余人,族种五万余帐;十年以来,戎人所掠生口、牛羊数万计,悉还其主。太宗以为继捧功,特授彰德军节度,并官其诸父克信等十二人有差。尝宴群臣于苑中,谓继捧曰:“汝在夏州以何道制诸部?”对曰:“戎人鸷悍,但羁縻而已,非能制也。”

  十二月,李继迁攻夏州。

  继迁闻戎人不靖,自地斤泽率众攻夏州。尹宪使请济师,太宗诏引进使梁迥领兵往护银、夏诸州事。继迁闻之,退。

  按:此继迁构兵之始。

  太平兴国八年春三月,继迁入贡,内侍秦翰赍敕招之,不听。

  继迁闻继捧等俱受恩命,遣所部诣麟州贡马及橐驼等物,奉表言:“世泽长存,祖功未泯,人心思旧,蕃部乐推,不望通显皇朝,但假余生戎落,克遂肯构肯堂之志,常为不侵不叛之臣”云云。太宗使秦翰赍敕谕曰:“朕恭迓天庥,懋昭皇极。山陬海ㄛ,尽一车书;日照月临,罔非臣庶。尔河西李氏,世分旄钺,久任边疆,忠节著于前朝,丰功彰于昭代。属兹家庭多难,几化参商;幸逢恩诏曲全,无亏棣萼。业经同族共列王朝,何忍一夫远居荒俗!况夷落之内,或有跳梁;亲近之间,岂无煽动?敢行旅拒,难逭天诛,不特宗祀忽焉,抑且身名两败。细维善后,合念归诚。宠秩有加,不失当躬富贵;恩荣勿替,永贻奕世箕裘。祸福分途,从违早计。”继迁留翰宿帐中,出入无疑间,翰思手刃之,不得,乃还。

  夏五月,战于葭芦川,不克。

  继迁数寇河西,银、夏诸州无宁日。太宗令银、夏、绥、宥都巡检使田钦祚与西上ト门副使袁继忠率兵巡护。继迁从柞岭引众拒之,战于葭芦川,不胜,弃铠甲走。

  秋九月,犯三岔口,又败。

  继迁闻田钦祚、袁继忠屯兵三岔,控扼夏州要害,潜率众攻之,不胜,退入狐犭各谷。钦祚等出万井口逐之。继迁请战,麾众围雄武军千人于后。继忠命龙卫指挥荆嗣往援,列阵格斗。继迁始却,失人马七百余。已,钦祚军还,依山为营,继迁亦寨其下。钦祚与嗣募劲卒五十人,乘夜纵火击之。继迁不及备,营栅悉毁,军士死者千余人。

  冬十二月,以西戎兵攻宥州。

  初,太宗诏绥、银、夏等州官吏,招引没界外民归业。继迁见部下携贰,谓张浦曰:“我宗社久墟,蕃众饥敝。今中国以财粟招抚流民,亲离众散,殆不可支。”浦曰:“宋兵遍驻银、夏,势难与争。宥州富庶,恃横山为界,若诱诸部并力图之,扼险观变,亦克复之策也。”继迁乃诱西戎众,合二万人攻宥州。巡检使李询率所部蕃、汉卒击走之。

  按:继迁兵力未足,而使戎落之众悉为己用,是弱能假强,寡能假众也。书以著其始大之渐。

卷四

  雍熙元年,继迁匿地斤泽。夏五月,党项咩嵬族请附。

  继迁攻宥州不胜,仍驻地斤泽,地斤善水草,便畜牧,生聚渐众。令弟继冲煽诱诸蕃。咩嵬酋领魔病人乜崖素与南山诸族结党为乱,率其所部请降,继迁遣张浦往受之。

  秋七月,掠王庭镇。

  镇在夏州西北,蕃部所聚。继迁引众袭之,俘掳万计。尹宪自夏州赴援,不及。

  九月,知夏州尹宪、都巡检使曹光实袭破地斤泽,继迁弃母、妻走。

  继迁集众万余,令张浦、李大信等四出ㄈ扰,蕃、汉苦之。尹宪与曹光实计曰:地斤四面沙碛,兵难骤进。潜使人侦知所在,于是月发精骑数千,夜袭之,再宿而至,大破继迁众,斩首五百级,焚千四百帐,获牛羊、器械万计。继迁与弟继冲弃众走,妻与母罔氏皆被获。

  按:《续纲目》书:知夏州尹宪袭李继迁,破走之。议者谓其擅兵生事,违命邀功,致有后日银州之败。然除君之恶,惟力是视,未可以兵行诡道遽斥之。故书“袭”、书“破”,以见宋室未有之捷;书“弃”、书“走”,以见继迁未有之衄也。

  冬十二月,聚兵黄羊平。

  继迁既败,惧官军追袭,转徙无常处。而西人以李氏素著恩德,悯其穷蹙,稍稍赈给之。继迁因语豪右曰:“李氏世有西土,今一旦绝之,尔等不忘先泽,能从我兴复乎?”众曰:“诺。”相与屯黄羊平,平在夏州北。招来蕃众,兵势复振。于是羌豪野利等族皆以女妻之。

  雍熙二年春二月,继迁诱都巡检使曹光实杀之。

  初,继迁弃银州,蕃部拓跋遇入诉本州赋役苛虐,乞移居内陆,太宗不许,遂作乱。夏州巡检梁迥率兵讨破之。遇等散居山谷,遣人说继迁曰:“银州地据四塞,西接夏、绥,东邻麟、胜。公家先泽未远,若潜师以来,遇以蕃众济之,城可得也。”继迁问计于众,从弟延信曰:“地斤之役,乃备御之疏,非战斗之罪。漠北不足以立室家,今遇众来归,天假之便,失此不图,后悔何及?”张浦曰:“时不再来,机不可失!但曹光实老将知兵,若不诱之离城,攻其无备,我军大创之余,鹤唳风声,难保必胜也。”于是令弟继冲纠合蕃族,自与豪酋破丑重遇贵及张浦、李大信等赴银州,绐曹光实云:“我数奔北,势窘不能自存,公许我降乎?”因致情款陈讲甥舅之礼,期日会于葭芦川纳节。光实信之,且欲擅功,不与人谋。及期,继迁设伏,领数十人近城迎光实。光实令从子克明护辎重在后,自从百骑先赴之。继迁前导北行,将至其地,忽举手挥鞭,伏兵起,杀光实,歼其从骑。

  按:《春秋》书楚子诱蔡侯般杀之,曰“诱”者,恶其谲也。然战争之际,身居将帅而为人所诱,独无责乎?是时,继迁以诈降之计杀光实,虽继迁之谲,亦光实之愚有以致之。不书战死,而书“诱杀”,交讥之也。

  遂入银州据之,自称定难军留后,以张浦、刘仁谦为都押牙,预署诸州刺史等官。

  继迁既杀光实,假其旗帜,袭破银州,获军资器械无算。于是,蕃族附者日众。李大信等议推继迁为定难节度、西平王,号令蕃众。张浦曰:“自夏州入觐,无复尺疆,今甫得一州,遽尔自尊,恐乖众志。宜先设官授职,以定尊卑;预署酋豪,各领州郡,使人自为战。则中国疲于备御,我得尽力于西土矣。”继迁曰:“是我心也。”遂称都知蕃落使、权知定难军留后;以浦、仁谦为左右都押牙,李大信、破丑重遇贵为蕃部指挥使,李光祜、李光允等为团练使;复署蕃酋折八军为并州刺史,折罗遇为代州刺史,嵬悉咩为麟州刺史,折御乜为丰州刺史,弟廷信为行军司马,其余除授有差。

  三月,焚会州城。

  银、夏夷落,散居川谷,平时虽各有鞍甲,并无魁首统摄。继迁自得银州,乘胜攻会州,直抵城下,纵火焚毁城郭,吏民死者千计,会州由是沦陷。太宗遣知秦州田仁朗、ト门使王亻先、副使董愿、宫苑使李继隆驰传发兵讨之,并赐敕书与麟、府、银、夏、丰州及日利、月利诸族,谕之并力。

  按:会州地居四塞,银、夏有警,秦、泾援师皆得赴此。为战守计:今继迁取之而不能守,火毁其城,以绝中国驻兵之所;异时银、夏数州失而不复,非职此故耶?

  进攻三族寨,寨主折遇乜以城降。遂围抚宁寨。

  继迁连取二州,益以强大,率兵掠银州,巡属之未下者。攻河西三族寨三日,寨将折遇乜杀监军使才,与之合。继迁乘势抵抚宁,围之。

  按:降者,胁服之词。谓敌力强,己力屈,有以致之。遇乜杀使献城,非力屈比也。书以罪之。

  夏四月,扼浊轮川,与官军战,败绩,弃银州走。

  田仁朗行次绥州,请益兵,留月余。闻继迁兵攻抚宁,喜曰:“戎人常乌合寇边,胜则进,败则走,不可穷其巢穴。今继迁啸聚数万,尽锐以攻孤垒,抚宁小而固,非浃旬可破。我俟其疲,以大兵临之,分遣强驽三百,邀其归路,必成擒矣。”部署以定,故示闲暇,纵酒ヅ博。副将王亻先等媒蘖之。太宗闻三族陷,征仁朗还,下御史狱,劾问请益兵及陷三族状。仁朗对曰:“绥、夏二州兵,皆以城守为词,不依调遣。所部千余人,皆曹光实旧卒,器甲不完,故请益兵。三族去绥州远,非元诏所救也。臣已定擒继迁策,会诏至,不果。”因言:“继迁得羌戎情,愿优诏怀来,或以厚利啖部落酋长令图之;不尔,他日大为边患。”太宗特贷死,流商州;命亻先等进兵。亻先率所部,由绥州至浊轮川。继迁撤抚宁围,拒战,丧失五千余;麾下没邵浪、悉讹及兔头川东、西诸族皆破,遂领蕃部弃银州遁。

  按:戎人乌合,厚利可啖。当日宋廷之上,计中敌情者,仁朗一人而已。使果用其谋,则抚宁一战,应有全功。乃王亻先小人,忌能误国。战虽幸胜,而自浊轮之役,继迁请婚以结强援,伪降以款兵势,寇环州则大合戎类,取灵武则先据山川,秘计深谋,历久愈熟,故银州之弃,塞翁失马,未足为继迁忧也。

  署代州刺史折罗遇战殁于悉利寨,降将折遇乜被获。

  继迁既败,王亻先收复银州,率兵出州北,至悉利诸族,署代州刺史折罗遇与弟埋乞迎战败死。亻先复由开光谷西趋杏子坪,败保寺、保香诸族首领埋乜已等兵,斩五十七人;又破保、洗两族,俘三千人,降五十五族;擒三族寨叛将折遇乜,诛之。于是,三族豪酋折八军等三千余众皆遣使献马首罪,愿改图自效,为国进讨。

  夏州岌伽罗腻等族附继迁。六月,内客省使郭守文击之,诸族皆破灭。

  继迁浊轮之败,蕃族虽破而本部未溃。夏州盐城镇岌伽罗腻十四族俱党项种落,继迁诱之合,遂与吴移、越移等族结党应援。守文奉诏自三交乘驿趋夏州,偕尹宪引兵至盐城镇。吴移、越移四族请降,岌伽等不应,宪与守文合击之,擒斩千百,焚千余帐。银、麟等州诸部一百二十五族合万六千一百八十九户皆内附。三族寨酋豪折御乜穷蹙,弃继迁归命,守文置之部下。

  雍熙三年春二月,继迁初降于契丹。

  契丹西境直对夏州,党项东山诸部臣事者多。李氏自思恭赐姓,未尝外附。继迁见诸部溃散,谋于众曰:“吾不能克服旧业,致兹丧败,兵单力弱,势不得安。北方耶律氏方强,吾将假其援助,以为后图。”乃遣张浦持重币至契丹请附。契丹主隆绪意未决,西南招讨使韩德威言:“河西为中国右臂。向年府州折氏与银、夏共衡刘汉,致大兵援应无功;今李氏来归,国之利也。宜从其请。”契丹主纳之。

  按:此西夏臣契丹之始。李氏自彝殷救晋,未尝与契丹相通。今继迁称臣事之,书“初降”,以著其去夏就夷之罪。

  夏四月,契丹授定难军节度使、都督夏州诸军事。

  契丹主以继迁效顺,遣侍中萧里得持诏授继迁定难军节度、银夏绥宥等州观察处置等使、特进检校太师、都督夏州诸军事,继冲为副使。

  冬十二月,如契丹请婚,契丹许之。

  继迁既受契丹官,兵势稍振,自以五百骑款契丹境,言:“愿婚大国,永作藩辅。”时契丹将耶律盼与宋战于泰州,不利。契丹主欲使继迁牵制宋兵,许以公主归之。

  雍熙四年春二月,继迁侵夏州,败知州安守忠兵于王庭镇。

  继迁兵掠夏州,徘徊不遽进。知州事安守忠率众三万击之。至王庭镇,继迁设伏诱战,大败守忠兵,追及城门而止。

  按:书“侵”,是掠境,未攻城也。《春秋》兵诡道而胜之曰“败”,如“隐十年,公败宋师于菅”是也。继迁设伏以致守忠,掩而覆之,较之薄未阵者,其计更诡。

  遂围夏州。夏四月,麟州援师至,乃还。

  继迁进兵围夏州,逾两月不解。知麟州韩崇训领大兵赴援,乃退。

  夏五月,李继捧出为崇信军节度使。

  继迁数为边患,有言其悉知朝廷事,盖继捧泄之。乃出之于外,并改其从父澧州刺史克文为博州,单州刺史克宪为道州防御使,并遣之任。宋制惩五代藩镇之弊,特制诸州通判,凡知府公事必长史、通判签议连书方行。时太宗亲选常参官为二州通判,以专郡政。

  秋八月,屯兵黑水河,邀击银、夏、绥、府都巡检使石保兴兵,败绩。

  继迁居沙漠,逐水草,便于攻掠。是时屯黑水河侧,据险自固。石保兴方巡按罨子寨,继迁以数千人攻之,见保兴所部不过二千人,遽渡河决战。保兴伏兵河浒,俟半渡击之,继迁众乱,大败。

  冬十一月,党项咩兀等族谋杀继迁,不果。

  继迁凶忍,虐用其属,宥州党项咩兀等族首领,都指挥遇乜布九人谋诛继迁。时继迁克期攻银州,会诸族于无定河侧。遇乜布等以暗箭射之,中其鼻,创久不愈,师期乃缓。遇乜布以闻,太宗赐敕书安抚之。

  按:此党项异继迁之始。

  端拱元年(契丹统和六年)春二月,李继捧迁感德军节度使。

  初,继捧出为崇信节度。崇信,地狭境偏;不得专郡政,心怏怏。佯上言:“继迁凶顽少智,朝廷若遣其亲信以恩礼招徕之,可不烦兵致也。”太宗用其言,徙陕西路感德军节度,以招继迁。

  三月,继迁遣牙校李知白贡于契丹。

  继迁以契丹许归公主,逾年不见真命,遣知白表献请之。

  按:此李氏事契丹之始。书“贡”志始,且备事也。

  夏五月,继捧复为定难军节度使,赐姓名“赵保忠”。

  朝廷数以敕书谕继迁及同叛蕃部,继迁佯遣都押牙张浦诣知环州程德元所,陈归顺意。然终不出降,侵扰益甚。诸将用兵皆无功,宰相赵普言:“继捧所镇随州,与继迁声问辽远,不若委以银、夏故地,令图之。”太宗因召赴阙,赐姓名,亲书金花五色笺赐之,授夏州刺史,充定难军节度使及银、夏、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赐黄金千两、银器万两、锦彩二千匹,并赐所管五州钱帛、刍粟、田园。保忠辞日,太宗宴之长春殿,赐袭衣、玉带、银鞍、马及副马百匹,谓之曰:“若继迁归款,当授以官也。”保忠荐内殿崇班张继能材武,乞为副。乃命继能同经理西事,遣都虞候王杲领兵千人护送赴镇。杲还,保忠赆以方物,杲不受。张溥曰:继捧懦而不制继迁,狡而得众。彼惟为昆弟、诸父所怨,祈留京师。乃令其归招继迁,无论继迁不肯下,反失一继捧矣。

  冬十二月,赵保忠言继迁降。

  保忠至镇数月,上言继迁已悔过归诚,乞赐官职安之。

  按:继迁实未请降,保忠妄奏以示己功。诳君固位,其罪大矣。

  授银州刺史,充洛苑使。不受。

  太宗允保忠请,授继迁官。继迁不受。

  按:宋信保忠之言,授继迁官,而继迁未降,肯遽受命耶?宋于此犹不悟前言之妄,真为保忠所愚矣!

  端拱二年春正月,继迁上表契丹,请与继捧通好,不许。

  继迁自言与兄继捧有怨,乞与和好,契丹主知其非诚,不许。

  三月,贡于契丹,契丹以义成公主嫁之。

  契丹主封王子帐节度耶律襄女为义成公主,下嫁继迁,赐马三千匹。

  夏四月,赵保忠言降宥州御泥布、罗树等族,加特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保忠表言:“臣遵诏市马三百匹,宥州党项御泥布、罗树二族党附继迁,不肯卖马,臣领兵掩杀三百余人,擒百余人,其族即降。”太宗奖谕之,加保忠特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按:特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衡职也。保忠空言得之,宋君臣不察授之,书以交讥也。

  秋八月,赵保忠言夏州马生二驹。

  在州民程真家,保忠以闻。

  按:马,兵象也。继迁寇势方张,二驹之生,天示之兆,保忠藉以献瑞,妄矣!

  九月,党项慎州节度使佶移附继迁,其子突厥罗请内属。

  初,继捧入朝,党项诸族渠帅半请内属。青岗岭、三角城、龙马川兀泥中族大首领佶移首先归附,授慎州节度。继迁知佶移为大族,使张浦等数诱之,遂复叛降。其长子突厥罗率千余帐,使人至府州折御卿军前请内属,御卿以闻。

  附:刘涣《西行记》:“贺兰山西北回鹘麽罗王子、邈王子部落甚盛,向无统属。端拱中,李继迁破灭之,其地遂成荒碛。”考《宋史。回鹘传》:“端拱二年九月,麽罗王子,邈王子及回鹘都督石仁政、越黜黄水州巡检四族来贡,宋赐以锦袍、银带。”不言继迁攻灭。疑《记》有误。

  冬十月,攻熟仓族,首领咩悉出兵击之,走还。

  熟仓,会州蕃族,首领咩悉素恶继迁。继迁以兵攻之,咩悉合来离诸族兵掩击,继迁不胜,走还。

  十二月,掠西蕃贡使于橐驼口。

  灵州橐驼口,夏州入中国要路。诸蕃由此贡马京师,继迁兵扼之,不得达。环州右班都知周仁美率骑士赴援,继迁兵乃退。

  淳化元年春三月,继迁贡于契丹。

  初,继迁流离沙碛,虽臣事契丹,贡不成礼。及契丹妻以公主,羌部慑服,输牲畜者日众。继迁遣使如契丹谢,献良马二十匹、粗马二百匹、驼一百头,锦绮三百匹、织成锦被褥五合、苁蓉、甘石、井盐一千斤,沙狐皮一千张、兔鹘五只、犬子十只。自后,每岁八节贡献。

  夏四月,赵保忠言:“破继迁于安庆泽,继迁中流矢走。”

  继迁驻兵碛中安庆泽,数与沿边熟户构难。疆吏以闻,保忠上言:“遣使谕之,不听,已将兵讨击。继迁拒战,不胜,中流矢遁去。”

  冬十月,攻夏州,赵保忠乞济师。

  继迁谋取夏州,遣破丑重遇贵等至州诈降,谓继迁创甚,不能军。保忠信之,不设备。继迁阴合诸族渠帅,突攻州城。保忠出兵拒战,重遇贵等从中起,保忠仅以身免,遣使上表乞援。

  冬十一月,献捷契丹。

  继迁攻夏州,月余不能破,休兵王庭镇。遣张浦至契丹,以大败宋军告。

  十二月,契丹封继迁为夏国王。

  时契丹败于徐河,大将耶律休哥创甚,国中夺气。遣使促继迁进兵,加以王封,令益困中国。张齐贤曰:“契丹与中国为难,虑继迁感中国之恩,断右臂之势,署王爵以縻之,遣戎使以镇之。王爵至,则刺史之命轻矣;戎使至,则动静皆伺之,向背之心异矣。夫夏国王之称,虚名也。而在契丹,命之于彼国无损,与中国为敌,其谋不甚深哉!

  按:此李氏称夏国王之始。书“契丹封”,恶其煽乱也。

  附:《辽史。圣宗纪》及《西夏传》:“统和八年十二月,李继迁下宋麟、等州,遣使来告。”考是时继迁未得银、夏,焉能越取麟、?《宋史》纪、传并不载。

卷五

  淳化二年春正月,商州团练使翟守素将兵援赵保忠于夏州。陕西互市

  太宗命守素率大兵援保忠。赐保忠茶百斤、上酝十石。实所获者。参

  附:《辽史。圣宗纪》:统和九年二月,夏国王李继迁遣使献捷。考是时继迁无与宋交兵事,意即告下麟、等州之伪词耳,故不书。宥州御泥

  夏四月,谢契丹封册。执赵保忠幽

  继迁遣杜白至契丹谢,并请合兵入寇。月,保吉反,寇庆州。

  秋七月,由赵保忠请降,授银州观察使。言:“怀携柔远,王者之洪

  继迁走漠北几十年,阻兵嗜杀,蕃部被役属者胥怨。夏州之战,虽败保忠兵,部下指挥朗吉等潜相携贰。时闻翟守素至夏州,恐兵力不敌,诈遣人由保忠奉表谢罪,朝廷信之,遂授以官。丹封册。

  按:此继迁受宋命之始,书以为后日书反张本。于契丹。

  赐姓名“赵保吉”。银,犹以未得宥、夏等州

  弟继冲,赐姓名“赵保宁”,授绥州团练使;母罔氏,向为曹光实所获,封西河郡太夫人,留养京师。命知制诰王禹草制赐之,保吉馈良马五十匹为润笔,禹不受。,非其本意。及受命

  按:此西夏受宋姓之始。月,继迁遣

  八月,赵保吉上所授敕命于契丹。丹封册。

  保吉先以复绥、银二州告,至是复上敕命。州,除盐禁。

  按:《宋史。夏国传》终继迁身不书“赐姓名”,兹书“赵保吉”,恶之也。宠以天潢之属,不能易其倔强之心,是宋欲愚继迁,而适为继迁所愚矣。池,扼盐、夏要路,继

  九月,赵保忠言:“破保吉于王庭镇,保吉走铁斤泽。”萧挞凛传》:统和

  王庭镇为夏州外蔽,地连沙碛,向有寨栅可守,保吉于雍熙中焚毁之。是时,将兵据其旧址,以窥夏州。保忠上言,帅众乘夜击败之,熟户貌奴、猥才二族以兵邀截,夺牛畜二万余,保吉复弃银州,奔入铁斤泽。献捷契丹。

  冬十月,出攻熟仓族。泥族,首领

  熟仓大族,东西蕃部五千余帐,皆保聚岩谷,为环庆藩篱。保吉不得熟仓,不能入环庆。遣使诱之曰:“身已归朝,赐国姓,今后请勿相拒,共禀朝命。”诸酋勿应,保吉由铁斤泽引兵攻之,咩悉复率来离诸族拒战,保吉始退。夏,太宗议城古

  赵保忠复言破宥州御泥布、罗树二族。吉”。

  保忠奏:二族既降,阴使人朋附保吉,已率兵袭破之,并其众。夏国传》终继迁身不书

  十一月,赵保忠叛,以夏州降契丹,封西平王,复姓名李继捧。月,保

  初,保忠归朝,非其本意。及受命,图保吉,阴与之通。保吉复使人以契丹命诱之,许以重复王爵,永镇夏州。保忠心动,遣使表附契丹,契丹主授推忠效顺启圣定难功臣、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侍中,封西平王,复本姓名。吕忠曰:“保忠之再入夏台故地,赵普之谋也。而保忠反与保吉合为边患,附契丹。普能知符彦卿之不可与以兵权,何不能知保忠之不可复归其州耶?”项睡泥族于萧

  按:《春秋》例,凡叛,贱者不书。故成十七年,齐高无咎之子以卢叛;襄二十九年,齐高比之子以卢叛,不书。必卿佐而后书。襄二十六年,卫孙林父入于戚;定十一年,宋公弟辰入于萧;十三年,晋赵鞅入于晋阳;荀寅、士吉射入于朝歌。此四者则书“叛”。夏州虽保忠旧业,然纳为王土,身为王臣,一旦据以外附,非叛而何?《宋史》遗其事不书,兹特补之,以正其罪。熟仓族。

  淳化三年春正月,保吉复入银州,契丹兵至大掠。夏,太宗议城古威州拒之

  保吉既诱保忠臣契丹,复引兵入银州据之,遣使由保忠请命入贡。契丹主闻其怀二心,遣西南招讨使韩德威率兵持诏诘之。德威至银州,保吉托以西征不出见。德威怒,纵兵大掠而还。西人生计之原,自保吉兵起

  夏四月,请通陕西互市。州,除盐禁

  保吉自婚契丹,岁时贡献悉取资于蕃族,财用渐乏。时陕西尚严边禁,碛外商旅不通,保吉上言:“王者无外,戎夷莫非赤子?乞通互市,以济资用。”太宗诏从之。李继隆选夏州

  冬十月,复贡于契丹。例,凡叛,贱者不

  保吉以德威侵掠告契丹,契丹主赐诏拊谕之,于是复遣使贡。项睡泥族于萧关

  十一月,赵保忠贡白鹘。橐驼

  保忠既臣契丹,与保吉谋益密。朝廷未悉其奸,谓银、夏安静,优其俸给,岁终赐予并加等。保忠遣使献白鹘,号“海东青”。太宗诏以久罢田猎,还赐之。、银二州告,至是复上

  先是,契丹招讨使韩德威率数万骑诱党项勒浪嵬族犯府州,观察使折御卿败之于子河汊。夏州逼近麟、府,德威既败,继迁为之气丧。会御卿病,继迁牒告契丹,诱之入边,许以兵助。御卿舆疾出御,德威闻之不进,继迁兵亦不出。

卷六

  至道二年春正月,继迁贡于契丹。国古&#

  继迁事契丹谨,岁时进奉及贺正、生辰使不绝于道。州熟户李继福,败之。遂

  三月,邀官军于浦洛河,夺其粮运。蕃折平族,首

  自清远至灵武中,有浦洛、耀德二废城,为河西饷道。继迁西掠诸戎路率由此,惧有兵扼其要害,辄扬言曰:“中国如修浦洛城,我必力争之。”常以蕃族驻其地。时洛苑使白守荣、马绍忠护刍粟四十万赴灵州。太宗命将辎重先后作三队,丁夫持弓矢自卫,士卒布方阵为护,遇敌则战,可以无失。复命会州观察使田绍斌率兵应援。绍斌抵盐井,继迁遣三千骑从枝子平截之,且行且斗,至耀德,部下死者千人,仍尾绍斌后,至浦洛河,绍斌复将骑三百、步弩三百搏之,乃退。既而转运副使卢之翰令守荣等并辎重为一运行。继迁初见绍斌旗,不敢击。已,绍斌与守荣议不合,引所部去。继迁先设伏桑乾河,以羸骑诱战,俟官军逐入大阵,麾众围之,击败守荣兵,尽夺粮运。

  夏四月,侵吐蕃折平族,首领握散请会师讨之。掠河西,与

  吐蕃自唐季衰弱,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凡仪、渭、泾、源、环、庆、镇戎、秦州、灵、夏皆有之。太平兴国中,诸族以良马入献,自后进奉不绝。时折平族蕃部卖马过灵州,党项杂部诱继迁夺之,表诉于朝,继迁益侵其种落。于是首领握散上言:“久苦侵掠,愿会兵灵州,以备讨击。”太宗赐币答之。地,襟带

  按:此吐蕃请讨继迁之始。《纲目》蛮夷借兵之辞五:曰致助,曰请助,曰入援,顺辞也;曰发兵,曰征兵,尊辞也;曰遣使以某兵至,敌辞也;曰乞兵,卑辞也;曰求救,急辞也。吐蕃苦继迁侵掠,愿会兵灵州,应书“请助”,兹书“请讨”,以存中国而恶继迁也。盖继迁既降复叛,则夷夏之防,君臣之义两不容恕。故凡与继迁难者,微书“击”,甚书“讨”、书“伐”,后仿此。宋谕陕

  攻西凉府。军。

  西凉本吐蕃凉州地,周围二千余里,东界原州,南界雪山、吐谷浑、兰州,西界甘州,北界吐蕃,领姑臧、神乌、番禾、昌松、嘉麟五县,户二万五千有奇。宋初置府,淳化中殿直丁惟清奉诏往西凉市马,比至而境大稔,因为所留。至是土人请立帅,太宗即以惟清知府事。继迁知西凉强盛,进攻府城,押蕃落副使折逋喻龙波御却之,与吐蕃都部署没于入朝献名马以告。仁谦奉表请让恩命,略

  五月,合党项诸族,兵围灵州。索使人张浦。掠河西,与虎翼指挥李遇

  先是,兵马都部署侯延广知灵州,部下严整,戎人悦服,继迁不敢犯其境。及延广病去,继迁合党项兀泥中族首领佶移、女友杀族首领越都、女女梦勒族首领越移、女女忙族首领越置、女女{矍}儿族首领党移、没儿族首领莫末移、路乜族首领越移、细乜族首领庆元、路才族首领罗保、细母族首领罗保保乜等众数万,围灵武,索取张浦。守吏遣使告急,继迁获其使,知城中危窘,遂顿兵城下。四方馆使曹璨自河西入朝,悉以状闻。太宗诏宰相谋之,吕端请发兵出麟府、延、环庆三道,会兵直捣平夏,覆其巢穴,继迁必怀内顾忧,如此则灵武围自解矣。或云:塞垣表里沙碛,三道兵从何处会合?况盛夏涉瀚海,水泉乏绝,粮运艰辛,未见其利,不如静以待之。太宗不听,赐敕书招谕诸族,命十州都部署李继隆出环州,容州观察使丁罕出庆州,殿前都虞候范廷召出延州,殿前都指挥使王超出夏州,西京作坊使张守恩出麟州,五路进援灵武。难节度之始。保吉复之,

  八月,回师援平夏,与官军战于乌白池,败绩。丹授德明朔方节度使,使

  继迁据瀚海险要,久围灵武,城中粮糗俱竭。供奉官窦神宝潜遣人市籴河外以济,间出兵击之,继迁不能克。既闻诸将分道出塞,知兵势大,恐平复有失,解灵州围退走。时李继隆违旨不救灵州,由青冈峡橐驼路径趋平夏,兵行数日,与丁罕合,又行十余日,无所见,引还;张守恩遇夏兵不敢击,率军归本部;独王超与范廷召由铁门关遇蕃兵,一战破之,抵无定河,水源涸绝,军士渴乏,会河东转运使索湘辇大锹千枝至,凿井得泉,遂赖以济,进师乌白池。继迁列阵据险,兵锐甚。超持重不进。其子德用请为先锋乘之,转战三日,继迁败。米幕军主、吃罗指挥使等二十七人皆被执。德用曰:“归师迫险必乱。”领兵距夏州五十里,先绝要害,下令曰:“敢乱行者斩!”一军萧然。继迁蹑其后,见队伍严整,不敢逼。州叛人郑美,遂攻州

  冬十月,夏州地震。灵州粮

  继迁将寇夏州,会地震百余日,城郭庐舍多坏,不敢驻营,去。平夏,与官军战于乌白池,

  按:夏州地自唐末入于李氏,太平兴国中始沾王化,于是马生二驹,地产嘉禾,方以为休征可喜。乃至是而地震,是变也;震而坏城郭庐舍,是大变也。不二年,其地复赐继迁,沦为异域,几三百年,岂非豫为之兆乎?书西夏地震始此。绥、宥、

  十一月,复遂党项泥中族于黄河北。国&

  泥中等族,旧皆内附,继迁诱之叛,不从,数以兵侵掠。其大首领名悉俄与首领皆移、尹遇、崔保罗、没佶诸族帐,徙居黄河北避之。,钤辖

  十二月,攻石堡寨。月,保吉兵屯萧

  石堡属延州,距夏州三百里。淳化中,赵保忠被擒,壁垒残破,边臣议修葺之,量置戍守。继迁遣兵数千,四出攻掠,以扰其役。麟延巡检张思钧率众奋击,继迁不胜。部署侯延广知灵州,部

  至道三年春二月,继迁将史遇以兵扼橐驼口,败死。州地,

  继迁以西部内属者众,遣军主史遇率兵屯橐驼口西北双堆,以遏绝之。熟藏族蕃官遇以告,都部署李继隆遣副部署刘承蕴、田敏会遇兵击之,斩首数千级。史遇战死,失牛、马、橐驼万计。契丹贡。&#

  夏四月,献捷契丹,契丹封为西平王。州,

  继迁以大败宋兵告契丹,契丹复其西平王爵,继迁寻遣使谢。uji.a

  五月,围保安军。诸族,

  保安为延外障,继迁围其城。副都部署曹璨同巡检张思钧引兵赴援,继迁解围走,璨等追奔三十余里,至木场而止。弱,族种分散,大者数

  冬十月,纳灵州叛人郑美,遂攻州城,不克。州,败还。

  灵州屯戍军校郑美违主将令,惧罪叛投继迁,说以灵州可取状。继迁授指挥使职,令为前导,率兵攻灵州。与都部署杨琼战于合河镇北,大败,失人畜无算。已,以骑五百掠城下,又败,退走五十里乃免。

  十二月,复上表请降,授定难军节度使,复姓名赵保吉。年春正月,保吉遣使

  淳化中,保吉纳款,议者以保吉怀恋父祖旧基,别无他望,授以银州观察,冀满其意。自后攻劫不已,尽降麟、府州界八部蕃酋,又胁制东山诸部、党项及南山、野利诸族,其势益张,嗣兀泥等十族皆奉敕书归顺。咩哺族开道使泥埋与其弟屈子、子成逋数以兵攻继迁,继迁战不胜。会太宗崩,真宗即位,遣使赍诏谕之。继迁举所部大临缟素发哀,遣牙校李光祚至京修贡,表求蕃任,意不得夏州不已也。真宗方在谅阴,姑从所请,命内侍右班都知张崇贵赐以诏曰:“先皇帝早深西顾,欲议真封,属轩鼎之俄迁,筑汉坛之未逮,故兹遗命,特付眇躬。尔宜望弓剑以拜恩,守拜疆而效节。”特授夏州刺史,充定难军节度、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复赐姓名,加食邑千户,实封三百户,益功臣号,赐赉甚厚。蕃折平族

  按:此复受定难节度之始。保吉复之,德明继之,绵延四十余年而后称帝,盖其图度经营匪伊朝夕矣。以图原、渭、

  契丹自保吉归附,诸夷皆从,特重所遣人使,令礼臣议进奉朝见仪,班在宋、高丽之次。

卷七

  咸平四年夏四月,保吉谋攻西州回鹘,回鹘请兵于朝。,河水暴涨

  回鹘自唐末浸微,散处甘、凉、瓜、沙间,各立君长分领族帐。时保吉犹驻积石河,将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然后长驱南牧。西州回鹘可汗禄胜知其谋,遣枢密使曹万通入贡,言本国东至黄河,西至雪山,有小郡数百,甲马精习,愿朝廷命将统领,使得缚继迁以献。真宗嘉之,赐以诏曰:“夏、绥抗命,神人所弃。卿世济忠烈,谊笃舅甥,继上奏封,备陈方略,且欲大举精甲,就覆残妖,拓土西陲,献俘北阙。可汗功业,其可胜言!嘉叹所深,不忘朕意。今更不遣使臣,一切委卿统制。”特授万通左神武大将军,优赐禄胜器服。佶率兵拒战,酋领中矢死

  按:此回鹘请讨保吉之始。州地。

  吐蕃六谷都首领潘罗支以兵来讨。旬,田稼尽没,

  知镇戎军李继和言,六谷都首领潘罗支愿戮力讨夏州,请授以刺史。廷议罗支已为酋帅,授刺史太轻,乃以为盐州防御使兼灵州西面都巡检使。于是罗支遣部下李万年率兵进讨,贻书继和请师期。佶率兵拒

  掳羌嵬逋走回。寨,

  嵬逋乃保吉扰河西时掠得者,乘间率属千余内投,保吉自万户谷追之,不及。潘罗支攻夏州,

  秋七月,以下恒、环等州告契丹。军节度,而绥、宥诸州尚

  保吉遣李文骥献于契丹,因以下恒、环、庆三州告,契丹主赐诏褒之。兰山

  按此与前告下麟、同伪词耳。何以书?罪其妄也。伪妄之词,一之为甚,可再三乎?,杀知州事裴济,改

  八月,遣使献马。绥、

  犹称所赐姓名,然寇掠边鄙益甚。外寨,

  攻灵州不克,田其境地。绥、银割

  灵州居平夏西北,南去镇戎约五百里,东去环州六、七日程,中隔瀚海,数百里乏水草,烽火、亭障不相望,若聚众急攻,早已不守。保吉欲俟中国财用关辅民力尽耗,然后取之。是时以五万骑攻城,城中兵少不出战。据其山川险要,凡四旁膏腴之地,使部族万山等率蕃卒驻榆林、大定间为屯田计,垦辟耕耘,骚扰日甚。真宗谋之参政李至,至言:“灵州虽西北要冲,今援绝势孤,不能不弃。若移朔方军于环州,保固边境,亦一时之权也。”乃遣宰相张齐贤行边。齐贤上言:“灵武孤城,必难固守,徒使军民六、七万陷于危亡之地。”知制诰杨亿亦言弃之便。辅臣咸以灵州及必争之地,苟失之,则缘边诸郡皆不可保。宰相李沆曰:“继迁不死,灵武终非朝廷有。莫若遣使密召州将,使部分军民空垒而归,如此,则关右之民息肩矣。”真宗不从,以王超为西面行营都部署,将兵六万援之。东三十里,保吉以部下饥

  九月,袭定州及怀远镇,镇将李赞自焚死;连取保静、永州;攻清远军,破之。讨保吉之

  清远据积石岭,在瀚海中,去灵、环各三、四百里,四面悬绝。保吉攻灵州不克,复遣牙将赵光允贡马,潜以众袭破定州,围怀远。李赞兵不满百,拒战累日,力尽积藁自焚。连破保静、永州,攻清远。知军刘隐、监押丁赞分兵拒守,走间使诣庆州请援。都部署杨琼遣副部署潘、都监刘文质率兵六千赴之,且曰:“俟吾继至。”已而,迁延不进。保吉自鼓兵攻南门,令子阿移督精甲攻北门,堙濠断桥以战。七日,城中力竭,兵马都监段义启门降。保吉兵威益炽,逾支子平,直薄青冈城下。阿移,德明小字也。逋族

  按:保吉攻城夺寨,未有如此详书者。缘河外五城乃灵州肩背,而清远据积石之冲,屯粮置守,以通环、庆援兵,尤为要害。自保吉取清远,灵州遂失声援矣。月,筑河防。

  冬十月,升保静县为静州。仪州制胜

  按:此李氏更改郡县之始。势成而

  徇唐隆镇,与麟州兵战于柳拨川,不胜。,常屯重兵境上,而输馈

  保吉既得清远,以兵徇唐隆镇,谋从萧关、武延、石门路攻麟、府。麟州副部署曹璨出蕃兵邀之镇西柳拨川,保吉战不利,退走三十余里。微,散处甘、凉、瓜

  十二月,攻河外寨,降守将李琼。军入青冈峡数百里皆蕃部

  自清远军陷,尽焚青冈峡诸寨,环庆、延、麟府以外近河之地,皆属保吉。真宗诏:西蕃诸族有能破夏州者,当授节度使,赐银、彩、茶六万;举族来附者,给田宅。于是蕃部阿药、讹猪、讹遇等皆内属。保吉谓中国诱之,率兵攻灵州河外寨。寨主李琼拒守旬余,保吉知其困,遣人招之,琼举城降。佶率兵拒战,酋领

  部将卧浪己内降。及怀远镇

  真宗命补军主,赐之田宅。河州,合洮河水东北

  咸平五年春正月,保吉置市于赤沙、橐驼等路。北,部众甚盛。初,合于

  赤沙川、橐驼口两路,为灵、夏二州蕃族屯聚处,保吉各置会贸易,以诱熟户。于是归者日众,中国禁之不止。始此。

  三月,取灵州,杀知州事裴济,改州为西平府。绥、银割弃,

  河外五城相继陷没,灵州孤堞仅存。关陕之民困于转输,陷锋镝填沙碛者不下数十万。岁荐饥,城中斗米价至十贯。裴济至镇,甫二载,谋辑八镇,大兴顿田,民间稍有生色。保吉集蕃部并力攻之,济被围两月,饷援并绝,刺指血染奏乞救。保吉遣兵断瀚海要路,王超大军不得进。别将张煦出镇戎军,入夏州界,由白豹镇抵柔远川,戍兵七百骑邀战,煦击败之,星夜赴援,未至而城陷,济死焉。济在镇有声望,及没,夏人惜之。保吉以世爵西平,又受契丹西平王册典,遂改州为西平府。麟、

  夏四月,使清远蕃酋伪降,邀环、庆官军于白豹镇,不胜。白,光

  灵武路自清远军入青冈峡数百里皆蕃部所居,汉人使旅经由,并在熟户安泊,所求赂遗,谓之“打当”,习以为常。保吉闻援将张煦引兵将抵清远,使新降蕃酋伪为熟户,以甲骑三千约降,愿给资粮,为饷导。煦察其诈,亟严军待。会环庆路部署张凝率师按部还,保吉遣兵邀之,凝将败,煦领锐卒赴援,一矢殪一大将,乃解。迁战,夺人畜甚众。时以

  声言攻环州,以创甚不果。

卷八

  景德元年春正月,保吉卒。押牙贺承珍献马。已,

  保吉创势日增,自度孤危,嘱德明曰:“尔当倾心内属,一表不听则再请,虽累百表,不得请勿止也”。又谓张浦曰:“公等并起等夷,谊同兄弟,孺子幼长兵间,备尝艰苦,今俾以灵、夏之众,虽不能与南北争衡,公等戮力辅之,识时审务,或能负荷旧业,为前人光,吾无憾矣!”言讫卒。时月之二日也。年四十一。袭神堆,御之,失利。

  按:《纲目》去官书“卒”,多贬词。保吉去官,明其不得为宋臣也。不得为宋臣,曷不遵盗贼酋帅例书“死”而书“卒”,何则?以保吉为西夏之祖,传祚继世,要非隗嚣、公孙述等无成者比也,故以僭国创业例书。,居环列,奉朝请,常怏怏

  论曰:继迁生而英奇,长而剽悍。方其任司蕃落,地据银州,当继捧入觐之初,鲜引义力争之举,盖怼其兄也素矣。迨诏使护送诸父昆弟连袂归朝,方始奋其雄才,策其群力,激羌戎以先烈,约契丹为强援。遂使关右震惊,中朝旰食。控弦灵武,扼平夏之要冲;驱马凉州,成河西之右臂。于是五州尽复,诸族慑从,逆者攻以兵,顺者役其众。卒之暴戾速亡,骄盈致败,不死于天讨而死于流矢,“佳兵不祥”,理固然耶!然夏、绥倾覆,沙碛流离,田少一成,卒无一旅,终能恢万里之基,创累世之业,亦可谓“有志者事竟成”也。署耿全

  子德明嗣。

  德明,保吉妻野利氏生,深沉有器度,多权谋。时年二十三,嗣位于保吉柩前,称定难军留后。以左都押牙张浦兼行军左司马,绥州刺史赵保宁兼右司马,指挥使贺承珍兼左都押牙,刘仁勖为右都押牙,破丑重遇贵为都知蕃落使,白文寿、贺守文为都知兵马使,何宪、白文赞为孔目官,郝贵、王等为牙校;复以李继瑗为夏州防御使,李延信为银州防御使,其余升赏有差。凉大乱,六

  二月,告哀于契丹。败,虽与中国讲

  契丹主赠保吉尚书令,遣西上ト门使丁振吊慰。侵也

  三月,麟府兵袭神堆,御之,失利。马使白文

  夏州蕃部寇洪德寨,ト门祗候段守伦率兵拒之,力战三日,擒获甚众。事闻,真宗谕缘边部署钤辖,乘保吉死,速图攻取之策。于是,麟府路出兵攻神堆,夏兵战不胜,营栅尽破。嵬数大族,

  始遣使如延。罗支身亡

  延钤辖张崇贵移书德明,谕以朝廷恩信。德明遣使报称:未葬难发表章,请俟释服禀命。崇贵请遣使吊问,令大臣至边,召其亲信张浦等议之。蕃部指挥麻结内附,真宗命

  夏四月,夏州蕃部指挥使都尾走降于洪德寨。州。

  环庆边臣皆以德明初立,乞行招抚。知镇戎军曹玮言:“继迁擅河南地二十年,兵不解甲,使中国有西顾之忧。今其国危子弱,部族离心,不即乘此捕灭,后更强盛,不可制矣。愿假臣轻兵,出其不意,擒德明送阙下,复河南为郡县,此其时也。”真宗欲以恩致之,诏德明审图去就。并谕蕃族万山、万遇、庞罗逝安、盐州李文信、万子都虞候及都军吴守正、马尾等,能率部下归顺者,授团练使,银万两、绢万匹、钱五万缗、茶五千斤;其有亡命叛去者,皆释罪甄录。诸蕃以保吉残暴,久不聊生,闻诏书招抚,争观之,无不泣下。于是,夏州蕃部指挥使都尾率属入降。张溥曰:“西事自灵州之陷,夏乃日逞;迨继迁死,德明初立,斯时国危子弱。真宗不从曹玮之请恢复河南,至元昊习兵,而宋重困矣。但慕春秋不伐丧,而不知“卧榻鼾睡”,太祖有明戒也。讥宋亡者云:声容盛而武备衰,议论多而成功少。于夏事已见之矣。野利氏生,深沉有器度,多

  五月,子元昊生。吐蕃传

  德明三娶:一卫慕氏,次咩米氏,次讹藏屈怀氏。卫慕氏,银州大族,尝与德明游贺兰山,夜梦白龙绕体,遂有妊,怀十二月,至是月五日生,啼声英异,两目奕奕有青光。德明爱之,字为嵬埋。国语谓“惜”为“嵬”,“富贵”为

  “埋”也。官何宪走降于州。

  凉州乱,遣兵攻之,不克。因德明信约未定,皆

  西凉自保吉死,与兰州、龛谷、宗哥、觅诺诸族谋拒夏州。德明遣兵攻掠,朔方节度潘罗支率蕃众御之,夏兵不胜而还。,授特进、

  赵保忠死。山、万

  保忠状貌雄毅,居环列,奉朝请,常怏怏不自得。咸平中,丁内艰,以本官起复,迁金吾卫上将军,判岳州,移复州。至是病剧,上言有子永奇凶恶,不受教训,乞配隶春、梅州。真宗以戎人犷悍,且病语不实,授以永州别驾,使监军察之。保忠寻卒,赠威塞军节度使。天禧中,录其孙从吉为三班奉职。蕃部叶市、潘、保、

  按保忠臣于宋,殁于宋,何以书于夏编?终其入朝献地事也。去官书“死”何?恶反覆也。反覆,虽王侯之贵,与蛮夷盗贼同书,所以诛奸顽于身后而立名教之防也。,居环列,奉朝请,常怏怏

  六月,发兵攻者龙族,杀朔方节度使潘罗支。牒之始。

  初,保吉死,潘罗支使其甥厮陀完献捷。已,遣兄邦逋入奏,欲更举部族及回鹘精兵直抵贺兰山讨除残孽,请发大兵援助。真宗诏泾源部署陈兴鼓众赴石门策应。兵未发,保吉故党迷般嘱及日逋吉罗丹二族亡归者龙,共图罗支以报仇。者龙凡十三族,其六族附迷般等。迷般阴请德明遣兵攻者龙,罗支率百余骑赴援。议事间,二族猝起戕罗支于帐下。事闻,赠罗支武威郡王。

  复取凉州。月,德明

  潘罗支死,西凉大乱,六谷诸酋共推罗支弟厮铎督为首领。德明乘人心未定,率兵复攻西凉,取之。者龙族,杀朔方节

  秋七月,葬保吉于贺兰山。主以兵寇永宁寨。

  在山西南麓。宝元中,元昊称帝,号为裕陵。潘罗支使其甥

  八月,万子军主以兵寇永宁寨。天奏周伯星见,复

  万子军主与万山、万遇等族同附保吉,数为中国患。延钤辖张崇贵筑台于保安军北,召戎人所亲信者与定盟约,归顺者日众。万子军主不应,率属犯永宁寨。知镇戎军曹玮与河西药令族合苏合击,败之,斩首百余级。于是蕃官茄罗、兀赃、成王等皆献马赎罪,请内附。蕃部叶市、潘

  九月,使如契丹谢吊赠。,殁于宋,何

  西界蕃部奔投内陆者,德明辄入境追逐,久之不止。乃表言:“臣所管蕃族,近日多投镇戎军,盖曹玮等招纳不已也。今臣已受朝命,乞赐晓谕。”真宗以表示边臣止之。环州酋苏尚娘曾御保吉有劳,屡告夏州机事,授临州刺史。已,叛投德明。至是,复求内附,部署以闻,廷议以尚娘反复无信,特恐狙诈以误边吏,又使德明缘此为辞,不可纳也。德明闻,遣兵执尚娘归。

卷九

  景德四年春三月,德明使谢廪俸。

  宋制:节度使俸给钱四百千、粟一百五十石,春冬加绢各百匹、大绫各二十匹、小绫各三十匹、罗各十匹、绵各五百两,惟诸王皇族充节度及藩镇管军节度则有之,外蕃遥领者不与焉。真宗赐德明廪俸,悉与内陆节度同,德明感恩,遣使奉表自称草土臣,献马五百匹、橐驼三百头以谢。故事:赐物谢恩,止给来使缗帛,真宗以德明进奉频数,加赐袭衣、金带、器币。兵侵甘州,

  请于京师市易。等不得。秋七月,请置德明表请进奉使至京师,市所需物,诏从之。表自陈夏四月,建馆舍于绥、夏二州。明遣万子等德明以中国恩礼优渥,天使频临,遂于绥、夏州建馆舍二:曰“承恩”,曰“迎晖”。五百里内,道路、桥梁修治整饬,闻朝使至,必遣亲信重臣郊迎道左,礼仪中节,渐有华风。,盐州五原县

  五月,母罔氏卒,遣使告哀。春正月,德明入贡

  德明嫡母罔氏卒,遣都押牙贺承珍诣京师告哀。真宗命殿中丞赵稹为吊赠兼起复官告使,授德明镇军大将军、右金吾卫上将军,员外置同正员,余如故。德明以鼓乐迎至柩前,明日衣礻覃衣受赐,泣对使者曰:“蕃夷母丧,蒙天子吊赠、起复,宠荣极矣。”及葬,请修供五台山十寺为母祈福。真宗遣ト门祗候袁为致祭使,随护送德明所供物至五台。请市弩。

  按:此西夏告哀中国之始。逐,德明不能拒,契丹使来吊祭。之役四书矣,且赐起复。推忠顺,自行牒延州,请止保安军修驿。卒,遣都押牙贺承珍诣自德明纳款,真宗令缘边城池依誓约应行修葺外,自余移徙寨栅,开复河道,无大小悉禁之。时保安军起葺驿舍,德明移牒延州,言边民扰惧不安,愿罢其役,从之。麟州置

  六月,贡马助皇后园陵。入环庆,被获。

  章穆皇后初葬,德明献马五百匹,助修园陵。真宗嘉纳之。泰山,遣使索夏州民刘岩等不得。秋七月,请置榷场于保安军。春正月,德明赐“守正功

  先是,夏州民刘岩等二十余人内属,给以延州旷土耕之。而所居当绥州要路,德明部族出入多为擒戮。及德明归顺,移牒求岩等复还,真宗难之,颇严边禁。德明请置榷场于保安军,许蕃汉贸易。朝议从之,令以驼马、牛羊、玉、毡毯、甘草易缯帛、罗绮,以密蜡、麝香、毛褐、羚角、冈砂、柴胡、苁蓉、红花、翎毛易香药、瓷漆器、姜桂等物,其非官市者,听与民交易。绥州土田、

  按:此西夏复互市之始。始此。

  九月,出兵攻六谷,不果行。舍于绥、夏二六谷诸酋,久推忠顺,自潘罗支死,折逋游龙钵等尽归德明部下,惟罗支弟朔方节度、西凉府六谷大首领厮铎督犹与德明抗。德明以六谷世仇,意将阻绝使人,使不得列于缘边属户,侵掠无虚日。厮铎督潜以蕃书入诉,真宗令张崇贵谕之,德明不听,率兵屯境上,谋取六谷,厮铎督援结回鹘为备,德明兵不出。通兵

  冬十月,请行“仪天历”。俸给钱四百。

  宋初用周时旧历,建隆三年,始命司天少监王处讷别造新历,命名“应天”。太平兴国中,改为“乾元”。真宗嗣位,命司天监史序考验前法,研核旧文,取其枢要,成“仪天历”。时咸平四年三月也。西夏自保吉ㄈ扰,羌戎不知正朔几二十年。德明遣贡使表请,真宗以新历并冬服赐之。初,诏延州牙校赍往,比闻德明葺馆舍、修道路以待朝命,乃命ト门祗候往赐,德明受而行之。卒。

  按:此西夏受历之始。殿覃恩。

  十一月,请于麟州置榷场。春二月,德真宗以延州已置,不许。

  大中祥符元年春正月,德明赐“守正功臣”号。贵卒,德明益逾轶,

  益食邑千户,实封四百户。时天书降于承天门,故有是赐。守正,乃赐中书、枢密号也。麟州置榷场。

  出兵侵甘州回鹘。

  回鹘有甘州、沙州、西州、新复州数种,而甘州地逼西夏,其可汗夜落纥尝与沙州可汗禄胜数出兵为保吉难。保吉死,德明思报怨,遣将张浦率骑数千,抄掠其境,夜落纥出兵拒之,浦不能胜。置,不许。

  三月,复遣万子等族袭甘州,大败。,西夏与室韦例张浦兵还,德明遣万子等四军主悉其族兵取六谷,进图甘州。万子军主至西凉,见六谷兵盛,不敢攻,径趋甘州,袭回鹘。回鹘侦知设伏,示弱不与斗,俟其过,奋击之,剿杀殆尽。军主挺身走免,其被擒者,因鹘驱坐于野,悉以所获资粮示之,曰:“尔辈狐鼠,规求小利,我则不然!”尽焚讫,乃杀之。,州军德明进奉使每挟带私物,规免市征,延路钤辖张继能奏请条约。真宗以戎人远来,获利无几,命第如旧制。

卷十

  大中祥符八年春三月,德明表请市盐,复责入质,不遣。边,辄鬻其所德明以西盐不通,蕃部困敝,遣牙内指挥白守贵诣京师陈请。朝议德明必欲通盐禁,惟子弟入质方许,盖以必不肯从之事绝之也。德明果不肯遣,于是禁盐如初。月,德明掠

  夏四月,蕃部浪密囊等叛投环州。月,德明继立母卒。

  德明蕃部指挥浪密囊、麻孟桑二人投环州,真宗以前有熟户逃亡曾为西界所纳,可移牒追取,俟其遣还,乃以浪密囊等付之。,令官属建议祀典。

  五月,遣使入献。见于温泉山。

  夏国进奉使入边,辄鬻其所乘马,边人以价值贱,争市之。于是使者带马日多,疆吏以闻,真宗诏严其禁。并出。

  秋八月,西蕃角厮罗攻夏州,拒却之。私市禁物,隐关税为角厮罗,吐蕃赞普裔。初居宗哥城,与论逋李立遵不协,徙居邈川,有胜兵六、七万。自西凉破,潘罗支旧部耸昌厮均等悉归角厮罗,回鹘降者复数万,由是富强。时以兵攻夏州,德明御却之。角厮罗希朝廷赐予,请聚举国之众助讨夏州。真宗以其累次侵边,或有变诈,命周文质监泾原军,曹玮知秦州备之。册。献良马

  冬十一月,筑堡石州,建榷场。丹主使堂后官张克恭初,延、庆二州熟户,其亲族在西界,辄私致音问,潜相贸易,夏人因以为利。中国察其奸,不许。德明乃于石州之浊轮谷筑堡建榷场,以诱致商旅。真宗诏缘边安抚使禁止之。、骨咩、

  大中祥符九年夏五月,德明使蕃骑寇庆州。遣使德明数请市盐,私置榷场不得,在国点阅兵马,阴谋侵掠兀泥族。大首领名崖,其从父盛佶,先为保吉所虏,授白池军主,密遣使告名崖。名崖以闻,真宗命边臣谨备之。至是,有夏州蕃骑千五百人寇庆州,为内属蕃部邀击,败还。场二,德明复

  按:《宋史。真宗纪》:五月,夏州蕃骑千五百人寇庆州,不言“德明使”,兹特书之。盖德明以市盐建场不遂其欲,纠集兵骑,阴谋内扰。庆州之寇,不谓“德明使”,不得也。,败官

  追上保吉尊号。月,德明德明既僭帝制,令官属建议祀典。刘仁勖曰:“先王创造大业,中道崩殂。今徽号未加,非报本追崇之意。德明用其言,上保吉尊号曰“应运法天神智仁圣至道广德光孝皇帝”,庙号“武宗”,群臣上表贺。没东井。

  按:史言德明称帝国中,然犹外顺宋命,未有明据。观于追上父号,僭越显然矣。射,继宗每发必中,秋七月,夏州甘露降。功于宋矣

  德明大赦国中。大食国贡使

  按:德明嗣位十余年,一书夏州旱,再书恒星昼见,皆灾异也。因其时图伐甘州,戾气致变,天道人事原相应耳!兹书“甘露降”,岂夏州朔漠有善政足以致之?抑中朝之受天书,迎圣祖,草木云雾,无不称祥,上有好而下有甚者乎?然德明自是而后,并甘、凉,降瓜州,兵威日炽,是适以滋其悍也!月,德

  冬十月,遣使入贡,请诏约边臣。、重臣者。时真德明数苦边境,延钤辖张继能削竹为签,署其上云“以备记将士杀获功状”。德明闻之惧,遣大校刘仁勖贡马二十匹,上言:“蕃汉部落,戎寇杂居,劫掠是常,逋亡不一。臣自景德中来进誓表,朝廷亦降诏书,应两地逃民,缘边杂户不令停舍,皆俾交还。从兹谨守翰垣,颇成伦理。自向敏中归阙,张崇贵云亡,后来边臣,罕守旧制,各务邀功,不虞生事,遂致延、绥、泾原等界,擅举甲兵,入臣境土。其有叛亡部族,劫掠生财,去者百无一回。臣之边吏,亦务蔽藏,俱失奏论,渐乖盟约。臣今欲将所部应有南界背来蕃族人户,乞朝廷差到使臣,就界上交付。所有臣本道自进纳誓表后走投南界蕃户,亦望下诏逐处发遣归回,未赐俞允。即望敦谕边臣悉遵诏约,肃清往来之奸寇,止绝南北之逋逃。俾臣得内守国藩,外清戎落,岂敢违盟负约,有始无终,虚享爵封,取诮天下?但恐朝廷不委兹事,诏未察本心,须至剖陈,上干天听。”真宗答诏曰:“卿世济勋庸,任隆屏翰,翊忠规而奉上,正师律以守藩。布露恳诚,条陈章疏,载加阅览,备悉倾输。且国家奄宅中区,统临四海,咸推覆育,岂限迩遐。凡命将帅之臣,惟存备御之戒,所有文字往来,辞说异同,部族贪残,辗转仇报,掠过生口,彼此交还。其如不见端倪,互相诬执;或因缘攘窃,增饰邀求。朝廷固不细知,边垒亦为常事。及详来奏,深究弊源,难悉难穷,当申约束。已令延、泾原、环庆、麟府等路部署钤辖司,今后约勒蕃部,不得辄相劫夺,擅兴甲兵,凡稍涉交争,须尽公措理。其有广占阡陌,隐庇逃亡,画时勘穷,押送所管。卿本道亦宜严戒部下,不得更有藏匿,各遵纪律,共守封疆,嘉叹之怀,不忘寤寐。”月,德明终

  凉州守将苏守信死。十一月,甘州回鹘攻破之。月,德明加“纯诚功臣”号德明使守信守凉州,有兵七千余,马五千匹。诸蕃畏其强,不敢动,回鹘贡路悉为阻绝。守信死,其子罗麻自领府事,部众不服。甘州可汗夜落隔遣兵攻破之,掳其族帐百余,斩级三百,夺马匹甚众,罗麻弃城走,于是凉州属于回鹘。信死。十一月,甘州回鹘

  天禧元年春二月,德明加太傅。功于宋矣。是德明闻中国有大典礼,必遣使入贺。是时,真宗改元,诣玉清昭应宫,上玉皇大天尊宝册、衮冕,谢天地于南郊,大郝,中外官并加恩。会夏州使至,诏加德明守太傅,食邑千户,实封四百户。边,辄鬻其所乘马,

  夏六月,有龙见于温泉山。井钺山在怀远镇北。德明以为瑞,遣官祀之,于是有迁都之意。攻凉甸,击走之。

  秋八月,罗麻请取凉州,不克。圣宗纪》:太平六年冬罗麻走入沙漠,潜遣人至凉州,约旧时蕃卒内应,请德明出兵赴援。回鹘结六谷诸部拒之,卒不能克。月,德明加太傅。

  天禧二年春三月,德明掠甘州贡奉使。令官属建德明攻西凉不得志,辄与甘州构难,侦知其贡使安信等入京,遣蕃部从间道掠之。会正使先发,仅得余骑而还。没东井。

  按:德明自仁宗登极,西州尚属相安。而恒星列曜,垂异分野,史不胜书。盖是时元昊年长,雄图渐启,戎马生郊,战争方始,天文预兆,未始无因也。

卷十一

  天圣六年夏五月,德明使子元昊攻回鹘,取甘州。

  初,德明降,真宗录其誓表,令渭州遣人赍至西凉府,晓谕诸蕃部及甘、沙首领。于是诸州虽与德明抗,使介犹相往来。及德明数侵回鹘,其可汗夜落隔益遣使贡方物,结援中朝。德明知其故,遣元昊将兵突至甘州,袭破之夜落隔归顺王仓卒出奔,元昊置兵戍其地而还。

  按:甘州东据黄河,西阻弱水,南跨青海,北控居延,绵亘数千里。通西域,扼羌瞿,水草丰美,畜牧孳息。汉窦融尝谓:河西殷富,带河为固,张掖属国,精兵万骑。一旦缓急,杜绝河津,足以自守,岂非以山川扼塞负隅易固哉!晋张氏世有其地,并于苻坚后,张掖为沮渠蒙逊所都。唐嗣圣中,甘州积谷至四十万斛,瓜、沙以西,皆仰其饣军。贞元后,吐蕃据之,遂以富强。今德明得之,恃其形势,制驭西蕃,灵、夏之右臂成矣。

  遂立元昊为太子。

  德明三子:长元昊,卫慕氏生;次成遇,咩米氏生;幼成嵬,讹藏屈怀氏生。元昊性雄毅,多大略,好衣长袖绯衣,冠黑冠,佩弓、矢。每出乘马,令从卫步卒张青盖,以二旗前导,百余蕃骑自随。十余岁时,见德明以马榷易汉物,不如意辄斩使者,尝谏曰:“吾戎人,本从事鞍马,今以易不急之物已非策,又从而杀之,则人谁肯为我用乎?”德明奇之。及长,圆面高准,身长五尺余,通兵法,精《野战歌》及《太乙金鉴诀》。遇战斗,谋勇为诸将先。数劝德明勿臣宋,且曰:“吾部落实繁,财用不足,苟失众何以守邦?不若以所得俸赐招养蕃族,习练弓矢,小则四行征讨,大则侵夺封疆,上下丰盈,于计为得。”德明曰:“吾久用兵,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锦绮,此宋恩也,不可负。”元昊曰:“衣毛皮,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当霸王耳,何锦绮为!”至是,德明以元昊气识英迈,诸蕃耆服,遂册为太子。

  按:僭国立子,无故可不书。此何以书?恶称太子也。太子非侯国所敢称,元昊枭雄,德明先以帝制待之,他日之称帝决矣。

  立卫慕氏为后。

  卫慕氏,银、夏大族。德明既立元昊为太子,立卫慕氏为后以显之。

  秋九月,契丹使贺生辰。

  使人吴克勤应对娴雅,德明待之有加礼。

  天圣七年春二月,德明为元昊请婚契丹。

  元昊先娶于母族卫慕氏。至是,德明欲结好契丹,遣使请婚,契丹主许之。

  夏五月,观察使阿遇子内奔,阿遇掠麟州。

  遇子与父不合,挈从人投麟州,阿遇索之不得,以部众入州境,大掠民户,约还子乃归所掳。

  秋九月,麟州将张来索俘户,还之。

  麟州以阿遇侵掠不已,纵其子还,及索所掳,阿遇负约不遣。安抚使令牙将张诘问,阿遇辞穷,留共食,以佩刀贯大脔淡,引吻就刀食,阿遇复弦弓张镞指腹而彀,神色不动,阿遇掷弓抚其背曰:“真男儿也!”翌日,与纵猎,双兔起马前,发矢连毙之,阿遇惊服,遗马、驼,悉归所掳如约。

  天圣八年春三月,回鹘瓜州王请降,德明纳之。

  瓜州回鹘乃沙州分部,其王贤顺见德明势日炽,率属请降。

  秋九月,火星入南斗。

  西州谣言:“火星入南斗,天子下堂走。”德明出居贺兰山禳之。

  冬十二月,德明献马求经。

  德明献马七十匹,乞赐佛经一藏,仁宗从之。并以祀圜丘大赦,加赐德明功臣号。

  天圣九年夏六月,契丹使至兴州告哀。

  契丹圣宗崩也。

  冬十月,遣使如契丹奠慰。

  德明先遣使奉慰,继使银州都押牙贺惟贵奠慰。

  十二月,契丹以兴平公主归元昊。

  公主,契丹宗室女。时兴宗新立,封元昊为驸马都尉,爵夏国公,遣兵卫公主至兴州。元昊以数万骑托言亲迎,留屯府州境。知州折惟忠率麾下备御,戒士卒忽妄动。一夕风霾,有数诞马突走惟忠营,众惊报,惟忠卧不起,徐命擒获之。元昊知不可动,乃退。

  明道元年春正月,荧惑犯东井。

  犯井东北星。

  夏五月,德明封夏王。

  德明称臣三十年,频窥边境,中国约束之,即引还。贡献之使,岁时不绝。仁宗以其恭顺,遣使持册封夏王,车服旌旗降天子一等,又加食邑千户。德明寻上表谢。

  按:此夏王锡号之始,必中国封之,其名乃正。

  秋七月,镇星犯鬼。

  犯东南星,时大风扬尘拔木。德明心恶之。既,祝曰:“凉州其当之乎?”

  九月,取凉州。

  自回鹘取凉州,德明常谋恢复,是时,惧朝廷令六谷诸酋赴援,先遣蕃部侵环庆,走马承直李德以闻,仁宗命延路移文戒约之,使人未至兴、灵,德明已命元昊将兵攻凉州,回鹘势孤不能拒,遂拔其城。

  按:西凉南界横山,西通西域,东距河西,土宜三种,善水草,所谓凉州畜牧甲天下者也。昔汉人取之,号为断匈奴右臂。德明立国兴、灵,不得西凉,则酒泉、敦煌诸郡势不能通,故其毕世经营,精神全注于此。但继迁取西凉而难作,德明复西凉而身亡,岂岁星在越,时果不利耶?抑天道恶盈,不使贪心得厌也!

  冬十月,夏王赵德明卒。

  年五十一。遣使入京告哀,仁宗辍朝三日,同皇太后乘舆至幕殿,服素服,为德明举哀。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以开封府判官度支员外郎朱昌符为祭奠使,六宅副使内侍省押班冯仁俊副之,赐赙布三百匹、绢七百匹,副以上酝、米、羊、面。将葬,赐物称是,皇太后所赐亦如之。

  按:《礼》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德明既书“夏王”,不书“薨”,书“卒”,不予其王也。盖德明受爵天朝,迹其称帝国中,侵掠边境,意中岂复有天子乎?昔周室东迁,诸侯放恣,夫子作《春秋》,外诸侯皆书卒,盖变文斥之也。后夏主书“卒”,仿此。

  论曰:德明当西凉大创之后,诸戎叛涣之初,若犹执前修,苟循覆辙,河南讨击之师不崇朝而集矣。于是表守遗言,誓修职贡,朝聘之使,往来如家。牛羊、缯帛,彼此各受其利,使塞垣之下有耕无战逾三十年,殆所谓识时务者耶。迨俸赐既赡,兵力亦完,然后东战契丹,南扼苍耳,北城怀远,西拔甘、凉,粟支数年,地拓千里,夏国之业,实基于此。元昊虽雄,非藉德明燕翼,其遂夜郎自大乎?呜呼!虽曰偏据,亦云伟矣。

  葬于嘉陵。

  在贺兰山。元昊称帝后追号。

  子元昊嗣。十一月,授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

  元昊时年二十九。仁宗命工部郎中杨告为旌节官告使,礼宾副使朱允中副之,授元昊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节度、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使、西平王。告等至兴州,元昊迁延不出迎,及见使者,犹遥立不动,屡促之乃受诏,拜起,顾左右曰:“先王大错,有如此国,而犹臣拜于人耶!”既而享告等于廷,设席欲自尊,告婉折以礼,始以客位让。然东屋后有千百人段砺声,告知有异志,不敢诘也。

  改姓“嵬名”氏,称“吾祖”。

  元昊既袭封,衣白窄衫,毡冠红里,冠顶上独垂红结绶,表异蕃众。复以李、赵赐姓不足重,自号“嵬名”氏,称“吾祖”。吾祖,华言可汗也。于是属族悉改“嵬名”,蕃部尊荣之,疏族不与焉。

  按:自古僭号之主改姓者二:一刘勃勃,嫌其祖从母姓,改赫连氏;一北魏孝文,取拓跋为土之义,改元氏。元昊其有所取耶,抑有所嫌也?夫袭封伊始,即改赐姓,他时叛逆,已兆于此。

  使如契丹,贺应圣节。

  应圣节,法天皇太后生辰也。

  十二月,契丹赐册为夏国王。

  元昊告哀契丹。契丹主宗真以婚好之谊,遣宣徽南院使朔方节度萧从顺、潘州观察使郑文囿持册封元吴夏国王,赐良马三十匹,精甲二具。

  明道二年,元昊改元“显道”。

  元昊招纳亡命,申明号令,以兵法部勒诸蕃族。每出兵必率部长与猎,有获则下马环坐而食,割鲜佐饮,各问所见,择取其长。因避父讳,改中国“明道”元为“显道”,称于国中。

  按:此西夏改元之始。嫌名不讳,二名不偏讳,故临文无忌焉。况正朔之颁,大典攸系,元昊以父二名而辄改之,僭端见矣,故以“改元”直书。

  春正月,贡于契丹。

  夏使回,沿路私市金铁,契丹主下令禁之。

  三月,下秃发令。

  元昊欲革银、夏旧俗,先自秃其发,然后下令国中,使属蕃遵此,三日不从,许众共杀之。于是民争秃其发,耳垂重环以异之。

  夏四月,中国使赐太后遗物。

  章献皇太后崩,仁宗使供备库副使李用和持赐遗留。

  五月,升兴州为兴庆府,遂立官制。

  元昊自先世并吞西土三十余年,聚中国所赐资财无算,外倚契丹为援,异谋日甚。升兴州为府,改名“兴庆”,广宫城,营殿宇,其名号悉仿中国所传故事。羌俗,以帐族盛大者为长官,亦止有蕃落使、防御使、都押牙、指挥使之职。至是,始立文武班:曰中书,曰枢密,曰三司,曰御史台,曰开封府,曰翊卫司,曰官计司,曰受纳司,曰农田司,曰群牧司,曰飞龙苑,曰磨勘司,曰文思院。其制多与宋同。

  自中书、枢密、宰相、御史大夫、侍中、太尉以下,命蕃、汉人分为之。而其专授蕃职有宁令,有谟宁令,有丁卢,有丁弩,有素赍,有祖儒,有吕则,有枢铭,皆以藩号名之。

  按:书西夏职官始此。

  别服式。

  文资则幞头、靴笏、紫衣;武职则冠金帖起云缕冠,绯衣、金涂银黑束带,垂蹀躞,穿靴,或金帖纸冠、间起云银帖纸冠,余皆秃发,衣紫旋衤阑,下垂束带,佩解结椎、短刀、弓矢,马乘鲵皮鞍,垂红缨,打跨钹拂;便服则紫皂地绣盘球子花旋衤阑,束带;民庶则衣青绿,以别贵贱。

  按:书西夏服式始此。

  秋七月,遣将苏奴儿攻西蕃牦牛城,被执。

  吐蕃与夏州数构兵,角厮罗恐为所并,屡使人至秦州求内属,仁宗诏授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旋进保顺军节度观察留后。元昊恶其强,遣令公苏奴儿将兵二万五千攻牦牛城,城中兵迎战,奴儿败,被执。

  九月,复攻牦牛城。冬十月,破之,屠其民。

  元昊闻奴儿败,自率兵赴援,复攻耗牛,经月不下,遣人诈约和,阴以兵蹑其后,俟城开,入据之,大杀居民无遗。

  景元年、元昊开运元年春正月,改元。

  元昊虽仍贡奉,然车服仪卫悉拟帝制。至是,策士杨守素上言:“王者神武立功,德威御众,要必建元表岁,以示维新。国家累世经营,规模宏远,犹遵中国旧号,岂足彪炳皇猷,昭示区宇。”元昊乃下谕改显道三年为开运元年,大赦国中。

  填星犯舆鬼。

  占者云:大臣有变。元昊大肆杀戮。

  二月,以兵攻府州。

  初,元昊于沿边山险之地三百余处,修筑堡寨,欲以收集老弱,并驱壮健为入冠计,边将领兵驱逐,元昊遂激怒蕃众,侵掠府州境而还。

  按:此元昊用兵中国之始。

  夏五月,复攻府州。

  仁宗诏并、代州部置司各严兵备。

  秋七月,掠环、庆。

  庆州西七十里为马岭寨,寨北十余里有蕃部杀牛族,领族帐二千余户,负险自固,向不附中国。元昊令为前驱,掠环、庆州境,杀戮居人,朝廷下诏约束,不听。

  筑白豹城及后桥堡,遂犯庆州,执都监齐宗矩。

  白豹东接金汤,北邻叶市,与后桥诸寨侵入汉界百余里,阻绝延、庆二州经过道路。元昊先修白豹,已,复增筑后桥小堡,庆州柔远寨蕃部巡检嵬逋发兵攻破之。元昊声言复仇,直犯庆州。缘边都巡检杨遵、柔远寨监押卢训,以骑七百战于龙马岭,不胜。环庆路都监齐宗矩、走马承受赵德宣、宁州都监王文赴援,次节义峰,元昊伏兵以待。通事蕃官侦以告,宗矩不听,过濠迎战,元昊发伏执宗矩归。久之,始放还。

  九月,有星如太白出东井。

  色黄赤,有尾迹,向东,没,光照地。

  冬十月,杀逆臣山喜,弑母卫慕氏。

  元吴嗣立,遵卫慕氏为皇太后。其族人山喜谋杀元昊,事觉,元昊沉山喜族于河,进鸩弑卫慕氏,遣使入告哀。仁宗以内殿崇班、閤门祗候王中庸为致祭使,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郭劝为吊赠兼起复官告使,授元昊镇军大将军、金吾卫上将军,员外置同正员。元昊赠遗劝等百万,劝悉不受。既而,元昊复立讹藏屈怀氏为“兀泥”。兀泥者,华言太后也。《周礼》曰:“子弑父,凡在官者杀无赦。”当是时,元昊有覆载不容之罪,使宋室有人,则当穷治其恶,正其弑逆之罪。《春秋》之法:许世子以不尝药而书弑,况鸩其母乎?前寇边不闻有伐叛之师,此弑母不闻有讨罪之举,则是上无天子,下无方伯,人类变为禽兽矣,噫!

  按:山喜谋逆,沉之宜也。不书诛而书“杀”,元昊身为逆臣,不以讨逆之词予之也。至卫慕氏是其生母,乃迁怒鸩之,忍心害理何如乎?《宋史》不书,兹揭书“弑”,以正其罪。

  十一月,子宁令哥生。

  元昊第五娶野利氏出。元昊见其貌类己,特爱之。

  按:元昊为子弑母,而弑父之子接踵而生,天道好还,何其速也。

  十二月,献马求经。

  元昊阴鸷,峻诛杀,然好浮屠学。遣使献马五十匹,求佛经一藏,仁宗特赐之。

卷十二

  景二年春正月,元昊改元广运。

  或言“开运”乃石晋败亡号,故改。

  三月,遗匿名书于环州。

  环州知州高继嵩久任西土,以勇敢闻。元昊恶之,将其遗箭系以匿名文字,言继嵩已投本国,置于延州境上,部署司以闻,继嵩不自安,表乞还朝。右司谏韩琦曰:“继嵩背义投西,元昊果忠于朝廷,则当密奏其事,何必以遗箭达其叛状乎?其为反间无疑也。”仁宗命继嵩勿离所治,元昊之计不行。

  夏五月,太白犯填星。

  在舆鬼。

  杀妃卫慕氏。

  卫慕,元昊舅氏女,幼孤,育于惠慈太后。当后被弑时,氏以大义责元昊,元昊尽诛其族,因氏怀妊,幽之别宫。及生子,野利氏谮其貌类他人,元昊怒,并子杀之。

  秋七月,以兵入环庆。

  元昊使首领讹遇等率兵数入寇,环庆路部署司以闻。

  冬十月,加中书令。

  仁宗受尊号,加恩内外,遣内侍省都知冯从顺至兴州,进元昊中书令,元昊受之益倨。

  十一月,自将攻西蕃,败角厮罗将安子罗。师还,溃于宗哥河。

  角厮罗居邈川,以论逋温逋哥乱,集兵杀之,徙居青唐城。元昊知其衰困,出兵攻宗哥、带星岭诸城,进围青唐。角厮罗遣部将安子罗以兵十万绝其后,元昊还兵与战,昼夜角斗至二百余日,子罗方败。时元昊粮匮,士卒饥死者众,至宗哥河半渡,子罗潜使人决水淹之,大溃,还。

  遣使入贡。

  元昊虽反,犹岁遣人入贡,使者出入民间无禁。工部侍郎韩亿请除馆舍礼之,使官主贸易,立羁防,夏使始敛。

  按:此夏使馆市之始。

  十二月,复攻西蕃,大败于河湟。

  元昊愤宗哥之溃,并兵临河湟,角厮罗知众寡不敌,壁鄯州不出。元昊已渡河,插帜志其浅,厮罗侦得之,潜使人移植深处。及战,元昊溃归,士卒视帜而渡,溺死者大半,所失辎卤甚众。厮罗数以奇计破夏兵,元昊遂不敢窥其境。

  吕大防曰:“元昊既得甘、凉,遂有窥陇、蜀之志,缘角氏中强,不敢复思进取,盖有以挠其后也。”

  按:角厮罗以卤获来献,朝议加厮罗节度使、枢密院,韩亿以为“二虏皆藩臣,今不谕令解仇,乃因捷加赏,非所以御四夷也。”议遂寝。呜呼!元昊寇府州,犯环庆,执朝廷命官,叛状屡著,尚得谓之藩臣乎?今不因厮罗兵势加之节钺,使统诸蕃以披其背,及其退居历精,夏势猖獗,急而求之,无能为已。

  景三年、元昊广运二年春正月,还自西蕃,妃索氏有罪自杀。

  索氏,元昊第二娶,素无宠。元昊攻角厮罗兵败,讹传已死,索氏喜,日娱音乐,益自修容。及元昊还,惧罪自杀,元昊灭其家。

  按:索氏畏惧自杀,元昊未之罪也。书“有罪”何?伦常之理不以夷狄殊,索氏闻夫死而喜,罪莫甚焉。

  夏四月,羁天竺国进奉僧于夏州。

  天竺入贡,东行经六月至大食国,又二月至西州,又三月至夏州。先是僧善称等九人至京师,贡梵经、佛骨及铜牙菩萨像,留京三月,仁宗赐束帛遣还。抵夏州,元昊留于驿舍,求贝叶梵经不得,羁之,由是西域贡僧遂绝。

  秋七月,攻回鹘,取瓜、沙、肃三州。

  瓜、沙、肃诸州本唐归义军,向陷于回鹘。建隆中,节度使曹元忠以州内附,子孙世主军事。元昊引兵攻之,求援于回鹘,不应,三州相继没。于是,元昊尽有河西之地。

  按:河西旧属月支,汉分酒泉、敦煌两郡。黑山峙其东北,黄河绕其西南,地方二千余里,川无蛇虺,泽无虎兕,诚羌戎之都会,屯守之要区也。历南北朝为诸凉所据。唐大历中,始陷吐蕃。宋初,回鹘得之,遂号富强。太祖时,沙州曹元忠虽举地来归,亦羁糜勿绝而已。元昊自凉州尽有其地,则控制伊西,平吞漠北,从此用兵中原,无后顾忧矣。

  九月,定兵制。

  西夏风气强梗,居多耐寒暑忍饥渴,而性恶雨雪。其部族一家号一帐,小族数百帐,大者千余帐。故制:年登十五为丁,每有战斗,随族之大小出丁助阵。元昊立制:率二丁取正军一人,每负担一人为一抄。负担者,随军杂役也。四丁为两抄,余号空丁。愿隶正军者,得射他丁为负担,无则许射正军疲弱者为之,故壮者得正军为多。凡正军给长生马、驼各一,死则偿之。团练使以上,帐一、弓一、箭五百、马一、橐驼五,旗,鼓、枪、剑、棍、棒、〈米少〉袋、雨毡、浑脱、背索、锹、斤斧、箭牌、铁笊篱各一。刺史以下,无帐无旗鼓,人各橐驼一、箭三百、幕梁一。兵三人同一幕梁。幕梁,织毛为幕,而以木架之。有炮手二百人,号“泼喜”,陡立旋风炮于橐驼鞍,纵石如拳。得汉人勇者为前军,号“撞令郎”。若脆怯无他技,令往守肃州,或迁河外耕作。合国内诸州计之,总兵五十余万。别立擒生军十万。兴、灵之兵精练者二万五千,别副以兵七万为资担。另选豪族善弓马五千人迭直,号御园内六班直,分三蕃宿卫,月给米二石。每有事于西,则自东点集而西;于东,则自西点集而东;中路则东西皆集。遇敌则虚设寨帐,伏兵包敌后,以铁骑为前军,乘善马,重甲,斫刺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不坠。其兵凡三千,分十部,战则先出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发兵则以银牌召部长面受约束。昼则举烟扬尘,夜则篝灯为候,出战率用只日,避晦日。赍粮不过一旬。战则大将居后,或据高险。弓,皮弦;矢,柳竿;中之必贯甲。故所向无不破也。

  立军名。

  唐制,节度使下刺史亦得掌兵。宋惩五代之弊,特设通判以莅州政,其征调、征伐、进退军将仍听节度使表闻。德明复自置防御使职。元昊地广兵众,因分左右厢立十二监军司:曰左厢神勇,曰石州祥,曰宥州嘉宁,曰韦州静塞,曰西寿保泰,曰卓罗和南,曰右厢朝顺,曰甘州甘肃,曰瓜州西平,曰黑水镇燕,曰白马强镇,曰黑山威福,诸军并设都统军、副统军、监军使一员,以贵戚豪右领其职,余指挥使、教练使、左右侍禁官数十,不分蕃汉悉任之。

  冬十月,攻兰州诸羌,破之。筑城于瓦川。

  元昊既取河西地,遂有窥陇、蜀之志,恐吐蕃诸族为中国用,举兵循阿干河,尽破兰州诸羌。南掠地至马衔山,筑城瓦川、凡川会,留兵镇守,绝西蕃与中国相通路。

  按:瓦川为西番要路,兰州诸羌所借以通中国者,元昊作城戍守,于是角厮罗诸族隔在塞外,声势不复相联,书以恶之。

  十二月,诱西蕃叛角厮罗。

  初,角厮罗娶李立遵女,生二子:曰瞎毡,曰磨角毡。又娶乔氏,生子曰董毡。立遵死,李氏宠衰,斥为尼,锢之廓州,瞎毡等结母党李巴全窃载其母出奔。瞎毡据河州,磨毡角据邈川,抚有其众,厮罗不能制。元昊闻二子怨其父,阴以重赂间之,且诱诸酋归附。有温逋哥子一声金龙,拥众万余,叛附元昊,结为婚姻。厮罗势蹙,更与乔氏西徙历精城。

  景四年、元昊大庆元年春正月,始制蕃书。改元。

  元昊善绘画,明律法,通蕃汉文字,能创制物。始尝以己意造蕃书,令谟宁令野利仁荣演绎之,成十二卷。字形方整,体类八分,而画颇重复,教国人用以纪事。群臣上表献颂,遂改“广运三年”为“大庆元年”。

  按:西域书多异文,有驴唇书、莲叶书、节分书、大秦书、驮乘书、孛牛书、树叶书、起尸书、石旋书、覆书、天书、龙书、鸟音书,凡六十四种。元昊所造或亦类是。然自是以后,国中纪事,悉用蕃书,历二百余年,不复改正。夏史失传,良由于此,书惜之也。

  夏五月,升州郡,益边防。

  元昊既据夏、银、绥、宥、静、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诸州立国,而以石堡、洪门诸镇升为洪、威、龙、定四州。又以肃州为蕃和郡;甘州为镇夷郡,置宣化府。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倚贺兰山为固,料兵设险:以七万人护卫兴庆,五万人镇守西平,五万人驻贺兰山;左厢宥州路,以五万人备、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以三万人备西蕃、回纥;自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至罗洛、天都、惟精山等处,以五万人备环、庆、镇戎军;自河北至午腊山,以七万人备契丹。而御边善战,尤倚山讹。山讹者,横山羌,平夏兵不及也。

  按:书西夏地理始此。

  秋七月,更定礼乐。

  夏州沿党项蕃俗,自赤辞臣唐,始习尊卑跽拜诸仪。而其音乐,尚以琵琶,击缶为节。禧宗时,赐思恭鼓吹全部,部有三驾:大驾用一千五百三十人,法驾七百八十一人,小驾八百一十六人:俱以金钲、节鼓、扌冈鼓、大鼓、小鼓、铙鼓、羽葆鼓、中鸣、大横吹、小横吹、栗、桃皮、茄、笛为器。历五代入宋,年隔百余,而其音节悠扬,声容清厉,犹有唐代遗风。迨德明内附,其礼文仪节,律度声音,无不遵依宋制。元昊久视中国为不足法,谓野利仁荣曰:“王者制礼作乐,道在宜民。蕃俗以忠实为先,战斗为务,若唐宋之缛节繁音,吾无取焉。”于是,于吉凶、嘉宾、宗祀、燕享,裁礼之九拜为三拜,革乐之五音为一音,令于国中,有不遵者,族。

  按:书西夏礼乐始此。

  冬十一月,设蕃汉二字院。

  元昊既制蕃书、遵为国字,凡国中艺文诰牒,尽易蕃书。于是,立蕃字、汉字二院。汉习正、草;蕃兼篆、隶。其秩与唐、宋翰林等。汉字掌中国往来表奏,中书汉字,旁以蕃书并列;蕃字掌西蕃、回鹘、张掖、交河一切文字,并用新制国字,仍以各国蕃字副之。以国字在诸字之右,故蕃字院特重。

  宝元元年、夏大庆二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于是元昊僭谋益急。

  表请供佛五台山。

  元昊使人往来中国,熟悉边臣因循之势,久思攻取河东。是时,欲识进兵道路,表请供佛五台,乞使臣引护,并给馆券,仁宗从之。

  夏四月,兴平公主卒。

  公主素与元昊不睦。先是,元昊遣使贡于契丹,不以病告。既卒,契丹主遣北院承旨耶律庶成持诏诘问。

  按:此契丹、西夏开隙之始。异日幽州之师集而不发,其以此夫。

  秋七月,盟诸蕃于贺兰山,谋攻延。

  元昊入贡,路由延,久谋取之,特以部下诸蕃向背不齐,未敢猝动。迨使人自五台还,知河东备御完固,悉会诸族豪酋于贺兰山坡与之盟,各刺臂血和酒置骷髅中共饮之,约先攻延,自德靖、塞门、赤城路三道并入。诸酋有谏者,辄杀之。兵将发,或言未建大号不足以服众,乃复止。

  九月,左厢监军山遇内奔,至延州被执。

  山遇名惟亮,元昊从父也。与弟惟永分掌左右厢兵,其从弟惟序亦亲近用事。元昊数窥边,山遇谏曰:“中国地大兵多,关中富饶,环庆,延据诸边险要,若此数路城池尽修攻守之备,我弓马之技无所施,牛羊之货无所售,一二年间必且坐困,不如安守藩臣,岁享赐遗之厚,国之福也。”元昊不听,心恶其不从己,语惟序曰:“汝首山遇反,吾以山遇官爵与汝。不然,俱族灭矣。”惟序不忍,更以告山遇。山遇欲内降,惟永曰:“南朝无人,不知兀卒所为,将不信兄,兄必交困。”山遇曰:“事至此,不得已也。若南朝有福,则纳我矣。”遣人持诰敕诣金明巡检李士彬所,欲自将兵扼黄河南渡,发部落内属,入告其母独孤氏,母曰:“汝自为计。我年八十余,不能从汝去,为汝累,当置我室中,纵火焚之。”山遇等涕泣如母言,挈其妻野利罗罗、子阿遇及亲属二十二人,以珍宝名马内奔。是月,至保安军。知军朱吉以告知延州郭劝,劝与钤辖李谓议,自德明纳贡四十年,有内附者未尝留,因遣山遇还。山遇不可,渭等疑其诈,令人执之,山遇与惟永、惟序等号哭称冤,劝等不听,命监押韩周将兵卫送于夏州。

  按:山遇手掌西复军政,其初至延州时,即言元昊精兵才八万人,余皆老弱不堪战斗,盖深悉国中虚实者。若留以为西蕃屏翰,则用其手足,制其心腹,较之中朝将佐冒昧操戈,其效当不啻倍蓰。乃遣使执送,不特阻戎人向化之心,而宋室寡谋,早被元昊窥见一斑矣!

  山遇还至宥州,杀之。

  元昊恐山遇入汉,率师来讨,自将兵出驻宥州,部署蕃族为御敌计。会韩周送山遇至,与元昊见于镊移坡。元昊衣锦袍、黄绵胡帽,不肯受,曰:“延州诱我叛臣,我今引兵问罪,当于知州厅前受之。”周说谕良久,始听。遂集从骑射杀山遇父子,山遇有勇略,其死也,国人哀之。富弼曰:“西界地多带山,马能走险,瀚海弥远,水泉不生。王旅徂征,军需不给。穷讨则遁匿,退保则袭追,以逗挠为困人之谋,以迟久为匮财之计。元昊悖此险阻,敢肆猖狂。复知先朝屡次兵征,终弃灵、夏,今其自负强盛,有逾往时,而为之羽翼者,又皆狡焉多谋,愤然思逞。山遇虽欲遏之,得乎?然其一心向化,为庸奴所败,遂致身死族灭,遇亦穷矣!

  冬十月,元昊称帝,建国号“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

  元昊称兀卒已数年,兀卒者,华言青天子,谓中国为黄天子也。至是,与野利仁荣、杨守素等谋称帝号,于是月十一日筑台兴庆府南,受册即皇帝位,改大庆二年曰天授礼法延祚元年,以野利仁荣。嵬名守全、张陟、张绛、杨廓、徐敏宗、张文显为中书、枢密、侍中等官,专主谋议;以杨守素、钟鼎臣、嵬名聿荣、张延寿为官计、受纳诸司,主文书;以野利旺荣、野利遇乞、成逋克成、赏都卧〈者多〉、如定多多马、窦维吉分驻十二监军司地,主兵马;其余拜授有差。

  上谥号。

  元昊令群臣奉册谥祖保吉曰神武皇帝,庙号太祖;妣野利氏曰顺成懿孝皇后;父德明曰光圣皇帝,庙号太宗;妣卫慕氏曰惠慈敦爱皇后。已,立妃野利氏为宪成皇后,子宁明为皇太子。

  十一月,祀神西凉府,遂不遣贺郊人使。

  元昊遣潘七布、昌里马乞点兵集蓬子山,自诣西凉府祀神。时,中国南郊。故事,诸蕃有贡。元昊因自帝,不复使贺。仁宗诏陕西、河东旧与元昊界互市者,所在禁绝之。

卷十三

  宝元二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二年春正月,遣使以称帝入告。

  元昊遣枢密使、御史大夫等官奉表抵延州,郭劝等以表函尚称臣,令韩周伴送入京,至东华门始去本国服,至殿呈表略云:“臣祖宗本出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远祖思恭,于唐季率兵拯难、受封赐姓。祖继迁,心知兵要,手握乾符,大举义旗,悉降诸部。临河五郡,不旋踵而归;缘境七州,悉差肩而克。父德明嗣奉世基,勉从朝命。夏主之号,夙感于颁宣;尺土之封、显蒙于割裂。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革乐之五音,裁礼之九拜。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礼乐既张,器用既备,吐蕃、塔坦莫不称臣,张掖、交河咸甘稽首。称王则不喜,朝帝则是从,辐辏是期,山呼齐举。伏愿一抔之土地,建为万乘之邦家。再让靡遑,群集又举,事不获已,显而行之。遂以十月十一日郊坛备礼,为世祖始文本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国称大夏,建元天授。伏望皇帝陛下,睿哲成人,宽慈及物,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欢好。鱼来雁往,任传邻国之音;地久天长,永镇边方之患。至诚沥恳,仰俟帝俞。谨遣弩涉俄疾,你斯闷、卧普令济、嵬伽崖奶,奉表诣阙以闻。”朝廷却所其献驼、马,犹善遇使者。使者临行不肯受诏及所赐物而还。

  富弼曰:元昊反状素彰,表词犯顺,故其使介赴阙,倔强少训,以不辱君命为有才,以能抗中国为善策。朝廷若察其敢来之意,伐其所叛之谋,存之适以遂其奸,诛之足以丧其魄,立行羁执,尽肆市朝,事既乖其本心,势将行吾所令。于此赫然震怒,或发兵声讨,或命将备边,上则可以示中国不测之威,下则可以杜奸宄好乱之渐。战士必为增气,戎人且惮而失图,岂不韪哉!岂不快哉!

  二月,白豹寨都指挥使斐永昌内奔。

  柔远寨蕃官嵬招之以降,仁宗诏补三班供职、本族巡检。

  夏四月,遣使购中国宫人。

  初,仁宗放宫人二百七十名,悉任所之。元昊阴以重币购得数人,纳诸左右。于是,朝廷刑赏宫闱阴事,纤悉具知。

  五月,定朝仪。

  宋承唐制,以元日、五月朔、冬至行大朝会礼,群臣上寿,设宫县、万舞。其常朝仪,百官入,赴文德殿正衙曰常参。五日赴崇德殿曰起居。元昊僭谋阴蓄,使介往来,久悉中朝典故。至是,于正朔朝贺杂用唐宋典式,而见官属以六日为常参,九日为起居,均令蕃宰相押班,百官以次序列朝谒,舞蹈,行三拜礼。有执笏不端、行立不正、趋拜失仪者并罚。

  建蕃学。

  夏州自五代后不列职方,其官属非世族相传即幕府迁擢,尚无科目取士之法。元昊思以胡礼蕃书抗衡中国,特建蕃学,以野利仁荣主之。译《孝经》、《尔雅》、《四言杂字》为蕃语,写以蕃书。于蕃、汉官僚子弟内选俊秀者入学教之,俟习学成效,出题试问,观其所对精通,所书端正,量授官职。并令诸州各署蕃学,设教授训之。

  西蕃 角厮罗攻凉州。

  角厮罗西徙,中阻瓦川城,不复通中国。仁宗遣左侍禁鲁经,自古渭川抵历精城,加厮罗保顺节度、邈川大首领,使背击元昊。厮罗出兵四万五千袭西凉,守将遣兵御之,不得进、杀游逻数十人,声言图再举,然卒不能也。

  遣谍诱蕃、汉民。六月,削赐姓、官爵。

  元昊虑中国兵临,潜使人出入诸边,刺探机事,并煽诱蕃、汉归附。仁宗下诏削夺赐姓、官爵。揭榜于边,募人能擒元昊若斩首献者,授定难节钺,赏钱二百万;能捕所遣刺探者,赏钱十万;西界蕃、汉职员能帅族内顺者,等第推恩。李焘曰:《吕氏家塾记》云,许公在大名时,闻朝廷降此诏,惊曰:“谋之误矣!”立削奏曰:“前代方镇叛命,如此诘誓则有之,非所以御戎狄也。万一有不逊语,得无损国体乎!”朝廷议改未及,果有书事。

  秋七月,授延州人刘重信环州刺史。

  重信世居延州,闻元昊称帝往投,授环州刺史,改名奇彻。令其招诱延州诸部属羌,寻为金明都监李士彬捕得,送京师,伏诛。

  八月,请置榷场于延州。

  延州逼近夏国,蕃、汉素相熟习。元昊以保安军旧市奉诏禁止,遣使请于延州再建榷场,意在胁制中国也,仁宗不许。

  九月,置尚书令,设十六司。

  元昊以中书不能统理庶务,仿宋制置尚书令,考百官庶府之事而会决之。又改宋二十四司为十六司,分理六曹,于是官制渐备。

  冬十一月,寇保安军,不克。

  夏国与延、环庆、泾原毗接。其环庆路边寨排密,近者三十里,远者四、五十里,列据要害、蕃部素不知其山川道路,兼有宿将刘平、赵振等为之守御。其泾原路有镇戎军、渭州城,两处壁垒坚固,屯兵亦众,所置蕃落弓箭手、甲骑精强,而西蕃瞎毡据河州牵制兵势,所以元昊不轻犯其境。惟延地阔寨疏,自承平至安远约二百里,自长宁至黄河一百里,并无城寨,土兵寡弱。元昊尝以金币、王爵诱保安军诸族巡检刘怀忠,怀忠毁印斩使。元昊怒,点其军作五头项,每头项作八溜,共四十溜,胁降属户,悉坏沿边篱落,七百里中兵烽不绝,径攻保安军。怀忠出战,败死,延路钤辖卢守勤急使巡检指挥使狄青将兵拒之。青临阵披发带铜面具,往来奋击,元昊知不敌,解围退。赵曰:“是役也,元昊弃下攻城之具极多,然观其器极拙钝不堪用,盖欲边将见之,疏其备也。”

  复围承平寨。十二月,环庆官兵攻后桥堡及十二盘,乃还。

  先是元昊为金银冠佩阴饰甲骑以遗属羌,约为内应。知环州赵振潜以金银诱取之,得冠佩银鞍三千,甲骑数百,使告邻郡俾以环州为法,不听。于是东陵、万刘诸族胜兵数万,元昊皆诱而有之。时攻保安不克,退围承平寨,寨将出战,擒之,掠军民甚众。延部署许怀德、兵马都监张建侯,率劲卒千余突围奋击,元昊令一骁骑出阵前,据鞍骂,怀德引弓一发仆之,兵士皆骇走。元昊相持六日,闻环庆钤辖高继隆、同知庆州张崇俊,领兵入界拔后桥堡,淮安镇都监刘正、走马承受石全政,破荡吴家等族,盛兵截十二盘口,恐归路断,引还。

  闰十二月,遣贺永年置书于归娘族。

  元昊素知契丹使者入南朝倨傲殊甚,故遣使辄选强辨有智,盛其骑从使之,当廷抗对,肆行倔强。中国每优容之。及称帝表至,朝臣请诛使者,尚书左丞程琳曰:“遣使常事也,杀之不祥。”后使来益骄,或议因使者入传舍坏垣毙之,琳曰:“前不杀无罪也,今既骄横,法当死。”因暴其罪诛之。于是元昊不复遣使,用杨守素言,遣贺永年于是月赍书,纳旌节、告赦及所得敕榜,置神明匣,留归娘族境上。延州上其书,略曰:“持命之使未还,南界之兵早动,漫于延、麟府九处入界。未闻泾原、环庆一旅凯旋”。又曰:“南兵善走,弃下旗鼓、刀枪甚多,我将出奇,杀却汉、蕃军吏兵民不少。”又曰:“既先违誓约,又别降制书,诱导边情,潜谋害主,谅非圣意有偏,必皆公卿异议,有失宏规,全忘大体。”又曰:“蕃、汉各异,国土迥殊,幸非僭逆,嫉妒何深!况元昊为众心之所推,循拓跋之远裔,为帝图王,有何不可?”又曰:“嵬伽回,将到诏书,与界首张悬敕旨不同,言不由衷,人真无信。”又曰:“元昊与契丹姻亲有素,炎宋与契丹玉帛久驰。倘契丹闻中朝违信言,亦遣全师请罪,西北交困,庙算何施?”又曰:“伏冀再采非言,深详微恳,回赐通和之理,荐行结好之恩。”尾称“天授礼法延祚二年冬十二月书。”史臣曰:“元昊妄肆逆谋,虑下不从,上此书,规得谴绝以激怒其众。时著作郎张方平请顺适其意,使无由猝发,得岁月之顷,以其间选将励士,坚城除器,为不可胜以待之。虽终于必反,而兵出无名,吏士不直其上,难以决胜。小国用兵三年,不胜必折。我以全力制其后,必胜之道也。时天下全盛,皆谓其论出姑息,决计用兵,遂致西州重困,惜哉!”

  诱延都监李士彬,士彬执使人,斩之。

  元昊为书,以锦袍、金带投金明县境上,约士彬同叛。候人得之,诸将皆疑,延副都部署夏随曰:“此夏人行间耳,士彬与羌世仇,若有私约,通赠遗,岂使众知耶?”召士彬与饮,厚抚之。士彬感泣,誓立功自效。已而,元昊潜使人入金明诱士彬,曰:“果约降,当富贵与共。”士彬斩使,纵从者还报。士彬,继周子也。

  遣使入延请和。

  元昊遣供备库使毛迎啜己至延境上,赍表请和,辞甚悖慢,中国不从,遂激众曰:“吾求罢兵,而南朝不许,奈何?”于是,众怒,战益奋。

  杀蕃族吹同乞砂等家。

  乞砂西蕃首领,与弟吹同山乞各率族兵于蕃界擒夏宫内奔,元昊追之不及,尽诛二人家属。乞砂等至,中国授三班奉职,继擢左千牛卫大将军,各赐帛三十匹、茶三十斤,使还本族捍御。

  附:杨偕奏议:閤门祗候王文恩入西界为夏所败,土兵皆窜,惟东兵二百人捍拒,射杀夏兵甚多。据李氏《长编》列偕疏于宝元二年末。或移见明年二月,偕自河中徙陕时,疏中言即近事,而是时宋兵入夏,纪传皆不载。

  康定元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三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日西先有一珥,杨守素曰:“此吾军胜象也。”力请元昊取延州。

  破金明县,执都监李士彬。

  元昊诱士彬不得,使蕃部诈降。士彬白知州范雍,请徙置南方,雍不可,赏以金帛,令隶麾下。于是降者络绎,分置诸寨甚众。元昊又令将士与士彬遇,辄不战而退,曰:“我等闻'铁壁相公’名,莫不胆坠地也。”士彬闻之,气益骄。一日,纵兵自保安军土门路入,声言取金明,士彬严兵待,夜分不至,释甲而寝。翌旦,兵大入,降者执士彬及子怀宝以献。陈仁锡曰:“士彬世守金明,部兵十万,延州号'铁壁相公’,专使控扼中路。元昊使军吏诈降,怯战以骄其气。又知士彬驭下严,士心不悦,辄以金爵诱其所部渠帅,及兵大入,降者内应,左右以弱马士彬,并其子致之元昊。抑何略也?

  按:金明一邑,旧寨三十六,胡兵十万人。其北百里间,有寨门、安远、栲栳三寨,洵延州之保障,熟户之藩蓠也。士彬贪而无智,常诱赵山遇内奔,侵没其珍宝万数,致陷山遇以死。元昊之计取百端,非独金明有必争之势,亦与士彬有不解之冤也。

  附:韩琦《安阳集》:元昊侵延,熟户李士彬及米知顺、李思等族,俱为之降且掳。据李氏《长编》,米知顺系保安熟户,其降虏月日未见。李思并不详何处熟户。

  分掠安远、永平诸寨,不克。

  安远居极边,元昊兵破其门再重,至第三门,监押邵元吉缒军士奋击,拒守累日,众乃退。永平寨主初欲敛兵避山中,指挥使史吉率所部遮城门,诘欲何之,寨主以谋告,吉曰:“如百姓、刍粮何?且异日为有司所劾,罪当死,请先斩吉马前,不敢从行也。”寨主惭而返。吉登陴力拒,城得以全。

  进攻延州,败官兵于三川口,执副总管刘平等。

  初,元昊将攻延州,使衙校贺真至州,言欲改过归命,范雍喜,礼真归之,遽以上闻,不复设备。及金明破,元昊得士彬帐下蕃兵数万,驱之径薄延州。州夹河为两城,雉堞卑小,兵士登九州台瞰城中如画。攻围甚急。时副都部署石元孙领兵在外,守城者才数百人。钤辖内侍卢守勤对雍号泣,谋遣都监李康伯通款,康伯宁死不肯行。雍急召延副总管刘平于庆州,平督精锐合元孙兵昼夜倍道而前。至万安镇,平先发,元孙继进,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止营,遣骑兵先趋延州争门。平与延都监黄德和、巡检万俟政结阵东行方五里,元昊预为偃月阵待之。复令步兵涉水为横阵,冲击官军,不胜。复蔽盾而前,令骁将扬言独当裨将郭遵,遵挥铁杵碎其脑,两军皆奋呼搏击,刘平右颈左耳猝中矢。元昊知平受伤,日暮以轻军进薄,官军不能御,黄德和先走,众大溃。遵持大槊横突之,元昊见不可敌,使人持A2索立高处迎遵马,辄为所断,因纵使深入,攒矢注射,马中矢仆地,杀之。平率余众退保西南山,立七栅自固。夜,元昊使人叩寨,问主将安在,平戒军士弗应。复使人假为戍卒递文移者,平杀之。抵四鼓,环营大呼曰:“如许残兵,不降何待?”平旦,又使人呼曰:“汝降乎?不然,当尽死!”平卒不应。元昊举鞭麾骑自山西出,截官军为二,大败之,执平与元孙等。会雨雪,兵士弛备,闻麟州都教练使折继闵、柔远寨主张,袭破浪黄、党儿二族,军主敖保被杀,并代钤辖王仲宝,以兵入贺兰谷,蕃将罗逋又败于长鸡岭,乃解围。魏泰曰:刘、石之援延州也,兵抵大柳树,去州二十里。日向夕,忽有来使宣状,云:“范太尉已候城之东门。然暮夜纳众,恐透漏奸细,请放人马,庶辨真讹也。”二将信之,下马据胡床,躬拨队伍,每一队行及五里许,又放一队,至更余,约放五十队矣。二将顾问来使,忽失所在,心知有变,遂整阵而前,至五龙川,去延州才五里,忽四山鼓角雷呜,埃烟斗合,蕃兵墙进,倏忽之间,已陷重围。盖夏人前一夕,偷号入金明,先断东北,以致二将于覆中。计亦狡哉!

  按:西界兴兵之后,境内生聚、牛羊皆迁徙远匿,其守备族帐,仅老弱耳。然官军入界,遇之辄奔还,不敢一战。若延州之寇,夏人大寨在城北五十里五龙川口,其后队直接鱼家庄,庄去州二十里,较其众约十余万。平等以八千人赴援,谓其下曰:“义士赴人之急,蹈汤火若平地,况国事乎!”盖明知势有不敌,而勇于公义,奋不顾身,不得以身入重地,訾其无识也。

  附:李氏《长编》:康定元年三月戊午,原州乾兴寨主李继明、监押孙佶,并杖脊刺配沙门岛,由夏人围镇西堡,坐不即救援也。考《宋史·夏国传》,元昊是时尚未入泾原,镇西之围,纪传无考,《长编》疑误。

  附: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康定中,赵元昊既掳刘平,遂约吐蕃毋得与中国阴相为援。朝廷患之,使尚书屯田员外郎刘涣至青唐谕以恩信。考《宋史·角厮罗传》,元昊反,使侍禁鲁经持诏喻厮罗,使背击元昊。既,元昊屡寇边,仁宗复遣经,经固辞。于是涣应诏往,并无元昊约和吐蕃事。

  附:《一统志》:凉州平番县北六十五里,岔口之东偏有古荒址,云:宋康定初,夏赵元昊筑城于此,以拒西蕃兵。考《夏台事迹》及《宋史·夏国传》,此事不得其详。

卷十四

  康定元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三年夏四月,西蕃磨毡角谋攻凉州。

  磨毡角与父角厮罗猜阻,虽各治一城,别立文法,然终不能统摄诸蕃。宝元中,中朝欲兼抚之,命为顺州团练使,磨毡角感恩上表,言有兵二万,愿取西凉,请遣使护,仁宗诏嘉之。

  五月,取塞门寨,执寨主高延德,遂破安远诸寨。

  塞门,诸部旧址,在卢子关南,距金明二百里,向属夏州。淳化中,金明守将李继周开治塞门、鸦儿两路,建寨其地。然与延州相距,路无人烟,一水屈曲,涉渡五十七处,势殊孤绝。元昊于二月中,自延州退兵金明,遣首领约遇、没兀等部蕃骑七百余,在塞门旁近驻泊,己率大众攻之。寨中兵才千人,坚守五月,屡告急于延总管赵振;振遣百余人来援。元昊尽歼之。声言中国已弃此寨,力破之。杀兵马监押王继元,执寨主内殿承制高延德,悉取其粮草器甲。

  乘胜围安远,天风雨,路泥淖,蓬蒿深没人膝。元昊虑延州援师至,伏兵浑州川以邀归路。安远失援,亦破。于是,分兵旁取栲栳、黑水等寨,五龙川一带边户,焚掠殆尽。欧阳修曰:“元昊假借名号以威其众,先击寨堡之易取者一二。然后训养精锐,为长久之谋。故其来也,虽胜而不前,不败而自退,所以诱吾兵而劳之也。或声言击吾东而击西,或声言击吾西而击东,乍出乍入,所以使我兵分备多而不得减息也。吾欲速战,彼则持重以养锐;坐以待战,彼则敛避而不来。直待中国已困,民力已疲,又或中有水旱之灾,调敛不胜,盗贼四起,彼乃奋其全力,尽锐深入。观其始告称帝,迄上书,逾年不出,一出则锋不可当,执劫蕃官,擒获将帅,多礼不杀,此其阴谋所蓄,岂伊朝夕之故哉!”

  华州生张元、吴昊来投,官之。

  华州生曰张、曰吴者,负气倜傥,有纵横才,累举不第,薄游塞上,觇览山川风俗,慨然有志经略,耻于自售,放意诗酒,出语惊人,而边帅皆莫之知,怅无所适。闻元昊屡窥中国,遂西走。过项羽庙,沽饮极酣,酬酒像前,悲歌“秦皇草昧,刘、项起吞并”之词,大恸而行。既入国,二人自念不出奇无以动听,各更其名,相与诣酒肆,剧饮终日,引笔书壁曰“张元、吴昊饮此”。逻者执之,元昊责以入国问讳之义,二人大言曰:“姓尚未理会,乃理会名耶?”时元昊尚未更名曩霄,所上表奏,仍用中国赐姓也。闻言竦然,异而释之,日尊宠用事,后入寇方略多二人导之云。

  按:昔魏公叔痤荐卫鞅于惠王曰:“不用,即杀之。”王以为悖而不听。后鞅入秦,遂强秦而弱魏。盖怀才之士,不为我用,即为敌资。况负气倜傥,纵横不羁,如二人者乎!顾是时韩、范主兵需才孔亟,凡智能之士,无不位置攸宜,器使各当,而独于二人失之,岂非天哉!

  夏州民韩福内附。

  福初名怀亮,见元昊僭侈日盛,自夏州内奔,请改名自效。仁宗诏隶神卫军,后从任福破白豹城有功,补承局,寻迁三班借职。

  按:张、吴以中国士人甘投夏国,律以《春秋》去夏就夷之义,罪岂能辞?福乃羌属小民,独能洁身慕义,亦可嘉矣,此书于册,使后世之士有如张,吴者,闻福之风,或愧而止欤!

  六月,岁星犯井钺。秋七月,又犯东井。

  在井十三度。

  分兵攻金明。

  元昊久驻金明,朝廷使延钤辖张亢、都监王达率兵击之,始退。延州兵马都监周美,请于安抚副使范仲淹曰:“夏人新得志,势必复来。金明当边冲,若不亟完,将遂失之。”仲淹因属美城焉。数日,元昊使兵攻之,阵于延州城北三十里,与美力战,抵暮不解。美徙军山北,多设疑兵,将士望见以为救至,引还。既而复出艾蒿山,至郭北平与美兵夜斗。美令部卒持炬从间道上山,四面大噪,众惧而走,失牛、羊、橐驼、铠甲数千计。

  附:《辽史·杜防传》:重熙九年,夏人侵宋,宋遣郭祯来告,请与夏和。上命防使夏解之,如约罢兵,各归侵地。考《兴宗纪》,九年秋七月癸酉,宋遣郭祯以伐夏来报,遣枢密使杜防报聘,不言如夏解和,《传》疑误。

  九月,攻三川寨,围镇戎军,大惊。

  泾原素称冲要,自镇戎至渭州,沿泾河大川直抵、泾,略无险阻,虽有城池,尽据平地,与夏国路径交杂。元昊率兵径攻三川寨,杀西路都巡检使杨保吉,败都监刘继宗、李纬等兵。进攻定川堡,守将三班借职郭纶固守,不能下。掠刘堡,降指挥王遇、都虞候刘用。连破乾河、乾沟、赵福三堡,围镇戎。泾州驻泊都监王,以三千骑由瓦亭来援,遇于狮子堡,挥兵围之数重,奋力斗,破围出。会日暮,语其下曰:“兵法以寡击众,利在暮。”复入阵索战,有骁将持皂旗出枪直胸,伤其右臂。以左手杵脑碎之。又一将以枪进,复毙之。夏兵大惊,将引还,会以马中流矢退。元昊留军大掠三日,闻泾原钤辖郭志高率大兵趋三川,乃还。

  环庆官军入白豹城,师还复之。

  元昊之围镇戎也,安抚副使韩琦使环庆副总管任福率兵七千,声言巡边,自庆州东路华池、凤川镇,趋七十里至柔远寨,大犒蕃部,即席部分诸将夜抵白豹城平明克之,破荡骨咩等四十一族,擒团练使一人、蕃官四人,蕃部走匿土空中,福焚杀之。又烧积聚仓场、酒务及太尉衙。元昊恐延、庆合兵,兴州有失,急回师援,官军已退。令骑蹑其后,神木北路都巡检范恪,引兵伏崖险,俟半渡邀击,元昊与战不胜乃还。城中焚毁一空,令蕃众修葺居之,益兵为守,于是白豹复固。周礼曰:“元昊兵寇三川,官军不能御,琦使任福夜攻白豹,破其族属,焚其积聚。此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

  设铁冶务于夏州。冬十月,官军分道来攻,拒却之。

  夏众甲胄皆冷锻而成,坚滑光莹,非劲弩可入。盖夏州多铁,州东设铁冶务,去河东麟、府界黄河西约八十里。先是部署葛怀敏出保安军北木场谷,由嵬年岭袭破夏兵数千人,逐之,直逼夏州而还。于是,知延州范仲淹谋取铁冶务,以图夏州。复遣怀敏与麟府都监朱观,率兵分六道掩袭。观等入界,破一十余寨、族帐二十余处,抵洪州。夏人结寨捍拒,阴令横山蕃部尽据险要,出邀官军后,怀敏等战不胜,再宿而退。田况曰:“夏界诸处设备甚严,官兵入界,谓之'打虏’,所获无几,陷没极多。如郝仁禹打瓦娥族,亡三百四人,无所获;任政打闹讹堡,亡百九十三人,秦凤部署司打陇波族,亡九十六人,各获首一级;其余大亡小获,无足言者。至于刘谦,高继嵩等破庞、青诸族,朱观等入洪州牵制,皆为有功者也。然无不杀戮老弱,以增首级。此皆吾民,既沦于异域,而又无辜被戕,反使遗民称冤西界,以求复仇。吁,可愧也已!”

  进兵争青涧城,败于归娘谷。

  夏国卢子平扼金明要路,元昊留兵戍守,范仲淹遣侍禁黄世宁攻破之,然地远不能守,延州东路鲜藩篱。州判官种世衡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兴之,以当敌冲,右可固延安之境,左可致河东之粟,北可图银、夏之旧。”仲淹为请于朝,令世衡董其役,城成,赐名“青涧”,以世衡知城事,元昊攻之不能克,退驻归娘谷。仲淹遣閤门祗候张继勋,更番袭击,夏兵屡败,相戒曰:“无以延州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

  十一月,筑遮鹿寨,以绥州狗儿厢主守之,已而战殁。

  元昊见延州筑青涧城,又闻都监朱吉驻延安寨,防东路;指挥王信、张建侯、黄世宁驻保安军,扼中路;巡检刘政驻德靖寨,控西路;指挥张宗武等分屯敷政诸要害,密布兵马,声势日盛。乃于绥州界外修筑遮鹿、要册二寨,使狗儿厢主戍兵御之。范仲淹遣兵马监押马怀德以所部掩袭,厢主督兵出战,怀德射杀之。于是要册、海沟、茶山、龙柏、安化等寨皆不守。

  侵陇干城。

  初,曹玮知渭州,于六盘山外陇干川筑陇干城,以蔽萧关、鸣沙诸路,厚集土兵守之,曰:“异日秦、渭有警,此必争之地也。元昊攻延、泾原不得志,谋犯秦、渭,由生羌同家堡入,围陇干。提点陕西刑狱刘兼济,将千余骑御于黑松林,夏兵不能进。兼济,平之弟也。

  十二月,庆州官兵入十二盘,咄当、迷子二寨溃。

  元昊计数黠,赏罚明,蕃部受约束者无不尽力为用。庆州界北十二盘及咄当、迷子二寨,并戎人保聚处,元昊入边辄举烽扬尘作援应势。庆州将范恪会诸道兵攻之,抵十二盘,蕃众拒战甚力,恪中流矢,不顾己,视炮石中有火爨者,恪取号于众曰:“夏兵矢尽,用灶下甓矣。”士卒闻之,争奋破十二盘。于是咄当、迷子族户,皆委寨徙帐而北。

  庆历元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四年春正月,泾原官军袭威福军,遣蕃官骨披等伪降,不纳。

  黑山威福军驻黄河西,泾原都监桑怿率兵袭之,焚族帐,掠马驼甚众。元昊遣指挥骨披等四人诈投怿军,设誓愿为中国效力。怿以告安抚使韩琦。琦不可。

  附:李氏《长编》:正月乙亥,并代部署司言西兵寇麟、府二州,请发延等路兵马入西界,以牵制其势。考《宋史·夏国传》,是时元昊尚未攻麟、府,《长编》不知何据。

  归塞门寨主高延德于延州请和,安抚副使范仲淹使以书来。

  元昊知骨披等计不行,归延德诣延州与范仲淹约和。仲淹见未具表奏,且书有僭号,不可以闻。乃自为书,遣监押韩周、张宗永同延德还。致元昊曰:“高延德至,传大王之言,以休兵息民之意请于中国,甚善。又为前者行人不达而归,故未遣亲信,不为书翰,然词意昭昭,有足信矣,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固当尽诚奉答。曩者景德初,两河休息,中外上言,以灵、夏数州本为内陆,请河朔之兵,合关中之力,以图收复。我真宗皇帝文德柔远,而先大王归向朝廷,心如金石,言西陲者一切不行,待先大王以骨肉之亲,命为同姓,封为夏王,旌旗车服,极王公之贵,恩信崇厚,始终不衰。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忠顺之功所致也。自先大王薨背,今皇帝震悼累日,遣使吊赙有加礼,以大王嗣守其国,爵命隆重,一如先大王。大王以青春袭爵,不知真宗有天地之造,违先君之誓书,遂僭位号,累遣人告于朝廷,归其旌节,中外惊愤,请收行人,戮于都市。皇帝非不能以四海之力支持一方,念先帝岁寒之本意,故夏王忠顺之大功,岂一朝之失而骤绝之,乃不杀而还。假有本国诸蕃之长,抗命于大王,而能含容若此乎?省初念终,天子何负于大王?前代故事,诸侯干纪,即日追夺爵命,购求罪首。朝廷宽大,至于半年,有司屡告,方令下诏,此国家旧章,不获已而行也。二年以来,疆事纷起,耕者废耒,织者废杼,且使战守之人,日夜竞为豺虎吞噬,边界萧然,岂独汉民之劳敝耶?天子遣仲淹经度西事,命之曰“有征无战,不杀无辜,王者之师也。”仲淹拜手稽首,敢不夙夜于怀?至边之日,诸将士多务小功;不为大略。未副天子之意。仲淹与大王虽未尝高会,向者同事朝廷,于天子则父母也,于大王则兄弟也,岂有孝于父母而欲害于兄弟哉?可不为大王一二陈之。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语言皆从本俗,而称号独与中朝侔,岂欲以契丹自帝比乎?夫契丹自石晋朝有援立之功,久僭尊号;若大王则世受天子厚恩,如诸蕃有叛者,大王当为霸主,率诸侯伐之,则世世有功,王王不绝,乃欲拟契丹之称,究其体势,昭然不同也。昔在五代,群雄咆哮,生灵涂炭,后唐明宗祈天生圣人,以救天下。是年,我太祖皇帝应运而生,及历试诸艰,中外欣戴,受惮于周,不血一刃,四海大定,岂非应天顺人之至乎!太宗皇帝圣文神武,表正万邦。真宗皇帝奉天体道,清净无为,与契丹通好,受先大王贡礼,自兹天下熙然同春。今皇帝早朝至晏,从谏如流,有忤雷霆,虽死必赦。故四海望如父母,真传所谓以仁获之,以仁守之,百世之朝也。仲淹料大王建议之初,人必谓边城少备,士心不齐,长驱来,所向必克。今强人猛马,奔冲汉地二年于兹,汉之兵民,盖有血战而死者,无一城一将肯归大王,此可见圣宋仁及天下,邦本不摇之验也。今边士训练日精,恩威已立,将帅而下,莫不效命,争议进兵。招讨司现统兵四十万,约五路入界,著律曰“生降者赏,杀降者斩;获精强者赏,害老弱妇女者斩;遇坚则战,遇险则夺;可取则取,可城则城”。纵未能入贺兰之居,彼之兵民降者,死者,所失多矣,是大王自祸其民,而官军之势不获已也。仲淹又念皇帝'有征无战,不杀无辜’之训,尝与招讨太尉夏公,经略枢密韩公窃议其事,莫若通问大王,以息兵争,以重民命,其美利甚众也。盖大王能以爱民为意,礼下朝廷,复其王爵,承先王之志,天下孰不称贤,一也。倘众多之情,三让不获,则如汉、唐故事,单于、可汗之称尚有可稽,于本国语言为便,复不失其尊大,二也。但臣贡上国,存中外之体,不召天下之怨,不违天下之兵,使蕃、汉之人,复臻康泰,无死伤相枕、哭泣相闻之惨,三也。又,大王之府用或阙,朝廷每岁必有物帛厚赐,为大王助,四也。又,从来入贡,使人止称蕃吏之职,以避中朝之尊,按汉诸侯、王相,皆出真拜;又吴越王钱氏有承制补官故事,功高者受朝廷之命,亦足隆大王之体,五也,昨有边臣上言,乞以官爵、金帛招致蕃部首领,仲淹亦已请罢,大王告谕诸蕃首领,不须去父母之邦,但回意中朝,则遐迩同太平之乐,六也。国家以四海之广,岂无遗才在大王之国者,朝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主,以报国士之知,惟同心向顺,自不失富贵,而宗族必更优恤,七也。又马驼牛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有无交易,各得其所,八也。大王如以仲淹为可从,则君臣同利;不从,则彼此相伤,忧患何时息哉?惟仁人择焉。

  按:是时经略西事,韩主用兵,范主招纳。尝有夏人杜文广至延州,言西界闻会兵入讨,国中呼集点配,迁徙惊扰。使乘此时令诸将直捣兴、灵,疾雷不及掩耳,元昊善谋,亦难为备。乃朝议迁延,元昊因顺仲淹之说,遣使约和,盖其志犯秦、渭,惟恐延州赴援,籍此为款兵计耳。仲淹遗书答之,堕其术中矣。

卷十六

  庆历二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五年秋七月,大旱,黄鼠食稼。

  西羌风俗,耕稼之事,略与汉同。元昊频年点集,种植不时。至是秋旱,有黄鼠数万,食稼且尽,国中大饥。

  谟宁令野利仁荣卒。

  仁荣,野利后疏族,多学识,谙典故。元昊建号之初,显庸创制,动静咨之,常论兴、灵立国大势,言:“一王之兴,必有一代之制。议者咸谓化民成俗,道在用夏变夷,说殆非也。昔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国家表里山河,蕃、汉杂处,好勇喜猎,日以兵马为务,非有礼乐诗书之气也。惟顺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严其刑赏,则民乐战征,习尚刚劲,可以制中国、驭戎夷,岂斤斤言礼言义可敌哉?”及卒,元昊三临其丧,恸曰:“何夺我股肱之速也!”命厚葬之,赠富平侯。

  八月,纳妃没移氏,营天都山居之。

  天都属古兰州地界,五路间为国人啸聚所。凡欲举兵必先至彼点集,然后议所向。元昊虽据数州,其精兵仅数万,余皆老弱妇女,举族而行,故大举不过二十日。及入冠屡胜,遂有并吞关陇之志。会纳其臣没移皆山女为妃,因天都与泾原路接,山川平易,劲骑疾驰渭州,旦暮可至,特营宫室居之,日与没移氏宴乐其中。天都守将野利遇乞,后野利从父也,谓其下曰:“吾女嫁二十年,止故居,今新得没移氏即为修内,何重之若是耶?”元昊闻而恶之。

  按:自天都营,遇乞见恶,而种谔之间入;自遇乞死而没藏氏得寺,野利后之废成。呜呼!元昊始以纳一妃而致大将冤死,继以淫臣妻而成戚党弄权,身亦随之而陨。自古奸雄乱世,人不能制,惟女戎足以祸之,可不惧哉!

  逐环州谍,入麟州攻青塞堡。

  元昊用兵多诡计。知环州种世衡欲得之。尝以非罪怒一蕃将,命杖之百,部下为请不可,其人杖已,即奔夏国。元昊用为亲信,岁余尽得机事,脱归河东。元昊遣兵追之不及,遂以二万众入麟州,围青塞堡,与并代钤辖王凯战,由鞋邪谷转斗四十里至杜古川,不胜而还。

  九月,张元、吴昊矫取家属于随州。

  二人既用事,中国言者请示怀来以反间之。赐其家月米十石、钱二十千文,又以元之弟侄张秉彝为华州长史,张起、张仲经为文学,令往塞下招谕,俟元等还,一体优恤。久之不至,令当州部送二人家属一并赴阙,羁之随州,而以秉彝等百余口送房州安置,讥察出入,饥冻且死。知州陈希亮言:“元事虚实未可知,使诚有之,为国者终不顾家,况此皆疏远无罪者。”乃释归,其在随州者卒不赦。元与昊潜使谍者矫中国诏释之,吏民无知者,一日临境作乐,以骏马轻车迎之归。

  闰九月,攻镇戎军,杀泾原路副总管葛怀敏等。

  镇戎距天都山百里,西北则三川、定川、刘等寨,与石门前后峡连接,乃前汉萧关故地。东路沿边有天圣、乾兴、东山、彭阳四城,与原州平安、开边等寨相错。其东南则渭州瓦亭寨,与狮子、拦马、平泉三堡平列,无险可恃。元昊见李文贵不还,与张元等议,元曰:“中国精骑并聚诸边,关中少备。若重兵围胁边城,使不得出战,可乘间深入,东阻潼关,隔绝两川贡赋,则长安在掌中矣。”元昊从之,遂于天都点集左、右厢兵十万,分东、西两道,一出刘堡,一出彭阳城,合攻镇戎。知渭州王沿使葛怀敏率兵据瓦亭寨以拒,怀敏督军进五谷口,沿遗书戒勿深入,第背城为营,以羸师诱敌至,发伏击之,可有功。怀敏不听,由西南直趋养马城,元昊徙军新濠外待之。官军分四路进,元昊与战于赵福堡,败都巡检刘湛兵,拔栅逾边濠进,怀敏入保定川寨,夏兵毁板桥断其归路,别为二十四道,以过军合围,又绝定川水上流,饥渴其众。环庆都监刘贺率兵战于河西,溃去。怀敏为中军,屯寨门东偏,使知镇戎军曹英军东北。元昊自褊江川、叶燮会四面蹑之,先以锐兵冲中军,不动,回击英军,黑风起东北,阵扰,大败之,怀敏为众蹂躏几死,舆入瓮城。是夕,元昊聚火围城,临西北呼曰:“尔非总管厅点阵图者耶?尔固能军,乃入我围中,今复何往?”质明,怀敏召诸将议结阵走,有执谏者,不听,上马拔剑径出,驰至长城濠,濠深阔各六、七丈,路断不可过,骑士皆散,夏兵薄之,遂杀怀敏并将校四十人。张溥曰:“元昊据地万里,有华州二生为之谋主,山讹善战,助其剽锐,挺戈犯顺,岂异天骄。于时为宋计,用吴育之言,当僭表初至,姑许其求,密修战备,拊背扼吭,使不敢动者,上也;不得已而行范仲淹之策,严边城,实关内,相持数年,敌必困敝,次也;乃在廷寡虑,轻动干戈,促其速反。延州之战,士气沮伤;任福违令,败于好水;至定川之役,怀敏等复死。三战皆北,关右震动,天子旰食。以有道之世战危若此,'佳兵不祥’,信哉!”

  至渭州大掠。

  元昊乘胜南掠,直抵渭州,破栏马、平泉二城,焚荡庐舍,毁夷寨栅。令张元作露布,有“朕今亲临渭水,直据长安”之语,关辅居民震恐,多窜山谷间。

  冬十月,东趋潘原,战于彭阳,败绩。

  元昊既掠渭州,并兵东逾平凉至潘原,知原州景泰率兵五千从间道赴援,遇于彭阳城西。诸将欲退守,泰勿许,依山为阵,阴遣三百骑分左、右翼,张旗帜为疑兵,及战,夏兵伪遁,泰勿追,遣士搜山,得伏兵,击败之,获人畜无算。李焘曰:“自夏人三败大兵,声势益震,然其所以复守巢穴者,盖是时延路屯兵六万八千,环庆路五万,泾原路七万,秦凤路二万五千,有以牵制其势,故不敢深入也。”

  按:元昊尽锐入寇,能败葛怀敏二十余将之兵,不能胜景泰之五千骑,何也?盖夏众初来,利在掳掠,人自为战,故所向无前。及既入汉地,抄掠既盈,士马困敝,无复斗志,故遇战辄衄。宋之边吏苟能伺其初至,深沟固垒,绝勿与战,待其重掠思归,然后出奇以扼险要,设伏以断首尾,且追且击,亦何夏众之不可尽哉!

  还自彭阳,遣人入吐谷诸蕃市马,契丹禁之。

  初,契丹于云中路西南置两招讨、西京兵马部署司、南北大王府、乙室王府、山金司,以控制西夏,惮其强也。元昊自彭阳败回,数遣人于吐谷浑、党项诸处市马。契丹主虑其势盛,禁约诸蕃,令沿边筑障寨防遏之。

  十一月,出兵争马蹄川,不胜。

  延州塞门及河东丰州地,旧有属户聚居,经元昊驱掠,遂为隙地。团练使周美连筑清水、佛堂诸堡,进城马蹄川,招徕蕃族。元昊令数万骑攻之,兵势大震。经略使趋诸将城黑水寨以待。美独以兵二千,遣管勾机宜楚建中御之,夏兵与战,不胜而还。孙沔曰:“余观庆历御边之备,东起麟府,西尽秦陇,地长二千余里,分为路者五,分为军为州者二十四,分为寨为堡为城者又二百余,皆须列兵守御。故边兵屯聚不得不分;所分既多,不能不寡。而元昊用兵,常举其众合一而来。是汉兵虽多,分之则寡;夏众虽寡,聚之为多。多寡已属不敌,而五路大将所谓战兵者又分在二十四军州。欲合而谋,则惧空其备;各留其备,再合其余,则数少而弱。是以当时用兵累年,诸将力战,胜败仅参半也。”

  观察使嗟南禹浪内投。

  中国授内殿崇班,子嵬麻授三班借职。

  十二月,有星出弧矢。

  贯东井,南行没于浊,赤黄有尾迹,光烛地。

  太子宁明卒。

  宁明天姿聪慧,好学,明大义,然性仁慈,不乐荣利,常从定仙山道士路修篁学辟谷法,朝夕不少懈。元昊恶之。一日试问以养生之要,曰:“不嗜杀人。”再问以治国之术,曰:“莫善于寡欲。”元昊怒曰:“此子语言不类,岂霸王之器乎?”不许入见。宁明忧惧,未几,习道气忤,食不入,死。遗奏以荒旱荐臻,民不堪奔命为言,末请白袷入棺,以识不能体亲之罪。元昊见而哀之,令仍以太子礼葬。

  按:宁明对问两语,意似相反,理实可通。元昊凶淫,岂足语此。然遗奏数言,卒能感动其父,异日缘此息兵,其得古人尸谏之义者欤!

  立宁令哥为太子。

  元昊素爱宁令哥,因野利氏请立之。时白气如绳,贯日中者再。群臣以为言,不听。

  庆历三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六年春正月,契丹来谕罢兵,令契丹使诣京师请和。

  初,张元等虽贵显用事,而以穷沙绝漠饮食居处不如中国,常引苻坚、刘渊及元魏故事,日夜说元昊攻取汉地,令汉人守之,则富贵功名、衣食嗜好皆如所愿。及兵数入边,得地不能据,军民死亡创痍过半,国中困于点集,财用不给,牛羊悉卖契丹,饮无茶,一绢之值八、九千钱,相为“十不如”谣怨之。会契丹主遣同知析津府耶律敌烈、枢密院都承旨王惟吉,谕令罢兵。元昊令使者诣京师,言北朝曾封德明夏国王,许令自置官属,自元昊袭爵,遣人进奉,每辞见宴会并坐矮殿,今南北事同一家,已令元昊请罪归款,其封册典制,能如北朝,以优礼怀来之,彼亦洗心自新矣。

  李文贵还。

  仁宗因契丹使言,诏庞籍招纳元昊:“苟称臣,虽仍僭号无害;若改称单于、可汗,则固大善。”籍以元昊方胜而骄,若遣人说之,彼益偃蹇矣。召李文贵语之曰:“汝之先主及今主之初,奉事本朝,汝曹无故妄加大名,纷纷至今。彼此之民,肝脑涂地,皆汝群下之故也。汝犯边之初,国家承平久,民不习战,故屡不汝胜。今边民皆善斗,汝之屡胜,岂能常耶?我国家富有四海,虽偏师小衄,未至大损。汝一败,则社稷可忧矣。汝归语汝主,诚能悔过称臣,朝廷所以待汝主者,礼数必优于前。”文贵顿首曰:“此固西人日夜之愿也。龙图能为言之,彼此休兵,其谁不受赐!”文贵又致旺荣意,请用小国事大之礼,籍曰:“此非边帅所知也。而主若遣使奉表以来,乃敢导致朝廷耳。”文贵遂还。

  二月,纵王嵩归延州,复遣李文贵以野利旺荣等书议和。

  元昊固欲和而耻先发,及文贵还,闻籍语,大喜,出嵩于窖,厚礼之。使与文贵以旺荣及弟旺令、嵬名环、卧誉诤三人书,诣延州请和,而不肯削僭号,曰:“如日方中,止可顺天西行,岂可逆天东下。”籍以其言不逊,未敢复书为请于朝。仁宗召籍复书报之,使称旺荣为“太尉”。籍曰:“太尉三公,非陪臣所得称,使旺荣当之,则元昊为不臣矣。今其书自称'宁令’或'谟宁令’,皆彼中官名也,中国不能知其义,称之无嫌。”仁宗从之。

  三月,献俘契丹,且贺尊号。

  定川之役获镇戎军巡检李良臣,至是献于契丹。时契丹上兴宗及后萧氏尊号,元昊贡献称贺。

  夏四月,更名曩霄,遣使称男纳款。

  元昊虽欲改事中国,以初叛时朝廷诛其使者,不敢遽自陈请,李文贵所赍旺荣等书,犹假臣下名以伺动静。及旺荣再致庞籍书,籍约以“汝主如有诚心,必专使奉表削僭号,乃敢闻于朝”。元昊知许和有绪,遣六宅使、伊州刺史贺从勖与文贵至延州,言“契丹使人至本国,称南朝遣梁适侍郎来言,南北修好已如旧,因西界未靖,知北界与彼婚姻,请谕令早议通和。故本国遣从勖上书。缘本国自有国号,无上表体式也。”庞籍令保安军签书判官邵良佐开函视之,书称“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而不称臣,籍言“名体未正,不敢以闻”。从勖曰:“子事父,犹臣事君也。若得至京师,天子不许,更归议之。”籍具以闻,且言:“元昊自叛以后,虽屡胜,然丧和市之利,民甚愁困。今辞气稍顺,愿听从勖赴阙,更选使者至彼申谕,必称臣矣。”仁宗许之,下令夏使所过郡邑,加礼迎候,逐州通判官就驿燕劳。于是籍遣良佐送从勖赴阙,馆于都亭西驿,承受使臣取书呈中书省,资政殿学士富弼言:“元昊臣契丹而不臣我朝,则是契丹为无敌于天下矣。须令称臣,乃可许和。”枢密院召从勖谕曰:“所赍文字,名上一字犯圣祖讳,不敢进。其称'男’,情意虽见恭顺,然父子亦无不称臣之礼。自今进表,只称旧名,朝廷当行封册为夏国主,赐诏不名。岁赐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万斤;生日每于十月一日赐赉,如欲使人于界上承领所赐,亦如之。许进奉正旦及乾元节。其沿边兴复寨栅,并如旧。”从勖不敢争而退。仁宗诏,假良佐著作郎,同从勖还议之。韩琦曰:“元昊用兵累年,蕃界劳扰,交锋之下,伤折颇多,横山界蕃部点集尤苦,但汉人未胜,戎人重土,不敢遽背耳。元昊知众之疲,闻下之怨,乃求息肩养锐以逞凶顽,实非心服中国也。”

  按:中国事夷狄,称“男”则为卑;夷狄事中国,称“男”则为亢。故《纲目》不书石晋所称,所以为中国讳。兹直书之,所以著元昊之悍也。

  献驼、马以谢契丹。

  曩霄以中国许和,遣使奉驼、马诣契丹谢。时集贤校理余靖奉使在北,契丹主示以曩霄表状,以见夏国畏服之意。

  六月,上书要请十一事。

  初,贺从勖言:“南朝使至本国,坐蕃宰相上见兀卒,兀卒离云床起立,问圣体万福。”及良佐至,曩霄令参于殿上,倨坐问曰:“朝廷既欲议和,何须往问北朝?”色殊不怿。已,遣如定聿舍、张延寿偕良佐上书要请,如“岁赐”、“割地”、“不称臣”、“弛盐禁”、“至京师市易”、“自立年号”、“更兀卒称为吾祖”,巨细凡十一事,朝议不决。知谏院余靖言:“元昊所遣如定等已于紫宸殿朝见,窃闻所上书中有'吾祖’之称,此西人玩侮之甚。古者夷狄,单于、可汗之类固无嫌。今元昊无端撰此名目,彼称陛下为父,却令朝廷赐诏呼彼为'吾祖’,可乎?”同官蔡襄、欧阳修皆力言不可许,如定等恃契丹强援,要索不止。时两府厌兵,欲为迁就,枢密副使韩琦力陈不可,退。复上书争之。

卷十七

  庆历三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六年秋七月,请契丹兵入寇,契丹不许。

  曩霄迎契丹旨议和,及邵良佐来议,反不承纳。至是,如定等奉使未还,意为中国羁留。潜令点集兵马,遣使契丹,请出师南伐,契丹主不许。

  附:李氏《长编》:秋七月,赐延部署王信器币。初,延州庞籍于吴朝谷创石嘴堡,夏人以兵二千入寇,信击败之,故有是赐。考《宋史·仁宗纪》及信本《传》,不载此事。

  八月,从契丹伐呆儿族。

  契丹夹山部落呆儿族,不顺命,契丹讨之,不克,命曩霄会兵讨击,破其众,掳获颇多,契丹主专之,不以分给。

  使臣如定聿舍等还。

  如定等入朝几两月,要求无厌,两府谕之不服,与押伴殿中丞任颛往复辨难,颛屡以大义折之,始辞屈,请还。然和议卒未定也。

  九月,月入东井。

  星月相犯,占者云:“大臣忧。”

  宁令野利旺荣及弟遇乞得罪死。

  曩霄性忌刻,多诡计,左右用事之臣,有疑必诛。自王嵩间入,忌旺荣有二心,因事诛之,灭其家。其弟遇乞常守天都山,号“天都大王”,与曩霄乳母白妪有隙。遇乞尝引兵深涉汉境数宿,白妪乘间谮其欲叛,曩霄疑而未发。种世衡诱得西酋苏吃囊,厚遇之。吃囊之父得幸于遇乞,世衡许吃囊金带锦袍,缘边职任,使盗遇乞宝刀,刀乃曩霄所赐者。世衡倡言遇乞内投,以刀为信,今为白妪谮死,乃越境设祭,为文书于版,多述野利兄弟有意中国,并叙涉境相见之欢,哀其垂成而失,入夜令人持其文杂纸币焚之,照耀川谷。西人走视,悉取所委祭具、银器千余两,并得所赐刀及纸灰中板,其文尚未灭,以献曩霄。曩霄见刀信之,遂夺遇乞兵,赐死。遇乞兄弟有大功,死不以罪,自此君臣相猜,至不能军。

  按:《纲目》罪辞有三:有罪,今罪也;以罪,前罪也;得罪,非所罪而罪也。旺荣、遇乞为夏虎臣,因间被杀,是曩霄自去其羽翼矣。书“得罪”,以见死非其罪,著曩霄之不明也。

  团练使讹疥侵环州,为苏家族薛乞所执。

  曩霄虽使议和,然时纵兵窥伺环庆等路,讹疥怨其兄讹乞内降,擅众侵掠环州,苏家族巡检、三班奉职薛乞诱执以献。

  出兵窥泾原。

  曩霄以陕西四路惟泾原川原平旷,步骑易入。时陕西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郑戬行边至镇戎军,趣莲花堡,天寒,与僚佐置酒。会曩霄自黑山拥兵近塞,戬令按兵勿追,曩霄愕视,谓其下曰:“我已纳款朝廷,何用此公护诸将?”乃引还。

  冬十月,侵党项,契丹遣使来诘,不听。

  曩霄建官置兵,不用禄食,每举众犯边,一毫之物,皆出其下,故风集云散,未尝聚养。然抄掠所得,亦尽以给众,兵力虽盛,用度时窘,辄侵党项边,资以自给。契丹使延昌宫使高家奴诘让,曩霄不听。

  十一月,表请入售青盐。

  初,使人如定等回,中国许以岁给数不过十万,及秘书丞张子、右侍禁王正伦持诏谕使称臣,曩霄礼待甚倨,强为要索,子等应许给赐至二十五万,始放还。又附表请以青盐十万石岁售县官。秘阁校理孙甫言:“西盐数万石,其值不下缗钱十万。朝廷已许岁赐二十五万,若又许其卖盐,则与契丹物数相当,使契丹闻之,不更生其贪得之心乎?”仁宗用其言,不许。

  诱党项诸部叛契丹。

  曩霄本与契丹约相左右以困中国,及刘六符求割关南地,中国遣知制诰富弼报之,两进誓书,复相和好。曩霄怨契丹背约,坐受所益岁币,于是有隙。及伐呆儿族,又忿契丹不分虏获,潜诱山南党项诸部及呆儿族八百户,尽叛契丹,阴附于己。

  按:《续纲目》书契丹、党项诸部叛附于夏,不书“诱”也。然曩霄曾侵党项,契丹遣使让之,则党项应德契丹而怨曩霄,何遽弃好事仇,此必曩霄有以致之,故书“诱”以诛其隐。

  十二月,复遣张延寿入议和事。

  曩霄所求诸事,中朝皆未之许,又遣延寿持书至中国议。虽肯上表称臣,而书中年用甲子,国号止易一字,仍欲通市青盐及自贸易,又乞增岁赐至三十万。仁宗仍令任颛押伴,礼折之。

  契丹筑威塞城,遣呆儿族扰之。

  契丹主闻曩霄怨望,遣北院大王耶律候哂巡视西边沿河要地,尽修堡寨。又于天德军压夏境,增筑威塞城备之。曩霄使呆儿族降户时出侵扰,杀其役卒。

  契丹复城河清军及金肃州,以兵争之,不克。

  自李氏归顺契丹,使介往来,特开迳路以趋上京。是时谋伐夏国,徙民五百户,建河清军;复割燕民三百户,置金肃州。曩霄遣兵二千余争之,不克而返。

  庆历四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七年春正月,献于契丹。

  因契丹筑威塞城,借是以觇喜怒也。

  二月,侵青涧川。

  曩霄欲先割地,然后议和,遣众于延州界上,修筑城垒,广占边境。见疆吏不敢与争,遂纵蕃骑数百掠青涧川,为左班殿直折保忠所败。保忠,西界蕃部马山,内附赐名者也。

  使臣张延寿还。三月,以兵掠秦州。

  延寿屡向押伴任颛要索,颛密以陈仁宗,惟许榷场及添岁赐五万,余不许。延寿还,曩霄以兵临秦州之平川,族户一千余帐,焚掠殆尽。

  按:前书“还”,志要求之无厌也;此书“还”,罪忿兵之遽起也。

  夏四月,契丹山西五部来降。

  北方黑水之西为连山,亦曰“夜来山”。其西有五大族,各自为部,胡人谓之山西族。北与黑水胡、南与塔坦接境,最为劲悍,素属契丹。曩霄自臣中国,数以诏命临之,其节度使屈烈等举其五部来投,契丹主遣使责还,曩霄不遣。

  围青涧城。

  与宣武副都头刘岳战,不胜。

  五月,契丹讨党项,遣兵援之。

  契丹主以党项叛,遣南面招讨罗汉奴率所部讨之。党项乞援,曩霄发兵助战,杀契丹招讨使萧普达、四捷军详稳张佛奴等。契丹主怒,征诸道兵会西南边,讨夏国。

  按:“讨”而书“援”,罪援者也。

  遣使如阻卜乞师,阻卜执送契丹。

  曩霄闻契丹集兵声讨,遣臣{穴瓜}邑改请兵于阻卜。阻卜酋长乌八执使者送于契丹,且请以兵助。契丹主出驻永安山,使延昌宫使高家奴,以伐夏告于中国。

  六月,遣使入献,始上誓表称臣。

  曩霄议和经年,中国遣张子谕:还前侵延州地,慢不肯听。及获罪契丹,始遣尹与则、杨守素入京贡献,上誓表言:“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复还。自此有边人逃亡,亦毋得袭逐。臣近以本国城寨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为界,于内听筑城堡。朝廷岁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进奉乾元节回赐银一万两、绢一万匹、茶五千斤;贺正贡献回赐银五千两、绢五千匹、茶五千斤;仲冬赐时服银五千两、绢五千匹,及赐臣生日礼物银器二千两、细衣著一千匹、杂帛二千匹。乞如常数,无致更改,臣不敢以他事相干。乞俯颁誓诏,世世遵承,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臣子之心渝变,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守素进表讫,即请早回本国。仁宗以其言辞不顺,迟留久之。谏官余靖以为言,乃遣回。朱子曰:“天圣中曹玮语王玮曰:'君当留意边防’,因以元昊桀悍状语之,时德明尚无恙也,其言至宝元而验。元昊以逆雏犯顺,忘食肉衣绮之恩,肆猾夏乱华之虐。陷将约和,范雍不能悉其诈;部人伪顺,士彬不能察其奸;好水之师,任福不能遏其势;定川之役,怀敏不能撄其锋。自韩范行边,战守大备,将士始有禀承。以延一路观之,狄青击之保安,许怀德破之永平,入金明则见困于周美,犯延州则见摧于王信。以河东一路观之,在建宁,则张亢易旗以误敌;在府州,则张旨筑城以捍御。以环庆、泾原观之,和市在白豹,任福破之;蕃骑在三川,王败之;及大顺既城,青涧起筑,地皆可守,人习弓弩。于是蛇豕丧胆,犬羊屏息,议和之使至于境上者一,至于范仲淹者再,至于庞籍者亦再。然犹狡黠多端,诚伪参半也。暨夫遣使奏事者四,纳款者一,然后跋扈之气消,战争之志息,始而帝,继而男,终而臣矣。”

  按:此西夏复臣中国之始。

  秋八月,使如契丹,契丹执之,以兵窥唐隆镇。

  夏国唐隆镇所居嘉舒、克顺等七族,旧属府州,逃入西界。曩霄入寇时,又掠麟、府人户,安置其地,生齿日繁,分为十四族。是时曩霄虽与契丹异,犹遣使朝贡。契丹主责以纳叛背盟罪,使抗对不屈,羁之弗遣。曩霄复使人贡,询以事宜,不肯实告,契丹主执而笞之,发兵屯宁仁、静寇两镇,待河冻即过唐隆掠取户口。曩霄知其谋,遣兵沿河严备之。

  九月,使请誓诏。

  夏界连接诸蕃,有茶数斤可易羊一口。曩霄于茶数尤多邀索,中朝许以五万斤,下三司拟取往年赐夏国大斤茶色号,定为则例。知制诰田况力争之。曩霄知不可得,遣杨守素、尹与则入请誓诏。仁宗赐诏曰:“朕临制四海,廓清万里,西夏之土,世以为胙。今乃纳忠悔咎,表于信誓,质之鬼神,要之日月,及诸子孙,无有渝变,申复垦至,朕甚嘉之。俯阅来誓,一皆如约。宜明谕国人,藏之祖庙。”

  冬十月,契丹来伐,拒战于贺兰山,败绩。

  契丹主亲将骑兵十万,出金肃城;遣皇太弟、天齐王重元为马步军大元帅,将骑兵七千出南路;北院枢密使、韩国王萧惠将兵六万出北路;东路留守、赵王萧孝友率师以从。夏国与契丹仅隔大河,向无城堡可守。契丹兵三路济河,长驱直入四百里,无人迹,据得胜寺南壁以待。曩霄遣党项谍者出觇敌,契丹获之,射鬼箭。遂以左厢兵潜屯贺兰山北。萧惠遣殿前副检点萧迭里得、护卫经宿直古迭纵兵搏之,曩霄亲率兵掩击,围之数重。迭里得奋勇力斗,左右驰射,跃马直击中坚,夏众不能当,大溃而退。

  按:前书契丹攻凉甸,此书“伐”,罪夏也。有罪,则虽夷、狄相攻亦书“伐”。

  诱契丹进兵至河曲击败之,遣使请和。

  曩霄既败,率残众谨守贺兰,见契丹兵日益,遣使至军中奉表谢罪请降。契丹主遣右夷离堇萧滴冽来觇诚伪,滴冽为陈祸福,曩霄请退师十里,俟收叛党以献,且进方物。契丹主命北院枢密副使萧革迓之,进军次于河曲,曩霄亲率党项诸部待罪,契丹主命革诘以纳叛背盟故,赐之酒,许以自新。萧惠进曰:“夏人忘奕世恩,萌奸计,今车驾亲临,大军并集,天诱其衷,使彼来迎,天与不图,后悔何及!”契丹主犹豫未决。曩霄以未得成,言退三十里候之。凡三退,将百里。每退必赭其地,契丹马无食,因许和。曩霄又迁延数日,度其马饥士疲,潜立拒马于河西,突蔽盾前搏。萧惠督数路兵掩击,杀数千人。曩霄走,惠又麾先锋为左右翼邀之。曩霄以残卒千余溃围出,忽大风起,飞沙眯目,契丹阵乱,纵兵急攻,惠军败,蹂践死者不可胜计。复攻南壁,契丹主亦败。入萧孝友寨,执鹘突姑驸马萧胡睹及近臣数十人,尽获契丹主器服乘舆。已,遣使请和,愿归俘获,契丹主亦送还前所留使人。史臣曰:“曩霄之事契丹,虽世为甥舅,乌足得其志哉!兴、灵负远,纳叛侵疆,乘隙辄动,贡使方至,事变随生,问罪兴师,自将亲征,胜则无奇,败则有悔。昔赵咨对魏主曰:“大国有征伐之师,小国有备御之固。其然乎。”

  按:曩霄此举,直以待宋者待契丹矣。是时辽主以十万众直逼贺兰,志吞平夏,而曩霄乞降以骄其师,退兵以示之弱,直待契丹士困马疲,成功一战,而乘其全胜之势,即作请和之举,使契丹不得不从,与前之款宋者若出一辙,岂非玩二国于股掌上乎?然宋之许和,尚有契丹为之先容,若契丹之和,直自与和耳,其不竞更出宋下矣噫!

  十一月,入献契丹俘。

  仁宗诏,止受表而却其俘。

  按:春秋时诸侯讨四夷之罪,则献俘于王,中国则否。曩霄献俘,其遵此礼欤?非也。盖以此示威,且欲移祸于宋耳。宋人却而不受,有以哉!

  十二月,受册为夏国主。

  初,梁适至契丹,契丹主当适面遣使夏国,自言指呼之间,便令曩霄依旧称臣,及其出兵伐夏,又遣使告宋,以曩霄名体未正,请为中国讨之,乞止封册。至是,朝廷闻契丹已与夏平,乃遣祠部员外郎张子等赐册命曰:“咨尔曩霄,抚爰有众,保于右壤。惟尔考服勤王事,光启乃邦,洎尔承嗣,率循旧物。向以称谓非宜,疆候有言,鄙民未孚,师兵劳戍。而能追念前眚,自归本朝,腾章累请,遣使缘道,忠悃内奋,誓言外昭,要质天地,暴情日月。朕嘉自新,故遣尚书祠部员外郎张子充册礼使,东头供奉官、閤门候张士元充副使,持节册命尔为夏国主,永为藩辅,光膺宠命,可不谨欤!”仍赐御衣、黄金带、银鞍勒马,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斤。册以漆书竹简,凡二十四,长尺一,藉以“天下乐”晕锦;金涂银印,方二寸一分,文曰“夏国主印”,龟纽锦绶。金涂银牌,长七寸五分,阔一寸九分。缘册法物,皆银装金涂,覆以紫绣。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敕书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宫属。使至京,就驿贸买,宴坐朵殿。朝使至国相见,用宾主礼。然宋使止馆宥州,终不复至兴、灵,而曩霄帝其国中自若也。刘永新曰:“夏亦得志于宋矣哉!良由宋有天下之始,武功既微;而其继,北则隙启契丹,西则难生李氏。正如力弱之人,既以千钧压首,复以百钧缒肩,安能布武而趋乎?宜乎北讲兄弟之好,止得为兄;西讲父子之欢,半居为父,势使然也。”

  归契丹俘萧胡睹。

  曩霄获契丹兵,必劓鼻示辱,故契丹国中每以无鼻为诟诮。胡睹贵戚,曩霄不欲与契丹绝,独免其刑。契丹主遣同知检点耶律袅履持诏索之,经三返,乃放归。

  中书令张元卒。

  元至夏不二年,官至太师、中书令。国有征伐,辄参机密。常劝元昊取陕右地,据关辅形胜,东向而争,更结契丹兵,时窥河北,使中国一身二疾,势难支矣。既元昊议和,争之不听,及与契丹构兵,知所志不就,终日对天咄咄,未几,疽发背死。

  按:张元身率戎夷,构难君父,所志未竞,中道而夭,殆天夺之魄乎!

  遣使入贺正旦。

  初,曩霄遣使甚少,中国止以一班行待之。后使人渐众,始命朝士为馆伴,并赐御宴,礼数过优,使益骄慢。是时,遣丁弩关聿则等贺正,聿则故留延州议事,至入朝已二月矣。

卷十八

  庆历五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八年春正月,贡鹘于契丹。

  契丹自西征败衄,山前后困敝殆甚。又女真、渤海所在扰乱。曩霄知其衰,常以兵掠其境。契丹主怒,欲起倾国兵讨之,曩霄因以白鹘贡。

  二月,复互市。

  天圣中,陕西榷场二。及曩霄称帝,互市绝,保安军榷场遂废。陕西并边主兵官,犹与属羌交易,后并禁之。曩霄数使请复,乃复置场于保安军及镇戎军之安平寨。

  夏四月,使贺乾元节。

  使人为素赍咩布移则、张文显。

  五月,归石元孙。

  元孙与刘平被执,传言已死,仁宗赠平朔方军节度兼侍中,谥壮武。元孙亦赠中正军节度兼太傅,录其子孙七人。是时曩霄因纳款纵之还。谏官御史奏元孙被执不死为辱国,请斩塞下以示西人。贾昌朝独引春秋谷臣、知A3故事,请赦之,乃安置全州。

  闰五月,使谢封册。

  曩霄遣丁卢嵬名聿营、吕则张延寿赍表入谢册命,又遣蕃僧吉外吉法正等谢景中所赐佛经。

  附:李氏《长编》:五年闰五月丙戌朔,赐通判镇戎军雷周式五品服。先是,夏人围镇戎,周式收散卒二万人入保,夏人引去,故赏之。

  按:是时曩霄臣服,何以有围镇戎事,《宋史》不载。

  六月,贡于契丹。

  曩霄虽臣中国,犹倚契丹为援。闻其君臣谋议,通报丁口,简募甲兵,日夜教阅,思雪前耻,惧其报复,故贡献倍勤。

  秋七月,寇筚篥城。

  白豹寨蕃官浪尾等一百八十余人,其族帐傍近环庆,遣使至经略司请内附。曩霄谓中国招之,以兵三千入秦州,侵筚篥城,掠人畜而还。

  按:此西夏既臣复叛之始,书“寇”,严君臣之辨也。

  八月,保安军移文来诘地界,不听。

  初,曩霄献栲栳、镰刀诸寨,继言九州十三县向属故土,乞赐还,中国不许。及进誓表,仁宗诏延州保安军,别定封界,其余皆如旧境。曩霄不肯如约。延经略司以闻,诏保安军移文宥州,令遵守誓约指挥。曩霄迁延不奉诏。

  出遇乞妻没藏氏为尼。

  曩霄杀旺荣、遇乞,久之,野利后诉旺荣兄弟无罪,曩霄悔之,令求遗口,得没藏氏于三香家,迎养宫中。已,与之私,野利后觉之,不忍杀,使出为尼,号“没藏大师”,居于兴州戒坛寺。

  按:“为尼”何书?志乱成也。曩霄之弑虽成于夺子妇,实始于私没藏。盖没藏为尼,野利氏实出之。及生子谅祚,野利氏母子不能安矣,启讹庞之构逆,致宁令之肆凶,悉由于此。书以为肆淫者戒。

  冬十月,行《崇天万年历》。

  德明时行中国《仪天兴注历》垂三十年。乾兴初,真宗命司天张奎运算,议改历,其法以八千为日法,一千九百五十八为斗分,四千二百九十九为朔,距乾兴元年壬戌,岁三千九百万六千六百五十八为积年。至天圣元年八月历成,率以一万五百九十为枢法,得九钜万数,命曰“崇天万年历”。未及颁,而曩霄称帝,自为历日,行于国中。至是,始奉仁宗颁赐行之。

  十一月,驻兵葫芦河。

  曩霄凡入塞,先遣人放牧牛羊,与蕃户、汉人相习久之,然后纵兵肆掠,故缘边莫之为备。是时,令二万骑立寨,新筑边壕,外及葫芦河诸川,或五里,或七里。边臣以仁宗诏谕勿得侵扰西界,不敢驱逐,由是兵屯日众。

  子阿理谋逆,杀之,及妃咩米氏。

  咩米氏,曩霄第四娶,生子阿理,无宠,屏居夏州王庭镇。阿理年渐长,谋聚众为乱。其党卧香乞以告,曩霄执阿理沉于河,遣人赐咩米氏死。

  按:王莽盗汉,子临弄兵;石虎弑君,邃宣谋逆。从古篡乱之奸,必生逆子。虽戾气所钟,亦天道祸淫之理也。曩霄弑母叛君,生子不教,故分爱憎,酿成逆乱,岂尽咩米氏罪哉?

  十二月,侵屈野河,执麟州指使魏智。

  麟、府二州,山川回环五六百里,悉蕃、汉种植所。自曩霄侵掠,尚余三千余户散处黄河东岸。自来所修堡寨,仅通麟、府道路。夏兵知其别无城守,辄放人马过界,直逼屈野河东。智引兵追逐,夏兵执之。已,闻知州领众来救,遂出银川寨而回。

  遣杨守素至保安军,索在汉人户。

  曩霄初上誓表言所掠蕃、汉人户,两不相还。至是,遣守素自陈事宜,理索在汉人户。仁宗诏保安军引伴至延州,示以元进誓表谕之。既而又索所降黄族军主黄移都等四十九人。移都畏诛,与其族人各勒兵,愿死汉界。延经略司言:“移都等来投,在朝廷未降约束前,恐不宜遣去,以快夏人之忿。”从之。

  庆历六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九年春正月,遣使献地,复索过界人户。

  曩霄遣杨守素持表及地图入献卧贵庞、吴移、已布等城寨九处,并理索过界人四百余户。而所献并属汉地,但以蕃语乱之,所云内投边户,亦在汉界不当还者。仁宗降诏谕,令增设誓条,自今有过界者,虽旧系边户,亦不得容纳,其缘边封界,只以誓诏所载为定。

  夏四月,复请边臣毋纳过界蕃户。

  夏国作过蕃官浪瞎等七百六十二人,为环庆经略司招诱内降,曩霄上表请禁,且乞附入誓诏,仁宗从之。

  作避署宫。

  夏俗皆土屋,或织牦牛尾及历毛为盖,惟有命者得以瓦覆,故国中鲜游观所。曩霄于城内作避暑宫,逶迤数里,亭榭台池,并极其胜。

  五月,筑后桥诸堡。

  后桥蕉蒿寨及十二盘诸堡,向为中国所破。曩霄令属下蕃户累至其地,开筑旧堡,环庆路以闻。

  冬十月,献丰州地,请定封界。

  初,曩霄欲以没宁浪等处为界,仁宗下河东经略使郑戬议之。戬言:“没宁浪诸处并在丰州南,深入府州之腹,若从其言,则麟、府二州势难以守,宜以横阳河为界。”议弥年不决。曩霄复遣杨守素纳丰州故地,上言先以兵马收获承平分水向西一带疆土,已分赏得功将校,今边臣数有所争,未协累年之议。仁宗以戬所上地图,命刑部员外郎张子至保安军与守素面议。会子病,改命国子博士高良夫同东路巡检马怀德、管经略机宜文字楚建中往莅其事。议未定,兵暴集,骑皆傅矢,引满相向,建中披腹当之,毫无惧色。众服其量,议稍有绪。建中请筑安塞、黑水等八堡以控东道。曩霄遣兵争之,闻有备,不入。

  庆历七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十年春二月,猎于两岔河,生子谅祚。

  曩霄常顾没藏尼于戒坛院,臣下谏之不听。是时出猎,载没藏氏偕行,营于两岔河而生谅祚。始名宁令两岔,国语谓“欢喜”为“宁令”,“两岔”谓至两岔河而生。时月之六日也。曩霄令养于没藏讹庞家。讹庞以汉人毛惟昌、高怀正向属遇乞帐下,使二人妻更乳之。讹庞,没藏尼兄也。

  按:《纲目》书子生五,皆有关治乱之故者。此书谅祚,丑夏也。曩霄身为枭獍,生子非夭死即逆诛,至以奸生之子继承国统,非谱牒羞乎?罗氏《夏国世系》不详其事,兹取李氏《长编》及王氏《事略》补之。

  二月,起高台寺。

  曩霄五月五日生,国中以是日相庆贺。旧俗止重冬至,曩霄更以四孟朔为圣节,令官民礼佛,为己祈福。至是,于兴庆府东一十五里役民夫建高台寺及诸浮图,俱高数十丈,贮中国所赐《大藏经》,广延回鹘僧居之,演绎经文,易为蕃字。

  三月,以没藏讹庞为国相。

  于是没藏氏与讹庞日夜谋危宁令哥,为立谅祚计。

  夏四月,通银星和市。

  初,杨守素等画界,既以横阳河为定议,而于麟州屈野河西地则云:“吾马足所践,即为吾土”,不肯明立界至。仁宗命知麟州张继勋勘之,继勋言:“夏人日逼屈野河,耕垦畜牧,兴置寨栅,若即以河西为禁地,实与城相距非便;若用咸平五年以前界至,则太远难守;当以大中祥符中所定为则。”遣临塞堡监押马宁、指使殿侍康均诣宥州,与监军司言之。曩霄令把关太尉曹勉、管勾和市曹谓均等曰:“中国若肯通银星和市,则河西疆界一切如约。”经略司令入保安军自陈,勉等至军,朝议以疆界既肯如旧,许之。

  五月,夺子妇没移氏,立为后。

  曩霄先七娶:一卫慕氏;二索氏;三都罗氏,早死;四咩米氏;五野利氏,生三子:长宁明,次宁令哥,次薛哩,早死;六耶律氏,契丹公主也;七没移氏,即营天都山居者。至是为太子宁令哥娶妇没移氏,见其美而自纳焉,号为“新皇后”。张溥曰:曩霄雄毅多略,志成叛逆。卫慕氏其母也,而弑之;山遇其叔也,而杀之;及为子娶妇,而美则自纳焉。卫宣、高洋,两钟其恶,天命不佑,宜其死不旋踵也。

  按:自古乱伦之主,若卫宣、楚平,及唐元宗、梁朱温,皆国乱身危,贻讥千古。曩霄自中国讲和,契丹战胜,志得意满,日即忄舀淫荒佚之事,史不胜书。至夺宁令哥妇,立以为后,其灭绝天伦,尤非人类。盖不如是,则罪不极贯不盈,不足殒其身、弱其嗣也。《续纲目》列其事于外注,兹特书之,以著其恶。

  六月,废后野利氏。

  野利氏,遇乞从女也。身颀长,有智谋,常带金起云冠,令他人无得冠者。封宪诚皇后,曩霄素畏之。自纳没移氏,别居天都山,后稀得见。旺荣、遇乞之死,后已不平,及夺子妇没移氏,益失宠,出怨望语。曩霄闻之,黜居别宫,不复相见。

  按:《纲目》废后例有二:书后某氏废,有罪辞也;废后某氏,无罪辞也。曩霄凶逆,母且弑之,何爱于野利氏?故虽以怨望废,仍以无罪书。

  秋七月,筑离宫于贺兰山。

  贺兰阳屏西夏,阴阻北蕃,延亘五百余里,树木青白,望如驳马,北人呼“驳”为“贺兰”,故名。曩霄自夺没移氏,废野利后,阴闻宁令哥有怨言,大役丁夫数万,于山之东营离宫数十里,台阁高十余丈,日与诸妃游宴其中,悉以国事委之讹庞。

  九月,徙榷场于顺宁寨。

  曩霄因保安榷场僻陋,羊、马无放牧地,请徙顺宁,然蕃商卒不至。

  冬十一月,遣使请岁赐。

  旧,中国岁赐尽明年六月乃毕,曩霄以为缓,使宥州监军司牒保安军请以岁终为限。延州以闻,枢密院牒草报“如约”,时延帅阙,主管经略司文字李师中更其草曰:“当如故事”。曩霄气慑,不复请。

  庆历八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春正月朔,日赤无光。

  元旦行朝贺仪,群臣相顾失色。

  国主曩霄为子宁令哥所弑。

  初,曩霄杀野利兄弟,其族皆失职怨望。及宁令哥失妻,野利后被黜,母子日夜虑祸及。没藏讹庞知其意,阴劝宁令哥作乱,宁令哥信之,与野利族人浪烈等于月之望日,乘曩霄醉,入宫刺之,不殊,救者至,浪烈等斗死,宁令哥劓曩霄鼻而出,追者急,走免。明日,曩霄死,年四十六,僭号十七年,改元五,谥曰武烈皇帝,庙号景宗,墓号泰陵。王曰:“自德明款塞,西鄙息肩矣。元昊强梁凶悍,乃谋僭尊,以天下之力,临区区一方,然未尝少挫。及败于女色,祸发其子,彼能叛君,而子亦能弑父,此天道也。”

  按:臣弑君,子弑父,天下之大逆也。书法必曰:某弑其君某,某弑其父某,正弑者之罪足矣!兹曷以“为子所弑”书?书为所弑,则弑者有可诛之罪,被弑者亦有难逃之责。盖曩霄弑母夺媳,灭理乱伦,罪大恶极,岂寻常书法可例,故以《纲目》梁朱温、燕刘仁恭例书。至宁令哥之罪,则书“子”,书“弑”,早正之矣。

  论曰:曩霄智足以创物先,才足以驭群策。衣冠礼乐之变,官法文字之奇,更祖宗成规,藐中朝建制,人言可恤,彼恶知之。而其用兵,则严赏罚,集众长,攻少坚城,战无猝败。倘生乱世,刘元海、石世龙当其亚也。迹其英雄自喜,霸王由吾,妄膺宝,显盗鸿名,肆兵力以胁诸蕃,逞狡谋而欺中国,羌戎残犷,斯为甚乎!然而政尚刑诛,性耽淫,戳叛戚则弑其母,逞逆谋则杀其叔,贪好色则辱其臣之妻、夺其子之妇,三纲沦矣,国何以立?况又穷奢极欲,劳役无时,众怨方兴,子祸旋作。张氏谓中国未扬郭李之威,狂夫自蹈安史之﹃。旨哉,言乎!

  国人讨宁令哥,诛之。没藏讹庞立谅祚,尊没藏氏为太后。

  初,没藏讹庞欲以谅祚主夏国,诱宁令哥弑逆,因以为罪。及宁令哥刺曩霄不死,逃匿黄芦。黄芦,讹庞所居也。讹庞遣人执杀之,并其母野利氏。曩霄遗命,立从弟委哥宁令,大酋诺移赏都、埋移香热、嵬名浪布、野乜浪罗等与讹庞议,众欲如遗言,讹庞曰:“委哥宁令非子,且无功,安得有国!”诺移赏都曰:“国令无主,然则何所立?不然,尔欲之乎?尔能保守夏土,则亦众所愿也。”讹庞曰:“予何敢哉!夏自祖考以来,父死子及,国人乃服。今没藏后有子,乃先王嫡嗣,立以为主,谁敢不服?”众曰:“诺”。遂奉谅祚立之,尊没藏氏为宣穆惠文皇太后,讹庞以诺移赏都等三大将典兵久,令分掌国事;己为国相,总揽政柄。没藏本大族,讹庞为之长,至是权益重,出入仪卫拟于王者。

  按:于是,讹庞杀宁令哥而书“国人讨”,何不予讹庞以讨贼之义也?盖宁令之逆,讹庞实构成之。其杀宁令,亦为谅祚地耳,岂真知大义哉!故宁令哥书“国人讨”,以见弑父之贼,人人得诛,万世之公也。谅祚书“讹庞立”,以见违命专擅,利立幼君,一人之私也。

  二月,遣杨守素告哀。

  讹庞既立谅祚,遣守素至京师告哀。守素多智数,尝劝曩霄不称臣纳使节者,押伴陕西转运使任颛试问国主所以死,守素不能对,讫还,不敢肆。仁宗遣开封府判官、尚书员外郎曹颖叔为祭奠使,六宅使、达州刺史邓保信为吊慰使,赐绢一千匹、布五百端、羊百口、米面各百石、酒百瓶。及葬,仍赐绢一千五百匹,余如初赙。

  献遗于契丹。

  初,曩霄卒,使人至契丹告哀。契丹主遣永兴宫使耶律袅里、右护卫太保耶律兴、老将作少监王全慰奠,至是讹庞以曩霄遗物献。

  三月,铁不得国请契丹会师来攻,契丹不应。

  铁不得在伊吾西,素不通契丹。曩霄据瓜、沙,尝以兵掠其境,国主畏之,不敢御。是时闻曩霄死,遣间使由郭煌山谷间至契丹,献毡、玉、马、驼等物,请以本部兵攻夏国,乞以师援。契丹主谓其“道里辽远,声应不及”,谢之。

  夏四月,谅祚受册为夏国主。

  中国议者因谅祚幼弱,母族专权,请以节钺啖其诸将,使各有所部分,以弱其势,可不战屈也。陕西安抚使程琳曰:“幸人之丧,非所以柔远人,不如因而抚之。”或请乘丧举兵,知庆州孙沔亦言:“伐丧非中国体”。仁宗乃遣尚书刑部员外郎任颛充册礼使、供备库副使宋守约充副使,册谅祚为夏国主。初,曩霄受封,朝廷颁以印绶,至是但有封册,不更赐印,后遂为例。

  附:《宋史·程琳传》:夏人围庆阳,会朝廷行谅祚册礼,琳止诏使于延曰:“夏人贪此,可纾庆阳之难。”乃具礼币赐予之数移报之,夏人果喜,即日迎册使而围解。考欧阳修作琳墓铭及神道碑不载此事,《琳传》不知何据?

  五月,索叛酋孟香于庆州。

  孟香,宥州蕃酋,得罪惧诛,率众千余内附。讹庞遣兵以求香为名,劫边户,掠牛马。仁宗诏知州杜杞还之。杞言:“夏人违约举兵,香不可与。”因移檄言“不偿所掠,则香不可得”。讹庞不肯偿所掠,杞亦卒不遣香。

  六月,谋攻延州,兵及境而还。

  延州东北阻山,无城郭,蕃骑易于出入,知州程琳尝获夏国戎首,不杀,戒遣之,夏人亦声言毋捕汉人。久之,以五百户驱牛羊扣边,云:“契丹兵至衙头,国中大乱,愿自归。”琳曰:“此诈也。契丹兵至,当举国取之,岂容来降?闻夏人方捕叛者,此其是耶?不然,直诱我耳。”拒不受。已而,果有三万骑临境上,以捕判者为辞。琳戒诸将勿动,闭壁偃旗以待,夏兵知有备,引还。

  秋九月,遣使入谢祭奠。

  曩霄称臣后数犯约抄边,边吏避生事,不以闻。于是谅祚谢祭奠使入延州,颇偃蹇自大,经略司遣引伴送阙,不敢慢。

  冬十二月,使谢封册。

  献马、驼各五十匹,宴于朵殿,赐物遣还。史臣曰:赵德明在祥符间已追帝父于国中,逮元昊始显称帝,谅祚因之,虽受封册于宋,宋亦称有岁币之赐,誓诏之答,要皆出于一时之言,其心终未尝有臣顺之实也。

卷十九

皇元年、夏延嗣宁国元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群臣以幼主改元,元旦日食,天象可畏,请慎政刑,讹庞不听。

二月,契丹留贺正使。

曩霄临终遗言曰:“异日力弱势衰,宜附中国,不可专从契丹。盖契丹残虐,中国仁慈,顺中国则子孙安宁,又得岁赐、官爵;若为契丹所胁,则吾国危矣。”是时,契丹以南壁旧怨,不肯行封册。及遣使贺正迟期,遂羁使者。会集诸道兵,遣北院枢密副使萧惟信以伐夏告中国。

夏六月,复遣使如契丹贡。

没藏氏以前使未还,闻契丹将兴兵,再遣使贡,以觇动静。契丹主复留之。

秋七月,月犯岁星。

在东井十二度。

契丹兵来侵,破唐隆镇。

契丹主下诏亲征,以天齐王重元、北院大王耶律仁先为前锋,韩国王萧惠为河南道行军都统,赵王萧孝友、汉王贴不副之,率兵渡河至唐隆镇,破之,边吏皆遁走。

按:声罪致讨曰“伐”,潜师入境曰“侵”。辽主下诏亲征,声讨有罪,故《续纲目》大书曰“伐”。然兵以义动,始称王师。今契丹以贺正迟期复修旧怨,凌人之孤,乘人之丧,岂为义举!书“侵”,恶其无名也。

九月,袭契丹将萧惠兵,败之。

惠兵入境,战舰粮艘,绵亘数百里。侦候不绝,铠甲悉载车上,军士不得乘马,诸将请备不虞,惠曰:“谅祚必自迎车驾,何暇及我?无故设备,徒自弊耳。”数日不立营栅,讹庞知其不备,遣兵从高坂突下击之,惠与麾下不及甲而走,追者丛射,几不得脱,士卒死伤万计。

按:兵骄者败。萧惠之兵可谓骄矣,骄以致败,主将之咎,书名斥之。

冬十月,复战于贺兰山,败绩。国主母没移氏被执。

契丹主遣北道行军都统耶律敌鲁古率阻卜诸部军,由北路趋凉州,至贺兰山,讹庞以三千骑扼险拒战,杀乌古敌烈部详隐萧慈氏奴、南克耶律斡里等,敌鲁古大呼奋击,夏兵败溃,谅祚母没移氏及官僚、家属皆被执以去。

皇二年、夏天垂圣元年春正月,使献契丹捷。

以上年胜契丹捷入献。使至保安军,知军以誓诏无泛遣人例,拒不纳。

二月,侵契丹,围金肃城,败绩。

没藏氏以贺兰之败不复贡献,契丹遣使诘责,没藏氏使大将洼普、猥货、乙灵纪率兵围金肃城。契丹南面林牙耶律高家奴、西南面招讨使耶律仆里笃迎击,大败之。猥货、乙灵纪等死,洼普中创走还。

三月,战于三角川,复败。

没藏氏复遣观察使讹都移督兵屯河南三角川,窥契丹威塞堡。契丹都检点萧迭里得率轻兵袭之,斩候者八人,诸将不及备,迎战,大败,都移被擒,失辎重器械无数。

夏五月,契丹兵围兴庆府,大掠。

契丹主命西南面招讨使萧蒲奴、北院大王耶律宜新、林牙萧撒末率师伐夏,以行宫都部署别古得监战,北院同知枢密使萧革按军边城为声援,蒲奴等入境围兴州四面,纵兵大掠。没藏氏不敢战,令诸城坚壁拒之。

将军洼普降于契丹。

初,洼普兵败,讹庞欲诛之,没藏氏使练兵贺兰山以责后效。及契丹兵深入,惧诛,率所部降。

六月,契丹破摊粮城。

城在贺兰山西北,国中储粮处。契丹兵攻破之,尽发廪积而还。

秋九月,侵契丹,又败。

夏兵侵契丹边境,耶律敌鲁古遣六院军将海里等击之,败还。

按:夏国主少国疑,战而幸胜,即当服罪请和,息民保境,以图自全。计不出此,致国母被掳,城邑濒危,亦为不善变矣。乃犹收合烬余,狡焉思逞,直自困而已,于契丹乎何损?两书“侵”、书“败”,讥其不知量也。

冬十月,使如契丹通好。

没藏氏数不得志于契丹,使请依旧称藩。契丹主不允,使还,谕别遣信臣至,当徐思之。

十二月,奉表乞臣于契丹,不答。

没藏氏复为谅祚表请和,言遵母训,乞依旧臣属,契丹主不答。

皇三年、夏天垂圣二年春三月,契丹来索党项降户。

曩霄时纳党项降户数千。河曲之役,请率诸部待罪。后因战胜,不遣。至是契丹遣北院都监萧友括来索,没藏氏不与。

夏四月,契丹使还,表请代党项进献。

没藏氏既留降户不遣,萧友括还,恐契丹诘责,奉表乞代党项权献马、驼、牛、羊等物,契丹主许之。

五月,求唐隆镇故地于契丹,不得。

唐隆藩屏夏州,为东北重镇,自经契丹残破,族帐逃亡,契丹以地介河西,不置戍守。没藏氏思经复其地,遣使请之,契丹主不许。

六月,契丹置没移氏于蓟州。

没藏氏常遣人抚谕党项诸部,国中点集人马,训练无虚日。契丹主闻之,命于西南沿边各建城邑为备,没藏氏屡请罢役,契凡主知其心叵测,以所获没移氏及前后俘到夏人悉安置蓟州,并以所获物遣使入献。

按:是时两国交兵,殊无义战。然夏既称臣,表献方物,自当归其虏获,以全母子之亲,乃仍安置远州,死生惟吾。虽夏国君臣不能以诚信格人,而契丹处之为已甚矣。

皇四年、夏天垂圣三年夏五月,阻卜酋长兀里得遣使请附,不纳。

阻卜久臣契丹,其王屯秃古斯及酋长豁得刺、喘只葛拔里思,常以马、驼、毡、玉贡献。兀里得与豁得刺弟斡得构隙,虑其侵掠,遣使至夏国请附,没藏氏惧契丹兵威,不敢受。

秋九月,请契丹弛边备。

契丹以谅祚幼弱,强臣用事,常置重兵诸边,戒饬封堠。没藏氏遣近臣吃多已贡物契丹,乞弛守备。契丹主使萧友括慰谕之。

皇五年、夏福圣承道元年春二月,移牒索古渭州地。

古渭,西蕃界,距秦州三百里,道经哑儿峡。宥州兵卒牧牛羊其地,常为青唐酋兰毡掠取。监军司怒将攻之,兰毡惧不敌,籍土入献,冀得兵戍以御夏兵。知秦州范祥欲立奇功,亟往城之,又括熟户田,蕃部惊扰,相率叛。讹庞欲得其地久,移文中国,言:“古渭本我地,朝廷置州于彼,有违誓诏。”仁宗谓户部副使傅求按视,求招谕羌众反其田,报宥州,以渭非素有,不应索,正其封界,乃不复言。

三月,使如契丹谢。

以契丹赐诏许降也。

夏四月,侵静边寨。

讹庞索古渭不得,纵兵入德顺军围静边。闻端明殿学士王素来知渭州,泾原蕃夷士庶数万皆欢迎,遂还。

五月,寇环庆。

经略司以闻,仁宗诏边吏严备,毋得辄有侵轶。

按:前侵静边,兹寇环庆,方与北和,复开东衅,书以甚其不靖也。

九月,进降表于契丹。

表不如式,契凡主使南面林牙高家奴持诏谕意。

至和元年、夏福圣承道二年春正月,遣使契丹贡方物。

契丹主以谅祚降非诚心,谕使者曰:“尔主若念国威,不忘姻好,当心怀恭顺,不在贡献勤怠间也。”却其物不受。

夏五月,奉表契丹,请进马、驼。

契丹主许令岁贡无缺,没藏氏寻遣使献。

六月,侵古渭寨。

夏兵数至古渭,剽掠人畜。秦凤经略司请于邻路益兵五千为备。

秋七月,请婚于契丹。

契丹主以没藏氏反覆,不许。

冬十月,进誓表于契丹。

没藏氏遣使上誓表,并请誓诏。契丹主赐以车服,而不许誓诏。

至和二年、夏福圣承道三年春二月,使贺契丹尊号。

契丹主上太后尊号,已受群臣尊号,大赦国中。没藏氏遣使贺。

绥州蕃族阿讹等内投。

仁宗以谅祚幼弱,不欲生边事,诏约还之。

三月,没藏讹庞侵耕屈野河西地。

麟州西北枕睥睨曰红楼,下瞰屈野河,其河以西距夏境尚七十里,并无堡障、斥堠。天圣初,州官相与讼河西职田,久不决,转运使奏为禁地,官民并不得耕植。于是民有窃耕者,夏人辄夺其牛,曰:“汝州官尚不敢耕,汝何为至此?”由是河西遂为闲田。夏人始于洪崖坞、道光谷间插木为小寨三十余所,盗种寨旁田,元昊时已侵十余里。谅祚立,中外事悉讹庞主之,知河西田膏腴厚利,令民播种,以所收入其家,岁东侵不已,距河仅二十里,宴然以为己田。游骑直至城下,或过城东,往来自若。

按:侵耕,细民事耳,直书“讹庞”,斥主者也。讹庞为国大臣,至令小民争数十里之田以为己利,贪鄙甚矣!

夏四月,遣使入贡,赐《大藏经》。

没藏氏因阿讹等还,感中国恩,遣使入贡。仁宗赐《大藏经》慰之。

秋七月,河东遣使召定疆至,没藏讹庞不听。

河东管勾军马司贾逵徼巡,见讹庞所侵田过界,督责麟州守王亮,亮惧以闻。仁宗诏边吏约束之,颇加驱掠。知并州庞籍曰:“河西称臣奉贡,未失臣礼。今不先以文告,而遽行驱掠,使归曲而责直,非中国体。”乃遣使以义理约还,讹庞不可。籍又使人亟召,更定疆场,亦偃蹇不奉命。

八月,契丹使来告哀。

兴宗崩,遣告哀使王观至国,寻赐遣物。

冬十月,起承天寺。

没藏氏好佛,因中国赐《大藏经》,役兵民数万,相兴庆府西偏起大寺,贮经其中,赐额“承天”,延回鹘僧登座演经,没藏氏与谅祚时临听焉。

十一月,使如契丹会葬。

契丹葬兴宗于庆陵,夏与中国、高丽使并会。

嘉元年、夏福圣承道四年春三月,河东禁银星和市。

讹庞不肯定屈野河界,恐汉兵先据其境,辄屯兵河西,以诱官军。庞籍戒官吏曰:“夏人仰吾和市,如婴儿之望乳。若绝之,彼必自来,毋得过河与战。”乃悬榜于边,禁绝银星和市。于是国中财用渐乏。

秋七月,移牒索蕃官兰毡。

宥州移文保安军,乞抽还修古渭寨军卒,并索叛蕃兰毡。仁宗诏以兰毡世为蕃官,不得擅索,令保安军报之。

九月,遣李守贵巡视屈野河。

屈野河侵扰日甚,仁宗命殿直张安世、贾恩为同巡检,经制之。讹庞专为谰言,迫之则格斗,缓之则就耕,终无归意。安世等与庞籍移牒宥州诘责,没藏氏见牒,遗幸臣李守贵至屈野河勘之,还白所耕皆汉地,没藏氏责讹庞令还所侵田,会守贵乱作,不果。

有星出东井。

如太白,赤黄色,向北速行没。

冬十月,盗杀太后没藏氏。

没藏氏妖冶好佚游,骑从甚众,每出卜夜,令国中张灯火以资娱览。李守贵尝为遇乞掌出纳,宝保吃多已尝侍曩霄及没藏氏于戒坛院,皆出入无间。没藏氏先私于守贵,复与吃多已通,守贵忿。

一日,没藏氏偕吃多已猎于贺兰山,夜归,中道有蕃骑数十,猝戕之,并杀吃多已,时谅祚生十岁矣。讹庞族灭守贵家,遣祖儒嵬名聿则、庆唐徐舜卿入告哀。仁宗辍朝一日,以集贤校理冯浩假尚书刑部郎中、直史馆为吊尉使,文思副使张惟清假文思使副之。

按:君母被戕,国之大变。《纲目》书弑太后九,皆著弑之之人,以正其罪,未有书“盗杀”者。西夏虽属羌戎,援列国例,没藏氏亦君母也,不书“弑”而书“盗杀”何?盖冶容无异慢藏,以君母而淫无度,祸直自取耳。书“盗”,书“杀”,深贬之也。

十一月,没藏讹庞纳其女为后。

讹庞既诛李守贵,以其女为谅祚妻,自是诛杀由己,臣民咸畏之。

按:讹庞因没藏氏久专国政,今氏死恐己亦失柄,乃纳女为后,故与《纲目》魏公操纳三女为贵人同例书。

嘉二年、夏〈奢单〉都元年春三月,以国母遗物入献。

马、驼各百匹。

夏五月,没藏讹庞诱麟府将郭恩等战于忽里堆,大败之。

夏众春耕秋获既退之后,麟州自州城以西至大横水、浪爽平,数十里间绝无一人一骑。知麟州武戡尝于河西置一小堡,以备斥堠,庞籍遂令戡等于州西二十里左右,更筑二堡为护,议未定,夏兵已集。初,讹庞怒边吏驱掠其民,潜聚兵万余于境上,待汉兵至击之。边吏守籍约束,夏兵辄以饥疾散。自没藏氏死,讹庞益恣。是时屯兵屈野河,迨三月增至数万人,尽发麟州以北民耕牛农具,计欲尽耕河西地。而国中有异议者,复召还,众皆空壁去,然银州以南侵耕自若也。武戡与通判夏倚谋乘此作堡寨,偕管勾军事郭恩以巡边名往按之。谍者言,夏兵盛屯沙鼠浪。郭恩欲止,走马承受内侍黄道元不可,率步骑一千四百余人,不甲者半,夜循屈野河,北行至卧牛峰,夏兵举烽起鼓,黄道元犹不信。比明,至忽里堆,见蕃骑数十人皆西走,相去数十步,止。郭恩等呼之不应,亦不动。俄而火起,讹庞遣众张左右翼,自南北交至,堆东有堑,其中有梁,名“断道堰”。两军接战,自旦至食时,伏兵突从旁堑中攀援上,四面合击,败之,执郭恩、黄道元及兵马监押刘庆等。恩自杀,武戡走免。

按:《纲目》书诱战四,书败殁三,罪败者也。此书“诱败”,则不罪败者,而罪诱之者。盖讹庞既肆东侵,复设伏以杀恩等,虽道元疏愚,实谋之者狡也。

六月,遣使谢吊祭。

使人入见,仁宗责以忽里堆之役。使者惶恐谢,仍厚礼赐归。

秋七月,纵黄道元还。

军士馘耳鼻随还者百人。

九月,河东遣使再议疆事,没藏讹庞复不听。

河东经略使遣殿中丞孙兆、职方员外郎李思道相继至国中议疆事,约遵庆历旧例,以横阳河为麟府界,然后画所侵地三分,许一分与夏国,不从则拒绝进奉,禁止私市。讹庞骜不听。

冬十一月,河东禁绝私市。

宋制:官给商人公据,方听与夏国交易,私市者法无赦。后官吏疏慢,法禁日弛,夏人与边民窃相贸易,日夕公行。故虽无岁遗之物、互市之利,犹可枝梧。讹庞不肯立屈野河界,经略使以闻,仁宗下诏:“西人如驱牛、马于沿边,私籴民谷,令所在禁绝之。”时有夏人与熟户犯禁,庞籍获之,即斩于犯所,于是两界凛然。

冬十二月,遣兵袭延。

讹庞自忽里堆之胜,恐中国声讨,日事点集,遣众万余犯延境。时提点刑狱陈安石摄帅事,预饬边民戒严,兵至,无所获而还。

卷二十

  嘉三年、夏〈奢单〉都二年春正月,契丹使来报哀。

  仪天皇太后崩也。

  夏四月,西蕃捺罗部来投,纳之。

  曩霄向时拒命,不敢深入关中,虑角厮罗为后患也。自讹庞专国,岁获赐遗,因思专制西蕃,会厮罗属下捺罗部阿作率属来投,讹庞纳之,授以官,使居边要。

  五月,使至契丹会葬。

  契丹葬仪天太后于庆陵,夏使与高丽使并会。

  六月,攻青唐城,败还。

  讹庞令阿作为向导,攻掠西蕃,围青唐城,与角厮罗战,大败,酋豪被获者六人,失马、驼甚众。

  秋九月,龙逋诸族降于西蕃,西蕃兵入境大掠。

  龙逋、公立、马颇三大族常从征阵,因角厮罗兵胜,举族投之。厮罗率兵迳入夏境,会契丹送女妻其少子董毡,乃大掠而去。

  按:三事比书,以见纳人之叛,人亦叛我;侵人之疆,人亦侵我。出尔反尔,讹庞岂为得计哉?

  嘉四年、夏〈奢单〉都三年夏五月,没藏讹庞据屈野河。

  麟府西南接银州,西北接夏州。庆历中,曩霄纳款,知麟州张继勋奉诏定界至而文案无存。访之州人都巡检使王吉,吉言继迁未叛时,麟州之境,西至俄枝、盘堆及宁西峰、距屈野河皆百余里;西南至双烽桥、杏子平、弥勒、长干、盐坑等,距屈野河皆七十余里。咸平五年,继迁围麟州,陷浊轮寨。大中祥符二年,始置横阳、神堂、银城三寨,皆在屈野河东,使蕃汉义军分番守之。又使寨将与缘边酋长分定疆境。横阳寨西至故俄枝堆四十里,州城西至大横水六十里,西南至浪爽平五十里。神堂寨西至伺候峰三十五里,西南至赤犍谷四十里,次南至野狸坞三十里。银城寨西至榆平岭四十里,西南至清水谷五十里,次南至洪崖坞四十里,次南至道光、中岭六十里。于是继勋等据此分定界至,遂以为例。讹庞虽东向侵耕,犹余二十里为闲田。及断道堰战胜,无复顾忌,妄指屈野河中央为界,遣兵沿河屯驻,白昼迫逐汉人,夜则过河剽窃,见逻者辄逸还。且于银城以南至神木堡,或十里,或五七里外,悉令部民侵种不已。

  秋八月,没藏讹庞杀六宅使高怀正、毛惟昌。

  谅祚以二人妻乳哺功,赏赉甚厚。二人恃其宠,时与国事,或采民间利弊闻,讹庞心恶之。会高怀正以贷国人银,毛惟昌窃衣曩霄盘龙服,事觉,讹庞诛其全家。谅祚止之,不可。

  冬十月,契丹约西蕃兵取凉州,不果。

  契丹数遣使由回鹘路至河湟,约角厮罗举兵攻夏国,欲徙董毡居凉州,与之近。讹庞闻之,增兵备河西,会厮罗以道远兵难合,乃止。

  嘉五年、夏〈奢单〉都四年夏五月,保安军牒索叛蕃胡守中,执还之。

  守中为保安蕃官,边吏失于抚绥,走投夏国。中国索之急,执还伏诛。

  秋七月,没藏讹庞遣使河东,议界至。

  夏国所产羊、马、毡、毯,用之不尽,必以其余与他国交易,而三面戎狄,鬻之不售,故中国和市不能不通。自河东禁绝私市,官民胥怨,讹庞乃遣使至麟府,请退河西田二十里还中国,愿通和市,经略使梁适不从。

  冬十月,国中盐市绝。

  河东私市虽绝,然因陕西解盐价高,商贩青盐往来如织,国中犹恃为利。仁宗使薛向为转运使,平解盐价,商民不复冒禁私贩,于是青盐利亦绝。

  十一月,没藏讹庞掠延。

  讹庞因财用日乏,遣人于延沿边德靖等十堡寨开垦生地,剽掠人畜,戍兵捍之,不止。

  嘉六年、夏〈奢单〉都五年夏四月,没藏讹庞谋逆,诛之,夷其族。

  自曩霄死,三大将各拥强兵制阃外,讹庞犹知顾忌,已见凋丧殆尽,专恣益甚。有漫咩者位居讹庞上。每事屈己下之,结为心腹。高、毛二人之诛,谅祚颇不平。讹庞惧,将为变。子妇梁氏本中国人,谅祚私焉,日视事于国,夜则从诸没藏氏,讹庞子怼甚,与其父谋伏甲寝室,须谅祚入杀之。梁氏密以告,谅祚召讹庞于密室执之,令漫咩将兵杀其子,遂诛讹庞。其弟侄族人外任者悉戮之,夷其宗,家奴王文谅逃入延州以事告,中国授以官,后成庆卒之乱,伏诛。欧阳修曰:没藏讹庞黠羌也。当宁令哥怨望其父,阴教以弑逆之事。而即以弑逆之罪杀其母子,以立谅祚,专夏国之政十余年,卒以罪诛。夫教人之子杀其父以为己利,而己亦以子妇之故为所立者族灭,此人事,亦天道也。

  按:讹庞威福自专,即非谋逆,罪固当诛。然谅祚宣淫,有乖伦理,其不为陈灵、齐庄者亦幸也。

  废后没藏氏。

  谅祚既族讹庞,废没藏氏幽之,而舆梁氏入宫,群臣谏不听。

  五月,始正屈野河地界。

  谅祚诛讹庞,始亲国政,太原府代州钤辖苏安静移牒来议疆事。遣大酋吕宁拽浪撩礼议定:府州自青没怒川、沙嵬牌、横阳河东西一带,筑堠九;自沙嵬旁顺横阳河东岸,至铁炉骨堆,筑堠十二;自横阳河西以南直罗庞烽,筑堠六;自罗庞烽西南直麟州界移济寨,筑堠三;自移济寨南至大横水、竹枝谷、伺候峰、赤犍谷、臧爱坞至饶咩浪,筑堠十二。其距榆平岭、清水谷头四里许立寨二:从北阿默真寨一,次南麻柞寨一。距大和谷五里许立寨四:从北讹庞禹星寨一,次南嵬药寨一,次南马默〈者多〉寨一,次南麻也娘寨一。距洪崖坞一里许立寨三:从北纲禹爱寨一、次南阿默逋寨二。其松本晋堆立寨三,并在阿默逋寨西,凡十二寨,有者修之,无者创之。寨东西四里,各有两界卓望处,筑堠十二。约自今两界人户,毋得过所筑堠耕种。其在丰州外汉寨及府州界蕃户旧寨,并复修完。府州沿边旧寨三十三,更不创修。麟州界人户,更不耕屈野河西田。其麟、府州不耕之地,亦许两界人户就近樵牧,不得插立梢圈,起造棚屋,违者并捉搦赴官及勒住和市。两界巡捉人员,毋得带衣甲器械,过三十人骑。拽浪撩礼还,谅祚遂听命。

  附:《宋史·王举元传》:夏人来争屈野河地,举元从数骑渡河,设幕与之议,示以赤心,夏人感服。考屈野河地自至和二年至是年,经数次议画乃定,举元以数言正之,何易也?且元昊时已侵十余里,则举元所议或不在是时。

  六月,灵、夏二州大水。

  黄河环绕灵州,其古渠五:一秦家渠,一汉伯渠,一艾山渠,一七级渠,一特进渠,与夏州汉源、唐梁两渠毗接,余支渠数十,相与蓄泄河水。又有贺兰、长乐、铎落诸山为之堤障,向无水患。是时七级渠泛溢,灵、夏间庐舍、居民漂没甚众。史臣曰:“河至兰州始入中国,北绕朔方,东经三受降城,历丰、胜诸州,折而南,出龙门,由河中抵潼关。东出孟津,过虎牢,而后奔放平壤。吞纳众水,无崇山巨矶以防闲之,于是旁激奔溃,不遵禹迹。故虎牢迤东距海口二、三千里,恒被其害。若灵、夏之间,河流尚细,又得峻岭长堤以为巨障。今狂澜泛溢,几与宋之滑台、大亻丕齐观,亦一异也。”

  按:昔唐太宗贞观十一年秋七月,谷、洛溢,不三月而武氏入宫;高宗永徽五年春三月,纳武氏为昭仪,夏闰四月,万年宫大水,六月,恒州大水;中宗神龙元年春二月,立韦氏为皇后,秋七月,河南、北十七州大水。盖水为阴物,女子之征。是时灵、夏大水,不三月而谅祚册后梁氏,自是诸梁世操政柄,国几于危,天先示其兆矣。

  秋七月,奉表入请尚主。

  谅祚闻契丹约角厮罗兵共取河西,思结中朝为援,使祖儒嵬名聿正入贡,请尚公主。仁宗答以“昔尝赐姓”,不许。

  九月,杀故后没藏氏。

  后既被废,左右凌虐之,后号泣欲自裁,谅祚怒,遂赐死。

  按:没藏氏无罪被杀,书之以著谅祚之忍。仍书“故后”者,不予谅祚之废也。

  立梁氏为后。

  任其弟乙埋为家相。

  按:后以理阴教奉祭祀者也。梁氏诲淫灭家,其罪大矣。谅祚溺于所私,立为国后,其尚有君道乎?

  冬十月,始用汉礼。

  谅祚将冠,遣使上表:窃慕中国衣冠,令国人皆不用蕃礼,明年当以此迎朝使。仁宗许之。

  按:昔金臣斡特刺言:“西夏崇尚旧俗,故能保国数百年。”世宗以为然。夫遵祖制、由旧章,诚守成令主,然能不安陋习,渐进华风,亦君子所取也。况夏自元昊变礼,革九拜为三拜,岂堪为后人法守哉?谅祚去蕃就汉,可谓善干蛊者矣。

  十二月,遣使入贺正旦。

  谅祚遣祖儒嵬名聿正、枢铭靳允中贺正,并带本国货物贸易,约值八万贯。中国经管内臣抬压价例,亏折甚夥。后贺天圣节,物遂减半。

  嘉七年、夏〈奢单〉都六年春二月,供备库副使张宗道来赐生辰。

 延经略使言:“谅祚近岁举措不循旧规,恐更僭拟名号,乞择一才臣持诏诘问,以杜奸谋。”会谅祚生辰,仁宗遣宗道赐礼物。初入境,迎者乘马欲先行,宗道不可,迎者乃后。及就坐,又欲居东,宗道固争,迎者曰:“主人居左,礼之常也,天使何疑焉?”宗道曰:“宗道与夏主比肩以事天子,夏主若自来,当为宾主;尔陪臣也,安得为主人?当循故事。”争久不决。迎者曰:“君有几首,乃敢如是?”宗道大笑曰:“宗道一首尔。来日已别家人,今日欲取宗道首则取之,宗道之死得其所矣,但夏国必不敢尔!”迎者曰:“译者失辞,某自谓无两首耳。”宗道曰:“译者失辞,何不斩译者?”乃让宗道居上位。迎者曰:“二国之欢有如鱼水。”宗道曰:“然天朝,水也;夏国,鱼也。水可无鱼,鱼不可无水。”迎者无以对。

  夏四月,进马求赐书。

  谅祚献马五十匹,表求太宗御制诗草、隶石本,欲建书阁宝藏之。并求《九经》、《唐史》、《册府元龟》及中国正至朝贺仪。仁宗赐以《九经》,还所献马。

  五月,更州军。

  谅祚以威州监军司为静塞军,绥州监军司为祥军,左厢监军司为神猛军,更于西平府设监军司为翔庆军总领之。

  备官制。

  汉设各部尚书、侍郎、南北宣徽使及中书学士等官,蕃增昂聂、昂星、谟个、阿泥、芭良、鼎利、春约、映吴、祝能、广乐、丁努诸号。

  秋八月,攻西蕃,败绩,筑堡于古渭州拒之。

  初,契丹以女妻董毡,久之欲迎归,董毡不许。契丹主遣使蛊其女,董毡杀使者,置妻不相见,角厮罗与乔氏数言之,不听,契丹遂与绝。谅祚知其隙,谋击之,举兵屯古渭州,将并吞熟户诸族。知秦州张方平檄吏民严备,不得逞,引兵而西,战于青唐,败还。惧厮罗来侵,筑堡于古渭州侧,以兵守之。

  嘉八年、夏拱化元年春正月,遣使献方物。

  宋故事:外国使至,赐宴紫宸殿,辽使副位御坐西,诸卫上将军之南。夏使副在东朵殿,并西向北上。是时,谅祚使石方入献,称宣徽南院使,欲与辽使对礼,礼官不可。仁宗诏谕谅祚来使,官称非陪臣号,自今遵用誓诏,毋得僭拟。

  二月,市铜于契丹,契丹不许。

  灵、夏产铁少铜,谅祚遣人私与契丹民市易,契丹主下诏禁之。

  西蕃禹藏花麻来降。夏四月,以宗女妻之。

  河州刺史王韶略熙河,尽降洮西诸族。西使城首领禹藏花麻不顺命,秦州钤辖向宝攻掠之,花麻力不支,遂以西使及兰州一带土地举籍献夏国。谅祚大喜,遣兵戍之,而以宗女妻花麻,封附马。

  横山酋轻泥怀侧叛,抚定之。

  夏国虽在河外,河外之兵懦而罕战,惟横山一带蕃部,东至麟、府,西至原、渭,二百余里,人马精强,惯习战斗,与汉界相附,每大入必为前锋。平素苦于点集,谅祚又虐用之,部将轻泥怀侧率所属叛,请兵延州,约取灵、夏。判官程戡上言:“豺虎非自相搏,未易取也;痈疽非自溃,未易攻也。谅祚久悖慢,宜乘此许之,以蛮夷攻蛮夷,实中国之利。”会仁宗不豫,未报。谅祚闻,遣官抚定之,事乃寝。

  按:横山酋,夏之劲旅也。昔张亢谓山界部州城寨距边止二、三百里,夏兵器甲虽精,其战斗不及山界部族,而财粮尽出其地,若一旦内携,势将瓦解。昔义潮归而吐蕃衰绝,没斯降而回纥乱亡。盖众叛则亲离,内讧则外溃,岂特鹬蚌相持,为渔者利乎!此西夏安危之机,宋顾交臂失之,惜哉!

  秋七月,奉表入慰。复故姓李氏。

  自曩霄入款,始称男,继称臣,仍以赐姓。奉表时,英宗遣左藏库副使任拱之告哀,赍赐大行遗诏及留遗物。谅祚遣使吊慰,所上表改姓李氏,英宗不悦。使者闻帝不豫,意谓未能视朝,不肯门见,固求入对,弗许,勒归馆舍,命赍诏还,诘令守旧约。

  按:此西夏复姓李氏之始。

  冬十一月,请复榷场。

  自讹庞侵耕屈野河地,公私市贩尽绝。谅祚移文陕西经略使,请置榷场,复通互市,英宗许之。

卷二十一

  宋英宗治平元年、夏拱化二年春正月,遣使吴宗入贺,不成礼而还。

  初,夏使入贡,移文延州,称使者官曰枢密。延安抚使程戡奏令称使副不以官,或称领卢。领卢,蕃枢密院号也。使皆怏怏。谅祚遣宗入贺即位,初至,习上寿仪毕,退就幕次,见所赐酒食,窃笑不肯下箸。故制:夏使见于皇仪门外,朝辞诣垂拱殿。是日,宗等不肯门见,至顺天门,欲佩鱼及仪物自从,引伴高宜禁之,宗不可,留止厩一夕,供馈俱绝。宗忿出不逊语,宜折令如故事,良久乃入。已,赐食殿门,宗诉于押伴张觐,觐以闻,英宗令赴延州与宜辨。宜者,延州所遣也。戡令通判诘之,宗曰:“引伴谓当用一百万兵,逐入贺兰巢穴,此何等语也?”通判曰:“闻使人目国主为少帝,故引伴有此对,是失在使人,不在引伴。”宗沮服,不复辨。诏令谅祚惩约之,自后宜精择使者,戒励毋紊彝章。

  按:使不辱命则书名,兹书“吴宗”,斥之也。谅祚自亲政以来,正侵界,用汉仪,求赐书,可称恭顺有礼矣。乃三纪未周,兵端复起,实宗一人致之。书“不成礼”,正其罪也。

  二月,黑云贯东井。

  起西北方,长五丈许。

  夏五月,夏州羌邈奔等以地叛降西蕃。

  邈奔素跋扈。见夏兵与西蕃屡战不胜,约其叔溪心以陇、珠、阿诺等三城叛投角厮罗,厮罗纳之。

  秋七月,以兵入秦凤、泾原大掠。

  谅祚因吴宗回,得赐诏,谓中国辱其使人,深以为耻,遂招引亡命,点集兵众,潜谋入寇泾原。副总管刘几以告权经略使陈述古,请兵防守,述古不听。谅祚以十万众分攻诸州,驱胁熟户八十余族,杀弓箭手数千,掠人畜万计。

  九月,邈奔等还自西蕃,请兵攻角厮罗,不克。

  邈奔等以地附厮罗,冀重用,厮罗不为礼,复归,谅祚宥不诛。请兵还取陇、珠、阿诺三城地,以万骑往,不克,收降丁五百帐而还。

  治平二年、夏拱化三年春正月,侵庆州,攻王官城。

  谅祚习知先世所为,保吉一叛而复王封,曩霄再叛而称国主。知中国兵力不能有加,既掠秦凤诸州,复以万众入庆州,攻王官城,为经略使孙长卿兵所拒,不得进。

  二月,上表自陈。

  谅祚数扬虚声,兵骑往来倏忽,偶不设备,即乘虚入侵。英宗遣文思副使王无忌持诏诘问,谅祚迁延勿受。已,遣贺正使荔茂先献表,归咎宋之边吏,词多非实。诏复戒其滋扰,终勿听。

  诱陕西熟户叛投。三月,围顺宁寨。

  陕西熟户耕佃官田,并无徭赋,惟战斗时出骑从征,最为安业。谅祚多方招诱,半思外投。延钤辖李若愚悉召酋长,称诏犒劳,务为姑息。谅祚益易视之,遣右枢密党移赏粮出兵犯保安军,围顺宁寨,相持半月而解。

  夏五月,献于契丹。

  谅祚与契丹较疏,朝贺、丧葬外不遣泛使。时与中国构兵,遣使献,告以国有兵事,契丹主不问。

  秋八月,复扰泾原。

  西边蕃部弓箭手习知山川道路,材气勇悍,泾原倚为藩蔽。谅祚常以兵威胁服,有违拒者辄戕杀之。于是弓箭手皆退入内陆,边帅莫敢闻。龙图直学士司马光以为言,不报。

  冬十一月,争同家堡,拒诏使王无忌于境上。

  曩霄时,生羌十九户以同家堡入献,地在德顺军威戎堡外二十里,中国未设封堠。谅祚以为己境被宋侵占,遣兵杀属户数千,掠牛羊数万。英宗检视故籍,遣王无忌诏谕,至境,不纳。

  十二月,使贺正旦及寿圣节。

  谅祚数扰边境,而仍称臣奉贡。盖心利岁赐金帛,又得入京贸易,故信使不绝。

  陕西人景询以罪来投,使为学士。

  谅祚每得汉人归附,辄共起居,时致中国物,娱其意,故近边蕃汉乐归之。掠秦凤时,俘汉人苏立,授以官,颇用事。询,延安人,小有才,得罪应死,亡命西奔。立荐之,谅祚爱其才,授学士,日夜谋伺边隙。英宗令捕系其孥,勿以赦原。

  按:书“人”书“以罪”,所以贱询也。

  治平三年、夏拱化四年春二月,升西使城为保泰军,以驸马禹藏花麻守之。

  西使距古渭仅百二十里,谅祚建造行衙,置仓积谷,移保泰军治于此,命花麻为统军守其地。

  秋九月,自将犯庆州,围大顺城,中流矢而还。

  谅祚将步骑数万入庆州,攻大顺。环庆经略使蔡挺敛边户入保,戒诸寨毋战,潜布铁蒺藜于城濠中,渡者多踬,惊为神。围三日不克,谅祚裹银甲毡帽、乘骆马、张黄屋督战。挺遣蕃官赵明伏强弩八百濠外,飞矢注射,谅祚铠贯流矢走。分攻柔远寨,烧屈乞等三村,栅段木岭,势张甚。柔远城恶,副总管张玉以重兵拒守,率胆勇三千人夜出斫营,夏兵惊溃,退屯金汤。

  冬十月,请时服不得,复请岁赐。

  谅祚声言益发十万骑入边,且出语。延安抚使陆诜曰:“朝廷积姑息,故惊祚敢狂悖,不稍加折诮,国威何立?”因留止谅祚请时服使者,移文宥州问故。谅祚大沮,盘桓塞下,取粮而反,卒不敢入。又岁,贪得赐物,遣使请颁岁币,谢言:“受赐累朝,敢渝先誓?边吏擅兴兵,行且诛之矣”。

  十一月,西京左藏库副使何次公持诏来诘。

  英宗见谅祚表辞不实,遣次公赍诏诘之,令专使别贡誓表。具言:“今后严戒边酋,各守封疆,不得点集人马,辄相侵犯;其延、环庆、泾原、秦凤等路一带,久系汉界熟户并顺汉西蕃,不得更行劫掠及迫胁归投;所有汉界叛亡不逞之人,亦不得更相招纳。苟渝此约,是为绝好。余则遵守前降誓诏。朝廷恩礼,自当一切如旧。”

  十二月,杀环庆路降蕃思顺。

  思顺任环庆路新州刺史,举族西投,谅祚寇边,辄为向导。经略使蔡挺宣言思顺且复来,命葺其庐舍,出兵西为迎候状。谅祚心疑,毒杀之。

  按:思顺为中国蕃官,未闻嫌隙。其投夏也,或心艳景询等之富贵耳。乃流言朝入,鸩毒暮施,非谅祚多疑,实思顺自取也。

  西蕃瞎毡子木征来附。

  自曩霄破龛谷,瞎毡众弱,既死,木征不能自立,徙居河州,复徙安江城。嘉中,表请内附。会秦州上丁族首领瞎药与父厮铎心不合,迎木征居洮州,欲立文法,秦州逐之,复还河州地,与西使城近,谅祚阴诱之,遂与青唐等族并附。

  治平四年、夏拱化五年春正月,如宥州。二月,供备库使高遵裕来赐遗,遣臣王盥受命。

  英宗崩,神宗即位,遣内殿崇班魏璪补赐治平三年冬服,使遵裕告哀,赐诏曰:“夏国累年以来,数兴兵甲,侵犯疆陲,惊扰人民,诱逼熟户。去秋乃复入叩大顺,围迫城寨,焚烧村落,抗敌官兵,边奏屡闻,人情共愤。群臣皆谓夏国已违誓诏,请行拒绝。先皇帝务存含恕,且诘端由,庶观逆顺之情,已决众多之口。逮比逊事之禀命,已悲仙驭之上宾。朕纂极云初,包荒在念,仰循先志,俯谅乃诚,既自省于前辜,复愿坚于永好。苟奏封所叙,忠信不渝,则恩礼所加,岁时如旧,安民保福,不亦休哉!”遵裕抵宥州,馆于下宫。时谅祚以巡游至,不出见,遣王盥受命,吉服廷立,遵裕切责,乃易服跪。已,具食上宫,语及大顺事,盥曰:“剽掠辈耳。”遵裕曰:“若主寇边,扶伤而遁,斯言非妄耶!”左右以为辱,急使人代对,终日不敢问,忽愤然曰:“王人蔑视下国,敝邑虽小,控弦十数万,亦能执以与君周旋。”遵裕目叱曰:“主人天纵神武,毋肆狂蹶,以干诛夷。”谅祚觇于屏后,摇手使止之。

  按:《宋史》谓夏国再臣,朝使仅至宥州,未尝得入兴、灵,恒也,兹身在宥州而遣盥听诏,书以著谅祚之倨,且见史臣之说为不诬也。

  西蕃拽罗钵等来降。

  西蕃首领拽罗钵、鸠令结二人诱蕃部三百余帐来投,谅祚纳之。寻为官军捕获,斩之,徇于境。

  掠青鸡川。三月,蕃酋献地秦州,筑城南牟谷口以拒。

  夏国所据,多汉匈奴地,曩霄与延、环诸路相攻于秦渭,仅一再至,故谅祚时二州蕃族日盛。景询等献计,以为先取西蕃,然后兵扼要害,则陕右可举。于是诸蕃半为攻陷、浸淫,直逼秦州。时青鸡川蕃部苦谅祚侵掠,遣使诣秦州献地,请于南牟谷口置堡戍兵,以通秦州、德顺之援,绝夏人入寇径路。陕西宣抚使郭逵以闻,神宗诏从之。

  闰三月,遣使入献。

  初,谅祚受中国赐诏不报,久之,始献方物谢罪,请戒饬酋长,自后谨守封疆,如去冬诏旨。神宗答诏嘉许,赐银绢各五百匹两。

  附:王辟之《渑水燕谈录》:治平中,夏国泛使至,将以十事闻,未知何事也。太常少卿祝谘主馆伴,既受命,先见枢府,已,见丞相韩琦。琦曰:“枢密何语?”谘曰:“枢密云:'若使人言及十事,但云受命馆伴,不敢辄受边事。’”琦笑曰:“岂有专主饮食、不及他语耶?”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则以某辞折,言某事则以某辞对。”祝唯而退。及宴见,使者果及十事,凡八事中琦所料。祝如所教答,夏人耸服。考治平中,夏使凡六至,而以十事闻,史未明载。

  徙横山民于兴州。夏六月,蕃酋令凌举众内附。

  夏国频年点集,众志乖离,横山羌益思内附。谅祚尽发其族帐,徙之兴州,诸部怀土顾望。知青涧城种谔招之,令凌举众降谔。上闻,给以田宅。谅祚索之,谔曰:“必欲令凌,当以景询来易。”乃止。

  秋八月,复和市。

  自寇大顺,中国益禁边民毋通私贩,至是复之。

  九月,遣使进奉山陵。

  时葬英宗于永厚陵,夏使执礼不逊,欲服球金带入见,押伴知宿州刘航正辞折之,始止。

  冬十月,左厢监军嵬名山以绥州内降。

  绥州在黄河北,有铁、碣二山及无定河水拦绕其下。淳化中,赵保忠就擒,与夏州并经焚毁。自德明、曩霄两世经营,谅祚立监军司其地,复为巨镇。名山弟夷山,潜入青涧城,请降于种谔。谔使诱名山,赂以金盂。名山小吏李文喜受之,阴许纳款,而名山未知也。谔悉起所部,猝围名山帐。名山惊起,援枪欲斗,夷山呼曰:“兄已约降,何为复尔?”文喜出金盂示之,名山投枪大哭,举众从谔而南。谅祚遣四万人援绥州,傅城而阵。谔使名山率新附百余人挑战,谔兵据晋祠谷列阵,偏将燕达、刘甫张两翼并进,夏众大败走。

  遣兵争绥州余众于大理河,不胜。

  初,名山众内携,延州东路巡检折继世以步骑万余自怀宁寨趋银州,分名山众万三千户居于大理河。谅祚遣兵争之,再战皆败。

  十一月,诱保安军知军杨定杀之。

  定尝使夏国,见谅祚称臣拜,许归沿边熟户,谅祚遗之宝鉴、宝剑、金银等物。定归,匿其金银,仅上鉴、剑,言谅祚可刺状,神宗擢知保安军。已,种谔取绥州,谅祚谓定卖己,驻兵银州,诈为会议,诱定杀之,并杀都巡检侍其臻,掳定子仲通而还。

  按:延州南安去绥州四十里,在银、夏川口,若麟、府有警,延州人马东渡黄河,北入岚、石,俱可援应。特以绥州一带尽为夏界阻断,必从西策渡,往往赴救不及。今种谔计取绥州,直披西夏之腹心,联延、绥为指臂。神宗用延帅郭逵策,规度大理河川,建堡寨,画耕地,以处降人,遂为诸路捍蔽。夏人计无复之,乃泄忿于定。定固有罪,而夏人狡焉,思逞之技亦渐穷矣。

  遣兵备银州。

  绥、银接壤,绥州既失,谅祚惧银州单弱,遣兵屯守。延路请檄诸路牵制,知凤翔府李师中不可,乃止。

  献金佛、《梵觉经》于辽。

  经系回鹘僧所演,历二十年乃成。

  十二月,国主谅祚卒,子秉常立。

  谅祚凶忍好淫,过酋豪大家辄乱其妇女,故臣下胥怨,而身以羸死。年二十一,在位二十年,改元五。谥曰昭英皇帝,庙号毅宗,墓号安陵。长子秉常立。

  论曰:谅祚生未周龄,突遭大故:三将分治,势比连鸡;母族专权,形同卧虎;守贵难生肘腋;契丹兵入贺兰;家声贻墙茨之羞,国事等棼丝之乱。斯时李氏箕裘,岌岌乎殆哉!而数载之后,即能亲揽大政,坐收兵权。见契凡之强则事之,侦讹庞之叛则诛之,遵大汉礼仪以更蕃俗,求中朝典册用仰华风,皆元昊数十年草创经营所未能及者。惜其杀没藏,立梁氏,好色灭伦,不特君道有乖,即贻谋亦未善也。

卷二十二

  宋神宗熙宁元年、夏乾道元年春正月,梁氏治国事。

  秉常时年八岁,母恭肃章宪皇太后梁氏垂帘摄政。

  按:《纲目》母后垂帘,书临朝,书御殿,书称制,恒也。此书“治国事”,何?夏戎狄小邦,不得与中国并也。自梁氏治事,而乾顺母亦效尤焉;自梁氏幽秉常,而纯佑母致废立焉。牝鸡司晨,有开必甚。直书“梁氏”,斥之也。

  使其弟乙埋为国相。

  梁氏悉以国政委乙埋,乙埋擢其子弟并居近要,于是诸梁权日甚。

  按:拜官书“使”,罪私也。

  延路索杀杨定者。二月,以六宅使李崇贵、右侍禁韩道喜献。

  延镇抚使郭逵讠得杀杨定首领姓名为崇贵、道喜二人,移檄来索。道喜素与幸臣罔萌讹善,萌讹为二人谋于梁氏,佯使人至延言,请斩境上以谢,逵不可。既而报曰:“已杀之矣。”逵以二人状貌物色,遣使诘问。乙埋知不可隐,执两人以献。

  三月,始遣使告哀。

  自杨定死,贺中国登极及正旦使不更过界,谅祚卒,逾三月,始遣河北转运使、刑部郎中薛宗道告哀。神宗问杀杨定事,宗道对曰:“杀人者已执送矣。”乃赐诏慰谕,并令上大首领数人姓名,当爵禄之,俟李崇贵至,即行册礼。

  按:谅祚卒四月始使告哀,慢中国并慢其故主矣。

  夏四月,献遗于辽。

  梁氏遣使告哀于辽,辽使吊祭,因表献谅祚遗物。

  五月,出兵争筚篥城。

  秦州僻在东南,距夏国差远。东自仪州,南界生户八王族抵水洛城,是为夏属党留族地。其西路自山外石门峡正南百里,由筚篥城转三都谷,至安远、伏羌寨。次西为乾川谷,在古渭州西北,约三百里至宁远寨,亦合于伏羌。自夏兵累掠秦凤,西边熟户被扰,神宗遣宰相韩琦知永兴军,经略陕西。琦议筑筚篥古城,与古渭相犄角,以秦凤副总管杨文广董其役。女广声言城喷珠,率众潜趋筚篥。比暮至其所,部分已定,迟明,夏兵大至,与文广搏战,不胜而退。临行遗书文广曰:“当白国主,以数万精骑逐汝也。”

  遣杨定子仲通还。

  神宗以杨定死于边事,闻有子没于夏国,命郭逵遣使索之,梁氏遣仲通还。及李崇贵等至京师,神宗始知:定死,罪在定。乃薄责崇贵等,而削定官、没仲通家赐。赐秉常诏,候誓表到日,即使行册礼,所有岁赐,自册典后并依旧例。

  秋七月,攻甘谷城。

  筚篥既城,神宗赐名甘谷。乙埋恶其控扼要害,潜兵袭之,与秦凤都监张守约遇,分两翼夹攻。守约以五百人逆战,挺身立阵前,自节金鼓,发强弩注射,强酋战死者数人,遂却。

  九月,集兵折姜会,知原州种古来攻,拒战,不胜。

  折姜会距环州永和寨一百二十里,本属中国,自曩霄时据为和市处。乙埋屡争甘谷城不克,点集诸监军司屯其地。种古自原州帅师来击,被杀者二千余人。

  冬十月,辽遣使册为夏国王。

  梁氏寻使往贡,谢封册。

  十一月,求嵬名山,不得。

  名山至京师,授左监门卫上将军,赐姓名赵怀顺。梁氏用其臣罔萌讹计,佯以景询与中国易。郭逵曰:“询,庸人也,于事何所轻重!若受之,则不得不还名山,自是蕃酋无复敢向化矣。”卒不果易。

  十二月,战于葫芦河,败绩。

  知渭州蔡挺筑城定戎军,为熙宁等寨,开地二千余顷,募卒三千人为耕守计。乙埋遣兵壁葫芦河争之,挺出奇兵袭击,皆惊溃,所属洛勒缓等七族悉为官军所破。

  熙宁二年、夏乾道二年春正月,入贡请封。二月,册使来。

  梁氏因中国逾年不行封册,复使薛宗道赍表由延州入贡请之,神宗命河北转运使韩缜至西驿,责问数犯边不进奉故,宗道顿首谢罪。诏令先还,随遣河南监使刘航持册封秉常为夏国主。

  遣使上书。

  中国议者欲官夏之首领,镌岁赐以为俸给,冀分其势。郭逵曰:“彼既恭顺朝廷,当布以大信,不宜诱之以利。”神宗不听。梁氏不肯奉诏,遣臣都罗重进上书言:“上方以孝治天下,奈何使小国之臣叛其君哉?”

  按:秉常初立,干戈屡见,宋室不行封册,直待遣使哀请而后予之,洵得驾驭之道哉!然欲官其首领,分其国势,是乘人之丧,为己利也。损中国威严,贻戎人口实,画虎类狗,已见熙宁谋国之乖矣。

  三月,上誓表,请以塞门等寨易绥州。

  绥州去延州东路长宁寨四十里,失之则界内抚宁和市场及义合镇茶山一带人户俱少藩篱。先是杨定死,中国议弃绥州。镇抚使郭逵曰:“夏人既杀王官,而又弃绥不守,示弱已甚。且名山举族来归,当何以处?”已,梁氏上誓表,乞颁誓诏,因言绥州世守故地,请以塞门、安远二寨相易。逵曰:“此商於六百里故智也,非先交二寨,不可与绥。”

  夏四月,攻秦州,陷刘沟堡。

  梁氏请绥州不得,又绝岁赐,遣兵犯秦州,破刘沟堡,杀守将范愿及士卒不可胜计。

  秋七月,复蕃仪。

  梁氏不乐用汉礼,伪为秉常表,请复本国旧蕃仪,神宗许之。

  按:梁氏本中国人,不乐汉礼,喜用胡俗,倒行逆施甚矣!

  九月,犯庆州。

  夏国与边民私市,中国屡禁不止。是时,以受册不谢,神宗诏:“自今有违者,经略司及官吏同罪。能告捕者赏之。”由是私贩遂绝。梁氏以货用缺乏,出兵攻庆州,大掠人户而还。

  冬十月,请定地界,不果。

  先是,中国赐诏言:“绥州,交塞门、安远二寨乃还。”梁氏遣幸臣罔萌讹纳二寨,经略司使集贤校理赵禼往受之,且定地界,萌讹佯为不知,禼曰:“二寨之北,旧有三十六堡,且以长城岭为界,西平王祥符中所移书固在也。”萌讹语塞,但言朝廷欲得二寨,地界非所约,禼曰:“若然,则塞门、安远二墙墟耳,安用之!”遂罢。

  始遣使入谢封册。

  神宗寻遣閤门祗候周永清押时服至宥州,受赐者不跪,永清责之,乃恐而跪。

  闰十二月,遣使如辽,求印绶。

  辽自圣宗封李氏王爵,虽有西平、夏国之号,并未赐以印绶。梁氏用罔萌讹言,遣使求之,辽主不与。

  侵顺安、黑水诸寨,围绥德城。

  赵禼以夏人渝盟,请筑绥州,改名绥德城。梁乙埋先以亲军壮骑连侵顺安、绥平、黑水等寨,不克。进围绥德,攻十余日,兵骑日益,定仙山烟火皆满,谍者以告郭逵,逵曰:“殆将遁也,特以此张虚声耳。”既而,兵果退。

  熙宁三年、夏天赐礼盛国庆元年夏四月,遣兵筑八堡于绥德城,延州官兵攻之,诸堡溃。

  乙埋攻绥德不克,以兵二万距城四里筑八堡捍之。堡成,各留兵三百为守。郭逵遣监押燕达攻破二大堡,杀酋帅数人,移檄宥州曰:“夏国违誓诏,侵城汉界,其罪甚大。若能悔过,悉听汝还;或不从,则诛无噍类。”于是余堡戍卒悉溃归。

  五月,复筑闹讹堡,败庆州将李复圭兵。

  初,庆州荔原堡纳夏国叛人,侵耕生地。梁氏遣将以十万众筑闹讹堡,距庆州界二十里,又筑城十二盘,皆非汉地也。已,闻绥德八堡皆溃,亦止不筑,以文申衙头求罢,而兵役犹留境上。

  复圭贪边功,合蕃汉兵三千,令偏将李信等,授以方略,自荔原堡至瓠子岭袭之。役者见兵至,哗言:“我自修堡,不与汉争。”信兵三犯之,乃曰:“汝真欲战也?”始纵两翼围之,信等大败。夏军下令曰:“杀兵不杀将。”开围一角,使信等逃还。复圭惧,欲自解,执信等斩之,复遣部将郭贵、内殿崇班林广引兵西出邛州堡,深入十二盘,袭破栏浪、和市等寨,掠金汤城,夜过浦洛河,夏兵追之,广扬声选强弩列岸侧,而潜卷甲遁。复圭是役仅杀老幼一二百人,梁氏由此蓄怨。

  附:《宋史·郭逵传》:“李复圭治庆州之败,既斩李信、刘甫,又欲罪延都巡检使白玉。玉见逵托身后事,逵哀之,不遣,申救甚力,得免。已而,玉大捷于新寨,神宗谓逵曰:“白玉能以功补过,卿之力也。”考夏兵与玉战新寨事,《纪》、《传》不详。

  又,《林广传》:广护中使临边,将及乌鸡川,遽率众遁山行。道遇熟羌以险告,广不听,夏人果伏兵于川,计不行而去。告者乃谍也。考《广传》:夏人伏兵在败复圭后,而中使临边何事,传不详。

  六月,西蕃董容来请婚,不果。

  董容,董毡族弟,两人素不睦。蕃僧结吴叱腊、康遵新罗结迎诣武胜军,共立文法,图并诸羌。遣使至夏国请婚,梁氏将许之,会中国招降其大酋撒四数人,结吴叱腊等约解法废,婚议亦寝。

  秋七月,庆州官兵袭金汤城,败之于洛河川。

  梁乙埋以金汤被掠,增兵戍之。复圭遣将李克忠、蕃官赵余庆复率众袭之,夏伏兵洛河川以待。战甫合,突冲阵为二,官军大败。克忠归路已断,领残众东出延,月余始得达庆。

  八月,大举入环庆,攻大顺城,杀钤辖郭庆等。西蕃董毡发兵来侵,师乃退。

  梁氏籍境内蕃众七十以下、十五以上悉为兵,声言赍百日粮,攻沿边五路。侦环庆无备,于是月突分兵数道入冠,多者号三十万,少者二十万。犯大顺城,副都总管杨遂以兵拒于大义寨,夏兵不得进。围柔远寨,守将林广固守,戒士卒勿妄动。夜半,梁乙埋令焚积薪以乱其众,广屯守自若。已而,乙埋立营马平川,大持攻具攻城,广随方捍御,募死士夜出砟营,营中数扰。分攻荔原堡及淮安镇,获守烽卒张吉,驱至东谷寨,胁以兵,使呼城中曰:“淮安诸寨已破,宜速降。”吉反其辞曰:“努力!诸寨无虞,贼粮尽且退,毋庸降。”乙埋怒,杀之。转攻西谷寨、业乐镇,屯军榆林,距庆州四十余里,游骑直至城下,陕右大震。巡检姚兕等力距九日,郭庆与閤门祗候高敏、三班借职魏庆宗、秦勃等皆战死,兵不退。西蕃保顺节度使董毡乘虚率兵入夏国西境,大克获。乙埋恐兴、灵有失,率众退还。

  附:《宋史·折克行传》:“夏人寇环庆,种谔拒之,诏河东出师为援,克行请往。谔使以兵三千护饷道,战于葭芦川,夏兵大败,被斩者数百户,降者千。”据《谔传》,谔官未尝任环庆,何以有拒夏人事,疑史有误。

  九月,侵怀宁寨。

  延州,当三路之冲:西北金明寨,正北黑水寨,东北怀宁寨。而怀宁直横山,其径尤捷。乙埋遣兵距寨六十里筑细浮图寨,宿重兵守之。旋以三万骑薄怀宁城,竟日不退。西路都巡检贾翊与延州巡检燕达将所部五百人跃马奋击,所向披靡,夏兵不胜而走。

  冬十月,遣使请贺正,不得。

  宥州谍保安军关报贺正旦使将入境,判延州郭逵以闻,神宗诏逵以己意答曰:“屡次犯顺,不敢收接。”

  附:李氏《长编》:“是月庚午,判延州郭逵言:'破西界新修堡寨,有保捷军士王青,以所获首级与指挥使刘兴易取金钗,请罪之。’”考夏人修何堡寨,逵以何时攻破,《宋史》纪、传不载。

  十一月,延州官军袭金汤川,不攻而退。

  延州右侍禁王文谅,即讹庞家奴,昭文馆大学士韩绛宣抚陕西,爱其才,奏为指使。督蕃将赵余庆讨夏国,期会于金汤川之结明撒庄。文谅甫抵金汤,去结明尚二十里,见夏兵众,引归。余庆至,不见文谅军,亦退回。

  十二月,掠镇戎军。

  夏属蕃部屡向延、环庆两路内投,梁氏恶之,令轻骑夜过边濠犯镇戎军,杀掠三川寨、独家堡。蕃户巡检赵普伏兵濠外,邀截归路。夏骑还,遇之,战不胜,失马二十余匹。

  绥州监军吕效忠帅师寇德顺军,败死。

  陕西诸路闲田数千顷,募人为弓箭手,每人给屋,贷口粮二石,半耕半战,德顺军所募尤劲勇。效忠率万骑侵渭州,攻德顺,知军事周永清出兵拒敌,效忠战败被获。永清令勇士夜驰百里,捣效忠巢,俘斩复数千人。

  复遣使入贺正旦,不至而还。

  梁氏前请贺正不得,复遣罔萌讹诣延州,集贤校理赵禼请纳其使,令边吏设赏,用间离其心腹,因以招横山之众,此不战而屈人兵也。神宗不许,诏以来年应赐夏国银、绢,令宣抚使分贮四路安抚司处,以备犒赐夏属来归者,于是罔萌讹怏怏而回。

卷二十三

  熙宁四年、夏天赐礼盛国庆二年春正月,筑罗兀城,延安河东兵来攻,败之铁冶沟。梁乙埋闻中国立更戍法,分置陕西五路四十二将,谋大举,乃筑城于抚宁故县北之滴水崖。崖石峭拔高十余丈,下临无定河,谓之罗兀城,以扼横山冲要。延州左骐骥使折继世与知青涧城种谔谋曰:“横山之众尽欲归汉,大兵若出界取罗兀,河南地可奄有也。”谔言于宣抚使韩绛,议由绥德进兵攻罗兀,创建六寨以通麟府,包地数百里,则延、河东有辅车之势,足以制夏国。令谔以所部兵二万出无定河,诸将皆受节制。谔趣河东兵先趋银州,乙埋集众铁冶沟邀击之,河东兵大溃。宁州团练使刘阒亲自殿后,率锐骑搏战,飞矢蔽体不少却,乃解。

  附:《宋史·吕公弼传》:“韩绛宣抚秦、晋,将取罗兀城,令河东发兵趋神堂新路,公弼曰:'夏必设伏待吾,永和关虽回远,可安行无患。’乃由永和,既而新路援兵果遇伏。”又《折克行传》:“秦兵讨夏,诏张世矩将河外军与克行俱。克行率所部前趋,西酋咩保吴良以万骑蹑之,度半隘。克行纵击,大破之,杀咩保吴良。”按,新路援兵未知是克行一军否?《纪》、《传》不详。

  都枢密使哆腊战于马户川,败绩,弃罗兀城走。

  哆腊闻种谔将至,率钤辖十三人、引兵三千屯罗兀城北马户川,谔令前部高永能六千骑迎之。哆腊五战不利,率残众走保立赏平,坚壁不出。谔遗以妇人衣三袭,潜遣吕真率千人蹑其后。会大风尘起,哆腊望见,惊曰:“汉兵大至矣!”众溃,悉弃城走。谔以部众修筑其城,后赐名嗣武寨。

  二月,遣使请援于辽。辽人许以兵助。

  罗兀之失,国中点兵不集,遣使辽国乞援,辽主许发腹里兵三十万助之,于是国中气复振。

  攻抚宁堡,破之。

  初,种谔兵出罗兀,首领讹革都移据赏逋岭拒战,大败。谔遂筑永乐、赏逋二寨,又遣都监燕达、赵璞冒雪筑抚宁故城。功甫竣,梁乙埋聚十二监军司兵攻之。燕达驻罗兀,折继世、高永能驻细浮图,相去咫尺,兵势尚完。谔在绥德,欲作书招之战,怖不能下笔。乙埋见无援,急攻抚宁,陷之。

  进围顺宁寨。

  夏骑万余,半伏濠外。知保安军景思立不审众寡,迫诸将出战,遇伏皆败。围数日,人心危惧。城中娼李姓得梁氏阴事甚悉,自请退敌,登陴掀衣抗骂,尽发梁氏私,城下丛射之,莫能中,李氏言愈丑,兵士悉掩耳,恐得罪,托言粮匮,解围退。

  三月,复罗兀城。

  初,中国以罗兀偏梁狭隘,难于馈饷,遣李评、张景宪往按,未至而城被围。梁乙埋获镇武都头崔达,语之曰:“汝语城中,使速降,当授汝爵禄。”达诺之。致之危梯,下瞰城中,猝呼曰:“贼少,粮且尽,将去,宜坚守!”乙埋怒,醢之。围不解,神宗下诏弃罗兀,燕达以戍卒护辎重归,乙埋遣兵邀击,殆尽。王安石曰:“陕西一路户口抵一夏国,以四夏国之众当一夏国,又以天下财力助之,其势欲扫除宜甚易,然不能使夏国畏服。向以君臣强武,今其君幼弱,其臣不过亲昵冗之人,而终不能制之,岂非将帅无胜算,而处之不得其当哉?”

  按:宋之议兵事者,辄以计苟安、弥边患为便,故种谔之取绥州、城罗兀,无不犯言路之争。然绥州属银、夏之冲,罗兀乃横山之要,两险并据,西夏国势已危,种谔争之,岂为失策?独惜其能守绥德,不救抚宁,遂致诸堡分崩,朝廷震动,将已成之业,为赍盗之资,谔罪无可逃,而神宗下诏弃之,亦无策甚矣!

  银州将香崖争荒堆寨,败于吐浑河,以其众降。

  种谔城罗兀,令河东亦修荒堆、三泉诸塞相为连接。荒堆去夏界才数十里,香崖以数万众争之,击败庆州指使王文谅巡徼兵。已而,麟府都监王文郁大军至,香崖伏兵吐浑河侧以待,战不胜。夜遣人持剑约降,文郁许之。诘旦,与偕行,半道,崖部忽噪而起,文郁纵兵奋击,追奔二十里,泥首降者二千人。

  附:《宋史·王举元传》:“知永兴军。庆州军乱,夏人连兵屯境上,举元使二裨将以千人扼要害三日,夏兵不得进,乃去。”考《神宗御集》,是年司马光知永兴军;二月,王广渊代之;四月,因庆卒乱,改授郭逵;举元知军事尚在治平中,已,为刘庠等劾罢。疑《传》有误。

  夏五月,遣使至绥德城议和。

  夏用事臣罔萌讹、结明爱数劝梁氏犯边。抚宁之役虽复诸堡,而罗兀城外三百里间庐井焚弃,老少流离,已废春耕,又绝岁赐,财力并绌。罔萌讹以韩道喜之执与梁乙埋不和,蕃部以告环州种诊;诊遣使谕,有能擒此二人及同谋首领献者赐予无所吝,于是国中疑贰。韦州监军司牒环州请和,乙埋亦遣人至绥德,见知城折克隽,言国主欲得绥州,和好如旧。环庆、延两路以闻。

  请降问罪诏书。

  中国沿边诸路闻夏国请和,放行和市。而于内投蕃部,夏人若在界首叫呼,或顺便交还,或逐回被杀。枢密院言:“夏国款塞,前此惟在延州顺宁寨,若诸处各与通语言、互市易,恐彼此参差,有失事机。”神宗下诏戒饬。诏未至,环州种诊已回牒韦州,许以和好。于是梁氏又遣人言,乞朝廷先降问罪诏书,方敢以罪状表上。

  秋八月,遣使贺辽天安节。

  夏使与中国使兵部郎中楚建中、陕西转运使沈起同至。廷见时,两使者位著相等,起争曰:“夏使陪臣尔,岂得与王人齿。”独升东朝,夏使不敢并。

  九月,表乞绥州。

  梁氏频称款塞,辄以虚声摇边。神宗谕环、庆等州:“不须遣人回答。如西人再至,令往顺宁寨,依故例经军北巡检转报。”于是梁氏遣大使阿泥嵬名科荣,副使吕宁焦文贵由延州入贡,奉表乞绥州,略云:“臣近承边报,仰苛睿慈,起胜残去杀之心,示继好息民之意,人神胥悦,海宇欢呼,感戴诚深,忭跃曷已!恭惟皇帝陛下深穷圣虑,远察边情,念慈执戟之劳,恤彼交兵之苦。俾登衽席,无伤累世之休和;载辑干戈,益见天心之恻隐。况此绥州,族居岁久,悉怀恋土之私,积愤情深,终是争心之本。乞施命令,早赐报移,得遂嗣袭之封,永奉严凝之德。伫使枕戈之士,翻为秉耒之人。顿肃疆场,重清烽堠。顾惟幼稚,敢替先盟!翘企中宸,愿依旧约。贡珍贽宝,岂惮于逾沙;向日倾心,弥坚于述职。”乃学士景询词也。神宗诏答曰:“昨览边臣所奏,以夏国去秋自绝朝廷,深入环庆路,杀掠熟户,侵逼城寨,须至举兵入讨。朕为人父母,亟令班师,毋得穷武。今国主遣使通款,欲继旧好,休兵息民,此意甚善。所言绥州,前已降诏,更不令夏国交割塞门、安远二寨,绥州更不给还,今复何议!已令延路经略司定立绥德城界至,其外诸路,并依汉蕃住坐、耕作界至,立封堠、掘濠堑,内外各认地分樵牧耕种,彼此毋得侵轶。俟定界毕,别进誓表,回颁誓诏,恩赐如旧。”

  冬十月,陕西河东路复禁私市。

  自兵寇绥德后,缘边和市久绝,而蕃族与陕西河东诸路犹多私贩。是时,神宗以方议通和,苟私贩不绝,必无成就之理,命逐路经略司申禁之。

  十二月,钤辖结胜自麟州归。

  结胜,饶武勇。麟州将王文郁略地至开光州,胜力屈请降,补供奉官。梁乙埋杀其爱女,羁管其家口。胜谋窜归,事觉,神宗下诏纵之,给以口养、路费,命经略司牒宥州于界首交割。

  熙宁五年、夏天赐礼盛国庆三年春正月,梁氏以女请归于西蕃董毡子蔺逋比。

  西蕃大首领董毡有子蔺逋比,初娶于甘州回鹘。环庆之役,董毡使率兵侵夏有功,授锦州刺史。梁氏久畏其强,欲与之和。及闻王韶降青唐,将复河湟,吐蕃诸部势蹙,遣人请以爱女为蔺逋比妻,董毡许之。

  按:自古两国和亲,有请婚,有乞婚,未有以女请归者。以女请归,几同献女矣。斥书“梁氏”,丑之也。

  附:李氏《长编》:邈川城主郢成温纳支力足敌董毡。董毡与夏国结亲,遣兵援送,必过邈川。温纳支素与董为仇,今夏、董合婚,已孤立其间,必被攻袭,明告夏国曰:“如此,我必归汉!”又遣人至熙河经略司王韶处诉其事。韶请以利害说董毡,令与夏国绝婚,上从之。考汤思退《哲宗实录》,回鹘、夏国皆以女妻蔺逋比,养子阿里骨为董毡嗣,悉取二妻。又《长编》:董毡于熙宁九年二月以旗号蕃字至洮、叠州,诱胁顺汉部族为寇,是当日绝婚之议不行也。

  掠绥德城。

  无定河东满堂、铁笳平等地,土膏腴,夏人赖以为国。自中国城绥德,不得耕种者数年。梁氏表请于城北退二十里为界,中国未之许。数遣人马入绥德抄掠、牧放,延经略司以奉旨通和,不敢追击,请牒宥州诘之。

  三月,遣使议绥德界至。

  梁氏移牒延州,言中国自不肯立满堂平等界,本国除绥州外,向有封堠、濠堑,无须更定。朝议以前退二十里折之,梁氏遣首领洋芭凌与折克隽言,前议于中间立堠开濠,未尝约二十里也。克隽责以失信,使不能对。

  河东路纵俘户还。

  神宗既纵结胜,下诏:“自去秋所获夏国人口,令各路委官就便取问,如愿归者,悉任之。”于是河东经略司刘庠条具姓名,人支彩绢二匹,小儿半之,即于麟州界上遣回。

  夏四月,延路使来召定界至。

  夏国边界,东接麟、丰,西邻秦、凤,中间犬牙相错,缭绕几二千里。神宗以夏国表辞渐顺,欲乘此明立界限,遣盐铁判官张穆之至延,与夏人会议。穆之以前有议事官几为夏人所获,令保安军北巡检张藻召宥州首领至本军议,首领不赴。

  五月,复闹讹、礓石二堡。

  闹讹、礓石毗连,自李复圭生事后,中国蕃、汉杂耕其地。梁氏屡表乞还,请于见今蕃、汉住坐立界。中国初牒宥州,言无人拘占此地。既知牒误,神宗令知庆州王广渊给还之。

  蕃官浪斡臧嵬来降。

  臧嵬,西蕃部族,向居闹讹、礓石地,及二堡归夏,移居近里熟户部内。梁乙埋使人诱之,遂降。

  六月,归降蕃嵬逋等七十七人于环庆。

  初,梁氏以银彩招降荔原堡熟户嵬逋等七十七人。是时欲求和,执送,环庆经略司以闻。

  按:嵬逋等皆中国罪人也,捕之则动干戈,索之则费词说。梁氏执送,藉以求和。以视上请章,献方物,意较诚矣。故书“归”以嘉其事之正,书“七十七人”以著其数之多。

  附:范百禄《志赵禼墓》:知延州时,尝于六月遣曲珍、吕真分巡东西路,钤辖李曰:“敌岂盛夏来耶?宜罢之以待防秋。”禼笑不答。夏人方以四万众自间道取绥州,至鲁班崖,遇珍,以为知其谋,惶骇亟战。吕真继至,敌败走,俘斩千余。据李氏《长编》云:“鲁班崖事,他书不见。又疑夏已通和,或无此事。不然,当在去年耳。”

  秋七月,定绥德界至。

  仍以距绥德城界二十里为界,与中国各立封堠,置守把。

  遣使入贡。

  故事:夏使馆于都亭西驿。夏人久不朝贡,驿中条制繁乱,承用者无所适从,神宗命集贤校理章修定之。

  免嵬名浪遇都统军,徙之下治。

  国中权擅者三人:梁乙埋,国戚居长;次都罗马尾;次罔萌讹。萌讹略知书,私侍梁氏,与乙埋居中用事。都罗多战功,常握兵屯塞上。浪遇为曩霄弟,知兵,熟边事,谅祚时尝执国政。至是,以不附诸梁罢其官,并其家属徙之。

  闰七月,攻西蕃武胜城,与秦、凤官军战,大败。

  武胜属吐蕃,为夏国入洮河要路,梁氏用学士景询策,谋取其地。会中国建昌军司理参军王韶上《平戎策》谓:“西夏可取。欲取西夏,当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夏人比年攻青唐不克,万一克之,必并兵南向,大掠秦、渭,西筑武胜,进兵洮河,陇、蜀诸郡皆当惊扰。今角氏种落瓜分,如能并合而兼抚之,则诸部皆服,而夏人在吾掌握中矣。”神宗累擢韶秦凤缘边安抚使,议取武胜城。遣都监景思立、王存以泾原兵出竹牛岭,张声势而已,潜师由东谷趋武胜。梁乙埋方遣兵攻城,吐蕃将瞎药城守将溃,韶挥军进薄,夏兵出不意,仓卒迎战,大败。瞎药与大首领曲撒四王阿南珂开门遁。韶进据之,夏兵不能争。

  八月,使谢岁赐。

  梁氏复得岁赐,遣使入谢,而表不依式,不设誓,又不言诸路地界事。神宗以为疑,久之,方降答诏。

  九月,国主生辰,赦。

  中国以供备库使任怀政为生辰使,既知为任福侄,以皇城使田代之。

  按:生辰不悉书,此何书?重“赦”也。赦为国家钜典,故推其所由书之。

  冬十一月,宥州移牒,索武胜城。

  武胜守将瞎药由河州内附,授内殿崇班,赐姓名包约。梁乙埋令宥州牒延州,言:“奉领卢指挥王韶城武胜,招诱属蕃,乞赐还本国。”神宗怒曰:“夏人敢如此?”令延州回牒告之。

卷二十四

  熙宁六年、夏天赐礼盛国庆四年春二月,掠秦州。

  神宗以夏国恭顺,诏戒边吏,毋先生事。会顺宁寨蕃部逃入西界,蕃官刘绍能以兵追逐,劫夏人为质。梁乙埋怒,侦秦州无备,纵兵大掠,为都巡检刘惟吉所败。

  三月,梁乙埋驻兵天都山,谋入寇。

  乙埋闻王韶攻木征于河州,知沿边寡备,点集蕃众渡河,驻天都山及芦子川侧,约马衔山、龛谷诸族为援。已,闻韶破河州,击走木征,乃撤兵退。

  夏五月,修凉州城。

  梁氏以中国城武胜,又复河州洮西地,恐兵从西蕃入,修凉州城及旁近诸寨为守计。

  按:书“五月”,修城不时也。

  六月,遣兵犯麟、府。

  以三千骑大掠人畜而还。

  冬十一月,献马,请《大藏经》。

  梁氏遣使进马,请赎《大藏经》。神宗赐经,还其马。

  十二月,遣使如辽贡。

  与高丽使会。

  熙宁七年、夏天赐礼盛国庆五年夏四月,遣兵援西蕃,次结河川而还。

  木征居河州,为王韶击败,走投夏国,引众争复故地。梁乙埋先以七千人伏马衔山后,大队从结河川援之。韶遣兵断径路,直叩定羌城,尽破结河川族帐,讨降木征,夏兵遂还。

  五月,犯刘沟堡。

  梁乙埋伏万骑于黑山外,令部酋以千骑犯刘沟。通事舍人刘昌祚引兵二千出援,夏兵伪遁。昌祚追之,战不解。薄暮,有大酋突而前,昌祚抽矢,一发而殪,余众不敢进。

  六月,大旱。

  草木枯死,羊马无所食,监军司令于中国缘边放牧。神宗诏六路经略司:“严察汉蕃,无致侵窃。”

  秋七月,诱环庆诸边熟户来归。

  中国陕西诸路旱饥,缘边蕃汉乏食,梁乙埋遣人以财物招诱熟户,于是归者甚众。

  九月,犯麟州,败于长城坂。

  麟州据河外之冲,城中无井,其淮沙泉在城外,向欲拓城包之,而沙土善陷,每夏兵围城,城中辄忧渴死。吕公弼知太原府,用其僚邓子乔计,仿古拔轴法,去其沙,以木炭、堇土包泉筑之,城遂巩固。梁乙埋遣兵逾屈野河掠塞上,首攻麟州,不克而退。都监王文郁自府州赴援,追至长城坂,夏兵返斗,大败,尽弃所掠乃免。

  冬十二月,故都统军嵬名浪遇卒。

  浪遇废居下治,坐卧一室,日训子孙以忠义,口不言兵。至是卒,遗表以“擢用忠良,勿犯中国”为言。诸梁恶之,不以闻。

  熙宁八年、夏大安元年夏五月,诱蕃僧李芭毡降,不果。

  芭毡居黄河北,部族甚众,梁氏使人胁诱之。洮西安抚使以闻。神宗诏授三班差使、本族巡检。芭毡受职,遂不果降。

  六月,以年号署牒移熙河。

  梁乙埋遣人于通远军境上理索逃背人户及所失牛羊,中国边吏不应。梁氏令监军锡硕讹则牒熙河,称“蕃部偷劫人畜投入汉界,累索不与,请高太尉、王团练赴三岔堡与讹迪驸马会议”,尾署“大安元年”。熙河以闻,神宗以夏国久禀正朔,今妄称年号,违越生事,令延经略使移牒宥州诘问。

  按:夏自建国改元,止称境内,未有显行中国者。有之,惟曩霄告称帝及上书二事,然其时尚与中国敌,未足异也。今三世称臣,表奉正朔,乃自署年号,公牒边臣,非即骜桀之性易肆难驯之一证欤?

  寇天圣寨。

  乙埋声言攻天圣,故徘徊不即进,以误边将期会。泾原将礼宾使刘仲武谍得的期,请于泾帅。帅不信,但留一将与仲武俱。夏兵果如期至,仲武力拒,乃退。

  秋七月,请通和市。

  国中自绝市贩,财用日乏。梁氏由麟州申请,神宗令鬻铜、锡以市马,其纤缟与急须之物仍禁。

  冬十月,保泰军统军禹藏花麻以兵事入报。

  花麻尝疑边境有谋,遣酋长撒蝉等十四人入塞卖马,觇之,为德顺寨所获。知渭州蔡延庆曰:“彼疑,故来觇;若执之,是成其疑也。”估偿马直遣还。花麻心德之。王韶城武胜,常恐夏兵来争,军中一日数惊。花麻密以蕃字文报“无他”,韶因遗以金帛,使伺国中动静。是时遣弟诺尔入告:“乙埋点集人马,谋掠沿边熟户丁家等族。”神宗诏熙河经略使高遵裕优赐之。

  十一月,毁麟、府界堠。

  麟、府沿边界堠累年不加墁饰,中国边臣不牒会宥州,遽兴修治。监军司心疑,遣人推毁之,戍兵不能禁。

  十二月,遣骑劫归汉蕃族于沿边。

  初,神宗以夏国纳款,谕边臣不得招纳西界蕃族,而归汉者日众,梁氏遣骑沿路烧劫,治平寨蕃官讹节探得以闻。

  熙宁九年、夏大安二年春正月,国主始亲政,以兵犯麟、府。

  秉常时年十六,惧中国兵入界,用梁乙埋言,点集人骑,出入麟、府二州间,以示兵威。

  按:秉常亲政,首务穷兵,深信奸谋,罔知国计,异时魁柄旁落,宜其位置任人也。

  二月,属蕃温溪心请内附,不果。

  溪心,温讷支弟,同居邈川,为蕃部都巡检,向受夏国俸给。遣使熙河,请举族内附。经略使高遵裕以闻,神宗以夏主亲政之始,不许招接。已而,右厢首领耀没楚美以下三十余人乞纳土归顺,亦不受。

  三月,辽使来告哀。

  辽仁懿皇太后崩,使来告哀,并赐遗物。

  夏四月,梁乙埋使民耕绥德城生地。

  自绥德城立封堠、分疆至,外有两不耕生地永为隔界,梁乙埋使民渐侵占之。延经略司牒宥州问故,不报。

  按:斥名书“使”,归罪于乙埋也。

  五月,遣使如辽吊祭。

  辽主询夏国事宜,使者以国主亲政告。

  六月,谋取熙河,兵不果出。

  秉常以泾原民杜贵盗马,令宥州牒责。既闻宗哥首领鬼章入寇五牟谷,亦点集十二万众谋取熙河,以六万拒中国兵来路,以六万攻二州城,志在必取。已,谍者从邈川回,言中国不纳温溪心等降,兵不出。

  按:此夏人谋取熙河之始。熙河为夏人必争之地,自木征内附,无日不切鲸吞。兹以中国不纳降人,集兵而止,是犹有报德之思焉。书“不果出”,予之也。

  秋八月,环州慕家族请降。

  初,环州蕃官慕恩、慕化数立边功,中国赐赉优渥。恩等没后,族众益繁,向背不一。时有数族欲投夏国,请发人马接应。缘边首领密申衙头以闻。

  熙宁十年、夏大安三年春二月,筑讲宗城。

  秉常愚暗,未悉誓诏明文。梁乙埋劝于讲宗岭广聚材木,创筑城堡,地与环庆路相逼。经略司恐致边患,请令保安军移牒诘问。

  夏五月,梁兀乙执环庆诱降人且乌,柔远守将孙贵发兵来攻。六月,遣使入告。

  兀乙,乙埋族子,部落最盛。环庆经略使高遵裕遣蕃部且乌、兵马监押王愿潜至帐下侦事,乘间诱兀乙降。兀乙执且乌,愿走,还告柔远寨主孙贵。贵同巡检胡永德发兵临界,索且乌,纵火焚新和市。秉常遣使入告,神宗责降遵裕等有差。

  按:书“诱降”,罪环庆也。是时,夏国在顺逆之间,边臣布德意以怀柔之,庶欲逞不得耳。间使入国,计诱重臣,岂中国体乎?乃复肆兵纵火,夏不乘隙入侵,仅遣使入奏,是未失事大之礼也。据事书,其义自见。

  秋八月,庆州熟户来侵。

  庆州西谷寨与夏国连界,其熟户乘蕃族无备,入界杀夺人马。环庆经略司隐其事,反以夏人侵入汉界、射伤熟户为辞,移牒宥州诘问。

  按:顺宁寨主田言:“边事之作,未有不由熟户者。平时入西界盗孳畜人户,及夏人理索,却反称西人入汉为盗。边臣或未悉彼情,或妄希功赏,增饰事端,更致诛杀无辜,以挑边衅。”观此言,知宋室西边之祸,未可专为夏人咎也。

  附:曾布《日录》:“十月癸卯,诏麟州蕃官高世忠、李保忠各迁一官,以河东安抚使韩绛言世忠等捕杀西贼,不失期会故也。”考李氏《长编》及《夏国传》,是年,夏人未尝犯河东,《日录》不知何据。又《宋史·刘绍能传》:熙宁中,败夏人于破罗川,策功为最。是事年月亦无考。

  元丰元年、夏大安四年春三月,遣谍嵬心入边,被诛,遂执熙州蕃户兀胜以归。

  初,秉常诱边民刘勃怡作奸细,侦中国虚实,事觉被诛。已,遣蕃户嵬心入环州,匿于熟户吹宁家,声言“点兵大集,先攻环庆”,为逻者所获。经略司根究得实,又诛之。秉常怒,纵兵入熙河,执珠旺族蕃户兀胜等数人归,囚于地牢,经五日放还。

  夏四月,立熙河封堠。

  秉常遣人于熙河界内掘坑,画十字,立草封为堠,都总管孙良臣以闻,神宗令延路移牒戒约之。

  五月,获河东刺事人资允。

  资允,麟州银城寨熟户。入界侦事,获之,已而逃归。

  六月,宥州牒延路,请禁侵耕。

  麟州星最浪、木瓜铺诸处,向为中国废地,自熙宁八年后,居民颇事垦辟。夏蕃部攘之不得,指为侵耕生地,诉于监军司。监军司以闻,秉常令宥州移牒延,请禁之。

  秋八月,以兵掠延,不克。

  秋稼大稔,梁乙埋屯千骑于大会平,将取之。延都监高永能拣精骑突出,夏众惊溃,钤辖二人被获。乙埋令曰:“有能得高六宅者,赏金与身等。”永能,其族祖文丕,以绥州降者也。

  冬十月,赐时服使赵戡至,附书以谢。

  故事:受中国给赐,必遣使赍表谢。时閤门祗候赵戡押赐仲冬时服至,秉常以蕃书附之入谢,戡辄收接。神宗诏毁其书,令开封府劾戡罪。

  按:书“附书谢”,著无礼也。夏虽小邦,无礼何以立国?秉常举动轻率,后日听李清谋归宋,已见于此。

  十一月,请重定边界。

  初,宥州请中国禁麟、府耕地,神宗令边民不得违禁,而诏西人巡马亦宜悉依旧处过住。延经略使吕惠卿牒谕宥州,以马五匹易取所掳人民。宥州回牒言,请遣官与本国边臣重将苏御带分立文字,依理识认,悉毁所侵耕生地,然后将本界前后逃背捉杀人马于界首交会。神宗不许。

  十二月,河东使来议丰州耕地。

  河东丰州旧有属蕃保聚,自曩霄入寇掠,以西来、永安、保宁三寨外尽成旷土,两界久以生地互争。河东守王崇拯与首领议,以沙河为界,委官标量合耕地各三十顷,顷各有畸,于是丰州界至乃明。

  元丰二年、夏大安五年春二月,遣蕃户昌宁诈降于延,被诛。

  秉常所遣刺事人屡为中国捕诛,乃使昌宁诈为投顺,中国授以田宅,宥州佯以牒索,神宗不许。宁潜与蕃部苏呢等要结刺探边事以报,久之事露,为延经略司所诛。

  三月,获麟、府官军吕重等,寻归之。

  秉常以麟、府耕地未定,命蕃部见中国边民辄射杀之。重等巡视其地,俱被获。经略司遣人来索,始放归。

  秋七月,侵绥德城。

  秉常以中国诛昌宁,聚兵大垂坑,侵绥德城。高永能击之,走还。

  八月,掠大会平。

  梁乙埋谋自满堂川寇大会平,杀掠防田人马。夏人移都同蕃部吹凌结入报,延都监李浦率兵追逐,乙埋乃出塞。

  冬十一月,移牒河东,请交会人户。

  梁乙埋遣蕃官张灵州奴伪为汉人,入边侦事,为泾原游兵所获。乃移牒河东,言以所掳汉界诸边人马与本国被捉人马交换。经略司以闻,神宗许之。

  元丰三年、夏大安六年春正月,复行汉礼。

  秉常连次犯边,每得汉人,辄访以中国制度,心窃好之,乃下令国中悉去蕃议,复行汉礼。诸臣阿梁氏者皆言不便,梁乙埋与其叔母亦相继劝秉常,不听。

  按:此夏国废乱之由。昔程明道云:治道有从本而言,亦有从事而言。从事而言,救之必须变,所谓大变则大益,小变则小益。夏之行汉礼,非变乎?然后日卒以致乱,良由秉常年少,辅之不得其人故也,岂礼阶之厉哉?

  二月,谋攻邈川。

  秉常以西蕃董毡复臣中国,受西平节度使职,遣众谋袭邈川。已,闻其城主温讷支郢成已遣阿令京款塞,乃撤兵还。阿令京,温溪心弟也。

  夏四月,遣使进奉皇太后山陵。

  使人至,已后期。神宗令先至永昭陵设祭,然后诣阙奉慰。

  秋七月,筑撒逋宗城以窥河州。

  河州界黄河之南,洮河之西,与凉州接壤。梁乙埋谋取之,集兵万人,兴筑撒逋宗城以扼要害。西兴首领禹藏结逋药、蕃部奔鞠以驿书入告,神宗命熙河经略多备兵马禁止之。

  九月,犯当川堡。

  梁乙埋以两万骑围熙河当川堡,高永能率千人赴援,猝与遇,夏众见其势弱,聚围之。永能依险结阵,且斗且却,令后骑扬尘,若援军至者。夏兵惊惧,解围。

  冬十一月,返环州田。

  夏境与环州犬牙相错,当中国秋获时,夏人必纵兵侵掠,其田多弃勿理,遂据之。知庆州俞充檄所部以时耕植,募家族山夷及叛户入西者三百为卫,又遣将张守约耀兵塞上。夏人惧,乃返其田。

卷二十五

  元丰四年、夏大安七年春二月,以计间延将刘绍能。

  绍能世为诸族巡检,忠勇第一。秉常尝以计招诱并其副李德平,皆拒不应,乃设疑间之。边臣以闻,神宗手诏云:“绍能战功最多,为夏国所畏,欲害之耳。”绍能捧诏,感泣不已。

  三月,月犯东井。

  入于钺。

  将军李清谋以河南地内附,梁氏杀之。

  秉常以爱行汉礼为梁氏所恶,梁乙埋等皆不悦。将军秦人李清说秉常以河南地归宋,秉常从之。将使入奏,梁氏知其事,与幸臣罔萌讹谋置酒诱清,执而杀之。

  按:“清本秦人,入夏之由史不可考,然能不忘故国,说其主籍土归朝,事虽未成,志则可取。书官、书“杀”,皆予之也。

  梁氏幽其主秉常,复视国事。

  梁氏既杀李清,幽秉常于兴州之木寨,距故宫五里许。令乙埋与罔萌讹等聚集人马,斩断河梁,不通音耗。于是,秉常旧时亲党及近上用事诸酋各拥兵自固。乙埋数出银牌招谕,不从,国内大乱。

  按:秉常,梁氏子,书“幽其主”,绝梁氏于秉常也。秉常误听清言,杀清绝之,于事已定,梁氏必幽之而夺其政,直借以行其私耳,岂真为宗社计哉?书“复视国事”,诛其心也。

  夏四月,环州来索叛蕃,执还之。

  慕家族首领迎逋黠狠难制,与梁乙埋谋,数纵兵侵掠。知环州张守约、走马承受陆中勒兵与战,擒之及其党三十六人,余众二百遁匿夏国。守约驻兵境上,檄取不置。居数日,韦州监军都移尽械以献,斩于环州市。

  五月,统军禹藏花麻移文熙州,请讨梁氏。

  花麻素不悦梁氏,见秉常失位,移文熙州,称夏国母子不协,杀其重臣,上下汹汹,若发兵来讨,请举族以应。神宗诏知州苗授谕使人云:“诸路探报夏国变乱,所说不一。今河南北阻隔,人情去就,尔次第写一文字计会。”因厚赉遣还。

  六月,保安军移牒来诘。

  延总管种谔奏:“秉常被囚,宜兴师问罪。”神宗召谔入对,谔大言曰:“秉常孺子,往持其臂而来耳!”神宗壮之,决意西讨。命宣州宣庆使李宪为经制使出熙河,行营经略使高遵裕出环庆,副总管刘昌祚出泾原,签书经略使事内侍王中正出河东,谔出延。先令保安军以经略司命牒宥州曰:“夏国世世称藩,朝廷时与岁赐。比年以来,遵奉誓诏,谨修职贡,恩义甚至。今闻国主为强臣所制,不能专命国事,亦未能悬测存亡。今朝廷将差降赐生日及仲冬国信使入界,未审至时何人承受,及本国见今何人主领,请速具报,以须闻达。”盖以尝夏国应答之辞也。梁氏不报。

  秋七月,太白昼见。

  经天行,识者指为兵象。

  以兵袭西蕃西罗谷。

  西罗谷,西蕃斫龙城所属,在守巴堡南。梁氏以国中内乱,恐西蕃窥其隙,令三头项人直抵西罗谷劫制蕃部。西平节度使董毡使养子阿里骨率兵击之,斩三百级,降百二十三人。

  八月,遣使至绥德,索降人。

  初,中国下诏招纳,西人颇多降附。酋长或下令禁止,或逼之远徙,使不得近边。蕃部讹麦等十余人、家属百口潜从大理河北内投。梁氏令人数至绥德索之。种谔帅所部驻绥德城外,遣诸将招接降人。乙埋盛兵决战,不胜。

  遂犯临川堡。

  乙埋复以二万余众渡无定河,攻临川堡,走马承受杨元孙力战拒之。

  复掠丰州。

  执弓箭手沈兴等数人,河东经略司请移牒理索。神宗以“业已兵讨,更勿行牒”,命降敕榜招谕夏国曰:“眷兹西夏,保有旧封,爰自近世以来,尤谨奉藩之职,恐奸臣之擅命,致弱主之被囚,迨移问其端倪,辄自堕于信约,暴驱兵众,直犯塞防,在神理之莫容,固人情之共愤。方切拯民之念,宜兴问罪之师,已遣将臣诸道并进。其先在夏国主左右并嵬名诸部族同心之人,并许军前拔身自归,及其余首领能相率效顺,共诛国仇,随功大小,爵禄赏赐,各倍常科,仍许依旧土地住坐,子孙世世常享安乐。其或抗拒天兵,九族并诛无赦。盖天道助顺,必致万灵之归;王师有征,更无千里之敌。咨尔士庶,久罹困残,共坚向化之心,咸适更生之路,敢稽朕命,后悔何追!”

  禹藏花麻走兴庆府,部酋讹勃哆等以西使城降于熙河经制使李宪。

  禹藏花麻闻李宪出熙河,已与西蕃首领洛施军笃桥阿公等将兵入境,率所部出战,佯败西走。讹勃哆等三人及首领厮都罗潘二十余人、兵万余举西使城降。乙埋遣兵数万出女遮谷援之,知城已失,登山逆战,大败,退伏垒中,半夜潜走。

  李宪兵破龛谷。九月,入兰州。

  女遮之败,残卒退保龛谷。龛谷城坚,多窖积,夏人号为“御庄”。闻李宪兵至,戍守奔溃。宪发窖,取谷及弓箭之类,进兵取兰州。令新顺首领巴令谒三族分所部攻撒逋宗城,破之,遂上言:“兰州古城,东西约六百余步,南北约三百步,距西使城约百五十余里,将至金城,有天涧五六重,仅通人马。自夏人败衄之后,所至部落皆降,今招纳已多,请筑城建帅府,以固羌夏之心。”神宗从之。版筑方兴,夏人隔河而营,宪令死士绝河斫之,遂引退。

  按:昔人谓兰州控河为险,隔阂羌戎。自汉以来,河西雄郡金城为最。岂非以介居戎夏,攸系陇右安危哉?晋元康后,河陇多事,金城左右岁无宁宇;隋唐盛时,驰逐河湟,未尝不以兰州为要害;广德以后,州没吐蕃,而西凉不复为王土;大中间,虽尝收复,亦仅羁縻。宋兴,兰州不入职方。至是,宪始复之,筑城以建帅府。后元初,夏人求复此地,朝议欲割以畀之,孙路言:“自通远至熙州总通一径,熙之北已结夏境。今自北关辟土百八十里,濒大河,城兰州,然后可以捍蔽。若捐以与敌,则一道危矣。”穆衍言:“兰州弃则熙州危,熙州危则关中震动。唐失河湟,西边一有震动,惊及京师。今若委兰州,悔将何及?”遂不果弃,夏人卒无以逞。则宪城兰州,断西界之要冲,壮北门之锁钥,正不得以人而废其功也。

  遣梁永能帅师援米脂寨,败绩。冬十月,米脂守将令介讹遇以城降,石州亦不守。

  梁氏闻汉兵四出,分遣诸监司兵,委大帅梁永能总领拒之。永能析作三溜:一以当战;一以旁伏;一以俟汉兵营垒未定,伺隙突出。又于通道堑绝山谷,设为阻险,守备甚谨。及中国师期屡改,永能屯御,久不得一战,使人持书投延境上激之。种谔遂率本部及畿内七将、兵九万三千出绥德路,攻米脂。甫三日,永能兵八万赴援,谔张左右翼奋击,永能大败,兵士相蹈藉于无定河,水为不流。城中将令介讹遇犹坚守,谔密遣谍,说降东壁守将,衣以文锦,导行城下,讹遇乃出降,献戎乐四十二人,谔送之京师。进围石州,州将弃积年文案、簿书、器械,引众遁。

  清远军守将嵬名讹兀降于环庆经略使高遵裕。遵裕取韦州。

  清远扼群山之口,当塞门之冲。咸平中,继迁攻陷之,垂八十兀知不敌,举城降。遵裕入据之,进抵韦州,州已空城。遵裕令勿毁官寺、民舍,以示招怀。

  梁永能遣兵攻德靖寨。

  永能从米脂败后,知德靖弓箭手尽随种谔自东路出界,乃潜遣兵从西路入犯德靖。知延州沈括以兵拒却之。

  按:是时官军屡捷,夏宜自守不暇,乃潜师以袭德靖,则知列城之下,力非不足,特诱使深入,以攻不备耳。宋之诸将不能破其诈谋,预防饷道,致有后日之溃,真无识哉!

  夏州知州索九思遁,延经略副使种谔据之,遂破银州。

  枢密使都按官麻与首领女吃哆等七人,米脂之战为种谔所擒。谔以其熟知兴灵道路、粮窖所在及十二监军司兵数,使补三班借职,与蕃官刘良保、麻乜讹赏为军前向导。抵夏州,九思已遁。谔入城,留一宿,率兵趋银州。遣官麻等以利害说守将,降之。又使部将曲珍领兵通黑水、安定等堡,夏兵御之,不胜。至蒲桃山反斗,又败,于是诸路皆敛兵退保。

  宥州溃,河东兵入屠之。

  先是,王中正献策,言泾原、环庆会兵取灵州,进捣兴州。麟府、延先会夏州,取怀州,渡河会兴州。及所部河东兵六万出麟州,辞言“臣中正代皇帝亲征”。才行数里,即奏已入夏境,屯白草平九日始渡无定河,循水北行,地皆沙湿,士马多陷没,遂继种谔趋夏州。粮糗不继,月余始抵宥州。守城兵弃城走河北,城中所遗残敝五百余家,中正入而屠之。夏兵千骑屯城西左村泽保守窖粟,中正击败之,皆弃窖走。

  遣兵拒李宪军,败于高川、石峡。宪至天都山,尽焚南牟诸宫殿。

  梁氏闻兰州破,令民尽起诸路窖粟,悉众走高川、石峡,据险以待。及宪兵至,拒战而败。宪兵进取屈吴山,营于打罗城川侧。酋豪禹藏郢成四率旺家族大首领六人并蕃部及母、妻、男三十余人,各赍铜印、告身请降。宪令郢成四随军行,由天都山趋南牟城。南牟,国主游幸处,内建七殿,极壮丽,府库、官舍皆备。宪入,悉焚之。酋首嵬名、统军仁多丁引众争之,丧失甚多。

  遣使乞援于辽。

  辽国数年来,岁常三、四以拜礼佛塔为名假道兴州,窥阚径路,梁氏患之。至是,恐其夹攻,遣使贡驼马结好,因告宋肇兵端,志在荡夷西北,乞赐应援。

  复潜兵袭顺宁,不克,遂弃浮图城及吴堡、义合诸寨。

  夏兵屡败,残卒缘路啸聚、杀掠行人,道路埂塞。梁氏令万骑招集溃散,合围顺宁。官军欲闭壁入保,沈括谓示弱骄敌非策也,使前锋将李达以三千人出城,具十万人食;又使骑将焦思耀兵绥德城,佥曰大军且至,夏众惧而退。于是浮图城及吴堡等寨戍卒皆空壁散。

  都统军梁乙埋以大军扼磨移隘,与泾原副总管刘昌祚战,败绩。十一月,灵州被围。

  梁氏听谍者言,知环庆、泾原合兵择利进取。环庆路阻横山,必从泾原取葫芦大川出塞,故悉河南之甲以支泾原。刘昌祚率本路蕃、汉兵五万入界,距堪哥平十五里,乙埋督十万众扼磨移险隘以拒。昌祚先遣牌子军渡葫芦河决战,荡跳闪烁,振以响环。夏士马惊溃,遂失隘口。乙埋督亲军复战,又败,奔二十里,大首领没罗卧沙、监军使梁格嵬等被杀,乙埋侄讫多埋等二十二人悉为所俘,丧失二千余级及铜印一。官军次赏移口,口有二道:“一北出黛黛岭;一西北出鸣沙州,路稍迂,然系积粟所,国人谓之“御仓”。昌祚乘胜取之,得窖粟百万,进薄灵州。城中惟僧道数百人,昌祚先锋夺门几入,高遵裕忌其功,驰使止之,乃按甲勿攻。遵裕至,仁多崖丁率数万众赴援,前锋羌酋乘白马,奋驰突阵,为昌祚骁将郭成所斩。官军争发神臂弓,昌祚又自出阵射之,崖丁中矢走,失器甲无算。遵裕益忌昌祚,尽夺其兵,自将攻城。军中无攻具,亦无知其法者。遵裕令采木为之,皆细小不可用。令人周呼城上曰:“何不速降?”城上应曰:“我未尝叛,亦未尝战,何谓降也?”。

  按:夏人以一方之力应五路之师,横山劲羌不敢一战。灵州距清远不三百里,城中惟僧道数百居之,知环州张守约请裹十日粮为捣虚计,果若此,则灵州可复。灵州复则兴州可得,银、夏等州皆可守矣。诸将功几成而失之,遵裕之罪可胜诛哉!

  礓砟寨蕃官香都举寨内附。

  梁氏遣人追礓砟寨兵三千余人入卫,香都乘戍卒单弱,尽焚本寨楼橹,与妻屈名举寨内降。环庆经略司令副将傅谏收其地,遣兵戍之。

  遣兵袭泾原,馈运于鸣沙州。延军溃,复决河灌环庆军,遂解灵州围。

  初,诸路兵不胜,梁氏问计于廷臣。诸将咸请战,一老将独曰:“不须拒之,但坚壁清野,纵其深入,聚劲兵兴、灵,而以轻骑抄其馈运,诸军无食,可不战困也。”梁氏从之,尽调十二监军司及龛谷、桃堆诸寨精兵十余万,并驻兴州要害以为捍卫。已,闻灵州被围,种谔自黑水降横河平人户,破石堡城,驻军夏州索家平,候粮运,乃遣兵于清远军、韦州烽火平诸处把截。又以兵潜至鸣沙州,掩击泾原总兵鲁福、彭孙护饷兵,三战尽夺之。谔众次盐州,会大雪,以无食先溃,入塞者才三万人。王中正由奈王井至牛心亭,粮亦尽,士卒死亡已二万,亦退归。遵裕围灵州方十八日,梁氏令人决黄河七级渠水灌其营,军士冻溺死,余万三千人走免。

  泾原军殿,逐之,至韦州而还。

  高遵裕既败,将吏任成、俞平等战死。刘昌祚以泾原兵殿后,渡葫芦河。昌祚手剑坐水上,待众济然后行,夏众追及,挥骑攻击。昌祚力战累日,抵韦州。士众争入寨,夏师乘之,大溃。李宪大兵至满丁川,嵬名统军复以众御,宪击败之。既闻诸军溃,亦引归。司马光曰:“是役也,卒疲食尽,失亡甚多。夏人知中国兵力所至,自此益有轻慢之心。”

  按:西夏道途险厄,自熙宁寨经磨移口至兜岭,皆大川,通车无碍。自岭以北,多山少水,辎重难行。故大兵未出,识者忧之。乃李宪兵至龛谷,言掘“御庄”窖粟数万;刘昌祚于鸣沙州得积谷百万、巾子岌粟豆万斛、草万束;种谔取米脂,亦称收藏粟万九千五百余石;取德静镇,收七里平粟十万石;继获降人阿牛儿,引发桃堆平积窖,密排远近,约可走马一直,所得又不下数百万。何以时未三月,遽称粮匮,诸路溃还?噫嘻!资粮于敌,自古难之。况以宪、谔等言诞而夸,兵行鲜序,宜其入夏人彀中也。

卷二十六

  元丰五年、夏大安八年春正月,辽人为国请和。

  辽燕京留守司委涿州牒雄州云:“夏国来称,南朝兵起无名,不测事端,请全两国之欢,言寻旧好。”神宗报以“夏国主受宋封爵,昨边臣言秉常见为母党囚辱,比令移问事端,同恶不报,继引兵数万侵犯我边,义当征讨。今以屡遭败衄,遣使诡情陈露,意在间贰,想彼必已悉察。”辽得此移,遂不复言。

  割地求成于西蕃董毡。

  初,董毡遣兵从王师西讨,神宗以其协济军威,事功可纪,由长乐郡公进封武威郡王,部下首领皆赐秩有差。梁氏见其势盛,欲与之通好,许割斫龙城以西地,约云:“如归我,即官爵恩好一如所欲。”董毡拒不许。

  修南牟城。

  南牟倚天都山、葫芦河形胜,自李宪残破,宫殿皆毁,蕃部族帐迁徙无依。梁氏使乙埋修复之,近天都创立七堡,量兵为守。已,闻秦凤副总管张守约引兵出塞,乃撤役还。

  二月,献俘于辽。

  鸣沙之战,获宁远寨监押张天益,遣使并军需献之。富弼曰:“灵州之役,中国竭公私之力以事诛讨,未能大创西人,而使其得吾士马,取吾器械,收吾金帛、粮食以贻北敌,借兵求援,共为边患,岂非反增强捍乎?”

  屯兵宥州,以援山界降户。

  中国五路兵入界,蕃部降者不下数万帐,所失义合、吴堡、塞门、浮图诸寨并据横山界分。梁氏悉放降部家属入内陆,使煽诱之。又于宥州屯兵数万,谋入塞门及保安军界潜行应接。谍者以告,神宗诏沈括于元管新附山羌内多方羁察,勿令疏逸。于是降人不敢动。

  掠定西城。

  定西即夏国西使城,神宗赐名,属兰州。梁氏令衙头首领纵人马入界,掠商人及戍卒。

  禹藏花麻请内投,不果。

  初,花麻弃西使城入兴州,以觇兵势。已,五路兵还,花麻不能内达。久之遣使送蕃字文,自陈情款,期于三月辛卯由坚博坡投附,请中国发兵接应。神宗令李宪经画之。会以三月四日孙渡河被获,遂不果。

  遣兵袭西蕃,不果行。

  梁氏见董毡不肯与和,起兵将袭之。董毡知其谋,遣使以蕃字文告中国曰:“夏人通好,前经拒绝,已训练甲兵,俟从进讨。”神宗诏苗授、李宪等,师行有期,即预以告。梁氏惧而止。

  三月,截归汉蕃落于黄河渡,杀兰州供奉官孙。

  黄河北有移亲哩那没桑一帐共十五口约内投,新顺部落嘛言于知兰州李浩,乞发船接取。浩差孙应之。夏人设计诱过河,杀之水中,并执嘛兵士十余人。

  宥州观察使格众将兵犯州,战败被执。

  国中鸣沙城,西扼灵武,北临大河,距镇戎军熙宁寨四百余里。梁氏闻中国谋筑堡寨直达鸣沙,遣格众将兵三万屯金汤境,入窥州。知延州沈括使副总管曲珍率步骑二万治师东川,声言出延东道,袭葭芦城。梁氏悉众备东方,珍师行数里,返旆而西,三日掩至永平川,格众不虞兵至,仓猝迎战,大败被执,丧士卒二千余人。

  夏四月,遣兵扼明堂川,以保葭芦,败还。

  沈括既俘格众,议乘胜取葭芦城,遣曲珍屯绥德城。梁氏发兵万人,扼明堂川险要以拒,珍不得进。括阴遣别将李仪自河东客台津夜绝河以袭葭芦,河东将訾虎率麟、丰精甲会之。夏兵回救,与仪等战,大败,珍遂取葭芦。

  复因辽人请和于董毡。

  梁氏虑西蕃与中国合,累使请和不获,邀辽国使者同至青唐说之。董毡以“荷宋厚恩,义不敢负”辞。

  五月,都统军嵬名妹精嵬、副统军讹勃遇寇淮安镇,败死。

  梁氏自三月中点集河内、西凉府、罗庞岭及甘、肃、瓜、沙州民,十人发九,齐赵兴州,议大举。令妹精嵬、讹勃遇将兵数万入环庆,掠淮安镇。蕃官讹脐侦知以报,守将张守约合诸路兵掩击,两人战败,皆死,酋首没者三十八人,失铜印及兵符、军书、器械无算。

  六月,谍者移都入延,被获。

  移都,本延弓箭手,熙宁中被俘,隶衙头、祗候殿直屈埋部下,遣入延侦事。戍兵执讯之,称衙头复集人马,将侵延安诸路。经略司以闻,神宗令究实以报。

  遣使贡于辽。

  梁氏谋侵中国,遣使进奉于辽,必以兵事告。

  秋七月,大举寇镇戎军,与三川寨巡检使王贵战,败之。

  梁氏愤淮安之败,集十二监军司兵及诸州僧道,会于铁牟、天都二山没烟峡、葫芦河诸处,各赍五月粮入寇。至镇戎,故逡巡不进。三川寨巡检王贵视为怯,率众过濠索斗,夏兵张两翼击之,贵大败走。

  分掠熨斗平。

  梁氏分铁牟山众五千入熙河,至熨斗平新堡外,杀掠汉蕃人口,驱羊马数千而回。

  诱蕃族奔雅等降。

  奔雅乃甘谷城归顺首领悼聚马移部下军使,梁氏数使人招诱,奔雅与其属二十九人、马二十余匹走回夏国。

  八月,寇神木堡,杀巡检使高素。

  梁氏复于衙头选募蕃部敢战者,使为酋领,率兵入麟州,围新筑神木堡。高素与监押贾默出战,默众先溃,素被杀。

  九月,统军叶悖麻、咩讹埋以兵争永乐,不战而还。

  初,中国得银、夏、宥三州而不能守,种谔复谋规取横山,遣子朴上言:“横山延袤千里,多马宜稼,人物劲悍善战,且有盐铁之利,夏人恃以为生。其城垒皆控险,足以守御。今之兴功,当自银州始;其次迁宥州,又其次修夏州,则三州鼎峙,横山之地已囊括其中;又其次修盐州,则横山强兵、战马、山泽之利尽归中国,其势俯视兴、灵,可以直覆巢穴。”沈括亦请筑乌延古城,以包横山,下瞰平复,使夏人不得绝碛为寇。神宗使给事中徐禧、内侍李舜举与谔议。禧至延言:“银州虽据明堂川、无定河之会,而故城东南已为河水所吞,其西北又阻天堑,实不如永乐之形势险厄,请先城永乐。”谔以其地依山无水泉,极言不可。神宗不听。永乐接宥州,附横山,夏国所必争。叶悖麻等以六监军司兵三十万屯泾原北,赍百日粮,俟官军出塞击之。闻城工兴,遣卒数千渡无定河觇役,不战遽退。禧以为怯,遂不设备。

  分兵寇绥德,急攻永乐,破之,杀给事中徐禧等,耀兵于米脂城下。

  禧等急城永乐,十四日而成,赐名银川寨。禧率众还米脂,以兵万人属副总管曲珍屯守。时沈括引延兵并塞,悖麻惧其赴援,遣首领吉阿遇分兵万人南趋绥德,城中羌三百将翻城应。阿遇弟兴嫩以告括,括回兵捕诛反者,阿遇乃退。悖麻闻括兵入塞,悉众自明堂川入驻河西,与夏州烽台相对。禧率兵赴救,大将高永能请及未阵击之,禧曰:“尔何知!王师不鼓不成列。”执刀率士卒拒战。夏步卒谓“步跋子”,多山间部落,上下山坡,出入溪涧,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骑兵谓“铁鹞子”,尤骁健,倏忽百里,往来若飞。凡山谷险要处用“步跋子”掩击,遇平原旷野可以驰骋,则用“铁鹞子”奔冲。是日,悖麻先纵铁鹞军渡河,曲珍望见,白禧曰:“此锐卒也,当半渡击之,乃可以逞,得地则不可当也。”禧不从。铁骑既渡,震荡驰突,大众继之,禧众大败,将校寇伟、李思古、高世才、夏俨、程博古等尽没。禧收余众入城,悖麻围之,厚数重,游骑直掠米脂,且据其水寨。城中乏水,渴死者十六七。又以兵绝要害,使援兵、馈运不得前。一日,呼城上讲和,禧使裨将吕文惠至帐前,悖麻坐文惠于地曰:“尔小将,不可议约,当使曲太尉来。”禧又使吕整、景思谊偕行,语言不协,髡思谊,囚之。夜半,环城急攻,城遂陷。禧与李舜举、李稷、高永能、马贵皆死,惟曲珍、李浦、吕整缒城徒跣走免。悖麻进围米脂城,耀兵三日而还。史臣曰:自灵武之败,秦、晋困棘,天下企望息兵,而括、谔进攻取之策。禧素以边事自任,狂谋轻敌,遂致覆败。自是神宗始知边臣不可倚信,深自悔咎,无意西伐,而夏人亦困弊矣。

  按:《续纲目》书夏人陷永乐,徐禧等败死,盖以禧志大才疏,丧师辱国,为后世笑。然以七万疲役之师,当三十万豕突之众,即顺永能之请,纳曲珍之谋,众寡已属不支。况城又依山远水,樵汲无资,种谔高坐延安,挟嫌不救,势穷援绝。永乐之陷,虽智者亦难为谋,而必责禧以愎谏失机,犹未为至论也。

  执晋州进士邢逢原,谕降,不屈。

  逢原参徐禧幕,城陷,为夏兵所掠。悖麻谕之降,不从,乃絷以归。后,元中放还,哲宗令为本州文学,赐袍笏还里。

  葬延安孝女孟氏。

  孟氏,延安人,随父戍永乐。兵败,父战殁,女呼号,徒步入城中求得父尸,大恸五日而死。夏人怜之,并其父葬焉。

  按:女子之德,节孝为先。自刘向传列女,后世史乘咸遵之,所以昭女则而垂闺范者深也。然朱子作《纲目》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之间,书贤后、书烈妇、书女子为帝、书女子将兵,而女孝无闻焉,岂以事属闺帏,无关治平大计乎?抑女之孝者实鲜与?今夏俗贱女贵男,乃见孟氏至孝,怜而葬之,则知彰善之心不殊方域,特无有以动之耳。

  冬十月,西蕃首领董毡来攻,破斫龙城。

  董毡闻夏国兵东出,令其养子阿里骨、首领鬼章等领兵攻斫龙、龊哆等城,破之,尽俘其众,遣使入熙河献捷。经略司以闻,神宗令具有功首领姓名,赐录有差。

  十一月,西南都统嵬名济遗书泾原请和。

  梁氏自永乐得志之后,与乙埋、叶悖麻等谋复往年失地,畏泾原兵盛,伪以书系矢射镇戎军境上。总管刘昌祚以白经略司卢秉,秉毁之不报。嵬名济又遣所得俘囚赍书遗秉,云“夏国西南都统昂星嵬名济谨致书于泾原经略司:昨于兵兴之际,提戈相轧,今以书问贽,信非变化曲折之不同,盖各忠于所事,不得不然耳。夫中国者,礼乐之所存,恩信之所出,动止猷为,必适于正。若乃听诬受间,肆诈穷兵,侵人土疆,残人黎庶,是乖中国之体,为外邦羞。昨日朝廷暴兴兵甲,大穷侵讨,盖天子与边臣议,谓夏国方守先誓,宜出不虞,五路进兵,一举可定。故去年有灵州之役,今秋有永乐之战。然较其胜负,与前日之议为何如哉?盖朝廷于夏国非不经营,五路进讨之谋,诸边肆挠之策,皆尝用之矣,知侥幸之无成,故终于乐天事小之道。况夏国提封一万里,带甲数十万,南有于阗作我欢邻,北有大辽为我强援,若乘间伺便,角力竞斗,虽十年岂得休哉?即念天民无辜,受此涂炭,故国主见伐之后,夙夜思念,谓自祖宗之世八十余年,臣事中国,贡礼无或亏,朝贺未尝怠,而边吏幸功,上聪致惑,祖宗之盟既阻,君臣之分不交,载省厥由,怅然何已!济遂探主意,敢移音翰,伏维经略,以谋略干西事,凡生民利病,宗社安危,皆得别白言之。盖鲁国之忧,不在颛臾;隋室之变,生于杨感。此皆明公得于胸中,不待言而后喻。今天下倒悬之望,正在英才,经略何不进谠言,辟邪议,使朝廷与夏国欢好如初,生民重见太平,岂独夏国之幸,乃天下之幸也。”秉上其书,神宗诏秉谕夏人,依故事于延自通。

  西蕃益麻党征来降。

  党征,董毡弟。初,梁氏以官爵啖董毡父子,拒不受。党征心慕之,乘间走投夏国,梁氏使居于怀德军。

  元丰六年、夏大安九年春正月,遣使如延。

  梁氏佯遵泾原经略司谕,遣人赍文字至延,请入贡。知延州赵禼不敢受。

  二月,寇兰州,陷东、西两关堡。

  先是,梁乙埋遣数十骑至兰州境北,隔河呼曰:“吾兵已胜延路,俟河冻来取兰州。”继令千人哨探,直抵城下。至是,突以数十万众攻陷东、西两关堡,势张甚。副总管李浩闭城拒守,钤辖王文郁集死士七百人,夜缒城下,持短兵袭击,夏众惊溃,争渡河,溺死者甚众。

  附:王氏《东都事略·刘昌祚传》:“夏人寇兰州,昌祚遣姚兕趋宥州,王愍趋纳乞会牵制之。”考《宋史·夏国传》,是时,宥州不闻被兵,而《姚兕传》亦无攻宥州事。

  分掠安定堡。

  掳人畜无数,延州出兵追之,不及。

  进屯熙河。

  闻中国进筑定西城,梁氏令诸军屯聚熙河备之。

  三月,谋取米脂寨,败于葭芦西岭。

  葭芦、米脂二城,里外良田不下一、二万顷,国人谓之“歇头仓”,又名“真珠山”、“七宝山”,言其出禾粟多也。自为中国收复,梁乙埋日夜图之,引兵由女萌骨堆驻西岭,将袭米脂,为河东将薛义所败。

  获延刺事人移凯,杀之。

  河东六路,延最近兴、灵,经略司遣熟户蕃官移凯入界侦事,监军司捕得杀之。

  夏四月,遣兵援巴义,败绩。

  夏国兵聚巴义,将攻兰州。李浩侦知屯驻所在,潜师掩击,夏兵退走,浩追入界。夏众自吃罗、瓦拱赴援,与浩兵战,大败。

  五月,攻麟州。

  知州訾虎拒之,不能克。

  使钤辖香逋诈降于府州。

  夏兵与河东将郭忠绍等战于乜离抑、真卿流二部,不胜。梁氏因使香逋至府州侦事,诈降于知州折克行,尽陈国中虚实,请与亲信人入夏招降近上首领。克行申经略司以闻。神宗诏以香逋言词张大,未可遽信,令守将密备。香逋逸还。

  泾原官军入水东口,败之,复围兰州。

  熙宁寨硝坑堡巡检王世隆领兵入界,至水东口,梁乙埋遣众拒之,世隆战死,弓箭手十将王和等中伤走。乙埋纵兵趋皋兰,破西关堡,杀管勾右侍禁韦定,尽掳所雇于阗运粮人及橐驼等物,相持九日,城下死伤如积。围既解,兰州人收积尸为京观。是役也,有蕃部抡约入告,中国得为备,故不能大入。

  六月,犯乾兴寨。

  梁乙埋数犯兰州不得志,以兵侵镇戎,攻乾兴寨,直过界濠,杀掠人畜,守将发兵稽迟,饱掠而还。

  闰六月,国主复位,遣使表请修贡。

  梁氏淫凶,人心携贰。自岁赐、和市两绝,财用困乏,匹帛至十千文。又以累岁交兵,横山一带民不敢耕,饥羸殆甚。与乙埋等谋,俾秉常复位。秉常遣谟个咩迷乞遇入贡表曰:“臣秉常辄罄丹衷,仰尘渊听,不避再三之干渎,贵图普率之和平。前夏国累得西蕃木征王子书,称南朝与夏国交战岁久,生灵荼毒,欲拟两下依旧通和。缘夏国先曾请所侵疆土,朝廷不从,未便轻许。今于五月内西蕃遣使散八昌郡、丹星等到国,称得南朝语言,许令夏国计会,但当遣使赍表,西蕃自差人引赴南朝前去。切念臣自历世以来,贡奉朝廷,无所亏怠;至于近岁,尤甚欢和。不意忄佥人诬间,朝廷特起大兵,侵夺疆土城寨,固兹构怨,岁致交兵。今乞朝廷开日月之明,扩天地之造,示以大义,特赐所侵。俾完疆土,通遐域之贡输;用息干戈,庶生民之康泰。倘垂慨许,别效忠勤。”神宗赐诏曰:“朕以尔躬膺封爵,世列藩臣,职贡勤修,岁时无怠,朝廷侍遇,恩数加隆。顷以权强敢行废辱,达于予听,良用震惊。数令边臣牒问,匿而不报,纵其鬼蜮,毒我边陲。王师徂征,声讨有罪,义实扶危,不获已焉。今者遣使造庭,辞礼恭顺,仍闻国政悉复故常,朕心释然,益所嘉纳。已戒边吏毋辄出兵,尔亦慎守先盟,愈励臣节,永绥福禄,庸副眷怀。”

  按:书“复位”、书“请修贡”,与前书“始亲政,以兵犯麟、府”异矣。秉常能谨守此志,以事中国,宋与夏且交受其福。惜乃一隙之明,不能为晚节之盖也噫!

  秋七月,复使入谢。

  秉常请睦使回未逾旬,即遣蕃部〈者多〉莽入熙河探事,为经略司所获。秉常惧中国生疑,遣使入谢。神宗以其往来频数,恐有阴谋,饬缘边严备。

  八月,环庆兵来袭。复因辽人求和于董毡,不许。

  伤两溜人马,掳孳畜无数,把口小首领冬至讹乘乱走入保安军,秉常索之不得。复奉表辽主,请与董毡通好,以为声援。辽再使至青唐言之,董毡终不听。

  冬十月,表请故疆。

  秉常知中国厌兵,疆场之事,初不自言,欲其发自朝廷,得以为重。神宗深觉其意,惟谕河东、陕西经略司,令于所复城寨谨斥堠,凡徼巡毋出二、三里而已。秉常知不可得,始遣使奉表,言:“愿修职贡,乞还旧疆,撤备边戍卒,永为外藩。”神宗答诏曰:“惟尔祖介居边陲,蒙恩朝廷,享有爵土,抚循倍厚,历年滋多。昨者王师出征,义存拯患,谓宜委戈以听命,敌忾以献功。岂虞靡思,弗喻朕志,杀害士民,捍拒兵甲。问罪正名,方图再举。迨使辞之效顺,知国政之复常,旋纳恳诚,祈修职贡。遽披来奏,论请故疆,朕惟藩服不恭,削地示过。咨于故实,匪予所私。尔其审思厥修,务体至意。其地界已令延经略司、安抚使司指挥保安军移牒宥州施行,岁赐俟疆界了日依旧。”

  十一月,使宥州属蕃诈降,不得,追还贺正人使于界上。

  秉常倚恃兵力,自谓所求必得,及请故疆不许,大酋仁多丁等皆谋入寇,又虑缘边壁垒坚固,未能力胜,遣宥州心腹首领各率族帐内投,请居新垒,以为内应。神宗令置之、坊两州间,丁等无以为计。故事:贺正人使每于仲冬月入界。是时尚未出境,秉常使人追之,移文保安军言:“今来贺正旦人使难议发遣也。”

  十二月,攻西蕃,败绩。西蕃兵入境大掠。

  西蕃首领阿里骨本于阗人,其母给事董毡,因养为子。尝从王师西讨有功,自肃州团练使进防御使。及董毡病革,子蔺逋比先死,悉以种落付之,遂嗣职。不敢以丧告,故朝廷未之知。秉常屡次请和不得,遣兵攻邈川城,败还。阿里骨追逐入境,抄掠寨堡,获级甚夥。仍以董毡名献捷中国,并请出兵助讨。

卷二十七

  元丰七年、夏大安十年春正月,大举攻兰州,粮匮引还。

  秉常集河南诸监军司兵,克日齐驻葫芦河,游骑直至河外。宣庆使李宪知必大举,益增守备。秉常果以步骑八十万围兰州,督众急攻。矢如雨雹,云梯革洞,百道并进,十昼夜不能克,军中粮尽,乃解围。兵既退,城下得尸几五万。

  二月,集兵练家流,以争葫芦河。

  国人讹传中国欲城葫芦河,秉常发河南、北人马十分之九,期集练家流争之。因不见汉兵,谋掠诸路。中国边吏以闻,神宗以延素有瑕隙,恐首撄兵锋,令经略司厚备以待。

  河西塔坦国攻甘州。

  塔坦,西蕃别种,与回鹘东境相邻。乾德初,尝入贡中国,后以道远隔绝。其俗犷悍,喜战斗,轻死嗜利,与夏国世仇。尝以兵侵掠北境,俘夺人民,鬻之契丹。时闻夏国与中朝构兵,驱其众抄掠右厢监军司所。熙河经略司以闻,神宗命右班殿直皇甫旦持诏谕西蕃,使结其兵,共图夏国。旦至青唐,羌酋鬼章留之冢山寺,不得达。

  按:此塔坦与夏构难之始。

  复遣使乞兰、会二州。泾原将姚麟帅师破堪哥平诸族。

  秉常自兰州挫锐之后,国中叛者日众,因遣使乞还二州壤土。泾原副总管姚麟言:“夏人囚其主,王师是征。今秉常不废,虽为顺命,而二州则不可与。愿戒将帅,饬边备,示进讨,以绝其望。”神宗命麟督诸将入堪哥平讨破诸族,夏兵从葫芦河援之不及。

  三月,以兵掠安丰寨。

  焚民居,杀掠甚众。

  夏四月,犯安远寨,统军叶悖麻等败死。

  泾原经略使卢秉遣将彭孙等袭破葫芦河族帐。秉常怒,使都统军叶悖麻、副统军咩讹埋率众围安远寨。守将吕真、米贇拒战,悖麻、讹埋兵败被杀。二人尝主永乐之役者,知延州刘昌祚图形以献。是役也,人马数万丧失殆尽,士气大沮。

  按:永乐之役,中国丧失数十万,二人之罪可胜诛哉!书“败死”,贱之也。

  六月,寇德顺军,杀巡检使王友。

  初,蔡延庆知渭州,疆吏入西界攘羊马者,得辄戮之境上,告夏国曰:“两境不相侵则相安,故戮以示戒。汝境若有,亦当尔也。”夏人悦服,由是不犯渭州。已,延庆去,纵兵二万由第十七堡入德顺军蹂塔岭岔,与友战,杀之。

  附:《神宗御集》:“八月,秉常使首领至青唐,欲假西蕃文字入汉议和。阿里骨令首领赍董毡蕃字表同入熙河。”考李氏《长编》云:“此事不知后竟如何?”又汪藻《青唐录》:“此时阿里骨未与夏通,何以有熙河议和事?”

  秋九月,围定西城。

  夏国原川子路,距定西及会州之安西、平西诸城仅百里,可朝发夕至。秉常遣兵入熙河界,围定西城,烧毁龛谷族帐。第五副将秦贵与内殿崇班韦万引兵拒之,乃却。

  冬十月,监军仁多丁寇泾原,还至静边寨,战死。

  丁凶黠用事,常率兵于本国西南边出入兰州。安塞之役,皆其主谋。神宗募人生致之,不得。时引兵十万入泾原,纵火焚草积,蕃、汉民死者甚众。围第十六堡,丁素残虐,士卒不用命,久攻不下。卢秉遣姚麟、彭孙引兵趋静边,扼其归路。丁兵还,见之,惊曰:“此天降也!”士卒惶惧弃主将走,丁战死,麟等获其器甲以献。

  附:《宋史·神宗纪》:冬十月,夏人寇熙河。

  按:九月,夏人围定西。定西乃熙河巡属,既为秦贵击败,何以十月复入熙河?据李焘《长编》:此事《新纪》书之,《旧纪》不书。且定西之役,朱本有“赏功诏”可凭,熙河则诸书无考。

  十一月,复攻静边寨,杀守将白玉、李贵等。

  秉常愤角丁之败,遣兵复入泾原,攻静边寨。诱二人出战,佯败,入伏杀之。

  十二月,西蕃兵入境。

  阿里骨遣兵掠境,获蕃部二人,令首领赍蕃字书至熙州献。神宗诏依蕃丁例刺配。

  遣使入贡。

  秉常屡入寇,边备严,不得逞。大酋仁多丁等俱死,遵母梁氏命,遣使由熙河入贡,并贺正旦。

  元丰八年、夏大安十一年春正月,韦州蕃官伯德内附。

  率其丁口二百五十。神宗授供备库副使、本族巡检,赐银、绢各三百。

  附:李氏《长编》:“正月辛巳,赏皇城使吕吉等,功以熙河兰会制置使李宪言,吉等入西界大败夏兵,斩其将色辰岱楚等。”考吉等入界时月,《宋史·夏国传》不书。

  二月,梁乙埋死,子乙逋自为国相。

  自乙埋专权,数扰边,延经略使赵禼遗以书言:“何苦与汉为仇,恐所得不能偿所失也。能改之,中国必以礼待。”馈以锦袍、银彩。乙埋亦因酋渠嵬名阿吴辈多反侧顾望,怀内顾忧,不复自将窥塞,至是死,初,谅祚立梁后时,许乙埋世袭,子乙逋遂自立为相,独秉国政。

  按:乙埋身为国相,去官书“死”,不予其相也。然乙逋秉政,不由主命,专亦甚矣。揭书“自为”,与《纲目》书曹操、司马懿、刘裕同。

  三月,梁乙逋犯兰州,官军袭陵井罗城,破之。

  乙逋既执政,遣兵三万屯兰州界上,将伺中国怠,袭之。宣州观察使李宪选精兵万余,令将王文郁由瑞博坡渡河围陵井罗城,克之,斩五百级,获器甲、马、驼八万余。

  按:乙逋初执夏政,即逞干戈,故斥名书之。异日西州多事,不必尽书乙逋,其恶自见。

  宥州监军拽厥嵬名宿兵贺兰原,与知庆州赵禼战,被擒。

  嵬名,夏附马,为宥州正监军,宿兵贺兰原,四出俶扰,恃胜不设备。禼遣将李照甫、耿端彦、蕃官归仁分兵三路袭之。禼与端彦计曰:“贺兰险要,过岭即沙碛,使敌入平夏,无由破之。”乃别遣三蕃官,各率轻骑五百,由间道邀截归路,端彦等引大兵直抵贺罗平。嵬名率万骑迎敌,战败,果趋平夏。伏发,嵬名被擒,亡失战马、牛羊三万余。

  夏四月,太原兵入左厢,聚星泊、三角川诸寨皆不守。

  夏国数遭中国掩击,族帐皆远徙,间谍莫知其详。知太原府吕惠卿乘赵禼贺兰之胜,遣将折克行、訾虎率步骑二万五千入左厢,聚星泊、革罗浪、三角川等六寨俱为所破,丧大首领十三人,士卒千余,铜印十余颗。

  五月,攻葭芦寨,杀供奉官王英。

  自熙宁用兵以来,所失寨地,若环庆之安疆,河东之葭芦、吴堡,延之米脂、义合、浮图,皆深入本国境界,势在必争,秉常日思恢复。又以李宪等兵入界焚掠,遂假复仇为名,纵兵数万入河东,攻葭芦寨。寨居山巅,形势险绝,英恃险出战,败殁。

  六月,遣使进慰表。梁乙逋以兵犯肃远寨。

  秉常以嵬名被擒,用兵数败,心怀恐惧。会神宗崩,遣大使丁努嵬名谟铎、副使吕则陈聿精等进慰表。梁乙逋潜使减〈疒龙〉族人马入延安路,攻肃远寨。蕃官慕化与第二将戴宗扼要害力拒,乃退。

  秋七月,进攻延,不克。

  梁乙逋攻肃远不克,广造甲兵,声言攻兰州,潜以兵由杏子河入犯延。时龙安以北兵力咸弱,延安主帅患之。录事判官游师雄请发义勇以守,多聚石城上。夏兵至,急攻之,守城者发石如雨,被伤无算。乙逋知不能克,乃还。兵出顺宁寨,保安军巡检张子式伏兵以待,监军嵬名理直误入伏中,力战死之,乙逋大溃,还。

  银、夏州大旱,饥。

  自三月不雨至于是月,日赤如火,田野龟拆,禾麦尽稿。秉常遣官祈禳二十日,不应,民大饥。群臣咸请赈恤,秉常令运甘、凉诸州粟济之。

  按:谅祚之世,灵、夏大水,不三月而梁氏立;兹大旱,越四月而梁氏死。变不虚生,信哉!

  八月,复犯延。

  夏俗不耻奔遁,败三日,辄复至其处,捉人马射之,号曰“杀鬼招魂”。或缚草人埋于其地,众射而还,以为“厌胜”。乙逋侦知延解严,猝以五千众傍城大掠,尽得其牛羊驼马,获兵民辄射杀之,为嵬名理直报仇。已闻延二州兵出击,即全师退。

  转攻三泉、荒堆诸寨。

  荒堆、三泉自延直达河东,中若有兵扼之,则两路声援猝难相应。乙逋乘延之胜,转攻三泉,守将拒守不支,弃城遁。攻荒堆。荒堆,麟、府藩蔽。主将孙昭有干略,清野聚粮,择蕃、汉健勇者统以牙兵,登陴捍御。乙逋同侄梁阿格并马巡城,指挥攻具,昭一矢中阿格颈,坠马下。乙逋怒,并众力攻,城将溃,会梁氏疾作,秉常遣使召还。

  九月,遣使进助山陵。

  初,夏国进慰表,哲宗赐赉其厚,复遣官押赐遗留银器一千五百两、绢一千五百匹。秉常使芭良嵬名济、昂聂张聿正进助山陵马一百匹,使人两次赴阙,辞意恭顺。哲宗因以《奉天新历》赐之。

  冬十月,国主母梁氏卒。

  梁氏善病,喜服药,晚年始得孙乾顺,钟爱之,常躬自提抱。至是卒,临终嘱秉常曰:“世受朝廷封爵,恩礼备隆。今虽边事未已,属纩之后,急宜奉遗以进,示不忘恭顺之义,虽瞑目无憾。”于是秉常遣吕则嵬名怀逋告哀。哲宗诏依嘉元年例支赐孝赐及安葬等物,遣朝散郎、刑部郎中杜充祭奠使,东头供奉官、閤门祗候王有言充吊慰使。等入界,候导之人礼意颇倨,迓者衣毛裘设下人坐,蒙以黪。据礼争,不少屈。秉常受诏时不下拜,责曰:“天王吊礼甚厚,不可加礼乎?”秉常畏惧致敬。

  按:《纲目》于唐中宗神龙元年书“皇太后武氏崩”,后儒谓武氏得罪唐室,罄竹难书其恶,犹以“后崩”书,何以诛绝既往、示戒将来耶?今梁氏之恶,几同武氏,仍书“国主母卒”,善其晚也。盖观其垂老返政,临没遗言,知于伦常之理、宗社之重尚与武氏有间,故以王侯母卒例书。

  十一月,使告哀于辽。

  辽遣使吊祭。

  十二月,以遗马、白驼入献。

  梁氏卒后,国中人心不一。梁乙逋与仁多氏分掌东、西厢兵,势力相抗,猜忌日深。秉常不能弥其隙,于是入寇之谋渐息,遗使献梁氏遗物,并以临终言告。司马光曰:“秉常是岁凡四遣使矣,礼虽不备,卑屈稍形。然窃料其意有三策焉;一者冀朝廷万一赦其罪戾,返其侵疆;二者阳为恭顺,使中国休怠,阴伺间隙,入为边患;三者久自绝于上国,国中贫乏,使者往来,既得赐赉,且可因为市贩。岂真畏服而来乎?”

  宋哲宗元元年、夏天安礼定元年春正月,陕西、河东两路禁私市。

  哲宗登极,诏延路以改元报夏国。秉常不遣使贺,于是严禁边民不许私易,违者治之。

  二月,遣使入谢赙赠。

  秉常点集九监军司兵谋犯兰州,闻中国任司马光为相,饬边吏曰:“今中朝相府得人,必用仁宗故事,敢以一人一骑入边者族。”于是,感中国吊赙有礼,遣使贡马谢。

  闰二月,太白犯荧惑。

  术者谓“国有兵丧”。群臣上表请禳,秉常不许。

  夏四月,使贺即位。

  夏贡使至中国,诘不贺登极故。使回,秉常始遣首领拽罗麻诣延界首言:“本国差下贺登极人使多时,为国信使未至,不敢过界。”哲宗令经略司移牒应之,乃遣大使鼎利罔豫章入贺,并乞依例差官押赐登极支赐。诏以西京左藏库副使王克询押赐至夏国。

  五月,环庆路纵所掳人马还。

  环庆蕃官浪移等硬探入夏界,掳野寨戍卒五人、马四匹。经略使范纯粹责以引惹边事,将所掳人马令第三将于元捉处纵之。

  六月,复请故地。

  贺登极使回,未入境,秉常又遣大使春约讹罗聿、副使吕则田怀荣奉表入请故地。见于延和殿,奏辩久之,猝抗声云:“元丰西讨,师出无名,神宗亦自知错!”哲宗怒,变色起,令下二府议之。二府请以所得夏国土地易回陷蕃人口,于是赐诏曰:“前后用兵以来,所得城寨,彼此未尝交还。今来所请,不惟前例甚明,理难顿改。兼访在朝之论,皆谓义不可从。然朕独以永乐之师陷没者众,每一念及,良用恻然。汝倘能以见存汉人尽送归中国,复修职贡,事上益恭,仍戢边酋,无犯疆土,则朕必释然。尺寸之地,复何顾惜。当议特降指挥,据用兵以来所得土地,除元系中国旧寨及顺汉西蕃境土外,余委边臣商略,随宜分画给赐,汝其遵之。”

  秋七月,入贺坤成节。

  坤成,太皇太后节也。使人至京师,哲宗命供备库使张押赐国主生日礼物、内殿崇班安愈押赐仲冬时服至国。

  国主秉常卒,子乾顺立。

  秉常孱弱无能,不能服役其众,后梁氏与兄乙逋内外用事,秉常以忧愤卒,时月之十日也。年二十六,在位二十年,改元四,谥曰康靖皇帝,庙号惠宗,墓号献陵。长子乾顺立,方三岁。尊母梁氏为昭简文穆皇太后,遣吕则罔聿谟等八人告哀。哲宗辍朝三日,遣金部员外郎穆衍充祭奠使,供备库使张为吊慰使,赐诏曰:“故夏国主子乾顺:惟尔先人,世修职贡,讣音忽至,愍悼良深,相与诸臣,同增悲慕。惟忠可以保国,惟孝可以得民。各祗乃心,以服朕命。”

  论曰:“秉常性本驽下,年又冲龄,母后临朝,外戚专政,继立十余年,祭则寡人,政由宁氏,盖无南面之乐久矣。于是听李清之说,作归宋之谋,绝类无知,非同走险?梁氏废之,不为酷也。后虽复位,进奉中朝,而权落诸梁,事仍旧辙。观其数侵边界,频索故疆,若非中国厌兵,西州之祸未易解也。”

  八月,改元天仪治平。

  乾顺幼稚,梁乙逋专政,劝梁氏即月改元,于是以天安礼定元年八月为天仪治平元年。

  按:不逾年改元,乙逋之罪也。

  冬十月,杀归汉蕃族。

  初,夏国蕃族内附,中国必为招接。哲宗以乾顺新立,诏逐路经略司:“如有夏国首领归汉,毋许收纳。若人数众多,不肯听从,即量以人马约出汉界。”于是中途约回者,梁乙逋悉遣人执杀之。

  按:蕃部内附,于夏为叛,不书“叛夏”,书“归汉”何?病中国也。

  始遣使告哀于辽。

  秉常卒已三月,乙逋方遣使至辽告哀。辽主怒,不行吊祭,命乾顺先知国事。

  按:告哀书“始”,著乙逋慢也。

  十一月,入贺兴龙节。

  进御马五匹,常马二十五匹,橐驼二十头。

  十二月,使贺正旦。

  夏自复修职贡,使人入京赐予贸易,得绢帛五万余匹,归鬻之民,匹值五、六千。再以他物计之,一使所获不下三十万缗,故以进奉为利。时遣使贺正,以所将物色并进太皇太后两殿,中国所赐银、绢、茶亦倍之。

卷二十八

  元二年、夏天仪治平二年春正月,乾顺受册为夏国主。

  初,秉常死,讹传夏国大乱,乾顺虽立,未知存亡。哲宗命边臣体访真实,后行封册。会夏使表献遗物,乃册乾顺为夏国主,如明道二年元昊除节度使、西平王例。上与皇太后降诏赐物,悉视庆历八年银绢各三万匹两、钱三万贯。遣刘奉世等赐册曰:“於戏!尧建万邦,黎民咸雍;周立五等,重驿来宾。此帝王之所同,而国家之成法也。咨尔乾顺:惟我列圣,顾乃西陲,锡壤建邦,卫于王室,保姓受氏,同于宗盟,爵命褒嘉,恩礼甚渥。今尔承其胄绪,绍兹藩屏,而能事上钦肃,饬躬靖虔,申遣使人,来陈方物,达于朕听,实惟汝嘉。是用酌稽典故,表显宠名,锡尔以茅土之封,加尔以服乘之数,诞颁封册,以绥一方。今遣朝奉大夫、起居郎、直集贤院、上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刘奉世,崇仪副使、上骑尉、安喜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崔象先,持节册命尔为夏国主,永作宋藩辅。夫笃于好德,乃克显光;忠于戴君,永膺福祉。往祗明命,无忝予一人之猷训。”

  二月,归陷蕃人户。

  梁氏以中国约回内附蕃族,又闻诏归一汉人者予缣十,乃归还陷蕃人户共三百一十八。

  三月,使谢奠慰。

  使人见于延和殿,称故夏国主嗣子乾顺言:“昨父国主薨,蒙遣使祭奠吊慰,前已奉表称谢。谨差大使祝能野乌禹实、副使吕宁赖喀麻等进马、驼共二百七十匹、头,诣阙恭谢;又差大使映吴嵬名谕密、副使广乐毛示聿恭谢太皇太后。”

  夏四月,梁乙逋以牒索朱梁川,遂入泾原掠蔺家堡。

  梁乙逋瓷横日甚,秉常旧时亲信、老臣悉因事陷害,又以所得岁赐既丰,饱而思奋。刘奉世等持封册至,故加侮慢,不遣使谢。已,闻兰州城西关堡将筑龛谷寨,令宥州移牒言:“界内朱梁川系本国地土,中国不得擅有兴筑。”不俟回牒,纵兵入泾原,抄蔺家堡,掠人畜,焚汉、蕃庐舍殆尽。

  五月,连西蕃阿里骨兵寇定西城。

  梁乙逋卑辞厚礼,约阿里骨入寇:“如得地,以熙、河、岷三州归西蕃,兰州定西城归夏国。”于是阿里骨袭破洮州,乙逋率数万众出河州会之,同围南川寨,大肆焚掠。又攻定西城,设伏诱战,击败官军,杀都监吴猛等。

  六月,掠陇诺堡。

  夏兵悍,倏忽往来,未尝久顿。凡围堡寨,使城中兵不得出,然后分掠人畜,挑挖窖聚。时以数千骑入秦州,抵甘谷城,围陇诺堡。守将先伏兵在外,出不意掩击,夏兵惊退,失战马数十匹。

  秋七月,卓罗监军仁多保忠侵镇戎军。

  梁乙逋以乾顺命胁保忠率万人寇泾原。保忠与乙逋不协,甫入境,遇总管刘昌祚大众截之,一宿即还。

  遣大首领嵬名阿吴如青唐。

  梁乙逋谋取熙河,遣嵬名阿吴入青唐,约阿里骨及首领青宜结鬼章期大举。阿里骨囚中国使人高,许以应兵。

  八月,集兵天都山,寇熙河,起飞梁以通西蕃兵,知岷州种谊断之,乃退。

  乙逋召十二监军司兵集天都山,与乾顺母梁氏将之,对兰州通远军而营。阿里骨亦发河北兵十五万由讲珠城围河州,令鬼章以二万众驻常家山大城洮州,自率廓州兵五万,约会于熙州城东之王家平,乙逋遂造飞梁以通兵路。知岷州种谊与总管姚兕率兵由间道先断飞梁,袭破洮州,擒鬼章。乙逋遣兵数万援之,至桥,不得渡,望风而溃。

  按:《纲目》攻取之际,不书方略,间有书者,必重其事,而特笔起例也。是时,夏众屯天都,起飞梁以通西蕃兵,飞梁不断,势未易解也。故书“起”、书“断”以重之。

  分兵围三川诸寨。

  为守将韩绪、赵说所败。

  九月,寇镇戎军。

  梁乙逋复令仁多保忠率十万众入泾原,声言国母亲将攻镇戎西寨,围泾原十一将兵于城内。总管刘昌祚病,知军张之谏不敢战。保忠令军士四散樵采,焚庐舍,毁冢墓。五日,知庆州范纯粹遣副总管曲珍,领兵自环州深入牵制,昼夜驰三百里至曲律山,纵兵击破族帐,斩首千余,俘老、幼、妇女数百人。保忠闻之,将解围,潜于所札寨内,如常起烟火,量以兵守,一夕遁回。比城中知,追之不及。

  元三年、夏天仪治平三年春正月,太白昼见。

  司天言“不利用兵”,梁乙逋不听。

  出兵侵府州。

  守将钳宗翌击败之。

  二月,辽使来诘贺正。

  梁乙逋以辽不颁封册,遂不遣贺正使人。辽使参知政事王维来诘其故。

  三月,袭德靖寨。

  自攻府州不利,兵士屯聚各寨止三、五百人,托言护耕,故示寡弱,以诱官军。边将戒严不应,遂乘间袭德靖寨。寨将张诚率蕃、汉军四出掩杀,众惊退。

  夏四月,围塞门寨,庆州官兵来袭洪川寨,乃还。

  梁乙逋数遣使入中国,示欲服罪请和,而于使介往来间,乘边人观望,辄出兵掩袭,冀有所得。延安帅赵禼檄庆州将刘安、李仪曰:“夏兵将入寇,汝径以轻兵由西路捣其腹心。”未几,乙逋果围塞门,杀皇城使米贇、供奉官郝普。右班殿直吕惟正与安等率兵入界,抵石堡寨,焚荡勒鸡平一带族帐。袭洪川,破之,俘斩其众。复于花毡会、油川平相对举烽火,多设疑势,夏兵急解围归。

  附:《宋史旧录》:六月辛丑,夏人寇塞门寨,诏陕西、河东经略司:“严城寨,完守备。如夏人攻犯,非逼近城下,决可取中,勿多施行,自致阙误。”据《长编考异》云:“夏人以四月二十四日寇塞门,不知此段所书果在何日,恐不应再寇也。”

  秋七月,辽始遣使授封册。

  乙逋以辽使诘责,复遣使贡。辽主乃使册乾顺为夏国王。

  侵兰州,攻龛谷寨。

  夏国距兰州止一舍,通远不百里,中无重山复岭之阻。乙逋点集军马,屯于泾原、熙河对境,一夕突入兰州,力攻龛谷,败寨将及东关堡巡检,杀兵士数百人。

  八月,犯延安。

  延经略司移牒宥州,诘入寇故。乙逋回牒,但请疆土而不谢罪,且潜以兵犯延安。知州种谊统诸将赴援。夏兵闻谊来,皆退。延人谓“得谊,胜精兵三十万”。

  冬十月,饥。

  国人赖以为生者,河南膏腴之地,东则横山,西则天都、马衔一带,其余多不堪耕牧。时河南大旱,岁不登。故事:国中举兵,蕃属自备赀费。乙逋数下令点集,戎人不能应。

  元四年、夏天仪治平四年春二月,遣使人谢封册。

  乙逋以岁饥不能点集,令宥州移牒保安军,言将遣使入谢封册,请先议疆事。朝议以谢使未至,即议疆事,不许。于是使嵬名善哩贡马,谢封册,请和。

  三月,月入东井。

  犯西扇北第二星。群臣以“国家用兵过多,请息民力”为言,梁氏善之。

  夏五月,遣使如辽。

  亦谢封册也。时辽主猎鱼儿泺,驻跸赤勒岭,使人候五十日方见。

  六月,使请易地。

  使人请以所许葭芦四寨易兰州、塞门。押伴、金部员外郎穆衍折以礼,使辞屈,不敢面对。哲宗赐诏曰:“省所奏云,昨差人赴延州,计会将永乐人口及所还四处城寨,交换塞门、兰州两处地土实在事宜,祈朝廷酌中赐一裁决,朕已具悉。尔嗣守世封,虔修贡职,顷属罢兵之后,继陈复地之言。累降诏音,备谕朕旨。岂谓历时既久,尚稽闻命遵行。忽览奏封,深谅诚款。顾改图之议,犹有披陈;然事大之恭,实听裁决。再维忠顺,殊用叹嘉。虽易地之求,当一遵于前诏;而酌中之情,宜别示以优恩。除汉、蕃土地,指谕已明,难从换易外,所有岁赐,据前降诏命,合候地界了日依旧。今特推恩,敕有司更不候地界了当,便仰检会典,依例施行。尔其体朝廷恩信之隆,遵封疆谨守之戒,永思安靖,用保悠长。”

  秋七月,使贺坤成节。

  使至京师,刑部郎中杜逆之至馆。使欲入见,自陈请侵地,不许。使出不逊语,曰:“国主设有请,必具表中。此大事也,朝廷肯以使人口语为可否乎?”乃不敢言。

  附:王氏《东都事略·赵禼传》:“夏人入贡,已以重兵压境。诸将请益兵为备,禼曰:'第谨斥堠,整戈甲无为寇先,戍兵不可益也。’因遣人诘夏,夏兵遂去。”考此事《宋史·禼传》载之,然不书时地,不得其详。

  九月,移牒请受地。

  宥州牒保安军言:“已鸠集永乐等处陷没人口,于十一月十日押付界首。应给四寨,亦即差官同日领受及检点所有岁赐。”
  冬十月,中国使贺生辰及赐冬服。

  使臣为崇仪使董正叟、如京使李玩。

  十一月,归永乐俘,复米脂等四寨地。

  初,哲宗诏夏主曰:“昨永乐城将吏、兵夫尽忠固守,力屈就擒,众多生齿沦于异域,念其流落,每用恻然。虽已诏汝发遣,当给赐可还之地,然念城初失守,众即散亡,或为部落所得,或为主者转粥,非设购募,恐有所遗。汝可深体朕意,访求发遣,当据送到者,每人别赐绢十匹。命官以上,加优赐给所得之家。”乙逋命宥州牒言:“永乐人户,除累年死亡外,鸠集到一百五十五人,敢付界首交付。”及至交领时,仅一百四十九人。尽复米脂、葭芦、安疆、浮图四寨地。葭芦境在河东,以兵渡河,计肆奔突,见太原将訾虎屯兵界上,乃止。

  按:永乐之役,将校死者数百人,士卒、役夫没者二十万。神宗临朝,痛悼成疾,岂非轸念遗黎陷身异域哉?及哲宗即位,值夏使告哀,即诏以归我陷民,给其故寨,无如夏人故难其事,迟之又久,仅归吏士百四十余人,尽复旧疆。《续纲目发明》以为,是举夏之慕义、宋之绥怀,两得之。夫宋之绥怀诚有矣,夏之慕义则未也。

  元五年、夏天民安元年春二月,梁乙逋请婚西蕃,约取邈川。

  乙逋威权日盛,其弟、侄皆握重兵,阴谋篡夺。闻阿里骨与温溪心构怨,思并邈川。遣使青唐,请为子结婚,互为应援。阿里骨许之,亦遣搬察约攻邈川城。使人近北往来不由邈川,恐温溪心知也。搬察,乃蕃部使役之称。

  三月,保安军牒索陷将景思谊。

  思谊以永乐之围缒城被执,及还陷没人口,思谊已死,中国未知。延帅赵禼移牒来索,乙逋令宥州回牒报之。

  夏五月,请废兰州之质孤、胜如新堡。

  二堡,古榆塞地,汉赵充国屯田所。中膏腴五十余顷,据两川水泉以资灌溉,国人称为“御庄”。自李宪城兰州,筑堡其地,土人悉走天都山及会州境,饥羸难以存活,秉常尝令蕃众自为争复计。元丰六年,兰州被兵,西关堡破,二堡遂废。熙河遣兵耕种,辄为夏人所杀。及议画界,二堡在兰州界内,熙河将范育等修葺故址,屯兵为守。乙逋欲得其地,令宥州牒保安军,请废所筑新堡。

  六月,攻质孤堡,毁之。

  乙逋请废二堡不得,以万余骑乘大雾猝至质孤,荡平之。进攻胜如,纵火焚掠而还。

  秋七月,使贺坤成节。

  使至京师,正边臣报兵躏质孤堡。时使者略不顾惮,盖知中国不敢苟留使人也。

  八月,上表请定疆至。

  宥州牒保安军请定疆至,逾年不能决,上表言:“自去年七月遣使赴阙,乞换所赐城寨,蒙诏不许,寻与延州经略司议分画疆界。当时议者依绥州例分画,向方面各打量二十里,内十里安置堡铺耕牧,外十里拍立封堠,空作草地。得保安军牒称,延州指挥其城寨虽定二十里,要在现今诸城相望取直分画。夏国不敢违,黾勉奉行。其南界诸路地分,所司亦依绥州例打量二十里,却不肯依绥州例于内十里修筑堡铺耕牧,于外十里拍立封堠,空作草地,以辨蕃、汉出入,绝交斗之端。累令宥州移牒保安军,终不明示所由。私心惶惧,敢悉所由。”哲宗赐诏曰:“尔逖领蛮畿,恪循世守,来称币,廷阅奏书,永言疆场之安,未即沟封之画。两界绳直,罄忠顺而可嘉;千里无荒,沥悃忱而有请。力祈矜许,早遂底宁。惟祈壤之求,初无故事,念安边之议,亦既累年,顾省恭勤,特行开纳。然绥德城本无存留草地,今欲于汉界留出草地,即于蕃界亦当依数对留。应见今合立界至处,并须明立封堠,内外汉、蕃各对留草地十里,不令耕种,自择安便处修建堡铺。如熟地不可修建,即于草地内修立,各不得逼立界堠。其余疆画未尽事,已令押伴官委曲开谕进奉使副讫,及已诏延路经略司。夏国如欲议事,许差人赴延州计议。眷方陲悦义之心,既输悃忄;而朝廷绥远之意,已示优容。宜深体于恩怀,亟保和于方略。”范纯粹曰:“是役也,中国先许以陷寇之众易新造之垒。夫人有品色多寡之异,地有形势远迩之差,约当素明,谋应素定,皆当著见于书,然后受人、割地,交相付与,自无后来曲折。今谋不素定,约不素明,彼以疲残数百人诡辞塞命,乃不复较问,亟以四寨与之。既与之后,而熙、延二境始议画疆。文字往来,徒费词说,不亦晚乎?”

  冬十月,复毁胜如新堡。

  初,夏兵犯质孤等堡,胜如巡检计守义擒杀游卒四人,修葺所毁城门。工甫竣,乙逋复率兵焚毁之,杀守义,掳其兵役而还。二堡遂不复作。范育曰:“夏国自奄有西凉,开右厢之地,其势加大。后熙河内附,则已断其右臂;又得兰州险固,定西扼塞,力据上游,控其腹背;而质孤、胜如之于兰州、定西,以东川谷之于定西,更足以壮形势。盖定西及二堡中间,膏腴土地无虑一二万顷,若募弓箭手万人布列。缘边耕植旷土,则二州有金汤之固,又岁得粟数百万。人食其半,官籴其余,西州馈运可以日省。夏人数以兵争,直欲毁中国篱藩,使兰州、定西有难守之势也。议者惧边患方殷,始欲与以二堡,继复弃不更筑,岂不堕其术中哉?”

  十一月,遣首领允领举入熙河,议疆事。

  夏国初议界至,请以绥州例二十里为界,中国从之。继请留生地十里,又从之。乙逋见委曲迁就,遂议于非所赐城外,总以拶直二十里相照取直,而熙河路兰州质孤、胜如二堡指为非旧堡寨,欲自龛谷寨打量取直,则兰州质孤、胜如皆为夏界熟地。又自定西城熨斗平第三寨接连取直,则南牟山、不罗州、结龙川一带亦属夏国。议久不决,乃令宥州牒称:“现于纳叶经克节进筑,所有兰州耕种处及屯驻人骑,乞行毁徙。”知熙州范育不敢应,乙逋寻令允领举诣熙河石子峡坚执前议,以分界至,育等令往延路再议。允领举至延安,因言辞不协径还。

  十二月,使贺正旦。

  梁乙逋以议界不合,集兵屯境上。时纵游骑出没,语言不逊,胁以必得之势,然犹遣使贺正,盖利中国赐予、且假以窥朝旨也。

卷二十九

  元六年、夏天民安二年春三月,复遣首领嵬名麻胡入延议疆事。

  夏国入边有三路。故事:文移至环庆者皆付延会议。时使人议画界至,辄云:“前后反覆,朝廷悔赖实多。”及令赴延安商议,又云:“延州无可断之理,本国已差官发付熙河兰岷路,就六处界首相会。”又云:“中国实有就和之意,请勿再言陇诺堡上取直及质孤、胜如二堡事。”言词不合,辄掉臂还。经略使赵禼连牒宥州促之,不至。会梁乙逋使生蕃乙吴麻入延州,吴麻乃出入汉边、达语言、类通事者。顺宁寨获之,禼厚与金帛,使以中国怀柔意归谕乙逋曰:“朝廷令汝国遣人来听议疆事,非惮汝也。特以和好垂成、不忍遽绝耳。乙逋欲和即来,不欲,任汝自便。移书往返,不若面议之详也。”时乙逋方聚兵密木关,将寇熙、兰。吴麻至,乃缓师期,遣嵬名麻胡及乙吉丹等入延州。禼呼前诘折,开谕累日,麻胡等词穷曰:“公言无不是,皆为国为民,奈吾国不利何?”范纯粹曰:“画界之始,夏人计请用绥州旧例,以二十里为界,近黄河者仍以河为限,朝廷一一听之。不知先朝分画绥州之日,界至远近,先令帅臣相度保明,往返审实,乃从其说。今所画界,首起延,经涉环庆、泾原、熙河四路,朝廷更不委逐路审覆,即以延安所见便利接连取直为界。号令一出,夏人执以为据,而乃行追悔,前后皆失,遂生厉阶矣。”

  夏四月,大举攻熙河,毁通远军护耕七堡。

  初,熙河画界,中国文字但云“通远军之定西城北相照接连取直”,未尝及熨斗平、通西、榆木岔诸堡。梁乙逋欲三堡直南北打量界至,逼近通远大路,中国不可,所以陈请累年。及嵬名麻胡等回,知疆事不成,遂以十万众压熙河通远军境,围定西城,分驻蟾牟山、结龙川,挑掘沿边所筑护耕七堡,毁其崖,杀掠居人千计。七堡者,乃向所争执处,毁之以示必得也。

  五月,转犯泾原。

  乙逋复由结龙川进兵入泾原,大掠开远堡得胜、隆德等寨,闻熙河、岷州兵已集,始还。

  六月,熙河等路来归俘掳。

  夏兵入熙河、泾原诸路,虽肆杀掠,而首领被执者亦众。哲宗令悉放归,并诏逐路经略司谕宥州,言:“疆事虽未理毕,夏国安得辄侵边境。今既生擒,即合斩首,缘意在好生,又夏国现输常贡,且放回本国。宜明谕梁乙逋并近上首领,今后不得纵放兵马,擅有侵犯。”

  遣使请兵于辽。

  初,梁乙逋寇通远,右厢种落尽趋河外,熙帅范育三疏,请乘此时进筑龛谷寨,与胜如、定西相照,可东接陇诺城,全据形胜,以制夏国,朝议从之。役将兴,乙逋闻之惧,使乞兵于辽。辽主以南北通好久,难便允从,辞焉。

  秋七月,使贺坤成节。

  熙河诸路奉诏谕诘宥州,梁乙逋回牒,以通远十万众为些少侵犯;又没泾原之役不答。哲宗以言辞傲慢,欲绝岁贡,闻坤成使已在境上,乃止。

  毁镇戎军封堠。

  镇戎官吏于军界近边立封堠八处,梁乙逋遣兵拆毁,令宥州牒保安军言:“请勿再修,且宜依旧。”

  八月,复毁土门堡。杀延都监李仪。

  延顺宁寨、安定堡界新移枝子、土门两堡,乙逋令兵毁之。仪与副将许兴夜将兵入界掩击,战败被杀。

  攻怀远寨。

  梁乙逋既杀李仪,知镇戎军无备,遣兵乘胜攻怀远。守将李逊出战,不胜,闭城谨守。围五日始解。

  九月,分兵寇麟、府二州。

  梁乙逋点集境内几五十日,至是月,集兵十五万,声言攻环庆、延,一夕忽趋河东。盖知两处备御已固,故抽一军寇麟、府,攻围神木等寨,杀掠不可胜计。民间庐舍、禾稼焚荡无遗,驱虏畜产甚众。诸寨皆闭壁守,独横阳堡守将孙贵数以奇兵挠击,且开门示闲暇,夏兵惊疑,乃还。范纯粹曰:“夏人于一年之内大兵三举,猖狂已甚。每牒宥州诘问,但云见行会勘,阳若不知。察其设心,盖外为不阙贡奉之名,以利市贩,而阴实肆其侵寇之恶也。

  国主生辰,保安军牒称赐贺使疾,已而不至。

  故事:夏主生日礼物及仲冬时服,例于九月十一日以后过界,其岁赐银绢则于二十五日过界。时使臣安伦、刘穆已抵延安,经略使范纯粹令伦等用公文称疾,移牒照会,梁乙逋使宥州回文,言辞简倨,不肯少屈,于是伦等不至。

  塔坦国来伐,梁乙逋回师援之不及。

  塔坦闻乙逋兵入河东,率所部袭贺兰山,入罗博监军司所,劫杀人户千余,掠牛羊、孳畜万计。乙逋回兵援之,至达结罗,塔坦兵已退。

  按:前书塔坦攻夏矣,此书“伐”,内之也。夏与西蕃连结肆凶,势已无后忧。塔坦能乘虚袭击,使其回兵自救,不致深入河东,其牵制之功不亦伟哉?

  冬十一月,环庆官军攻韦州。

  中国既绝岁赐,环庆经略使章陈浅攻策,令都监张存统兵入韦州,攻安州川、霄柏川诸处,蕃部被杀者千余人。

  元七年、夏天民安三年春正月,辽人来援,梁乙逋出兵攻绥德城,转掠泾原。

  梁乙逋遣使如辽,以宋侵乞援。辽主命大将萧海里驻兵北境,以张声势。乙逋遂攻绥德,以重兵压泾原境,大掠五十余日而还。

  二月,筑没烟峡垒成。

  没烟有前后两峡,与镇戎军之石门峡相对。梁乙逋谋建寨垒,便于出没,诱至汉兵。镇戎军以闻,金部员外郎穆衍请于质孤、胜如二堡废地间城李诺平,以控要害。陕西转运判官游师雄请自兰州之东通远、定西、通渭之间建汝遮、纳迷、结珠龙三处,复置护耕七堡,以固藩篱。秦凤都监康谓以为:“夏之所以未臣服而肆兵者,以我势分于堤备,兵未练而赏罚失当耳。若择锐结伍,伺彼之动,聚则先击,散则复袭,则彼分而我聚。以众击寡,可得志也。”哲宗下其事诸道咨之,议未定而垒已成。

  按:《纲目》书“筑,不尽书“成”,书“成”必大役也。此书“成”,著其速也。宋之议论未定,夏之版筑已完,西事得失,于此见矣。

  三月,集兵韦州以窥环庆,与泾原官军战,败绩。

  韦州居横山北,曩霄时立静塞监军司,屯集人马,防拓兴、灵诸州。时乙逋声言,集兵三万于界上,入取环庆四路。经略使章侦知:夏国边寨各相去二、三十里,每寨止八百余人,马皆羸瘦不堪战。使折克适统泾原兵八千,一日夜驰至韦州,寨兵皇遽走。可适直入监军司所,悉获牲畜、器物。师回,夏兵从后蹑之,可适设伏要害,夏兵大败,首领被斩者二人,死士卒无算,失甲马千计。

  夏四月,西蕃厮那等族来附,梁乙逋纳之,阿里骨以兵备一公城。

  西蕃溪巴温,董毡疏族也。自阿里骨立,去依陇逋部,河南诸羌皆归之。厮那、心牟二族向属青唐,阿里骨杀董毡妻心牟氏,厮那等不平,与陇逋、心牟二族率众奔夏,乙逋纳之,共谋青唐。阿里骨聚兵一公城以备。

  六月,泾原官军破尾丁。

  梁乙逋见中国于熙河筑定远城,择于沿边对接百里内各作头项,排布人马,东西相属,约地远近,一二日内可集兵三、五万,待汉兵入界,并力拒战。尾丁于诸路尤近,以兵五千屯其地。章令折可适将兵六千潜入境,侦得守烽卒姓名,诈为首领行视,呼出尽斩之,卷甲疾趋,袭破尾丁,获人马、器甲千计。回次柽杨沟,夏兵逐之,战于高岭,又败。

  秋七月,复遣使请援于辽。

  乾顺母梁氏愤韦州之败,将图大举,复使乞兵于辽。辽主不许。

  八月,西蕃阿里骨献邈川图,梁乙逋执其使。

  邈川,古湟中地,南距河州一百九十余里,东至兰州二百余里,东北控甘、凉一带,西接宗哥、青唐二城,部族繁庶,形势险要。始阿里骨以女许梁乙逋子,约攻邈川杀温溪心,不果。及闻乙逋纳叛蕃厮那等族,因复入贡中朝。哲宗封其妻溪尊勇丹为安化郡君,子邦彪为鄯州防御使,弟南纳支西州刺史。乙逋数征其兵入寇,不应。至是,闻温溪心内投。叠受官爵,惧其离间,复以邈川地图献夏国,约将兵来取,而预诱温溪心至青唐拘之。乙逋恶其反覆,羁执使人,兵不发。

  冬十月,梁氏自将寇环州。

  环州洪德寨西北白马川灰家觜,地距清远军仅八十里,依山据险,当青冈峡济乾、同家二堡大路,若骑兵自欢乐峰直达汉川,半日可至。梁氏集兵十万于奇鲁浪,声言犯泾原。一夕趋环州,围之。

  按:《纲目》书“自将”皆善词,兹书“梁氏”,异之也。以女子而将兵,非异事乎?事异故文亦异,书之以见梁氏之恶与乙逋等。

  攻七日不克,解围退,败于洪德寨,易服走还。

  环州境外皆沙碛,距城百里有牛圈潴水。章于兵未至时,夜遣人置毒水中。夏兵至,人马饮者辄死。攻七日不克,谋解围退。预料精兵万人授折可适,衔枚由大虫谷趋洪德城;分遣蕃官慕化等别驻肃远寨,约举火为识,以邀归路。夏兵还过之,烽起,士卒识梁氏旗帜,争鼓噪出,梁氏纵铁鹞子数万迎斗,可适等皆死战。梁氏见众败,急令青幕遮道,尽弃帷帐首饰,易服走免。兵士相蹈藉,死者崖涧皆满。

  按:兵未有书败状者,书“易服”,丑梁氏也。

  十月,西蕃阿敏来投,使守革罗城。

  阿敏,温溪心弟,阿旺格子。阿里骨拘温溪心,邈川大乱。阿敏闻梁乙逋执青唐使人,乃改名丹卓麻,率属投入夏国。梁氏使为衙头首领,将兵守革罗城,备阿里骨也。

  十一月,复遣使乞援于辽。

  辽主因夏国叠次求援,拟遣枢密使牛温仁泛使中国,诘问兵端。已闻乙逋点集频数,部族疲于奔命,议者谓“其非中国敌,岂可因之弃吾旧盟”,罢温仁不遣,止令涿州移牒雄州请之。

  绥州钤辖移浪心讹内投。

  授内殿承制。其从人绥移曾入夏国侦事,战斗被伤,特予副兵马使。

  元八年、夏天民安四年春正月,假辽国命,牒保安军请和。

  宥州牒保安军言:“本国准北朝札子,备载南朝圣旨,称夏国如能悔过上表,自当应接,予以自新。今既北朝解和,又朝廷素许,因此再上表章,即欲遣使诣阙。”哲宗以辞引“北朝”非例,令延经略使回牒谕意。

  二月,以兵备于阗。

  于阗,东界吐蕃,与瓜、沙接壤。是时入贡中朝,请率兵讨夏国。梁氏闻之,令瓜、沙诸州严兵为备。

  附:李氏《长编》:“二月己酉,赐熙河路钤辖康识并诸将银药有差,以出塞牵制至打绳川讨荡有功也。”考打绳川在南牟会西七十里,距会州止八十里,是已深入夏界。而《宋史》无《康识传》,其出塞月日《实录》亦不载。

  三月,遣使谢罪,请以兰州易塞门、安远二寨。

  梁乙逋因中国绝岁赐,遣使谢罪,并请易地。宝文阁待制吕大忠言:“夏人强则纵,困则服。今阳为恭顺,实惧讨伐,宜且命边臣诘其所以来之辞。若惟请是从,彼将有以窥我矣。”哲宗乃赐诏曰:“省所上表,遣使诣阙,悔过上章,献纳兰州一境地土,绥州至义合寨亦取直画定,却有塞门乞赐还夏国等事且悉。朕统御万邦,敦示大信,眷尔嗣藩之始,亟驰请命之诚,爰给土疆,复颁岁币。岂谓受赐而后辄兴犯顺之师,中外交章,神人共愤。朕以尔在位未久,势匪自由,姑戢讨伐之大兵,聊用驭边之中策。今则遣使来庭,托辞悔过,何乃谢章之初达,即形画境之烦言。况西藩故疆,中国旧地,已载前诏,不系可还。其分境虽曾商量,在用兵亦合隔绝。然则塞门之请,殊非所宜。定西以东,已有前谕。除河东、延路新边界至许从前约,令逐路经略司依前后诏书开立濠堠外,兰岷路未了地界,亦已令兰岷路经略使依先降诏旨委官,候夏国差到官,详先降指挥,同共商量分画。缘夏国自元通贡受赐,后累次犯边,仍候地界了日,可依例别进誓表,然后常贡岁赐,并依旧例。”

  夏四月,乘间犯延、麟二州。

  夏谢罪使甫入中国境,属蕃耒耜云集,近边二三百里耕辟无余地。乙逋乘彼此议和,沿边无备,纵兵分犯二州,杀掠熟户甚众。

  冬十月,遣兵扼神流堆,与泾原将张蕴战,败还,遂失宥州。

  梁乙逋闻张蕴引兵入境,令众三千扼大吴神流堆,堆距宥州四十里。拒战不胜,宥州守兵溃走。监军梁阿移引铁骑数千趋松林堡赴援,蕴顿兵长城岭。铁骑数挑战不得,既倦,蕴纵兵奋击,阿移大败。

  附:《宋史·叶康直传》:“元中,知秦州。夏人侵甘谷,康直戒诸将设伏以待,歼其二酋,自是不敢犯。”考《哲宗纪》,元中不见夏人侵甘谷事,《传》不知何据。

  绍圣元年、夏天民安五年春正月,遣使进奉,再请易地。

  梁氏遣使进贡,复请易塞门,不许。自是不复请。

  二月,进助山陵。

  哲宗葬宣仁圣烈皇太后于永厚陵,梁氏遣使进马一百匹。

  三月朔,日有食之。

  时乾顺年幼,诸梁恣横,国中皆危之。

  夏四月,遣谍入延,被获。

  梁氏因请地不得,遣谍至延觇事。经略使范纯粹方大阅,观者不得入。俄而骑两翼环围之,命观者列坐,皆五人结一保,中有十余无保者,呼诘之,即夏谍也。尽坐帐前,阅技毕,曰:“我之兵精乎?归语尔主,欲为寇,幸早来。”与食遣回。

  冬十月,梁乙逋伏诛。

  梁氏一门二后,乙逋恃其威势,独专国政,日与中国抗衡,缘边悉被荼毒。中间得岁赐、金帛,辄夸于众曰:“嵬名家人有如此功否?中国曾如此畏否?”每举兵,必曰:“吾之所以连年点集,欲使南朝惧,吾为国人求罢兵耳。”国人畏之,不敢言。既,又潜谋篡夺,刑赏自专,梁氏亦为所制。自麟、府还,族子阿革战死,势稍杀。环庆之役,梁氏自将,不使与兵政,乙逋不悦,叛状益露。大首领嵬名阿吴、仁多保忠、撒辰等知其谋,集部众讨杀之,灭其家。

  按:乙逋为嵬名阿吴等所杀,书“伏诛”何?罪宜诛也。《纲目》严恶恶:元魏景明四年,散骑常侍赵修为监者鞭驱至死,书“伏诛”;永安元年,中书令郑俨为部下所杀,书“伏诛”。凶顽如乙逋死有余辜,书“伏诛”,所以正其罪而讨之也。

  绍圣二年、夏天民安六年春二月,筑堡石门峡。

  石门峡,距渭州境仅三十里,东带兴、灵,西接天都,濒葫芦河形胜,宜耕牧,为国界要害。梁氏遣兵筑堡戍之,中国探骑遂莫敢过界。

  夏五月,宥州蕃属朱智用由邈川内投。

  智用有意内附,为夏国各路把截,无由遂达。后入邈川,为温溪心部下搬察。至熙州,密申向汉意,携其宗族内奔。哲宗嘉其诚,授三班奉职。

  冬十一月,进《贝多叶经》于辽。

  经,回鹘僧所译。

卷三十

  绍圣三年、夏天民安七年春二月,以兵入延州,侵义合寨。

  梁氏以地界不定,数肆凭陵。哲宗用宰相章议,罢诸边分画,令督众乘势进讨。梁氏愤怒,发兵入绥德界,攻义合寨。义合与保安军德靖寨绵亘七百里,中间堡垒参差,烽燧疏远,延州军不能应。大掠而还。

  三月,围塞门寨。

  复遣数万众围寨门,大持攻具,相持数日。闻延经略遣大兵至,乃退。

  秋八月,寇顺宁寨,败还。

  泾原将张蕴伏兵隘中,约闻呼则起。夏兵遂败,被俘、斩者数百人。

  九月,遣右厢首领诱环庆官兵至鸡靶岭与战,不胜。

  梁氏命右厢一带首领遣使从间道至环庆路,诈言“愿举族归汉”。章遣将钟传、折可适率兵援接,至鸡靶岭,夏兵卒起,四围合击,力战不胜,传等全师退。

  冬十月,国主奉母将兵寇延,陷金明寨。

  乾顺见连次扰边不利,奉母梁氏率众号五十万入延,西自顺宁、招安,东自黑水、安定,中自塞门、龙安,金明以南二百里间,烽火相继不绝,游兵直至延州北五里。知州城有备,自长城一日驰至金明,列营环城,梁氏母子亲督桴鼓,城遂陷。守兵二千五百人,惟五人得脱,城中粮五万石、草千万束皆尽,杀皇城使张舆。临行,留书置汉人颈上,曰“贷汝命,为我投经略司”。书言:“夏国昨与朝廷议疆场,惟小有不同,方行理究,不意朝廷改悔,却与坐团铺处立界。本国以恭顺之故,黾勉听从,于境内立数堡以护耕,而延出兵悉行平荡,又数入界杀掠。国人共愤,欲取延。终以恭顺,止取金明一寨以示兵锋,亦不失臣子之节也。”延帅吕惠卿上之,枢密院不以闻。

  按:前书梁氏“自将”,恶梁氏也;此书“奉母将兵”,罪乾顺也。

  十一月,献金明俘于辽。

  中国自金明破,哲宗命缘边诸路相度要害,增严守备。熙河将王文郁等筑汝遮为安西城,以通秦凤援师。梁氏惧中国声讨,遣使献俘辽国,以为应援。

  十二月,争葭芦城,不克。

  夏兵据横山,并河为寨,四出寇掠,秦、晋之路皆塞。知太原孙览谋取葭芦戍,扼其险阻。梁氏遣兵数万屯境上,览下令:“吾兵少,须满五万。”方西夏兵闻而备懈,一日,猝为览所乘,大败。览遂城葭芦。

  绍圣四年、夏天民安八年春正月,悉兵屯河外,泾原官军袭没烟峡,破之。

  夏兵入延,右厢种落尽屯河外,以为进取计。泾原帅毛渐使钤辖王文振乘虚袭破没烟峡寨,斩三千余级,河外兵回援不及。

  二月,于阗国破瓜、沙、肃三州。

  于阗黑汗王阿忽都董娥密竭笃使其子诣京师,上表言:“缅药家作过,别无报效,已遣兵破夏国瓜、沙等三州。”哲宗诏厚答之。

  按:夏,小国也。东北邻塔坦,西南接邈川,已足牵制兵力。兹西有于阗扰其瓜、沙诸州,国之外患多矣,犹不知自保,频扰边陲,其不能得志也宜哉!

  侵绥德城。

  夏兵七万攻绥德,延官兵力拒,不得逞。

  闰二月,寇麟州,败绩,首领七人战殁。

  梁氏遣兵六万,攻麟州神堂堡甚急。都监贾岩以数百骑巡屈野河,间道据北栏坡,从岭上驰下奋击。夏众仓猝,首尾不能救,近上首领七人皆死,余众号哭走还。

  按:兵败,不书所杀之数,其书者,重词也。夏人叠次犯边,胜负相半。麟州之战,贾岩以数百骑破六万余众,杀首领七人,其功伟矣!

  三月,围葭芦城,不克。退守长波川,与河东兵战,败还。

  葭芦城工甫竣,梁氏遣兵围之六日。知石州张构率所部赴援,夏兵战不胜,退保长波川,据险以待。会河东将折克行率兵入界迎击,被杀者两千余人。

  夏四月,令民耕大理河东地。

  夏国近边二三百里人户众多,资粮易集。乾顺令蕃部扬言“城里是汉家,城外是蕃家”。常于夜间直至大理河东葭芦境上侵耕旷地,昼则却归本界。经略使禁之,不能止。

  争灵平会,败走。

  知渭州章以夏兵猖獗,议守泾原之灵平会,命钟传与部将苗履统众城之,梁氏遣兵力争。传将步骑二万出不意造河梁济师,作金城关,扼其险要,夏兵遂败。

  监军嵬名济救洪州,兵败,洪州失守。

  灵、夏、绥、银地多旷土,每岁资粮取足于洪、宥,而二州羌户劲勇善战,国中恃为肘腋。自宥州频经兵燹,城郭残破。知保安军李沂以兵围洪州,嵬名济率众赴援,与沂军战,不胜而走,城遂破,内外居民族帐尽被焚毁。

  环庆官兵破盐州,寻复之。

  环庆钤辖张存率兵入夏界,至三角川,遣锐卒攻破盐州,俘戮甚众。及还,梁氏遣兵追袭。存上高原平少憩,夏兵纵火,四面攻击,杀蕃官承制赵宗锐等,复取盐州。

  集兵驻没烟峡,以争平夏城,不克。

  葫芦河据西州形胜,章拟城之,以逼夏国。令总管王文振统熙河、秦凤、环庆诸路兵,以折可适为副,阴具版筑,筑城于石门峡好水川之阴,控扼韦州、灵、夏诸隘。梁氏集倾国兵驻没烟峡,设伏以待。可适兵先至,失道入伏中,死者千人。左骐骥使姚雄率熙河卒七千赴援,夏兵据险不战,乘高下瞰。一日得间,分头暴集,人各携草一束,锹一具,填濠而过,掘城身。雄奋勇迎击,流矢注肩,战益厉。夏兵引却,被斩三千余级,俘掳数万,城遂成,赐名平夏。

  五月,遣使以宋城要地告于辽。

  梁氏遣使告于辽曰:“夏国与南朝历年交和,忽于诸路齐发人马,大行杀掠。今则深入近里地分,及于朝廷边界相近诸要害处多修城壁,侵取不息。伏望计会南朝,却令还复所夺疆土、城寨,尽毁所修城壁。”

  左厢首领没药内附。

  没药本顺宁寨蕃官,元六年投入夏国,官左厢首领。顺宁寨巡检刘延庆遣蕃部均陵陵诈投入国,说令返正。没药携所部内投,授右侍禁,令依元部坐住。

  秋七月,饥。

  国中大困,民鬻子女于辽国、西蕃以为食。

  都统军贺浪罗将兵救宥州,大败。

  自张蕴兵还,梁氏复取宥州。延经略使吕惠卿命诸路出兵讨击,熙河将王愍兵抵宥州,洪、宥、韦三州都统军贺浪罗率众赴援,愍击败之,追奔二十里,遂入宥州,焚官署、仓狱、行宫并文籍、簿书,屯兵淖河。贺浪罗复遣首领移卜淖、凌吉讹遇以千骑邀官军,后与愍等转战而南,至秦王井,为神臂弓射却,死者甚众。因退据高原,愕视不敢动。

  八月,夏州被围,复遣使如辽乞援。

  梁氏自七月中点集河南、北诸路人马,谋犯延路白波流诸处。都监刘安将兵入界,梁氏遣众御于浪沁沙,败绩。安进薄夏州,梁氏令城中谨守。复遣使求援于辽,言:“自被南宋侵图约二十年,于诸要害进筑城寨不少,今岁以来,又多修筑。夏国疆宇日更削,频受侵陵,乞发大兵援助。”辽主令涿州牒雄州云:“西夏本当朝建立,两曾尚主。近累使奏告,被南朝侵夺地土,纵兵杀掠,有害和好。请追还兵马,毁废城堡,悉归所侵。如尚稽违,当遣人别有所议。”

  彗星见,肆赦,改明年元。

  梁氏聚兵,将窥泾原,以彗星见,放散人马。乾顺仿中国制,减膳,避殿,下罪己诏,大赦,改明年元曰“永安”。

  按:上书“饥”,乃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天之示警于夏也。乾顺不自修省,聚兵将窥泾原,于是又有彗星之异。始罪己肆赦,放散兵马,不亦晚乎?

  九月,蕃官妹纳僧哥内投。

  妹纳僧哥为带牌天使,闻中国敕榜招谕,遂内奔。授礼宾副使,充兰州部落子巡检。

  冬十一月,熙、秦官军破白草原,抵天都山,无所得而回。

  中国屡行讨荡,夏国天都山属蕃尽将牛、羊、窖粟预行远徙。时熙河两路兵四万出塞,将至锉子山,监军司以十万骑阵白草原拒战,不胜,拔营西走。两路军直入天都监军司所搜挖,无所得,军士粮竭,饥死者半,乃回。

  元符元年、夏永安元年春正月,延官军入界,拒之十里井,杀顺宁寨监押石福。

  延副总管王愍率诸将由塞门入界,大首领凌吉讹遇合洪、宥两监军兵迎战,不胜,退至十里井。福与部将贺文密恃胜来追,带金环首领数人皆战死,文密亦重伤,福殁于阵。

  二月,犯大定城。

  大定属兰州与夏国分界处,梁氏兵屯界上,肆行抄掠。闻兰州知州王舜臣兵出金城关,乃退还。舜臣追至右厢监军司地,夏兵返战,不克,带牌天使数名皆死。

  三月,监军阿燕率族内投。

  与其子襄渠及家口、人户约千人。阿燕老将,多计谋,习边事,常出兵寇环庆。自中国取安疆寨,阿燕惧罪。经略司孙路使人招之,遂内附。部族闻其降,节次投者共二千七百人,马、驼、牛、羊四千余。哲宗特除阿燕宥州刺史,充环庆路沿边兼横山一带蕃部都巡检使,赐名“怀明”。襄渠授三班奉职,赐名“世忠”。已而,蕃部默吹、萌山等亦从延、泾原路请降,默吹补内殿崇班,萌山与副兵马使。

  附:《哲宗实录》:元符元年三月癸酉,河东路经略使奏,崇仪使张世永等领兵出界,于胜罗没陇横川一带讨荡,斩一千余级,大小首领二十余人。考此事《宋史》不载。

  夏四月,泾原官军出没烟峡来攻。

  泾原兵三次来袭,羊马被掠甚众。至是,统制官孙文将九千骑出没烟峡,直抵屯兵所,斩级、获孳畜而退。

  大首领嵬名药默内降。

  药默,乾顺疏族,领会州一带蕃部。是时由熙河路内归中国,令补西头供奉官兼本族巡检。

  监军嵬名济入延,围顺宁寨。

  济围顺宁,副将张守德以轻兵邀击。济退走长城岭,至赤羊川,被斩十二级,失马四十匹。时有降羌潜告师期,守德预为备,故济不得逞。

  五月,延官军攻夏州,大首领嵬名乞勒以兵护大沙堆,不克。

  沿边人户因官军连次讨击,并于大沙堆建栅,聚族自保。时延路以顺宁之围,遣钤辖苗履统诸将出塞,攻夏州。梁氏恐官兵焚荡大沙堆蕃族,遣嵬名乞勒、那哆丁驻兵南面防护。苗履挥众奋击,乞勒等大败,丧失万计,退走五十里。

  六月,梁氏乞兵于辽,辽集兵次于境上。

  乾顺屡次乞援,辽主但牒雄州,令还夏国疆土,不肯发兵。梁氏乃自为表请之,多怨望语。辽主不悦,声言点集人马应援夏国,仍次境上不出。

  按:书“梁氏”何?志祸始也。梁氏以辽主不肯应援,自为表请,致以怨辞,逢怒。他日鸠毒之祸始于此矣。

  蕃部喝强山、讹心内奔。

  二人乃监军妹勒都逋亲随,由泾原入降,俱受左班殿直。强山言夏国欲以今秋并兵寇一路,不攻城寨,但觅便深入,杀掠人户。经略司以闻。

  秋七月,以兵入泾原。

  梁氏以中国筑没烟前、后两峡,控扼天都形势,于是编拦人马,出没隆德寨、九羊谷,又于柽沟段大道掘濠作堑,纵游骑侵杀边铺戍卒。守将折可适同蕃官慕化率兵伺懈出击,方止。

  掠熙河平西寨。

  掳熟户二十余。

  八月,嵬名济以兵保青岭,与延将苗履战,败绩。

  初,中国闻强山言,谋纵兵讨荡。于是王舜臣出熙河,张世永出河东,折可适出泾原。延遣履护七将九千骑,于是月七日会于柳青平。诘旦,至青岭。济屯兵岭北拒之,履等奋击,济大败,被杀五百余人,亡牛、羊万计。岭南北一带,禾稼蹂践殆尽。

  九月,有星出东井西。

  如太白状,占者云:“宫中有忧。”梁氏闻之恶,复谋举兵。

  冬十月,梁氏复自将攻平夏城,溃还。

  中国自城平夏,沿边诸路相度膏腴,相继进筑。国人愤曰:“唱歌作乐地,都被汉家占却,后何以堪?”梁氏谋举国争之,与乾顺计曰:“平夏视诸垒最大,守将郭成最知兵。兵法:攻其坚,则瑕自破。”于是亲将四十万众,自没烟峡疾趋平夏。连营百里,建高车曰“对垒”,载数百人,填堑而进,飞石激火,昼夜不息,兵士死者数千,伤者倍之。经十三日,城中捍御有方,终不能破,粮渐乏。一夕,大风起西北,冲车悉震折,众大溃,梁氏惭哭嫠面而遁。

  按:书“复将”,甚词也。梁氏穷兵黩武,以一女子常在行间,军中有妇人,兵气为不扬。大风震车,戎众奔溃,有自来矣。虽惭哭嫠面,岂足掩其羞哉?

  御史中丞仁多楚清举族内降。

  楚清官在蕃宰相、枢密使下,父丁死,侄保忠代为统军。楚清职虽高,不得专兵柄,尝请于梁氏,不许,心常怏怏。时国兵入寇,楚清携家口四十余人从间道内投,赍生金三百两,并冠服、宝玩、鞍鞯、绣龙帐入献。熙河经略司视之俱世家物,诸羌不及也。哲宗诏赴阙,还所献物,授甘州团练使、右厢卓罗一带都巡检使。

  十一月,复遣使乞援于辽。

  初,梁氏围平夏,恐诸路赴援,遣驸马都尉罔罗屯罗萨岭,御熙河路;大首领布心屯梁柽台,嵬名济驻白池,御延、秦凤诸路。攻城甫十二日,闻熙河王愍入界斩罔罗,延刘安、张诚入界败布心、嵬名济等,军中遂无斗志。及还,检丧人马二万余,牛、羊、马、驼数万,数百里中族帐、蓄积焚毁殆尽,国中夺气。乃遣首领嵬名咩布至辽乞兵,犹恐汉兵深入,于诸州分掘窖粟,点集诸监军司兵,践踏沿边食用,为清野计。

  潜师入泾原,犯乾兴、天圣等寨。

  梁氏既解平夏围,人马仍在泾原近边盘泊,见官军尽屯葫芦河,知声势不相应,潜遣精锐入镇戎军,掩至二寨焚掠。甫二日,闻援军至,走回。天大雪,人马僵冻过半。

  十二月,统军嵬名阿埋等复窥平夏,被擒,余众弃天都山而溃。

  西寿监军在柔远山北,阿埋为六路都统军,与监军妹勒都逋皆桀黠用事,称善战。时以畜牧为名,自月初宿兵平夏境,欲俟黄河冻解入犯。哲宗诏章密图之。侦知无备,遣郭成、折可适以万骑异道并进,直入其帐执之。尽俘家属,掳馘三千余,牛羊十万余。众骇愕,遂弃天都不守,为可适等所据。章曰:泾原遣师浅攻者凡四次,而三次兵马所至不过百里,西人以为怯,又以为技止于此,故阿埋等安居山林,谓汉兵不能深入,故得乘其不备擒之。盖亦堕于多方误之之计也。

  钤辖吴名革内投。

  名革见国兵屡败,梁氏点集不已,与弟名山及家口七百九十余人内奔,以所有牌印入献。

  按:一岁之中,国中内降者踵相接。亲离众叛,邦国将危,梁氏不知保境息民,犹恣行点集,宜其祸之速也。

  月犯东井。

  犯西扇北第二星,太史奏:“主兵丧。”梁氏不省。

  附:《宣和遗事》:“二帝北狩,道遇绿衣吏,饮帝以水,且进粮糗曰:'臣本汉人,昔父周忠为延安钤辖,元符初与夏人战,兵败,父子被擒,由是仕于西夏。宣和中,西夏出兵助辽,为金人所执,授灵州总管。’”考是年延兵三入夏界,未曾大败,且灵州属夏,金未尝取其地,何以有总管之设?此必野纪有误。

卷三十

  绍圣三年、夏天民安七年春二月,以兵入延州,侵义合寨。

  梁氏以地界不定,数肆凭陵。哲宗用宰相章议,罢诸边分画,令督众乘势进讨。梁氏愤怒,发兵入绥德界,攻义合寨。义合与保安军德靖寨绵亘七百里,中间堡垒参差,烽燧疏远,延州军不能应。大掠而还。

  三月,围塞门寨。

  复遣数万众围寨门,大持攻具,相持数日。闻延经略遣大兵至,乃退。

  秋八月,寇顺宁寨,败还。

  泾原将张蕴伏兵隘中,约闻呼则起。夏兵遂败,被俘、斩者数百人。

  九月,遣右厢首领诱环庆官兵至鸡靶岭与战,不胜。

  梁氏命右厢一带首领遣使从间道至环庆路,诈言“愿举族归汉”。章遣将钟传、折可适率兵援接,至鸡靶岭,夏兵卒起,四围合击,力战不胜,传等全师退。

  冬十月,国主奉母将兵寇延,陷金明寨。

  乾顺见连次扰边不利,奉母梁氏率众号五十万入延,西自顺宁、招安,东自黑水、安定,中自塞门、龙安,金明以南二百里间,烽火相继不绝,游兵直至延州北五里。知州城有备,自长城一日驰至金明,列营环城,梁氏母子亲督桴鼓,城遂陷。守兵二千五百人,惟五人得脱,城中粮五万石、草千万束皆尽,杀皇城使张舆。临行,留书置汉人颈上,曰“贷汝命,为我投经略司”。书言:“夏国昨与朝廷议疆场,惟小有不同,方行理究,不意朝廷改悔,却与坐团铺处立界。本国以恭顺之故,黾勉听从,于境内立数堡以护耕,而延出兵悉行平荡,又数入界杀掠。国人共愤,欲取延。终以恭顺,止取金明一寨以示兵锋,亦不失臣子之节也。”延帅吕惠卿上之,枢密院不以闻。

  按:前书梁氏“自将”,恶梁氏也;此书“奉母将兵”,罪乾顺也。

  十一月,献金明俘于辽。

  中国自金明破,哲宗命缘边诸路相度要害,增严守备。熙河将王文郁等筑汝遮为安西城,以通秦凤援师。梁氏惧中国声讨,遣使献俘辽国,以为应援。

  十二月,争葭芦城,不克。

  夏兵据横山,并河为寨,四出寇掠,秦、晋之路皆塞。知太原孙览谋取葭芦戍,扼其险阻。梁氏遣兵数万屯境上,览下令:“吾兵少,须满五万。”方西夏兵闻而备懈,一日,猝为览所乘,大败。览遂城葭芦。

  绍圣四年、夏天民安八年春正月,悉兵屯河外,泾原官军袭没烟峡,破之。

  夏兵入延,右厢种落尽屯河外,以为进取计。泾原帅毛渐使钤辖王文振乘虚袭破没烟峡寨,斩三千余级,河外兵回援不及。

  二月,于阗国破瓜、沙、肃三州。

  于阗黑汗王阿忽都董娥密竭笃使其子诣京师,上表言:“缅药家作过,别无报效,已遣兵破夏国瓜、沙等三州。”哲宗诏厚答之。

  按:夏,小国也。东北邻塔坦,西南接邈川,已足牵制兵力。兹西有于阗扰其瓜、沙诸州,国之外患多矣,犹不知自保,频扰边陲,其不能得志也宜哉!

  侵绥德城。

  夏兵七万攻绥德,延官兵力拒,不得逞。

  闰二月,寇麟州,败绩,首领七人战殁。

  梁氏遣兵六万,攻麟州神堂堡甚急。都监贾岩以数百骑巡屈野河,间道据北栏坡,从岭上驰下奋击。夏众仓猝,首尾不能救,近上首领七人皆死,余众号哭走还。

  按:兵败,不书所杀之数,其书者,重词也。夏人叠次犯边,胜负相半。麟州之战,贾岩以数百骑破六万余众,杀首领七人,其功伟矣!

  三月,围葭芦城,不克。退守长波川,与河东兵战,败还。

  葭芦城工甫竣,梁氏遣兵围之六日。知石州张构率所部赴援,夏兵战不胜,退保长波川,据险以待。会河东将折克行率兵入界迎击,被杀者两千余人。

  夏四月,令民耕大理河东地。

  夏国近边二三百里人户众多,资粮易集。乾顺令蕃部扬言“城里是汉家,城外是蕃家”。常于夜间直至大理河东葭芦境上侵耕旷地,昼则却归本界。经略使禁之,不能止。

  争灵平会,败走。

  知渭州章以夏兵猖獗,议守泾原之灵平会,命钟传与部将苗履统众城之,梁氏遣兵力争。传将步骑二万出不意造河梁济师,作金城关,扼其险要,夏兵遂败。

  监军嵬名济救洪州,兵败,洪州失守。

  灵、夏、绥、银地多旷土,每岁资粮取足于洪、宥,而二州羌户劲勇善战,国中恃为肘腋。自宥州频经兵燹,城郭残破。知保安军李沂以兵围洪州,嵬名济率众赴援,与沂军战,不胜而走,城遂破,内外居民族帐尽被焚毁。

  环庆官兵破盐州,寻复之。

  环庆钤辖张存率兵入夏界,至三角川,遣锐卒攻破盐州,俘戮甚众。及还,梁氏遣兵追袭。存上高原平少憩,夏兵纵火,四面攻击,杀蕃官承制赵宗锐等,复取盐州。

  集兵驻没烟峡,以争平夏城,不克。

  葫芦河据西州形胜,章拟城之,以逼夏国。令总管王文振统熙河、秦凤、环庆诸路兵,以折可适为副,阴具版筑,筑城于石门峡好水川之阴,控扼韦州、灵、夏诸隘。梁氏集倾国兵驻没烟峡,设伏以待。可适兵先至,失道入伏中,死者千人。左骐骥使姚雄率熙河卒七千赴援,夏兵据险不战,乘高下瞰。一日得间,分头暴集,人各携草一束,锹一具,填濠而过,掘城身。雄奋勇迎击,流矢注肩,战益厉。夏兵引却,被斩三千余级,俘掳数万,城遂成,赐名平夏。

  五月,遣使以宋城要地告于辽。

  梁氏遣使告于辽曰:“夏国与南朝历年交和,忽于诸路齐发人马,大行杀掠。今则深入近里地分,及于朝廷边界相近诸要害处多修城壁,侵取不息。伏望计会南朝,却令还复所夺疆土、城寨,尽毁所修城壁。”

  左厢首领没药内附。

  没药本顺宁寨蕃官,元六年投入夏国,官左厢首领。顺宁寨巡检刘延庆遣蕃部均陵陵诈投入国,说令返正。没药携所部内投,授右侍禁,令依元部坐住。

  秋七月,饥。

  国中大困,民鬻子女于辽国、西蕃以为食。

  都统军贺浪罗将兵救宥州,大败。

  自张蕴兵还,梁氏复取宥州。延经略使吕惠卿命诸路出兵讨击,熙河将王愍兵抵宥州,洪、宥、韦三州都统军贺浪罗率众赴援,愍击败之,追奔二十里,遂入宥州,焚官署、仓狱、行宫并文籍、簿书,屯兵淖河。贺浪罗复遣首领移卜淖、凌吉讹遇以千骑邀官军,后与愍等转战而南,至秦王井,为神臂弓射却,死者甚众。因退据高原,愕视不敢动。

  八月,夏州被围,复遣使如辽乞援。

  梁氏自七月中点集河南、北诸路人马,谋犯延路白波流诸处。都监刘安将兵入界,梁氏遣众御于浪沁沙,败绩。安进薄夏州,梁氏令城中谨守。复遣使求援于辽,言:“自被南宋侵图约二十年,于诸要害进筑城寨不少,今岁以来,又多修筑。夏国疆宇日更削,频受侵陵,乞发大兵援助。”辽主令涿州牒雄州云:“西夏本当朝建立,两曾尚主。近累使奏告,被南朝侵夺地土,纵兵杀掠,有害和好。请追还兵马,毁废城堡,悉归所侵。如尚稽违,当遣人别有所议。”

  彗星见,肆赦,改明年元。

  梁氏聚兵,将窥泾原,以彗星见,放散人马。乾顺仿中国制,减膳,避殿,下罪己诏,大赦,改明年元曰“永安”。

  按:上书“饥”,乃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天之示警于夏也。乾顺不自修省,聚兵将窥泾原,于是又有彗星之异。始罪己肆赦,放散兵马,不亦晚乎?

  九月,蕃官妹纳僧哥内投。

  妹纳僧哥为带牌天使,闻中国敕榜招谕,遂内奔。授礼宾副使,充兰州部落子巡检。

  冬十一月,熙、秦官军破白草原,抵天都山,无所得而回。

  中国屡行讨荡,夏国天都山属蕃尽将牛、羊、窖粟预行远徙。时熙河两路兵四万出塞,将至锉子山,监军司以十万骑阵白草原拒战,不胜,拔营西走。两路军直入天都监军司所搜挖,无所得,军士粮竭,饥死者半,乃回。

  元符元年、夏永安元年春正月,延官军入界,拒之十里井,杀顺宁寨监押石福。

  延副总管王愍率诸将由塞门入界,大首领凌吉讹遇合洪、宥两监军兵迎战,不胜,退至十里井。福与部将贺文密恃胜来追,带金环首领数人皆战死,文密亦重伤,福殁于阵。

  二月,犯大定城。

  大定属兰州与夏国分界处,梁氏兵屯界上,肆行抄掠。闻兰州知州王舜臣兵出金城关,乃退还。舜臣追至右厢监军司地,夏兵返战,不克,带牌天使数名皆死。

  三月,监军阿燕率族内投。

  与其子襄渠及家口、人户约千人。阿燕老将,多计谋,习边事,常出兵寇环庆。自中国取安疆寨,阿燕惧罪。经略司孙路使人招之,遂内附。部族闻其降,节次投者共二千七百人,马、驼、牛、羊四千余。哲宗特除阿燕宥州刺史,充环庆路沿边兼横山一带蕃部都巡检使,赐名“怀明”。襄渠授三班奉职,赐名“世忠”。已而,蕃部默吹、萌山等亦从延、泾原路请降,默吹补内殿崇班,萌山与副兵马使。

  附:《哲宗实录》:元符元年三月癸酉,河东路经略使奏,崇仪使张世永等领兵出界,于胜罗没陇横川一带讨荡,斩一千余级,大小首领二十余人。考此事《宋史》不载。

  夏四月,泾原官军出没烟峡来攻。

  泾原兵三次来袭,羊马被掠甚众。至是,统制官孙文将九千骑出没烟峡,直抵屯兵所,斩级、获孳畜而退。

  大首领嵬名药默内降。

  药默,乾顺疏族,领会州一带蕃部。是时由熙河路内归中国,令补西头供奉官兼本族巡检。

  监军嵬名济入延,围顺宁寨。

  济围顺宁,副将张守德以轻兵邀击。济退走长城岭,至赤羊川,被斩十二级,失马四十匹。时有降羌潜告师期,守德预为备,故济不得逞。

  五月,延官军攻夏州,大首领嵬名乞勒以兵护大沙堆,不克。

  沿边人户因官军连次讨击,并于大沙堆建栅,聚族自保。时延路以顺宁之围,遣钤辖苗履统诸将出塞,攻夏州。梁氏恐官兵焚荡大沙堆蕃族,遣嵬名乞勒、那哆丁驻兵南面防护。苗履挥众奋击,乞勒等大败,丧失万计,退走五十里。

  六月,梁氏乞兵于辽,辽集兵次于境上。

  乾顺屡次乞援,辽主但牒雄州,令还夏国疆土,不肯发兵。梁氏乃自为表请之,多怨望语。辽主不悦,声言点集人马应援夏国,仍次境上不出。

  按:书“梁氏”何?志祸始也。梁氏以辽主不肯应援,自为表请,致以怨辞,逢怒。他日鸠毒之祸始于此矣。

  蕃部喝强山、讹心内奔。

  二人乃监军妹勒都逋亲随,由泾原入降,俱受左班殿直。强山言夏国欲以今秋并兵寇一路,不攻城寨,但觅便深入,杀掠人户。经略司以闻。

  秋七月,以兵入泾原。

  梁氏以中国筑没烟前、后两峡,控扼天都形势,于是编拦人马,出没隆德寨、九羊谷,又于柽沟段大道掘濠作堑,纵游骑侵杀边铺戍卒。守将折可适同蕃官慕化率兵伺懈出击,方止。

  掠熙河平西寨。

  掳熟户二十余。

  八月,嵬名济以兵保青岭,与延将苗履战,败绩。

  初,中国闻强山言,谋纵兵讨荡。于是王舜臣出熙河,张世永出河东,折可适出泾原。延遣履护七将九千骑,于是月七日会于柳青平。诘旦,至青岭。济屯兵岭北拒之,履等奋击,济大败,被杀五百余人,亡牛、羊万计。岭南北一带,禾稼蹂践殆尽。

  九月,有星出东井西。

  如太白状,占者云:“宫中有忧。”梁氏闻之恶,复谋举兵。

  冬十月,梁氏复自将攻平夏城,溃还。

  中国自城平夏,沿边诸路相度膏腴,相继进筑。国人愤曰:“唱歌作乐地,都被汉家占却,后何以堪?”梁氏谋举国争之,与乾顺计曰:“平夏视诸垒最大,守将郭成最知兵。兵法:攻其坚,则瑕自破。”于是亲将四十万众,自没烟峡疾趋平夏。连营百里,建高车曰“对垒”,载数百人,填堑而进,飞石激火,昼夜不息,兵士死者数千,伤者倍之。经十三日,城中捍御有方,终不能破,粮渐乏。一夕,大风起西北,冲车悉震折,众大溃,梁氏惭哭嫠面而遁。

  按:书“复将”,甚词也。梁氏穷兵黩武,以一女子常在行间,军中有妇人,兵气为不扬。大风震车,戎众奔溃,有自来矣。虽惭哭嫠面,岂足掩其羞哉?

  御史中丞仁多楚清举族内降。

  楚清官在蕃宰相、枢密使下,父丁死,侄保忠代为统军。楚清职虽高,不得专兵柄,尝请于梁氏,不许,心常怏怏。时国兵入寇,楚清携家口四十余人从间道内投,赍生金三百两,并冠服、宝玩、鞍鞯、绣龙帐入献。熙河经略司视之俱世家物,诸羌不及也。哲宗诏赴阙,还所献物,授甘州团练使、右厢卓罗一带都巡检使。

  十一月,复遣使乞援于辽。

  初,梁氏围平夏,恐诸路赴援,遣驸马都尉罔罗屯罗萨岭,御熙河路;大首领布心屯梁柽台,嵬名济驻白池,御延、秦凤诸路。攻城甫十二日,闻熙河王愍入界斩罔罗,延刘安、张诚入界败布心、嵬名济等,军中遂无斗志。及还,检丧人马二万余,牛、羊、马、驼数万,数百里中族帐、蓄积焚毁殆尽,国中夺气。乃遣首领嵬名咩布至辽乞兵,犹恐汉兵深入,于诸州分掘窖粟,点集诸监军司兵,践踏沿边食用,为清野计。

  潜师入泾原,犯乾兴、天圣等寨。

  梁氏既解平夏围,人马仍在泾原近边盘泊,见官军尽屯葫芦河,知声势不相应,潜遣精锐入镇戎军,掩至二寨焚掠。甫二日,闻援军至,走回。天大雪,人马僵冻过半。

  十二月,统军嵬名阿埋等复窥平夏,被擒,余众弃天都山而溃。

  西寿监军在柔远山北,阿埋为六路都统军,与监军妹勒都逋皆桀黠用事,称善战。时以畜牧为名,自月初宿兵平夏境,欲俟黄河冻解入犯。哲宗诏章密图之。侦知无备,遣郭成、折可适以万骑异道并进,直入其帐执之。尽俘家属,掳馘三千余,牛羊十万余。众骇愕,遂弃天都不守,为可适等所据。章曰:泾原遣师浅攻者凡四次,而三次兵马所至不过百里,西人以为怯,又以为技止于此,故阿埋等安居山林,谓汉兵不能深入,故得乘其不备擒之。盖亦堕于多方误之之计也。

  钤辖吴名革内投。

  名革见国兵屡败,梁氏点集不已,与弟名山及家口七百九十余人内奔,以所有牌印入献。

  按:一岁之中,国中内降者踵相接。亲离众叛,邦国将危,梁氏不知保境息民,犹恣行点集,宜其祸之速也。

  月犯东井。

  犯西扇北第二星,太史奏:“主兵丧。”梁氏不省。

  附:《宣和遗事》:“二帝北狩,道遇绿衣吏,饮帝以水,且进粮糗曰:'臣本汉人,昔父周忠为延安钤辖,元符初与夏人战,兵败,父子被擒,由是仕于西夏。宣和中,西夏出兵助辽,为金人所执,授灵州总管。’”考是年延兵三入夏界,未曾大败,且灵州属夏,金未尝取其地,何以有总管之设?此必野纪有误。

卷三十一

  元符二年、夏永安二年春正月,河东官军谋取西平府,拒之于藏才山。

  嵬名阿埋等至中国献计,请以三万人取灵州。于是河东统制张世永令副将折可大领人马入界,抵藏才山。夏兵迎战,可大兵不得进。

  复因辽使至延议事。

  初,夏人至边,每言已于辽国乞和。嗣闻辽使萧彦昭至中国,因遣使如延,云欲议事。哲宗诏经略司面谕边吏:“如有文字,密录泰报,不得擅接,但云已申保安军指挥奏听朝旨。”

  辽杀夏主母梁氏。

  乾顺年已成立,梁氏专恣,不许主国事。辽主素恶之,故请援辄不应,及表辞怨慢,遣人至国,鸩杀梁氏,命乾顺视国政。乾顺不敢违,遣首领移勿乜赍宥州牒至延,称“国母于本月二十日薨”。已令大使令逊嵬名济、副使谟程田快庸诣阙赴告,并附谢罪表状。令逊、谟程,皆蕃官名也。哲宗令保安军却勿受。

  按:梁氏专政穷兵,日与中国为仇,罪诚大矣,然非辽之所得杀也。《春秋》齐人杀哀姜,君子非之,况梁氏非姜氏比。乾顺幸母之死,以为利,其尚有人理哉?书曰“辽杀夏主母”,交罪之也。

  二月,为辽人攻拔思母部。

  拔思母部,辽国西南招讨使所辖。大宋末,与达里底部频为辽难,杀四捷军都监特抹等。左金吾卫上将军萧阿鲁带击降之,已而复叛,辽屡讨不悛,命乾顺举兵伐之。

  大首领结讹遇以兵扼归汉人于神堆,与延将张诚等战,不胜。

  乾顺以中国并建城寨,数遭掩击,部族离散,归汉者益众,令结讹遇率数万众于神堆及波济立、鲁逊埋诸险要驻营扼之。延钤辖张诚、刘安自星勒泊、乌延川袭山,斩四千级,降四百余人,讹遇大败还。

  南路都统军嵬名律令遗书熙河,请修贡。

  蕃部嵬名密赍律令书入熙河,称夏国欲再遣使乞修贡。经略使孙路上其书,哲宗以擅接夏国文字降路官,以书还使者。

  三月,辽遣使为请和,银州钤辖令王皆保以兵掠府州。

  乾顺遣使讣告及修贡俱不纳,用嵬名济等谋,使人至辽国请之。辽主遣签书枢密院事萧德崇、礼部尚书李俨入献玉带,持书为夏解和,略曰:“粤维夏台,实为藩辅。累承尚主,迭受封王。近岁以来,连表驰奏,称南兵之大举,入西界以深图,恳求救援之师,用济攻伐之难。理当依允,事贵解和。盖辽之于宋,情重祖孙;夏之于辽,义隆甥舅,必欲两全于保合,岂知一失于绥诚?而况于彼庆历、元丰中,曾有披闻,皆为止退。宁谓辄违先旨,仍事远征。倘蔽议以无从,虑造端而有自;则于信誓,谅系谋维?与其小不忍而穷兵,民罹困敝,曷若大为防而善计,世享太平。特戒使轺,敢达诚素。”哲宗命中书舍人郭知章持书报曰:“惟西夏之小邦,实本朝之藩辅。曲加封植,俾获安全。虽与北尝有婚姻之亲,而在南全居臣子之分。含容既久,变诈多端。爰自累岁以来,无复事上之礼。赐以金缯而不已,加之封爵而愈骄,杀掠吏民,围犯城邑。推原罪恶,在所讨除。聊饬边防,预修武备,据守要害,控扼奔冲。辄于去岁之冬,复驱竭国之众,来攻近塞,凡涉两旬,自取死伤,数以万计。粮尽力屈,众溃宵归。更为诡诞之辞,妄求拯救之力,狡狯之甚,于此可知。采听之余,固应洞晓。必谓深加沮抑,乃烦曲为劝和。示以华缄,将之聘币。礼虽形于原意,事实异于前闻。缅料雅怀,殊非得已,顾于信誓,殊不相关。惟昔兴宗,致书仁祖,谕协力荡平之意,深同谋外御之情,致欲全除,使无噍类。谓有稽于一举,诚无益于两朝。祖宗贻谋,斯为善矣。子孙继志,其可忘诸?今者详味缛辞,有所未谕,辄违先旨,谅不在兹。如克念夫前徽,当益敦乎大信,相期固守,传示无穷。矧彼夏人,自知困蹙,哀祈请命,屡叩边关。已戒封疆之臣,密察情伪之状。倘或徒为空语,阴蓄奸谋,暂示柔伏之形,终怀窥伺之志,则决须讨伐,难议矜容。若果出至诚,深悔前罪,所言可信,听命无违,即当徐度所宜,开以自新之路。载惟聪听,必谅悃衷。”使者甫出境,乾顺令令王皆保出兵,突入府州境,杀掠人民,与知州折克行战,被擒。

  按:周氏《发明》谓:“是役也,辽有恤邻之谊。”故《续纲目》以书“人予之”。夫夏于辽、宋中间屡造兵端,然宋常为敌,而辽时为援。故夏兵胜,则辽乘之以肆要求;夏势衰,则辽因之以示排解。虽救难恤邻,《春秋》贤之,而辽之此举,则未必然也。观于玉带之礼方将,钤辖之师旋出,不必辽人明知其计,已令宋人难以为情。况乎德崇入境,辽亦宿兵北道。时集贤殿修撰张近知瀛州,请出秦甲以伐其谋。两国之狡,概可见矣。

  附:李氏《长编》:三月丁巳,吕惠卿言讨荡西界鲁逊埋勒等处,胁降。蕃户王固称系夏衙头,服事小大王。王差往宥州统领处使充走马。此事不见《宋史》,且“小大王”《夏国传》亦无考。

  夏四月,诛嵬保没、结讹遇等,遣使入告。

  初,国中用事臣嵬名阿吴死,仁多保忠等皆统军在外,嵬保没与讹遇日劝梁氏开边。及辽使解和,嵬名济等劝乾顺遣大使嵬名布移聿介入告哀,且谢罪。哲宗令擒二人入献,即与收接表章。乾顺乃以梁氏死归罪二人,杀之。遣蕃部昌哥遇至顺宁寨告其事,且云:“已差大首领庆瑭嵬名科逋、磋迈花结香来计会。今国主恭顺,乞朝廷早赐收接。”庆瑭、磋迈,皆蕃官名也。

  五月,兰会正钤辖革瓦娘内附。

  以所部孳畜及部落子陇登等入降,授内殿崇班,赐银、绢、钱各三百。

  毁延路烽台。

  经略司遣兵追,不及。

  六月,复遣使赍牒诣延告哀。

  使人两至延,朝议固却其表,无以示收纳意,令保安军移牒谕之。乾顺遣首领德明雅逋木攀至顺宁寨,但有告哀公牒,无谢罪表状。寨主李子明诘问,使言:“旧例先送告哀牒,然后差使副赍表状赴阙。”子明以与前议不合,申经略司吕惠卿以闻,哲宗命再牒宥州谕之。

  秋七月,赤羊川首领赏罗讹乞内投,监军讹勃罗追之,败没。

  赏罗讹乞遣所属纳木乞僧报欲归汉。知环州种朴以兵迎之,并其家属百五十余口,孳畜五千。会勃罗巡视野寨,率千余骑追击,为朴所败,勃罗及首领泪丁讹遇、札实等被擒。

  八月,熙河军入界,首领仁多洗忠被杀。

  洗忠,仁多保忠弟。熙河遣硬探人入界。洗忠挺身斗,被杀。夏众出援,夺其尸而回。

  遣众围南宗堡。

  初,西蕃阿里骨死,其子瞎征残暴嗜杀,部曲离贰。洮州安抚使王瞻率兵取其地,瞎征众溃,遂自青唐入降。大酋心牟钦毡与董毡妻契丹公主、阿里骨妻夏国公主迎董毡疏族溪巴温入青唐,立木征子拢拶为主。假夏国公主书请援,乾顺遣兵五千余人攻南宗堡。王瞻以熙河蕃兵击之,乃退。

  九月,遣使上谢罪表,以兵入镇戎军,杀供奉官陈告等。

  宥州移牒云:“人使未获赴阙,恐有疑阻。又诸路修筑城寨、掳掠人口未已,乞即止绝。”哲宗以前寇熙河,牒词不逊,令却使进讨。已,有夏国近上首领赏移兀报言:“衙头密谋,若事急,则纳土北归辽国矣。”朝议未定,乾顺又令宥州牒言,欲以母遗留物入献执政,谓其不忘恭顺,乞与收接表状。于是,谢罪使得见于崇政殿,上表曰:“伏念臣国起祸之基,由祖母之世,盖大臣专僭窃之事,故中国兴吊伐之师。因旷日以寻戈,致弥年而造隙。寻当冲幼,继袭弓裘。未任国政之繁难,又受慈亲之裁制。始则凶舅擅其命,顿生衅端;继复奸臣固其权,妄行兵战。致贻上怒,更用穷征。久绝岁币之常仪,顿削祖宗之故地。咎有所属,理尚可伸。今母氏薨殂,奸人诛窜,故得因驰哀使,附上谢章,矧惟前咎之所由,蒙睿聪之已察。亦或孤臣之是累,冀宝慈之垂矜。特纳赤诚,许修前约。念赦西陲之敝国,得反政之初;愿追列祖之前猷,赐曲全之造。俾通常贡,获绍先盟,则质之神灵,更无于背德,而竭乎忠荩,永用于尊王。”哲宗赐诏曰:“省所上表,前情具悉。尔国久历年所,屡启兵端。迨尔母氏,复听奸谋,扰我疆场,毒及黎庶。天讨有罪,义何可容。今凶党歼除,尔既亲事,而能抗章引慝,冀得自新。朕喜尔改图,姑从矜贷。已指挥诸路经略使,令各据巡绰所至,明立界至,并约束城寨官兵:如西人不来侵犯,即不得出兵过界。尔亦当严戒缘边首领,毋得滋扰边境。”未几,乾顺遣骑二千余出浮图岔,犯镇戎军,陈告与差使李戭迎战,杀之。

  闰九月,统军仁多保忠率兵助西蕃围湟州,不克。

  王瞻击降拢拶,以邈川为湟州,青唐为鄯州,二城距兴、灵止二百里,南有讲珠、罗罗二城与湟州北阿讹城相接。羌酋心牟钦毡、罗结聚数千人围湟州,遣使数辈乞师。乾顺使保忠及达摩等三监军兵十万助之,先断炳灵寺桥,烧星章峡栈道,四面急攻。分兵破南宗堡,获守将刘文,驱至城濠,谓总管王愍曰:“吾所欲,城与地耳。第以城归吾,当舍汝。”愍谓文曰:“为吾语夏人,天子俾吾守城,能杀我,城可得也。”攻围十六日,愍守益坚。保忠令于南城集薪数万,将焚门。会诸将苗履、姚雄、李忠杰各率所部赴援,战于青唐危,烟尘亘天,夏人不知多少,惶遽渡湟水还,钤辖嵬名移遇被获。

  冬十月,移牒延,请申约束。

  初,宥州牒延,请遣使进誓表。中国以湟州之役不肯收接,回牒诘犯塞之故。至是复牒延,言已约束首领,不得更犯汉界。

  遣使如辽谢。

  以中国许和故也。

  十一月,进誓表。

  乾顺遣令能嵬名济进奉御马,上表谢恩,略曰:“臣国不幸,时多遇凶,两经母党之擅权,累为奸人之窃命。频生边患,颇亏事大之仪;增怒上心,用张吊民之伐。因削世封之故地,又罢岁赐之旧规。衅隙既深,理诉难达。昨幸上天之,假圣朝之威,凶党伏诛,稚躬反政。故得遐驰恳奏,陈前咎之所归;乞绍先盟,果渊衷之俯纳。蒙颁诏而申谕,俾贡誓以输诚。备冒隆恩,实增庆跃。臣仰符圣谕,直陈誓言。愿倾一心,修臣职以无怠;庶斯百世,述贡仪而益虔。饬疆吏永绝争端,诫国人恒遵圣化。若违兹约,则咎凶再降;倘背此盟,则基绪非延。所有诸路缘边界至,已恭依诏旨施行。本国亦于汉界以外侧近各安立卓望,并寨子去处,更其旧行条例,并约束事节,一依庆历五年正月二十二日誓诏施行。”哲宗遣使以银器、衣著各五百匹、两赐之,答诏曰:“尔以凶党造谋,数干边吏,而能悔过请命,祈绍先盟。念兹种人,亦吾赤子,措之安静,乃副朕心。嘉尔自新,俯从厥志,尔无爽约,朕不食言。所当显谕国人,永遵信誓。除疆界并依已降旨,以诸路人马巡绰所至立界堠之处为界,兼邈川、青唐已系纳土归顺,各有旧来界至,今来并系汉界。及本处部族有逃叛入夏者,即系汉人。并其余应约束事件,一依庆历五年正月二十二日誓诏施行。自今以后,恩礼、恩赐并如旧例。”

  十二月,遣使乞贺正旦。

  先保安军牒言,誓表内“诫国人”下一字犯真宗皇帝庙讳。乾顺遣使谢罪,旦乞遵例贺正。使人并言:“国主效顺,皆大首领嵬名济辅导之力。今贺正届期,济劝国主遣使贡奉,因誓诏未至,不敢遽进。”

  元符三年、夏永安三年春正月,西蕃以南宗堡来附,不受。

  南宗,北控夏国,南接星章峡,西连宗哥城,形势天险。自罗结叛,诸堡残破。及官军出,羌众溃散,诸城咸即归顺,独南宗负固不下,姚雄、苗履屡攻不克。羌人请附夏国,乾顺不受,惟假兵数百戍之。

  秋七月,遣使奠慰。

  初,夏使入朝,预牒边臣除馆以待,及为境上之议,故为此去彼来,牵制劳苦,每违期日。吏部侍郎陈尧叟请戒边臣:如违期不至,则勿复应。自后不复敢违。是时,闻哲宗崩,即遣使入吊并奠慰。

  八月,入贺即位。

  使人与辽使萧穆同见,并赐燕加礼而还。

  冬十月,遣使入贡。

  时中国贬奸臣章等,使人入见,赐赉甚厚。

  十一月,请婚于辽。

  乾顺以梁氏之死,恐辽国见疑,益思自结,故以尚主请。辽主不许。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夏贞观元年春二月,辽使来告哀。

  道宗丧也。

  夏四月,遣使如辽奠慰。

  乾顺遣御史中丞苏愈如辽,时与高丽使并至。愈礼节娴雅,馆伴耶律德伦特重焉。

  五月,进助山陵。

  葬钦圣宪肃皇太后、钦慈皇太后于永裕陵,乾顺遣使献物助工。

  秋八月,始建国学。

  自曩霄创建蕃学,国中由蕃学进者诸州多至数百人,而汉学日坏。士皆尚气矜,鲜廉耻,甘罹文网,乾顺患之。御史中丞薛元礼上言:“士人之行,莫大乎孝廉;经国之模,莫重于儒学。昔元魏开基,周、齐继统,无不尊行儒教,崇尚《诗》、《书》,盖西北之遗风,不可以立教化也。景宗以神武建号,制蕃字以为程文,立蕃学以造人士,缘时正需才,故就其所长以收其用。今承平日久,而士不兴行,良由文教不明,汉学不重,则民乐贪顽之习,士无砥砺之心。董子所谓'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可得乎?”于是乾顺命于蕃学外特建国学,置教授,设弟子员三百,立养贤务以廪食之。

  按:夏自元昊制蕃书、立蕃学,变本而加厉之,数世以来,未之改也。乾顺听元礼之言,建学崇儒,设弟子员以储人材,立养贤务以给廪饩,有其举之莫敢废也,较谅祚之用汉礼、求赐书,不更有进耶?

  冬十一月,遣使如辽,贺即位。

  天祚嗣位已十月,贺使始至。馆伴传辽主命,责之。

  恤仁多洗忠家。

  洗忠战没熙河,子幼未授职,仁多保忠请之,乾顺先命以廪禄赐其家。

  崇宁元年、夏贞观二年春二月,与河西军节度使赵怀德结婚。

  怀德即拢拶。中国以羌人久乱,王瞻等不能定,议弃鄯、湟,赐拢拶姓名曰“赵怀德”,授河西军节度使,其弟邦辟勿丁瓦曰“怀义”,同知鄯、湟二州事。乾顺见西蕃恢复故土,重申姻好,许以宗室女妻怀德。

  夏六月,复遣使如辽请婚。

  乾顺使殿前太尉李至忠、秘书监梁世显如辽贡献请婚。辽主问乾顺为人,至忠对曰:“秉性英明,处事谨慎,守成令主也。”辽主善其对,命徐议之。

  附:《辽史·天祚纪》:乾统二年夏六月壬子,李乾顺为宋所攻,遣李造福、田若水求援。考《宋史·徽宗纪》,是年无用兵西夏事。

  秋八月,筑沿边堡寨。

  国中素少城寨,乾顺仿中国制,于东北沿边多树寨栅。延路以闻,朝议举兵牵制。知秦州何常争之,兵不出。

  冬十月,泪丁讹遇自环州还。

  初,讹勃罗被擒,以信号与种朴,令招其家人及其所部,并谕讹遇降,讹遇不可。囚之土室中三年,至是赂守者,得脱还。乾顺嘉其不屈,擢为监军使,使守赤羊川。

  崇宁二年、夏贞观三年春二月,逢卧佛寺于甘州。

  乾顺自母梁氏卒,辄供佛,为母祈福。甘州僧法净于故张掖县西南甘浚山下,夜望有光,掘之,得古佛三,皆卧像也。献于乾顺,乾顺令建寺供之,赐额“卧佛”。

  三月,羌人围鄯州,河西军节度使赵怀德请援。

  羌人多罗巴奉角厮罗裔溪赊罗撒,谋杀怀德以复国,举数万众围鄯州。怀德遣使至夏国请兵,乾顺遣仁多保忠帅兵援之。兵未至,多罗巴三子皆善战,怀德力不支,弃州奔河南。

  夏五月,复乞婚于辽。

  辽主许之。

  附:《辽史·天祚纪》:乾统三年冬十月庚申,夏国复遣使求援。考是时,夏与宋尚未交兵,不知何以求援。《宋史·夏国传》不载。

  秋九月,封弟察哥为晋国王。

  察哥,乾顺庶弟。雄毅多权略,引弓二石余,射洞重甲。尝偕仁多保忠援罗结,兵败,前迫湟水,不得渡。察哥持弩拒之,一发中苗履副将,宋兵退,乃免。任都统军,镇衙头,建议言:“自古行师,步骑并利。国家用'铁鹞子’以驰骋平原,用'步跋子’以逐险山谷,然一遇'陌刀法’,铁骑难施;若值'神臂弓’,步奚自溃。盖可以守常,不可以御变也。夫兵在审机,法贵善变。羌部弓弱矢短,技射不精。今宜选蕃、汉壮勇,教以强弩,兼以摽牌,平居则带弓而锄,临戎则分番而进。以我国之短,易中国之长,如此则无敌于天下矣。”乾顺是其策,封晋国王,使掌兵政。

  冬十二月,入贺正旦。

  使臣田守义朝贺毕,就馆燕。时中国谋伐夏,馆伴吕约试探虚实,守义正色曰:“如君所言,岂使臣分事耶?”约愧而止。

卷三十二

  崇宁三年、夏贞观四年春二月,废统军仁多保忠,以兵攻渭、延、庆三州。

  左厢卓罗监军司地在黄河北,统军仁多保忠素黠桀,驻兵锉子山,总领西南部族,与邈川首领温溪心邻境相善。元中,边臣令温溪心委曲劝谕,许除节度使,令保守旧土,自为一蕃。以梁乙逋猜忌,不敢动。乙逋死,保忠曾遣使至熙河,请内附,不果。时尚书左仆射蔡京使熙河帅王厚招之。厚言:“保忠虽有归意,下无附者。”章数上,京责厚益急,乃遣其弟赴保忠所计事,还,为逻者所获。乾顺追保忠赴牙帐。京犹欲招致,厚言:“保忠不能复领军政,使得之,一匹夫耳,何益于事?”京不听,潜使人以金帛诱之。乾顺怒,声言假兵于辽,点精兵数千骑,出入渭、延、庆三州间,抄掠民畜,大肆辞。

  按:夏自元昊僭号,世世窥边。罪之者不云“桀黠”,即曰“凶顽”。盖尊中国贱蛮夷,《春秋》法也。迨乾顺请和,岁时入贡。乾廷因其慕义,正当示以怀柔。况其国中建学养贤,不复尚武,此正德绥之会、礼致之秋也。夫何欲建边功,潜施计诱使其君臣疑贰,复启兵端?谋国不臧,谁之咎欤?

  夏五月,遣兵争石堡城,不克。

  初,延将景思立、曲珍攻拔磨崖、葭芦、浮图诸寨,知延州沈括议筑城,不果。及陕西转运使陶节夫知延州,议筑州北之石堡寨。石堡以天涧为险,可进者惟一路,宋初尝置城,至道后废之,遂为夏有,窖粟其间以千数。城既成,乾顺愤曰:“汉家夺吾金窟埚。”亟发铁骑争之。节夫部分将士击败夏兵,统军以下被杀者数十百人。

  六月,战于灵州川,复败。遣使求援于辽。

  河南西十五州,夏国十有其四。东路由清远距罗山讫灵武不及百里,特以五监军统焉,而韦州又恃灵武为右臂。钟传欲断其要害,遣将折可适领锐骑出萧关薄灵州川。夏兵猝不备,大败。蕃民扶老挟稚,中夜入州城,被俘者甚夥。乾顺乃遣李造福、田若水至辽求援。

  冬十月,遣使请和不得,掠镇戎军。

  中国用蔡京计,令西边招致夏人,毋论首从,赏同斩级。陶节夫在延安大加招诱,西民放牧近边者辄胁以兵,不从则杀之。乾顺巽词请和,节夫拒之,不得达。乾顺怒,合四监军众突入泾原,围平夏城,杀钤辖杨忠,攻镇戎军,掠数万口而返。

  按:节夫大加招诱,辄杀放牧,夏不之怨,从而请和,可谓有礼矣。乃拒不以闻,致边民涂炭,曲岂在夏欤?

  附:《宋史·李南公传》:“知延安府,夏人攻泾原,南公出兵捣其虚,夏兵乃退。”考《夏国传》,当夏人犯泾原时,国中不闻有受兵事。

  崇宁四年、夏贞观五年春正月,复乞援于辽。辽为之请罢兵。

  乾顺复遣李造福等如辽求援,且乞伐宋。辽主出兵千余屯塞上,遣枢密直学士高端礼入贡,以姻娅为言,请罢伐夏兵。

  二月,月入东井。

  犯距星。未几,犯水位。

  监军驸马兀移率师援银川寨,战于嵩平岭,败殁,遂失银州。

  初,徐禧等于永乐小川筑新城,距故银州二十五里,前据银州大川,赐名“银川寨”。及永乐陷,银川亦没。至是,官军围之,城中固守,裨将韩世忠斩关杀守城将,掷首陴外,诸军乘之,寨遂溃。兀移以重兵赴援,次嵩平岭,与世忠战,不胜而走。俄出间道争之,复败死于阵。银州守将皆弃城走。

  三月,荧惑犯东井。

  留井距,入钺。

  以兵纳西蕃溪赊罗撒,攻宣威城,不克。

  洮西安抚使王厚再定鄯、湟,吐蕃种落散乱,溪赊罗撒与多罗巴走投夏国。朝顺谋纳之,合四监军兵数万攻宣威城。知鄯州高永年出援,行三十里,逢羌帐下亲兵数百迎之,皆永年昔所推纳熟户,信之不设备,羌遽执之。多罗巴谓其下曰:“此人夺吾国,使吾宗族漂落无处所。”杀之,探其心肝食焉。徽宗令援兵深入急分其势,无令专向东方,熙河钤辖赵隆至铁山,先登陷阵,士卒殊死战。夏兵闻之,遂解围。

  按:《春秋》书“纳”,不应“纳”者也。兹书者,予夏也。角氏有大功于宋,瞎征、拢拶辈为王厚所逼,举土出降,宋之负西蕃甚矣。溪赊罗撒乃角氏裔,多罗巴奉之袭据青唐,亦自复故地,非与中国争也。自童贯再复湟、鄯,种落摧残,乾顺以姻好之故,为之出攻宣威,非兴灭之义乎!

  辽以宗女来归。

  辽主封宗女南仙为成安公主,归于乾顺。

  按:前义成、兴平书“公主”矣。兹书“宗女”,见成安之贤不以公主重也。不以公主重,则非义成、兴平所可并称者,故异文书之。

  掠塞门寨。

  乾顺以陶节夫城银州,遣兵争之。谍告夏众已东,节夫曰:“必西趋泾原也。”遣裨将耿端彦率兵疾驰至银州护之,五日城成。夏兵从泾原至,见备御已固,由杏子河东山入延州塞门寨,大掠五日,还。

  遣兵争萧关,败环庆将折可适于踏口。

  萧关善水草,便屯聚,为夏国左臂地,有旧城址。钟传议城之,遣可适将兵护役,遇雨失道,至踏口,夏兵乘之,可适败走。

  夏四月,攻临宗寨,不克。

  临宗属湟州,围之数重,伏兵乳酪河西,邀截中国援兵。知州辛叔宪遣部将李宁将兵出战,先以铁骑蹂伏处,纵兵奋击,遂败。

  按:宋自蔡京专政,童贯擅兵,开边生事,非西蕃即西夏耳。西蕃衰乱,势不复支;西夏恃其兵力,连次入扰。然俱不书“寇”,以曲在中国,不得专罪夏也。

  五月,攻顺宁寨及北蕃市城,又败。

  陶节夫既城石堡、银州,上言:“洪、宥诸州已在顾盼中,横山之地十有七、八,兴州巢穴浅露,直可计取。”因陈取兴、灵之策。蔡京令西边储粟以待。乾顺闻之,先以兵攻顺宁寨,延第二副将刘延庆奋击,乃退。转攻湟州北蕃市城,又为辛叔宪所败。

  六月,遗使如辽谢。

  因赐婚也,且贡方物。

  冬十二月,复使乞援于辽。辽使入请侵地。

  乾顺复遣李造福、田若水趣辽赴救。辽使枢密副使萧艮入朝言:“朝廷出兵侵夏,今大辽以帝妹嫁夏国主,请早退兵,还所侵地。”徽宗遣翰林学士林摅报使。

  崇宁五年、夏贞观六年春正月,彗星见。

  出西方,其长竟天。

  二月,辽复为求侵地。

  初,林摅报聘,蔡京密使激怒辽国,以绝其请。摅盛气入境,迓者小不如仪,辄诟辩。及见辽主,始跪授书,即抗言:“夏人有罪,北朝不能加责而反为之请耶?”辽君臣不知所对。及还,辽主使摅附奏,求还夏国城寨,摅语复不逊,辽主怒逐之。遣知北院枢密使萧得里底、南院枢密使牛温舒以使人失礼入告,仍请还元符讲和以后所侵夏地。徽宗许还崇宁以来侵地,若先帝已定疆画,不得复议也。

  按:辽之于夏,世为婚姻,尝为之乞和请地求退兵,无足异者。而宋自绍圣中,章戍平夏,拓寨五十余所,又经陶节夫日肆进筑,夏之削弱甚矣。于此而扶其衰,排其难,恤邻之谊,谁曰不宜?况受林摅之侮,绝不与中国较,辽之此举,事出至公,故叠书予之。

  夏六月,遣使如辽谢。

  中国既许夏和,废银州为银川城,罢五路经制使,徙陶节夫知洪州。乾顺遣李造福如辽谢解和之德。

  冬十月,遣使入谢。

  自延庆之役,兵连者三年。至是始修职贡,自后岁时通使,边境少安。

  大观元年、夏贞观七年秋八月,遣使入贡。

  会中国大宴飨。故制:外国使预宴者,夏使于西廊南赴坐,交使以次歇空,进奉、押衙次交州,契丹舍利、从人则于东廊南赴坐。大中祥符四年,升交州于朵殿,夏州押衙于东廊南头歇空坐。七年,又升龟兹使、副于西廊南坐。自后,遂为定制。是时,于阗、龟兹、涪州夷入贡,夏使坐三使上,成礼而还。

  大观二年、夏贞观八年夏四月,世子仁爱生。

  世子,成安公主所生。乾顺遣使告于辽。

  按:子生不尽书,兹书“仁爱”何?仁爱为辽公主所生,异时痛辽国之亡,愤悒而卒。是可志也。

  六月,以兵戍盖龙危。

  中国既复洮州,复攻溪哥城,西蕃王子臧征扑哥降。建积石军,距盖龙危不及百里。乾顺恐被侵掠,以兵五千戍之。

  秋九月,移牒定边军,请罢筑堡。

  定边军向距甜井觜多移岭界堠十余里,尝筑观化、通化二堡,扼逋祈岭、通祖岭诸隘。至是,又于勒崖原筑神堂堡,去卓望处仅三里。乾顺移牒请罢役,不报。

  冬十月,使贺天宁节。

  中国尽收西蕃地,徽宗下诏,曲赦熙河兰湟、秦凤、永兴军路,兵民欢悦。使人由熙河入,一路迎者咸加礼。

  大观三年、夏贞观九年春二月,遣焦彦坚至泾原定疆界,不果。

  自绍圣后,西边疆议不定。乾顺屡以为言,时遣彦坚入泾原请画界至,知怀德军种师道留与议。彦坚必欲得故地,师道曰:“如言故地,当以汉、唐为正,则君家疆土益蹙矣。”彦坚无以对。

  夏四月,遣使如辽。

  使人焦彦坚归,乾顺与群臣谋曰:“身膺宗社之重,不能复先朝故土,耻也。然宋恃兵威,非仗北朝之力,势且不能。”因使人告于辽,请遣信使谕宋。

  冬十月,遣使入贡。

  使人与婆、占城使同入见。

  大观四年、夏贞观十年春正月,入贡方物。

  乾顺请辽谕宋,辽主不许。复使入献方物,冀得要请,押伴左司员外郎范坦应对有节,使不敢争。

  三月,遣使贡于辽。

  仍以李造福充供奉使,造福于是五使辽矣。

  秋九月,瓜、沙、肃三州饥。

  瓜、沙诸州素鲜耕稼,专以畜牧为生。自三月不雨,至于是月,水草乏绝,赤地数百里,牛羊无所食,蕃民流亡者甚众。监军司以闻,乾顺命发灵、夏诸州粟赈之。

  冬十月,太白昼见。

  群臣咸谓主兵丧,请修省,不报。

  政和元年、夏贞观十一年夏六月,遣使贡于辽。

  辽主清暑散水原,将出猎,使人见于行在,命从行。

  秋八月,夏州大水。

  大风雨,河水暴涨。汉源渠溢,陷长堤入城,坏军营五所、仓库民舍千余区。

  冬十二月,遣使入贡。

  夏国入贡,正旦、圣节居多。元丰末,神宗诏夏使见辞仪永依嘉八年为例。至是,中国重立仪制,使人遂遵新仪廷见。

  政和二年、夏贞观十二年春二月,命选人以资格进。

  凡宗族、世家议功、议亲,俱加蕃汉一等。工文学者,尤以不次擢。

  夏六月朔,白虹贯日。

  乾顺命诸臣直言得失,御史大夫谋宁克任疏言:“治法之要,不外兵刑;富国之方,无非食货。国家自青、白两盐不通互市,膏腴诸壤浸就式微,兵行无百日之粮,仓储无三年之蓄,而惟恃西北一区与契丹交易有无,岂所以裕国计乎?自用兵延庆以来,点集则害农时,争斗则伤民力,星辰示异,水旱告灾,山界数州非侵即削,近边列堡有战无耕。于是满目疮痍,日呼庚癸,岂所以安民命乎?且吾朝立国西陲,射猎为务,今国中养贤重学,兵政日弛。昔人云'虚美薰心,秦乱之萌’,又云'浮名妨要,晋衰之兆’。臣愿主上既隆文治,尤修武备,毋徒慕好士之虚名,而忘御边之实务也。”乾顺善之,不能用。

  按:夏自贞观以后,《贲》受以《剥》之象也。宋以阉宦主兵,犹能制之。若后无金人之祸,得如中兴诸将宣力西陲,夏国之亡,不待智者决矣。克任之言,殆有见于此欤?

  冬十月,使贺天宁节。

  宋制:蕃使同日见辞,先夏国,次高丽,次交,次海外诸蛮,所以优夏也。时新置知客省、引进、四方馆、东西上閤门事等官,使者朝辞,蔡京等故作矜严,以示降抑。使回,乾顺不说。

  政和三年、夏贞观十三年春三月,遣使入贡。

  中国以天赐元圭,册告永裕、永泰二陵,大享群臣。夏使至,燕赉过优,以夸其盛。

  夏六月,使贡于辽。

  辽主好游猎,夏使入国,辽主尚在混同江,不得见。既闻清暑南崖,仍朝于行在。

  冬十月,降羌李讹移诱袭定远军,统军梁哆出兵应之。

  元符中,西蕃首领李讹移内降,授环州定远蕃族大首领,子遇昌为环庆守将。讹移阴窖粟数十万,遗书哆曰:“我居汉二十年,每见春廪既虚,秋庾未积,粮草转输,例给空券,方春未秋,士有饥色。若卷甲而趋,径捣定远,唾手可取。定远既得,则旁十余城不攻自下。我积谷累年,掘地藏之,所在皆是,大兵之来,斗粮无赍,可坐而饱也。”陕西转运使任谅廉知其谋,募人尽发窖粟,分输定边诸城堡,及哆围定远,失所藏而还。越七日,讹移以所部万余骑归夏。

  十二月,寇观化堡,不克。

  自来夏国大举,未尝过二十日。是时,乾顺用李讹移为将,以数万众入定边军,围观化堡,力攻二十五日,不克,乃退。

  政和四年、夏雍宁元年春三月,筑藏底河城。

  保安军之北界上有洑流,曰藏底河。乾顺遣兵据山筑城,为进取计。徽宗命宦官童贯为陕西、河东、河西经略使讨之。

  夏五月,进兵据天都寨,拒延将刘延庆兵于藏底河,却之。

  天都自元符中为中国所取,筑寨其上。乾顺既城藏底,遣众复之。延庆率兵攻围,城守严不能破。裨将韩世忠夜登城斩二级,割护城毡以还。夏兵从佛口岭赴援,世忠力战,过藏底河,夏兵追及之,世忠不胜而退。

  冬十月,城洪夏军为知西安州种师道所破。

  乾顺遣兵深入,过定边军,筑城佛口谷,名洪夏军。童贯使种师道率兵攻之,城四旁绝少水源,军士渴甚,师道指西山麓曰:“是当有水。”命工凿之,果得。城上人惊以为神,军中气沮,遂为所破。

  政和五年、夏雍宁二年春正月,却秦凤兵于清水河,复与熙河兵战古骨龙,败绩。

  清水河北界与卓罗监军地相对,童贯谋取之。遣熙河经略使刘法将步骑十五万出湟州,秦凤经略使刘仲武将兵五万出会州,贯以中军驻兰州,为两路声援。仲武由麻累山西至清水河,夏兵拒之,不得进,筑城置守还。刘法直抵石骨龙,夏右厢兵数万迎战,大败,被杀三千余人。

  夏四月,复以兵争席苇城,不克。

  乾顺每于中国进筑之始,必遣兵力气,至于三四,不能得方已。时种师道督诸道兵城席苇平。初赋土,夏兵大至,壁葫芦河以待。师道阵于河浒,若将决战者;阴遣偏将曲充由间道出横岭,扬言援军至;夏兵方骇顾,折可世潜军军其后,姚平仲复以精甲击其前,夏兵大溃。

  秋八月,败泾原等四路官兵于藏底河城。

  童贯令刘仲武、王厚合泾原、延、环庆、秦凤之兵攻藏底河城。乾顺遣兵击之,官兵大败,死者十四五,秦凤第三将军万人皆没。

  九月,至萧关大掠。

  乾顺乘藏底河城之胜,纵兵突入萧关,掠蕃、汉人畜无数。至葫芦河,不得渡而返。

  冬十月,遣使入贡。

  乾顺遣使言熙河、泾原诸路用兵不已,请诏止之。蔡京等不许。

卷三十三

  政和六年、夏雍宁三年春二月,仁多泉城降于熙河将刘法,法屠之。

  童贯使刘法合熙、秦之师攻仁多泉城。守将遣使请救,乾顺命晋王察哥将兵援之。察哥闻法名不敢进,城中孤守月余,力竭出降。法受而屠之,死者三千余人。

  按:杀降,兵家所忌;屠之,虐更甚矣!异时,统安之败,法不得其死,宜哉!

  秋七月,李讹移被获,伏诛。

  讹移在夏国渐用事,与子遇昌常引兵入寇。至是,入边侦事,为熙河逻卒所获。徽宗诏诛之,函其首于甲库。

  冬十一月,破靖夏城,屠之。

  自绍圣、崇宁,节次进筑,夏南境地仅存五、六千里,居民皆散处沙漠、山谷间,泾原又筑席苇平为靖夏城,形势更蹙。乾顺大举兵攻之,时久无雪,先使数万骑绕城践尘涨天,潜穿濠为地道入城,城陷,尽屠之,以报仁多泉之役。《周礼》曰:屠者,暴之也。刘法屠仁多泉城,夏人屠靖夏城,递相报复,无时休息,率土地以食人肉,其祸惨矣,其罪甚矣!然非夏之跋扈,实宋之自取也耳。

  攻石尖山,兵溃。

  先是,种师道筑安平寨,乾顺遣重兵据寨水源,渭州都监郭浩率精骑数百夺之。兵退,转攻石尖山。浩复昌阵而前,流矢中左胁,不拔,奋力大呼,诸军从之,夏兵不能御,遂溃。

  十二月,遣使入贡。

  时中国以熙河进筑功成,进执政等官,使副廷见,并加诘责,怏怏而回。

  政和七年、夏雍宁四年春二月,种师道帅师克藏底河城。

  师道率陕西七路兵共十万征藏底河城,期以旬日必克。既薄城下,城中守备固,攻之不破,至八日,师道斩不用命者,安边巡检杨震率壮士先登,斩级数百,众乘而上,守城卒惊溃,遂克之。

  按:藏底河城小而坚,夏人恃以为固,师道八日克之,功亦伟矣!然亦见地利之不足恃也,负险者可以鉴矣。

  夏四月,延将刘延庆破成德军,大首领赏屈被执,西蕃王子益麻党征内降。

  童贯又使延庆袭破成德军,擒赏屈,党征等遂举众降。

  重和元年、夏雍宁五年春二月,围震武军。

  震武,即古骨龙城,童贯进筑赐名。地在山峡中,熙、秦两路不能饷。自筑城后,夏国数以兵争,杀知军事李明,时熙河、泾原、环庆同日地震,民心慌乱,乾顺遣兵从善治堡入围之。知军孟明出斗被创,危甚,熙河将刘法率兵赴援,围乃解。

  夏四月,入丁星原大掠。

  丁星原在乳酪河西,距湟州绥远关四十里。初,刘法解震武围,于瞎令古城北连筑德通、石门两堡。乾顺畏逼,遣兵入丁星原围之,见御备固,旁掠六日而还。徽宗诏再筑靖夏、伏羌、制戎等城为备。史臣曰:“雍熙元年,复以银、夏、绥、宥四州授李继捧,自后四州之地不复领职方。熙宁始务辟土,而种谔先取绥州,韩绛继取银州,最后李宪取兰州,沈括复取葭芦、米脂、安疆、浮图等寨。迨元更张,仍以葭芦四寨给赐夏人,而分画久不能定。绍圣遂罢前议,督诸军乘势进讨。自三年秋,迄元符二年冬,凡陕西、河东建州一、军二、关三、城九、寨二十八、堡十。崇宁、政和间,陶节夫、钟传之徒又建仁多泉、靖夏等城。虽夏人浸衰,而中国之民力亦重困矣。”

  六月,筑割牛城,廓州防御使何灌袭之,城不守。

  乾顺见中国进筑不已,于六岭分界处筑割牛城,屯重兵守之,为东南捍蔽。童贯使灌由肤公城夜出兵袭据之。贯以闻,赐名“统安”。

  宣和元年、夏元德元年春三月,败熙河经略使刘法军于统安城,杀之。复围震武。

  统安深入夏境,童贯得之,谓可制夏人死命,乃遣刘法进取朔方。法不欲行,贯强之曰:“君在京师,亲受命于帝,自言必成功,今难之,何也?”法不得已,引兵二万至统安。乾顺令晋王察哥率步骑万余为三阵,以当法前军,别遣精骑登山出其后。大战移七时,法兵饥马渴,死者甚众,前军杨惟忠、后军焦安节、左军朱定国等皆败。法乘夜遁,比明,走七十里,至盖朱危,守兵追之,坠崖折足,一负担军斩之。察哥见法首,恻然语其下曰:“刘将军前败我于古骨龙、仁多泉,吾尝避其锋,谓天生神将,岂料今为一小卒枭首哉!其失在恃胜轻出,不可不戒。”遂陷统安,进围震武。震武频受兵,熙、秦两路疲于奔命,蕃、汉苦之。至是将陷,察哥曰:“勿破此城,留作南朝病块。”遂引还。史臣曰:“是役死者十万,贯隐其败,以捷闻,宣抚使以下受解围赏者数百人,不知夏人实自去也。诸路所筑城寨皆不毛,夏所不争之地,而关辅为之萧条,果如察哥之言。”

  夏四月,战于萧关,败绩,遂弃永和等三城。

  震武围既解,童贯始命种师道、刘仲武、刘延庆将兵出萧关,夏兵拒之,不胜,遂破永和寨;围割沓城,城中兵出战,又败;逐北至鸣沙,夏兵已弃城走,师道等无所见而回。

  五月,复围震武军,不克。

  察哥因童贯兵进鸣沙,复至震武,日夜百道攻之,城中危甚。会贯兵还救,乃退。

  六月,以辽国书请和于延。

  初,乾顺恃茶山盐铁之利及横山诸族帐劲勇善战,用以抗中国。自童贯领六路军事督诸将进筑军垒,立堡寨,尽得山界部州,已失所恃。及永和、震武之败,疆地日蹙,兵势亦衰,遂以辽国书致延帅刘,请纳款谢罪。众疑为诈,曰:“兵兴累年,中国尚不支,况小邦乎?彼方新败,其众甚疲,惧我再举,故款附以图自安耳。”密疏以闻,徽宗诏许之。已,乾顺故愆期,久之方使人再请。戒之曰:“朝延方事征讨,吾为汝请命,毋若异时邀岁币,轶边疆,以取威怒。”使臣惧听命。

  秋八月,遣使上誓表,弃所与誓诏而还。

  自夏国纳款,陕西六路兵皆罢,乾顺遣人进誓表。时童贯已入为太傅,以誓诏授使者。使辞不取,贯迫馆伴强与之。使持还,及境,仍弃之于道。

  冬十月,遗使入贺天宁节。

  先,夏使所弃誓诏,延帅贾炎得而上之,童贯大惭,忿将请兵合讨,会贺节使入,乃止。

  按:西夏贺节使自是正史不书。

  宣和二年、夏元德二年春三月,日承气,立妃曹氏。

  曹氏,曩霄时把关太尉曹勉孙也。年十四入宫,性温柔贞静,动以礼法。常侍仁安公主,主素严肃,氏身承起居,顺适其意,因劝乾顺纳之。始命为才人,至是进位贤妃。

  冬十一月,封宗室子仁忠为濮王,仁礼为舒王。

  仁忠父景思尝从秉常于木寨,当河津阻绝,罔萌讹等潜使窥伺,欲施鸩毒,景思左右抗护,以计脱者再,秉常德之。已复位,欲加显擢,为梁氏父子阻抑,不遂志。死时仁忠二人尚幼,及长俱通蕃、汉字,有才思,善歌咏。始任秘书监;继擢仁忠礼部郎中、仁礼河南转运使;至是,二人自陈先世功,乃晋爵。

  宣和三年、夏元德三年,遣使约辽兵入寇。

  北方女真部完颜氏,世居混同江之东,南接高丽,北邻室韦,西界渤海铁甸,东濒海,在夷狄最微。建隆中,尝献马。自天圣后,役属于辽,不复入贡。传至阿骨打,政和中始叛辽,取宁江州,遂称帝,建国号“金”,更名“”。中国遣马政、赵良嗣等浮海使金,约攻辽国,以复燕、云。乾顺闻之,遣使如辽,约先举兵入寇,辽主不许。

  宣和四年、夏元德四年春三月,遣兵援辽西京,不及。

  金将斜也、斡离不等破辽西京,追辽主于乙室部,不获,西京复拒守。乾顺遣兵五千为援,甫出境,闻金将谋良虎已破西京,顺遂还。

  夏四月,金降将耶律坦犯境,以兵备河西。

  坦奉金将斜也命,将兵胁降辽西南招讨使所属诸部,直至夏境,声势甚盛。乾顺遣兵备河西诸郡,坦解去。

  五月,遣大将李良辅救辽,破金兵于天德军。

  辽山西城邑诸部,尽降于金。乾顺闻辽主走保阴山,遣良辅将兵三万救之。次天德境,金都统娄室遣将突捻、补扌颠以骑二百为候,良辅击之殆尽,知金兵将大至,设伏以待。未几,金将阿土罕以数百骑来攻,伏发歼之,阿土罕弃马越山得脱。张时泰曰:“当时辽、金之不敌,审矣。夏人何以救为哉?曰:彼但知救灾恤邻之义,强弱非所论也。呜呼!观夫夏人此举,则其磊落光明,固非宋之助叛攻邻者比也。”

  按:拓跋起自西陲,其战争攻取,散见史册,鲜有以“救”书者,惟石晋时李彝兴兵掠契丹,以牵制其侵晋之师,《纲目》书之曰“救”。夫是时晋力未衰,尚可无藉于救,而已特书予之。若辽国为宋、金交攻,高丽坐视,部族离心,势穷援绝,独乾顺毅然出师,星驰赴难,较之彝兴殆有进焉。后日宜水之败,乃天不祚辽耳,岂战之罪耶?

  六月,进军宜水,与金将斡鲁、娄室两军战,败绩。

  良辅既胜金军,时久雨,谓金兵怯,恃众不备。已,闻娄室出陵野岭,留将拔离速扼险来拒,遂纵兵渡宜水,为方阵前突。娄室分军为二,迭出迭入,转战三十里,将近宜水,金都统斡鲁军又至,从旁合击。良辅大败,死者数千人,退走野谷,渡涧水,水暴至,漂没不可胜计。

  秋七月,遣使问辽主起居。

  辽主既失西京及沙漠以南,遂由讹莎烈走石辇驿。金将蒲家奴追败之,辽主悉弃辎重走。乾顺遣大臣曹价奔问起居,馈以粮糗。

  宣和五年、夏元德五年春正月,复发兵救辽。次可敦馆,不得进。

  乾顺奉辽主命,遣兵屯于可敦馆,相为声援。金将娄室以兵戍朔州,筑城霸德山。阻之,不得进。

  按:夏与金兵势悬殊,乾顺不畏宜水之败,复出师为辽声援,霸德山之阻,乃力之不足,非心不诚也。书“复发兵”,书“不得进”,皆原其心而恕之。

  夏五月,遣使迎辽主于云中。

  金都统斡鲁遣斡离不、银术可等袭辽主于阴山,诸王、妃、女悉被掳,辽主伪使乞降,而西走云内。乾顺知车驾濒河,遣使往迎,请临其国。

  金人来诱叛辽。六月,辽使册为夏国皇帝。因征兵,不应。

  先是,斡离不追辽主至天德,遣使谕夏国,许割地议和,以沮救辽之心。辽主左右颇有知其事者。及辽主谋奔河西,中军都统萧特烈、同知检点司事耶律怀义等谏,不听,渡河次于金肃军北。金候人吴十等侦言夏国已迎护辽主渡大河矣。斡离不又遗乾顺书曰:“奉诏有云:夏王,辽之所出,不渝终始,危难相救。今兹已举辽国,若能如事辽之旧以效职贡,当听其来,若辽主至彼,可令执送,割地酬勋。倘有疑贰,恐生后悔。”书至,会辽主遣使册乾顺为夏国皇帝,命益发兵来卫。乾顺不应。

  按:匹夫不可夺志,矧一国之主哉!当乾顺救辽之时,问起居,请临幸,苟守此志不渝,金源虽狡,焉得致之。乃始惧兵威,继贪土地,渐易初心,顿忘旧好。虽金人实诱之,而乾顺之为德不终,亦无所辞罪矣。

  宣和六年、夏元德六年春正月,奉表称藩于金。金赐以辽西北地。

  乾顺既与辽异,遣御史中丞芭里公亮奉表金主,请以事辽之礼事金,因受赐地。金都统粘没喝承制,割下塞以北、阴山以南、乙室耶刺部吐渌泺西之地与之。泺西,本拓跋地,向为辽侵取者也。

  按:此夏国臣金之始。既称藩,复得地,其叛辽益著矣。

  三月,上誓表于金。

  乾顺得金赐地,复遣芭里公亮献方物,上誓表曰:“臣乾顺言:今月十五日,西南、北两路都统遣左谏议大夫王介儒等赍牒奉宣,若夏国追悔前罪,捕送辽主,立盟上表,仍依辽国旧制及赐誓诏,将来或有不虞,交相救援者。臣与辽国世通姻契,名系藩臣,辄为援以启端,曾犯威而结衅。既速违天之咎,果罹败绩之忧。蒙降德音以宽前罪,仍赐土地用广藩篱,载惟含垢之恩,常切戴天之望。自今以后,凡于岁时朝贺、贡进表章、使人往复等事,一切永依臣事辽国旧例。其契丹昏主今不在境,至如奔窜到此,不复存泊,即当执献。若大朝知其所在,以兵追捕,无敢为地及依前援助。其或征兵,即当依应。至如殊方异域朝觐天阙,合经当国道路,亦不阻节。以上所叙数事,臣誓固此诚,传嗣不变,苟或有渝,天地鉴察,神明殛之,祸及子孙,不克享国。”

  闰三月,金使来赐誓诏,更辽礼以受。

  金主遣王阿海、杨天吉赐誓诏,曰“维天会二年,岁次甲辰,闰三月戊寅朔,皇帝赐誓诏于夏国主乾顺:先皇帝诞膺宝,肇启皇图,而卿国据夏台,境连辽右,以效力于昏主,致结衅于王师。先皇以为忠于所事,务施恩而释过。迨眇躬之纂绍,仰遗训以遵行,卿乃深念前非,乐从内附,饬使轺而奉贡,效臣节以称藩。载锡宠光,用彰复好,所有割赐土地、使聘礼节、相为援助等事,一切恭依先朝制诏。其依应征兵,所请宜允。三辰在上,朕岂食言?苟或变渝,亦如卿誓。垂远戒谕,毋替厥诚”。故事:辽使至国,以臣礼见。乾顺欲依旧礼,阿海不肯,曰:“辽与夏甥舅也,故夏主坐受使者之礼。今大金与夏国君臣也,见大国使者当如仪。”争数日不决,乾顺乃起立受焉。自后,见金使皆如之。

  按:更辽礼受,丑乾顺也。乾顺再表奉金,请以事辽为例。至是,竟以臣礼见,其屈己不已甚哉!

  秋七月,以兵侵武、朔二州。

  武、朔,辽山后地。金取武州归宋,朔州守将韩正亦举城内附,中国筑固疆等堡为守。乾顺数以兵攻之,宣抚使谭稹遗部将李嗣本督兵出战,相持数日不解。

  九月,子仁孝生。

  仁孝,曹妃所生。生时异光满室,成安公主见而爱之,请名“仁孝”,令保母持至宫中,时抚摩不忍释。

  冬十月,谢金誓诏,且以宋侵赐地告。

  乾顺遣使奉表至金,谢赐誓诏,并诉所受新割地为宋人侵略,求援。金主诏曰:“省所上表,具悉。已命西南、北两路都统府从宜定夺。”

  使贺金天清节。

  天清节,金主晟诞也。夏使次于宋使、高丽使后,赐宴亦如之。

  按:此西夏贺金节之始。

  十一月,金人索辽户口,归之。

  初,乾顺乘辽之敝,侵掠沿边户口赀孥。及受金割地,曾约非其境内者,愿还所掠。久之不归,金主诏副都统斡鲁曰:“夏人数以宋侵赐地求吾援兵,或不欲尽归户口,沮吾追辽主事也。今后在夏户口,其尽索无遗。”乾顺知不可止,乃悉归之。

  十二月,遣使入贡。

  按:西夏入贡使,自是正史不书。

  宣和七年、夏元德七年春正月,始贺金正旦。

  乾顺表略云:“斗柄建寅,当帝历更新之旦;葭灰飞管,属皇图正始之辰。四序推先,一人履庆。恭惟化流中外,德被迩遐。方熙律之载阳,应令候而布惠。克凝神于突{穴奥},务行政于要荒。四表无虞,群黎至治。爰凤阙届春之早,协龙廷展贺之初。百辟称觞,用尽输诚之意;万邦荐祉,克坚献岁之心。臣无任”云云。大使武功郎没细好、副使宣德郎季膺等奉表以闻。

  按:此西夏贺金正旦之始。

  二月,遣使如金奠慰并贺即位。

  金太祖葬于和陵,乾顺奉表致奠,并贺太宗即位。时藩使馆见仪未有定制,使至逾月,殿中少监刘始详定焉。

  秋八月,金兵来侵。

  辽主延禧被获,都统林牙耶律大石率所部西走。金诸帅讹传乾顺约大石取山西诸郡,因纵兵入境,掠取人畜。乾顺遗书娄室责之,都统完颜希尹以闻,金主命严备之。

  按:夏之事金,未有失礼。乃前索户口,兹肆侵掠。是夏之臣金,非求福,直求祸矣。虽然贪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虎狼之邻,基他日之祸,中国且然,于夏何责哉!

  九月,世子仁爱卒。

  仁爱幼聪颖,长多材艺。初,金兵破辽,辽主西走,即恸哭,请兵赴援;宜水之败,咄嗟者累月;及乾顺臣金,泣谏不听,悒郁而卒。

  按:仁爱因辽亡,饮恨不肯臣金,愤恚而卒,可谓能知大义者。乾顺何心有愧于其子多矣!

  辽成安公主卒。

  公主伤辽亡,又痛世子,不食卒。

  按:不书后某氏,而曰“辽公主”,著其心乎辽也。心乎辽,故小鞠录书“辽将”,耶律大石书“辽臣”,后书“辽公主”,皆所以予义也。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时金人潜分两路伐宋,军务旁午。夏使与宋使俱不得见,就馆赐燕而还。

  附:《金史·宗翰传》:太宗欲罢陕西兵,诸将不可,曰:“陕西与西夏为邻,兵不可罢。”宗翰曰:“初与夏约攻宋陕西,夏人不应。今宜先事陕西,略定五路,既弱西夏,然后取宋。”考太宗伐宋在天会三年,约夏夹攻,《本纪》不载。

  十二月,遣使入贺正旦。

  乾顺闻钦宗即位,遣使表贺,且觇虚实。

  按:西夏贺正使,自是正史不书。

卷三十四

  宋钦宗靖康元年、夏元德八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主始朝日,礼毕,方命各国使人入贺。

  二月,围杏子堡。

  贺正使回,乾顺知金人围汴益急,乘隙围杏子堡。堡在延州平戎寨北,两山对峙,形势险厄。延副总管刘光世据险拒守,夏兵力攻不克。

  三月,攻天德、云内、武州及河东八馆地,取之。

  先是,金将粘没喝遣撒离母许割天德、云内、金肃、河清四军,河东八馆及宋武州之地,约攻麟府以牵制河东兵势。于是,乾顺遣兵万人由金肃、河清渡河,尽取所约地。

  夏四月,掠河外诸寨,破震威城,杀知州事朱昭。

  政和中,童贯于铁炉骨堆筑震威城,距府州三百里,最为孤绝。乾顺因金兵内侵,知戍边士卒入援,乘虚掠河外诸寨,径攻震威,多设木鸷冲梯临城,飞矢雨射,昼夜不息。昭率城中老幼数百,登陴拒守。乾顺令酋领悟儿思齐介胄衷毡,以盾自蔽,说昭降,且数宋朝失信,曰:“大金约吾共攻京师,为城下之盟,画河为界。太原旦暮且下,麟、府诸城悉归于吾,公何恃而不降?”昭披襟厉声叱之。思齐知不可夺,以利啖守兵,得登城。昭尽杀妻、子,纳尸于井,勒众搏战,中矢死。

  太白入东井。

  犯东扇北第一星。

  金人袭取天德诸城,遣使请和,不许。

  乾顺既取天德诸城,金帅兀术以数万骑阳为出猎,掩至诸诚,逐出守令,悉取之。惟金肃、河清二军在大河西,尚为夏有。乾顺惧,请和,金人执其使。

  按:宋之约金攻辽也,初议山前、山后十七州,金人止归燕京、涿、易、顺、檀、景、蓟诸地;再请,复与武、朔二州。而于夏则以拓跋云中故地二千余里遣之,何重复轻宋若此?盖宋藉其力以复幽、燕,夏则出师赴难,志在恤邻,故饵之不得不厚耳。迨乾顺进誓输诚,更礼受诏,夏之不竞,已被金人窥破。于是索户口,掠边境,掩取天德,羁执使人,非金之无情,乃夏之自取也。

  金劫麟、府、丰三州地来归。秋七月,知晋宁军徐徽言复取之。

  宋同知枢密事聂昌奉使出河东,金人劫之,使割三州隶夏国,乾顺已设官置守。三州与晋宁近,晋宁军民大恐,诉于徽言曰:“弃三州,晋宁岂能存?”徽言曰:“此使人矫诏耳。三州在河西,夏岂能据?”率兵攻之,乾顺不能救,守令皆降。

  八月,寇泾原。

  统制李庠聚兵柏林堡拒之,夏兵分番迭进,庠兵溃。泾原第三将曲端力战,乃却。

  九月,取西安州。

  元符中,以南牟会新城建为西安州,在兰州西北,逼邻夏境,乾顺袭取之。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贺节使奏告谢罪,请还所执人使,金主遣之。

  故辽将小鞠录来奔,助以兵,使围麟州建宁寨,破之。

  小鞠录,党项族,仕辽为西南面招讨使。辽亡,尝集杂羌十余万破丰州,转攻麟州,兵败,父母妻子尽失,遂奔夏国。乾顺助以兵,使围麟州之建宁寨,越旬破之,杀守将杨震。

  十一月,破怀德军。

  大观中,展平夏城作怀德军,与西安、镇戎相犄角,应接萧关。乾顺曾以三千骑攻之,为泾原第十将吴所败。乃西安破,怀德失援,复遣太子某将兵攻之。知军事刘铨、通叛杜翊世拒守。夏兵亘数十里困之。翊世閤室自焚死;铨被执,太子素闻铨名,置之别室,欲授以官,铨大骂,杀之。

  十二月,攻兰州,入通川、圆子诸堡,大掠。

  兰州恃河为固,每岁河冰合,必严兵以备,士不释甲者累月。元符中,兰州录事参军张叔夜筑寨天都山,夏兵不敢窥境。自西安、怀德失守,乾顺遣兵攻天都,围兰州,力攻五日,大俘二堡人畜而还。

  靖康二年、夏正德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主以宋帝誓书地图示使人,使人稽首称贺。

  三月,复受割地于金。改元。

  先是,金夺天德诸城,乾顺屡以书责其背盟。金主命画陕西分界,自麟府路洛阳沟距黄河西岸,西历暖泉堡;延路米脂谷至累胜寨;环庆路威边寨逾九星原,至委布谷口;泾原路威川寨略古萧关,北至谷川;秦凤路通怀堡至古会州,距黄河,依见流,尽熙河路西边,以定封域。其地有悬邈者,亦相地势从便分画。复分陕西北鄙以偿天德、云内,抵河为界。于是群臣上表贺,乾顺肆赦国中,改元德九年为正德元年。

  夏五月,取威戎军。

  乾顺遣将军李遇兵取威戎城,金将婆卢火先取之。军于城东。遇前锋将与战不利。遇到,军城北,遗书娄室曰:“夏国以天德、云内归大国,大国许我陕西北鄙之地,是以至此。”娄室命婆卢火撤兵退。

  秋九月,出师从金人入寇。

  金帅兀术回云中,遣保静军节度杨天吉至夏,约寇陕西。乾顺许之,出师屯于境上。宇文懋昭曰:“粘罕已尝渝盟于夏,而夏人又从之,何哉?盖夏人非不知和好不可久也。是时金国方强,胁而从之,亦欲因而掳掠耳。”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使臣奏请师期,金主命俟副元帅宗弼檄至。

  十一月,金人为求侵地。

  宋通问使、宣义郎傅见金左监军完颜希尹于云中,希尹以国书授,为夏国请熙宁以来侵地。盖因前夺夏地,欲责偿于宋以报也。

  宋高宗建炎二年、夏正德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主问夏国事宜,使者以岁饥告,命发西南边粟市之。

  陕西抚谕使谢亮来议和。

  乾顺屡从金兵入边,高宗以主客员外郎谢亮为陕西抚谕使、从事郎何洋为太学博士,持诏谕乾顺约和。陕西制置使王庶遗亮书言:“夏国为患小而缓,金人为患大而急。况夏国秋稼不登,饥饿困敝,庶可保其无他。阁下曷不持节督诸路兵,先其急而后其缓。”亮不听。庆历后,中国使者常止宥州,有偶至国中者,与国主以宾礼见。亮至,乾顺倨坐见之,亮不敢争。

  三月,连金兵破凤翔、西京,以檄索延。

  乾顺遣兵会金将娄室陷凤翔、长安,陇石大震。谍知关陕无备,命宥州监军司移檄延安言:“大金以延割隶本国,理当索取,若敢违拒,当行诛讨。”帅臣王庶报曰:“金人初犯本朝,尝以金肃、河清畀汝,今谁与守?国家以奸臣贪得,不恤邻好,遂至于此。贪利之臣,何国无之,岂意夏国躬蹈覆辙!比闻金人欲自泾原直捣兴、灵,方切寒心,不图尚欲乘人之急。幕府虽士卒单寡,类皆节制之师,左支右吾,尚堪一战。果能办此,何用多言!”乾顺得檄不报。

  秋九月,遣谢亮还,以兵取定边军。

  乾顺留亮数月,伪与约和,遣归。亮既行,潜以兵蹑其后,由多移岭袭破定边,悉取其诸堡寨。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金徙徽、钦二帝于韩州,使人随君臣表贺。

  十一月,黜将军李遇。

  遇自取威戎,欲尽收关陕,频以兵扰延。王庶患其强,遣谍入夏间之,乾顺心疑,黜遇而收其兵。

  建炎三年、夏正德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诸将兵破陕西诸郡,蕃、汉由绥德城逃入夏界者甚众。使人入见,金主谕谨守边备,勿纳流民。

  二月,金使约兵入寇,勿应。

  金娄室久围晋宁军不克,遣使约夏国夹攻。乾顺恐晋宁破,金兵日逼,不应。

  秋七月,取德静寨。

  延戎马倥偬,其东皆金兵,西北即夏境,属中国者惟镇安一军、德静一寨。乾顺攻德静,破之,权帅耿友谅仅以身免。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金蒲察、娄室悉取、坊二州,地与夏境接壤。乾顺惧其兵威,遣使先期至,金主命仍随高丽使同见。

  建炎四年、夏正德四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宋兵败于高桥,高宗航海。金将阿里、蒲卢浑状闻,金主出示高丽、夏二国使人,以夸其强。

  太常卿谢亮复奉使来,不纳。

  开封尹宗泽疏请北伐,乞使辨士西说夏国出兵为助;知枢密张浚宣抚川、陕,亦奏请国书连夏。高宗复以亮为太常卿、权宣府参议官,再使夏国。乾顺闻其至,拒不许入。亮不得要领而还。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金人立刘豫为齐帝,豫遣使谢封册并贺天清节,夏使遂班于齐使、高丽使之下。

  环庆统制慕洧自庆阳来降。

  张浚富平之败,斩环庆经略使赵哲。哲将统制官慕洧为环州豪族,遂自庆阳叛附夏国,乾顺纳之。

  十二月,熙河副总管刘惟辅请附,不纳。

  金人寇熙河,与惟辅战,不胜。一日,乘其出焚积聚,袭败之。惟辅与亲信数百匿山寺中,遣人求附,共扼金兵,乾顺畏金,不纳。已而,金人执惟辅,死之。

  绍兴元年、夏正德五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乾顺表内以不纳熙河刘总管告,金主赐赉甚厚。

  夏四月,金使来索辽臣耶律大石。

  大石,辽太祖八世孙,仕辽为都统林牙。金兵入居庸关,大石迎战被执,后乘间脱归。及辽亡,大石率其部众西行万余里,归者数国。至起儿漫,群臣册立为帝,称西辽,改元延庆。金遣降将耶律余睹等至兀纳水,不得济,还报曰:“闻大石已驻兵和州之域,必与夏国合势。”金主遣使索之,乾顺报曰:“小国与和州地非接壤,且不知大石所在也。”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和州回鹘执耶律大石之党撒瓜、迪里、突迭献于金,金主知夏国不与大石合,使人入见,谕慰之。

  慕洧叛降于金。

  金将撒离喝攻庆阳,破之。慕洧乘势取环州,见金兵强,遣使以城降。

  十一月,川陕宣抚副使吴使以书来,不报。

  川陕地金已十得其四,时败金将兀术于和尚原,西路稍通,乃贻书夏国,使背击金人。乾顺不应。

  绍兴二年、夏正德六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时金以陕西地赐刘豫。乾顺遣使贺正旦,请环、庆二州,金主不许。

  停行中国历。

  故事:每于上年孟冬受中国赐历。时高宗以乾顺附金久,不复颁赐。自是不行中国历。

  秋八月,与金恶,始遣使如川陕请通好。

  金主立陕西元帅府,不欲以北鄙地与夏,粘没喝聚兵云中,将取川陕。乾顺恐其图己,举国屯境上备之,并遣使至吴、关师古军中,请通好。

  按:书“请通好”,与之乎?讥之也。宋尝两使夏国,乾顺未尝一应。兹以金人图己,始使入请,是畏金,非怀宋也。直书“与金恶”,以著其非诚。

  九月,金降人耶律余睹来奔,不纳。

  余睹,辽宗室,叛辽归金,为西军大监军。尝将兵攻耶律大石于曷董城,失其金牌,粘没喝疑其与大石通,拘质其妻、子,余睹遂有叛心,潜约燕京统军槁里谋诛女真之在官在军者。天德知军以告,兀术自云中来,闻而未信。已,获余睹使人,得其与槁里交通状,即驰至燕京,计杀槁里。余睹父子假游猎名遁走夏国。乾顺遣官问“有兵几何”,以二、三百对,遂不纳。走塔坦,被杀。

  按:余睹为辽宗室,举众投金,覆灭宗社,枭獍之恶,无以喻此!是时乾顺见恶金源,方谋自固,而能拒叛不纳,俾即诛夷,使残辽稍伸余恨,亦义举也。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金主知乾顺不纳余睹,待使人益加礼。

  十二月,纳契丹降户,立监军司统之。

  余睹既死,兀术分捕余党,令诸路尽杀契丹降人。于是,河东八馆五百户、山金司乙室王府、南北王府、四部族衙诸契丹相温酋首率众蜂起亡入夏国。乾顺处之北鄙,别立监军司统之。

  绍兴三年、夏正德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主以纳契丹叛人诘责,使人顿首谢罪。

  秋八月,攻伪齐怀德军,不克。

  靖康中,夏兵破怀德,设兵戍之。及金人以陕西地畀刘豫,命夏国割怀德与之,乾顺心怏怏。时豫寇伊阳,知其无备,以五万众攻之。知军事庞迪开门以待,夏兵疑不敢入。迪以数千骑分门突出,夏众惊溃,失军资、牛羊甚夥。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使人与齐使同入见,齐使以攻怀德告,金主令持诏还谕责之。

  绍兴四年、夏正德八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乾顺命使人奏告,请于陕西互市。金主不许。

  夏四月,金人复征兵寇四川。不应。

  金将兀术攻仙人关,与宣抚使吴战于杀金平,大败,遣使征兵,乾顺不应。时金人锐志入蜀,自撒离喝以下皆尽室行。夏兵不至,乃还凤翔。

  按:征者,役使之辞也。乾顺拒之不从,自是稍能自立矣。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金主有疾,不视朝,命使人就馆燕。

  十一月,遣使知川陕请伐金。

  金主从刘豫请,将使窝里哩挞赖等南侵陕西,都统粘没罕以前两次征兵不应,请先弱夏,然后取宋。乾顺闻之,遣使至四川言:“感朝廷德意,愿助兵伐金。”吴以闻。

  绍兴五年、夏大德元年春正月,金使来告哀及报即位。

  太宗薨,熙宗立。乾顺遣使吊并贺。

  夏五月,归孝子程俊母邵氏。
  俊,会州人。幼时父母陷于夏国,常号泣自毁。迨长,捐家财数十万往赎,未至,北向号泣,寝食俱废。夏人感动,还其母邵氏。俊日夕承顺,奉养备至,乡里称为至孝。

  按:西夏风气广莫,民俗强梗敢战,然能尚气节,重然诺,故忠孝之事,亦时取焉。观于前葬孟氏,兹归邵氏,旌善之心,出于至公。惜乎典籍鲜存,不能数觏也。

  秋九月,以濮王仁忠为中书令。

  仁忠性谨严,持法峻,人不敢干以私。晋王察哥广起第宅,横征多诛求,蕃、汉苦之。仁忠上疏劾,察哥为之罢役,朝野肃然。乾顺嘉其风力,使由左枢密进中书令。察哥阴间之,不得。

  绍兴六年、夏大德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万寿节,熙宗诞也。

  夏六月,金人以主名来报。

  伪齐刘豫表请金主以御名音切及同音字号降示。金主从礼臣议,并报夏、高丽二国。

  秋七月,取乐州,复取西宁州。

  夏国乳酪河与二州相近。乾顺遣兵袭取乐州,进攻西宁,保塞、绥边诸寨俱溃,守将弃城遁。

  冬十月,遣兵越金界,取亡马于塔坦。

  乾顺遣兵由河清渡河,自云中府路天德军界追取所亡马,于塔坦得之而回。往返皆不假道于金,金人亦不问。宇文懋昭曰:“昔粘罕尝假道夏国以攻川、陕,夏人拒之;今乃擅越金界以取亡马。盖是时粘罕、兀术皆罢军事,撒离喝为陕西经略使,夏人知其无能为也。”

卷三十五

  绍兴七年、夏大德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金主朝太皇太后于明德宫,夏使与高丽使同入贺。

  降蕃赵继忠内奔。

  继忠,吐蕃瞎毡子,初名董谷。神宗时,与兄木征以洮河降,赐姓名,授六宅副使、西蕃三十八族大首领。梁乙逋与中国构难,遣兵胁降之,遂为役属。至是,因西川宣抚使请内附,夏国遂失右臂。

  三月,岁星逆行入舆鬼。

  犯积尸气。

  夏四月,太白入东井。

  与荧惑合。

  知西安州任得敬纳其女为妃。

  得敬,本西安州判,夏兵取西安,率兵民出降,乾顺命权知州事。有女年十七,使其弟德聪饰之以献,乾顺纳为妃,赏赉甚厚,擢得敬为静州防御使。

  秋九月,遣使乞地于金,金与以河外三州地。

  乾顺既得西宁,与金积石等州邻逼,遣使以厚币如金,表乞河外诸州。金主以积石、乐、廓三州与之。时秦人在三州者数千,皆愿归金,金主请约之。权枢密院事刘曰:“三小州不足为轻重,恐失两国大信。”遂以其地来归。

  绍兴八年、夏大德四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请通互市。

  时齐国已废,金尽收陕西地。乾顺使请于绥德诸州互市,金主以陕西新定不许。

  夏五月,更积石州为祈安城。

  积石蕃族强悍,乾顺以兵威胁之,诸部皆服,因更其城名“祈安”。

  秋八月,立任氏为皇后。

  任氏庄重寡言,御下有恩意,与曹氏并居妃位,相得甚欢。得敬欲后其女,常以货贿馈朝贵及宗室执政权者。于是御史大夫芭里祖仁言:“古者天子娶后,藩国来媵,诸侯一娶九女,盖奉宗庙,广继嗣,阴教之职不可缺,中宫之位不可虚也。伏见陛下两妃并立,位号相夷,而无嫡以统之,则势必近争情,且生妒,岂所以防淫慝塞祸乱乎?今宜择簪绂名家,勋庸世族,素优才行,配合坤仪,庶几上协神祗之心,下副臣民之望。”乾顺询之群臣,咸谓门第、才德无过任妃。乾顺遂使芭里祖仁持册立为皇后,授得敬静州都统军。

  冬十月,延故将李世辅来奔。

  世辅,青涧人,世为苏尾九族巡检。金人陷延安,与父永奇同被执,授承宣使、知同州。世辅计执金帅撒离喝,挈家归朝。行至洛河,不得渡,追兵及,永奇与家属二百口悉遇害,世辅弃撒离喝,以二十六人奔夏。见乾顺,泣言父母妻子之亡,愿得二十万人生擒撒离喝,取陕西五路地归夏国,世辅亦得报不共之仇。乾顺许之,授静难军承宣使、延岐雍等路经略安抚使。

  绍兴九年、夏大德五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时高丽贡使未回,金主赐燕,夏使与高丽三使并会。

  太白、荧惑合于井。

  可天谓不利用兵,乾顺不听。

  二月,李世辅讨叛酋,克之。遂使枢密使王枢、大将移讹同出兵取陕西。

  世辅日请兵报仇,乾顺曰:“尔能为国立功,则不靳借兵。”时有别部酋豪“青面夜叉”为边患,令世辅图之。世辅以三千骑疾驰至其帐,擒之以归。乾顺大悦,将妻以女,世辅以父丧辞。乃出二十万骑,以王枢、移讹为陕西招抚使,世辅为延安招抚使,鼓行而东,时月之十四日也。

  金慕洧请降,复纳之,以为山讹首领。

  洧入金,仕为熙河经略使。及金人与中国议和,归陕西、河南地,洧以官守随例当留关中。洧惧诛,谋潜师袭取关陕,泾原路经略使张中彦与环庆赵彬合兵声讨,洧兵败,亡入夏国。乾顺纳之,授以官。

  按:昔尹氏谓“有国家者不患土地之不广,而患信义之不立”。自晚近互相倾夺,辄以招降纳叛为能,然终无益成败之数,特负不义之名而已。慕洧反覆性成,前车可鉴。于其复至,数其屡叛之罪,执而戮之可也。乃复延纳授官,几成养虎之患。乾顺真无识哉!

  三月,攻府州,取之。

  建炎中,府州守将折可求以城降金,撒离喝许废刘豫立之。及豫废,和议成,割河南、陕西归中国,府州在陕西属中。撒离喝恐可求失望生变,假会饮鸩杀之。乾顺知府州无主,遣兵乘间取其城。

  夏四月,灵芝生。

  在堂后官高守忠家。百官表贺,乾顺作《灵芝歌》,中书相王仁忠等和之,勒石志瑞。

  按:灵芝,瑞草也。生不两月,而乾顺卒。瑞乎,非瑞乎?书以为喜言“嘉祥”者戒!

  五月,李世辅执王枢,移讹兵溃,走还。

  世辅兵抵延安,知金人议和,陕西复归中国,购得害父母弟侄者杀之。率旧部八百骑赴王枢、移讹营,谕之曰:“世辅已入延安,见讲和诏书招抚,可以本部军归国。”移讹不从,曰:“初,经略乞兵来取陕西,今既到此,乃令归耶?”世辅知势不可,抽刀斫移讹,不及,擒王枢缚之。移讹纵铁鹞军来,世辅以所部拒,挥双刀驰逐,所向披靡。夏兵大溃,杀死蹂践者万人,失马四百余区。世辅遂以三千人归朝。

  六月,国主乾顺卒,子仁孝立。

  月之四日也,年五十六。在位五十四年,改元八,谥曰圣文皇帝,庙号崇宗,墓号显陵。长子仁孝立,时年十六。中国以其属于金,遂废册命,夏亦不使告哀。

  论曰:“乾顺当绍圣乖方,靖康厄运。始则谋生豕突,继则利享渔人,不特义合、葭芦侵疆尽复,而西宁、湟、鄯亦入版图。盖摧坚者难为功,拉朽者易为力也。然受辽国百余年卵覆之恩,宜水一败,遽尔反颜。则前之问起居,请临幸,诚耶?伪耶?当是时,地界扼阴山以北,马足遍关陕之西。方谓藉兹新盟,大启尔宇,而难生天德,兵聚云中。向之臣宋、臣辽,惟吾披猖者;至金而故技莫施焉。四川之使,悔亦晚矣!惟是元昊制蕃书,立蕃学,久绝华风;乾顺建国学,置养贤务。他时仁教重圣亲贤,贻谋有自。然乎?”

  秋九月,遣使如金告哀。

  按:此西夏告哀金国之始。

  冬十月,王枢还。

  初,枢被擒入中国境,即望阙遥拜,言:“夏国主感圣恩,将遣使入贡。”宣谕使周聿遣人护送行在,枢密院楼照言:“陕西新复,正与夏国为邻,留之无益,还之可使知恩。”乃引见,行燕犒礼,并其俘百九十人皆遣还,命人伴送至界上。

  十一月,尊母任氏、曹氏为太后。

  任氏年少于曹。仁孝两母并尊,奉养礼秩如一。

  归延诸路陷国军民。

  宋边吏招纳,仁孝因王枢还,悉纵遣之。

  绍兴十年、夏大庆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金制:夏使入见,金主即御座,呜鞭,报时毕,臣僚行小起居礼。至是,改为大起居。

  二月,立后罔氏。

  罔氏,西夏大族。后聪慧知书,爱行汉礼。仁孝先纳之,见其贤,立为后,颇爱敬焉。

  按:西夏立后不悉书,此书,贤罔氏也。氏好礼知书,异时仁孝建学诸善政,后有劳焉。

  三月,川陕宣抚使胡世将遣使来谕入贡,不报。

  乾顺臣金后,不复贡中国。高宗因金人议和,画界已定,命延、秦凤、熙河诸路招纳陷没夏国人民,并命世将遣使至国,议入贡礼。仁孝不应。

  夏四月,夏州统军李合达据城叛。

  合达,本萧姓,为辽国挞马,扈成安公主至夏,有口才,骁勇长骑射。乾顺留之,始授文思使,转右侍禁,尝从征讨有劳,升副都统,赐国姓。统安之役,诸将畏刘法勇,莫敢当其锋;合达奋击败之,率死士数百人追至盖朱危,得法首还,以功擢都统,镇夏州。继乾顺臣金,上书切谏,不听;及公主卒,益怏怏不自适。闻耶律大石在西域,遣间使访之,不得要领而返。是时,因仁孝新立,自恃宿将有功,谋作乱。都押牙刘洪裕不从,削发逃去。合达尽散家财给军士,据州城叛,遣兵四出俶扰。

  五月,金使册仁孝为夏国王。

  金主遣尚辇局使完颜衷赍封册至,命仁孝为夏国王,加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

  六月,合达围西平府。

  合达遣使至阴山,结乙室耶刺旧部,议立辽后,共约恢复。于是,河东八馆、山金司、南北王府前置北鄙诸契丹蜂起应之,合众数万,围灵州。监军司使罔存礼拒战,数败。

  秋七月,合达分兵陷盐州。

  合达分遣契丹诸部袭盐州,州城低陋,半夜破之。据盐池,发仓库,尽掠诸州所牧地,游骑直逼贺兰,兴州大震。

  八月,静州统军任得敬请兵讨夏州。

  合达遣使以重币约河南诸州同叛,或拒之不纳,或执使以献。独得敬善待使人,探问贼中机事,尽得其实。乃上表言:“贼素无谋,众皆乌合,所恃者契丹余部,以戚里连谋,然其势易离也。陛下诚下令安抚,赦其已住,许其自新,约还旧部,给以资粮,当必有响应者。又贼顿兵灵武,已逾两月,今新破盐州,士气骄甚。夏州距灵州五百余里,定然无备,臣请以州兵合诸将袭之,可获全胜。”仁孝遂命得敬出师。

  九月,谢金赙赠及封册。

  献马、驼各二百匹。

  冬十月,任得敬复夏州。

  得敬闻命,阴为部署,外示闲暇。一日晨起,选精卒三百往夏州,尽缚其守烽卒,继以骁骑五千疾驰入城,贼众仓皇接战,皆溃走,尽获合达妻孥,抚谕兵民,开仓赈给,夏州遂定。

  进攻盐州,击萧合达,大破之。合达走死。

  合达闻夏州已失,急解灵州围回救,部众散亡者甚夥,诸契丹亦走回本部。至盐州与得敬遇,得敬挥众击之。合达兵败,策马北奔,至黄河口不得渡,从人斩首来献。

  十二月,以任得敬为翔庆军都统军,封西平公。

  得敬献捷,仁孝欲擢内职,濮王仁忠言:“得敬兵威震慑河南,今大乱甫平,遽解兵柄,非所以靖反侧也。宜崇其爵秩,以系军民之望。”仁孝授以都统军,封西平公,赏赉甚厚。

  绍兴十一年、夏大庆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请上尊号。

  使者随金群臣请上尊号,凡三请,始允。金主赐二品以上官宴,夏使与高丽使与焉。

  贺金万寿节,请置榷场。

  金主许置于兰州、保安、绥德三处。

  夏四月,慕洧取新泉,进寇会州。

  为守将朱勇所败,洧忿将益师入侵。川陕宣抚使胡世将遗书勉以忠义,洧愧而止。

  六月,慕洧与弟谋叛,伏诛。

  仕夏为枢密使。时金人渝盟,复取陕西地。思归金,与洧谋挈族走,遣使求金策应,过灵州,逻者获之。统军任得敬以闻,仁孝遣兵杀洧、,夷其族。

  按:于时叛夏者也,主以洧何?属罪于长,且惩反覆也。慕洧去就轻忽,至是兄弟族诛,可谓正其罪矣。

  秋七月,金使来诘。

  仁孝以诛慕洧故表闻于金。金主诘其专擅,仁孝报使谢之。

  八月,受尊号。

  群臣上仁孝尊号曰:“制义去邪”。

  按:尊号之上,事本非古。仁孝立甫逾年,未有功德斯民,而颜受之。不二年而饥馑荐臻,泉涌地裂,岂非天示之警耶!

  冬十二月,贺金受尊号。

  金主受群臣尊号,初御衮冕。

  绍兴十二年、夏大庆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金制以宋使列三品班,夏与高丽使列五品班。至是,金主重定臣使辞见,班品如旧,殿前班及臣僚复用小起居礼。

  夏六月,金晋宁军守折彦文侵府州。

  河东折氏世守麟、府以抗夏。及可求降金死,乾顺袭据府州,夷折氏坟陇,戮其尸,折氏怨之入骨。已,金使可求子彦文守晋宁,欲挑隙,遣兵入府州境大掠,据宁边寨,州兵逐之,不退。

  秋八月,攻金晋宁军。

  仁孝闻折氏报怨,遣兵攻晋宁。彦文不出战,拒守二十日,夏兵不能克,取通秦堡而还。

  九月,饥。

  民间升米百钱。

  冬十月,金使来归侵地。

  折彦文以夏兵掠地罪闻,金主命太原尹张奕按视之。奕言:“折氏与夏国世仇,故开边隙以报之耳。请徙折氏他郡,则夏自安。”金主命彦文移守青州,遣使谕夏国,令各归侵土,谨守疆场。仁孝从之。

  绍兴十三年、夏大庆四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主以太子济安薨,不御正殿。使人止诣皇极殿遥贺,万寿节亦如之。

  三月,地震。

  有声如雷,逾月不止,坏官私庐舍、城壁,人畜死者万数。

  夏四月,夏州地裂泉涌。

  出黑沙,阜高数丈,广若长堤,林木皆没,陷民居数千。御史大夫苏执义言:“自王畿地震,人畜灾伤。今夏州又见变异,是天之所以示警于陛下也!不可不察。”于是仁孝下令曰:“二州人民遭地震地陷死者,二人免租税三年,一人免租税二年,伤者免租税一年;其庐舍、城壁摧塌者,令有司修复之。”

  秋七月,大饥,诸州盗起。

  诸部无食,群起为盗。威州大斌、静州埋庆、定州{也}浪、富儿等族,多者万人,少者五、六千,四行劫掠,直犯州城。州将出兵击之,不克。

  八月,行赈法。

  郡县连章告急,诸臣请兵讨击。枢密承旨苏执礼言:“此本良民,因饥生事,非盗贼比也。今宜救其冻馁,计其身家,则死者可生,聚者自散,所谓救荒之术即靖乱之方。若徒恃兵威,诛杀无辜,岂所以培养国脉乎?”仁孝善之,命诸州按视灾荒轻重,广立井里赈恤。执礼,执义弟也。

  冬十月,西平都统军任得敬讨诸州盗,平之。

  得敬遣官抚谕诸盗,宥其首恶,解散余党,诸乱渐平,惟定州{也}浪、富儿二族,恃险拒守。得敬夜发兵袭其寨,擒首领哆讹诛之,余众泥首降。

  绍兴十四年、夏人庆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时中国复与金和,遣贺使至,夏使与高丽使同班其后。

  夏五月,遣使入贺天申节。

  夏国贺使不至中国者近二十年,仁孝心慕正朔,遣间使入贺,献珠一囊、金带一、衣七对、绫罗纱五百匹、马百匹。

  接:夏自靖康以后,为金人阻隔,朝贡之仪久不复见。仁寿遣使贺节,可谓知礼矣。

  六月,令州县各立学校。

  国中增弟子员至三千人。

  按:此西夏立学校之始。

  复立小学于禁中。

  凡宗室子孙七岁到十五岁皆得入学。设教授,仁孝与后罔氏亦时为条教训导之。

  秋九月,彗星见,改元。

  星见坤宫,五十余日而灭,占其分野在夏国。群臣上言:“彗者,除旧布新之象,宜改元应之。”遂以大庆五年为人庆元年。

  按:彗有五色:苍则王侯破,天子苦兵;赤则贼盗冗,强国恣;黄则女害色权,夺后妃;白则将军逆,二年兵大作;黑则水精贼,江湖决,处处贼起。总之妖星足以致灾,长大见久则灾深,短小见不久则灾狭。诚斋杨氏曰:“惟天爱君,惟圣畏天,天之于君,厌之则骄以嘉祥,爱之则谴以变异,绝之则侈以强盛,念之则惧以灾。”今仁孝善政聿新,有光前烈。彗星之见,其在爱之、念之之列耶?抑杜预所谓“彗有除旧布新之象”乎?然终仁孝世无大祸害,意其尊师重学,节用爱人,有以弭其患也。

  冬十二月,遣使入贺正旦。

  献金酒器六事,色绫罗纱三百匹。

卷三十六

  绍兴十五年、夏人庆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金主如东京,夏使与宋使、高丽使同至行在贺。

  夏四月,金使来横赐。

  自乾顺与王阿海等争相见礼,金使未尝至夏。是时,使右卫将军撒海、兵部郎中耶律福来横赐。

  按:金使横赐始此。

  六月朔,日食于井。

  仁孝下诏求直言。

  秋七月,初立太学,国主亲视之。

  立大汉太学,仁孝亲释奠,赐予有差。

  按:昔董子言:“养士莫大于太学。”太学者,人材之系,教化之原也。故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可得矣。仁孝生长西蕃,先立学校以教于国;复设小学以化于宫;又慕大汉休风,特起太学,亲临释奠,虽古贤主何以加!兹书“初立”,志其始也;书“亲视”,表其诚也。

  绍兴十六年、夏人庆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金以边地赐。

  夏国累世开拓,河之内外凡得州郡二十有二。河南之州九:曰灵,曰洪,曰宥,曰银,曰夏,曰石,曰盐,曰会,曰南威;河西之州九:曰兴,曰定,曰怀,曰永,曰凉,曰甘,曰肃,曰沙,曰瓜;熙、秦、河外之州四:曰西宁,曰乐,曰廓,曰积石。余有静州,胜州,龙州,韦州,伊州。乾顺又得辽西北诸州及陕西北鄙,其地益广。时仁孝又使人至金乞地,金主以德威城、定边军等沿边地赐之。

  三月,尊孔子为文宣帝。

  令州郡悉立庙祀,殿庭宏敞,并如帝制。

  按:仁孝僻处偏隅,而能尊礼先师,为世教振颓风,以圣学维国本,乃偏霸中罕觏者,书以予之。

  绍兴十七年、夏人庆四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仁孝尽收德威等城沿边地,设官置守。至是因贺正上表谢。

  夏五月,西平公任得敬表请入朝。

  得敬在镇日事诛杀,僚佐有谏者勿听,自以有大功,冀与国政,使人上表请入觐。仁孝欲许之,御史大夫热辣公济言:“窃见戚臣任得敬上表请朝,其心盖为干政地也。从古外戚擅权,国无不乱。得敬虽属懿亲,非我族类,能保其心之不异乎?惟陛下察之。”濮王仁忠亦言其不可,遂止。

  秋八月,策举人。

  立唱名法,复设童子科。于是,取士日甚。

  按:此西夏设科目之始。惜其制史阙之矣。

  冬十月,赐李崇德中书舍人。

  崇德,宗室士。仁孝爱其才,特赐之。

  绍兴十八年、夏人庆五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沿途雨雪,贺正使至已后期,乃与贺节使同入见。

  二月,金使来横赐。

  使臣为葛波古等。

  三月,建内学。

  仁孝亲选名儒主之。史臣曰:“自乾顺建国学,设弟子员三百,立养贤务;仁孝增至三千人,尊孔子以帝号,设科取士,又置太学、内学,选名儒训导。观其立纲陈纪,传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

  夏五月,新律成。

  西夏音乐,经元昊更张,久非唐末遗音。仁孝使乐宫李元儒采中国乐书,参本国制度,历三年始成,赐名“新律”,进元儒等官。

  冬十一月,中书令濮王仁忠卒。

  仁忠长身美髯须,立朝侃侃,动中礼法。弟舒王仁礼监军韦州,私受吏民钱,遗书责之,勉以官箴,仁礼辄还所受。已卒,家无担石储。仁忠悉以廪俸给之,己与家人日食粗粝而已。任得敬谋内召,潜令任太后授意朝臣,太后惮仁忠严,数年不敢泄于外。至是卒,赠吴王,谥恭显。

  绍兴十九年、夏天盛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万寿节。

  金右丞相完颜亮阴蓄篡谋,恩结群下。夏使与宋、高丽使入贺,亮请厚赉之。

  秋七月,召西平公任得敬为尚书令。

  得敬闻濮王卒,以金珠赂晋王察哥言于仁孝,请召得敬。仁教令得敬入为尚书令。得敬谄事察哥,两人颇相得。

  冬十二月,贺正使如金,至广宁,闻金乱而还。

  使人至广宁,闻金右丞相完颜亮弑熙宗自立,国中大乱,乃持仪物而回。

  按:使还何书?嘉不辱命也。

  金使来告哀,不纳。

  亮既自立,使来告哀,并谕废立事。仁孝使人止之境上,诘曰:“圣德皇帝何以见废?”不纳。

  按:金亮篡谋久蓄,一旦显行弑逆,宋之君臣苟能声罪致讨,直捣黄龙,诛斩逆羯,雪二帝蒙尘之耻,立千秋讨贼之经,岂不韪哉!夫何中国不能讨,而夏人诘之境上,数语义正词严?贼亮闻之,应亦索然气沮也。

  绍兴二十年、夏天盛二年春三月,金复遣使来谕,遂受其使。

  金主以夏不纳告哀使,复遣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完颜思恭、万户完颜撒改来谕,且以名讳告。仁孝受之。

  秋七月,遣使如金贺。

  仁孝遣御史中丞热辣公济等表贺即位,开封尹苏执义等贺受尊号。

  按:上书受使,兹书使贺,仁孝可谓守义不固矣。

  冬十月,进任得敬中书令。

  得敬日尊宠用事,仁孝任以中书令。得敬佯表辞,不许。

  绍兴二十一年、夏天盛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按:海陵圣节,《金史》不书,非无义也。

  秋九月,奉表如金。

  金主以上年冬十二月癸卯白虹贯日,诏去尊号。仁孝表请上之。

  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经武将军修起居注萧彭哥。

  按:金使贺生日始此。

  冬十二月,以斡道冲为蕃、汉教授。

  道冲,先世灵州人,祖从德明迁兴州,世掌夏国史职。道冲年五岁以《尚书》中童子举,长通《五经》,译《论语注》,作《别义》三十卷,又作《周易卜筮断》,以国字书之,行于国中。

  绍兴二十二年、夏天盛四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夏使与宋使、高丽使同赐宴。

  秋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吏部郎中萧中立。

  绍兴二十三年、夏天盛五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金主以皇弟兖卒,辍朝,命有司受献;生辰乃受贺。

  夏五月,畏吾儿国来献。

  畏吾儿居伊州外,见夏国日盛,遣使献方物。

  秋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翰林待制谋良虎。

  绍兴二十四年、夏天盛六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金主不豫,不视朝,赐使人就馆燕;生辰方受贺。

  三月,使贺金迁都。

  金主自中京迁都于燕,改燕京为中都府。仁孝使王公佐往贺。

  秋九月,请市儒、释书于金。

  仁孝遣使请市儒、释诸书。金主许之。

  按:市书,美举也。而兼及于释,则未免惑于异端矣。

  绍兴二十五年、夏天盛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金主淫暴日甚。仁孝使贺,特遣枢密使、御史大夫等官为使,以示敬礼。

  夏五月朔,日有食之。

  越日,大风雨,雷电震坏宫殿鸱尾。仁孝以天变肆赦国中。

  附:《金史·交聘表》:贞元三年夏五月,夏遣使谢恩。考是时金无事于夏,不知所谢何恩,《纪》、《传》不载。

  秋九月,赐尚食官阿华银币。

  仁孝猎于贺兰原,有骏马损足,命执治道者戮之。阿华侍侧,谏曰:“田猎非人主所宜。今为马多杀,贵畜贱人,岂可闻于四境乎?”仁孝讶而止。还,以语罔后。后赐银币奖之,以愧从臣之不言者。

  绍兴二十六年、夏天盛八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金主自九月废朝,数月不出。是月庚戌,始复视朝。夏使贺正不得见,生辰使乃得与宋、高丽使同入贺。

  夏四月,晋王察哥卒。

  察哥为将贪,虽多战功,时论鄙之。晚年货贿公行,威福自用。仁孝以其尊,行勿之问。卒年已七十余,犹姬妾充下陈。有园宅数处,皆攘之民间者,仁孝令悉还其主。

  秋七月,彗星见。

  丙午出东井,约长一丈,光芒竟尺;癸丑又犯五诸侯。

  九月,以任得敬为国相。

  晋王察哥在朝,得敬犹知顾忌;及察哥卒,益易仁孝,势日专横,政由己出,举朝侧目。

  绍兴二十七年、夏天盛九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金主以大房山山陵礼成,遍赐百官。诸国贺正使至,亦厚赉之。

  夏四月,金使来横赐。

  金主遣宿直将军温敦斡喝来横赐,仁孝使枢密都丞旨梁元辅、中书舍人赵衍为馆伴。元辅有口才,议论风生,斡喝不能难。使回,称夏国多才,较昔为盛。

  六月,任得敬以弟任得聪为殿前太尉、任得恭为兴庆尹。

  二人倚势弄权,请谒贿赂辐凑其门。秘书监王举劾之,罢官去。

  秋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宿直将军仆散乌里黑。

  绍兴二十八年、夏天盛十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附:《金史·交聘表》:“正隆三年正月,夏奏告使还,命宣徽使敬嗣晖谕之”,云云。考《海陵纪》及《嗣晖传》,所谕何事,并不详。

  夏五月,立通济监铸钱。

  自茶山铁冶入于中国,国中乏铁,常以青白盐易陕西大铁钱为用。及金人据关右,置兰州等处榷场,若以中国钱贸易,价辄倍增,商人苦之。仁孝乃立通济监,命监察御史梁惟忠掌之,铸“天盛永宝”钱,与金“正隆元宝”钱并用。金主禁之,仁孝再表请,乃许通行。

  秋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宿直将军阿鲁保。

  绍兴二十九年、夏天盛十一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夏使与宋诸国使同宴,高丽使臣知枢密院金淳夫与夏使问难,折以礼,乃屈。

  三月,金人侵分地。

  金人遣兵部尚书萧恭经画边界,颇占夏国分地,争之,不得。归宋官李宗闰知之,上书高宗言:“夏人怨金人背盟,夺其分地。诚遣辨士往说之,夏必出兵为我声援,可藉以图恢复。”不报。

  秋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昭毅大将军、宿直将军加古挞懒。

  绍兴三十年、夏天盛十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金主谋伐宋,夏使入见,命修战守备为应。

  三月,任得敬进爵楚王。

  出入仪从,几与国主等。御史中丞热辣公济上疏劾之,不报。

  按:《纲目》进爵之辞二:进某爵为王,上进之也;某进爵为王,自进之也。得敬独相夏国,进爵自由。后日之胁主分国,已兆于此。

  冬十月,任得敬请废学校。

  得敬凌虐朝士,见仁孝尊崇儒学,深恶之。上言:“经国在乎节俭,化俗贵有权衡。我国介在戎夷,地瘠民贫,耕获甚少。今设多士以任其滥竽,縻廪禄以恣其冗食,所费何资乎?盖此中国之法难以行于我国者,望陛下一切罢之。”仁孝不报。

  绍兴三十一年、夏天盛十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及生辰。

  时金主禁朝官饮酒,犯者死;三国人使燕饮者罪。不成享礼而还。

  立翰林学士院。

  以王佥、焦景颜等为学士。

  夏五月,令史臣修《实录》。

  仁孝命王佥等掌史事,纂修《李氏实录》。

  按:西夏历国三百余年,其行事不少概见。窃以为羌俗少文史职,固失传耶!及考《金史》,有夏臣罗世昌曾叙夏国世系;元托克托作《宋史》,亦得《夏国枢要》等书,资其采拾。然在当时已与正史稍牾,况夫世远年湮,并此残编不得见耶!今观仁孝之修《实录》,非不有志修明。奈其泥用蕃书,后之人欲征遣事,苦于文义难明,方策虽存,亦具文而已。噫!

  秋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时金主议平宋之后,以兵由陕西定夏国,遣太常博士萧谊忠贺夏主生日。仁孝以兴庆尹赵良、中书舍人芭里昌明伴宴。谊忠探问虚实,二人以“任相功大,举国归心”为言。谊中闻之默然。

  以任纯忠为枢密副都承旨。

  纯忠,得敬侄也。

  冬十月,四川宣抚使吴使来征兵,不报。

  先,金主亮分兵攻四川,扼大散关。遣使檄夏国合兵讨之。仁孝报以书曰:“仰维钜宋之兴,咸托群心之辅,列圣承休于洪祚,深仁克浃于寰区。繄我小邦,赖为盟主,二百年讲修于信息,亿万姓陶冶于淳浓。嗟夫!弗率之女真,不自安于微分,鼠窃一隅之地,狼贪万乘之畿,天地所不容,神明为咸愤,故此用兵薄伐,尚敢肆志不庭,毁先庙以示战士之威,杀君母而杜谏臣之口。似此盈科之罪,难逃负榇之诛。幸使命之来临,快舆情之奋厉,共切驱羊公忿,敢辞汗马勤劳?布告庶邦,遐迩来苏之后,奋扬师旅,鼓行解倒悬之民。以至仁伐不仁,因多助攻寡助。请同李广,勿令一骑生还;毋效丁公,遽听片言返旆。此上天之假手,宜壮士之同心,允穆师言,恭行天讨。尔众士既造于南土,我小国当应于西偏。前冲而九野生欢,左顾而千军振色,从兹歃血,动有余威,誓将灭其众而犁其庭,相与寝其皮而食其肉,成大功于不日,守中夏于历年。不取必有天殃,今其时矣;一征当自葛始,君其念之。余需报捷之临,别候献琛之贺,使还勉报,旨不及酬”。然闻金兵势盛,兵不敢出。

  绍兴三十二年、夏天盛十四年春正月,遣兵犯麟州,及境而还。

  仁孝乘金兵大入,以兵二千入蔡园川及马家、秃头岭,将攻麟州。吴命钤辖秦弼谕之,乃还。

  三月,取金会川城。四川兵入境大掠。

  金主雍新立,人心未定。仁孝知其内乱,以兵袭取其荡羌、通峡、九羊、会川诸城寨。兴元都统制姚仲亦破金镇戎军,乘胜入夏境,掠累胜等寨。

  夏四月,使贺金即位及万春节,因请互市。

  先是,夏使至金,使副及参议各一,谓之使。都管三。上节、中节各五,下节二十四,谓之三节人从。时仁孝使金吾卫上将军梁元辅、翰林学士焦景颜等贺登极,武功大夫贺义忠、宣德郎高慎言贺万春节。万春节,金主雍诞也。金主宴使人于贞元殿,三节人从皆赐食庑下。金主察食不精腆,杖掌膳官六十。已而,使人辞朝,请赐互市,金主从之。

  六月,犒金兵于界上。

  金移剌窝斡叛,兵败西奔。御史大夫白彦敬在西北招讨司市马,防其走入西夏,以兵屯两国界上截之。仁孝遣使犒焉。

  秋八月,使贺金尊号。

  仁孝闻金主受尊号,使左金吾卫上将军苏执礼、匦匣使王琪、押进御史中丞赵良往贺。

  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尚书左司员外郎完颜正臣。并以平移剌窝斡告。

  冬十月,移中书、枢密院于内门外。

  便顾问也。

  按:自古君臣一德,无殊家人父子。自叔孙定朝仪,冠履之分严,堂陛之情隔,于是朝有数,见有时。延及后世,遂有不御朝、不见臣下之弊矣。今仁孝励精图治,恐见闻未及,将中书、枢密院移置内门外,以便顾问,则上无勿知之隐,下无不达之情,夏政之善可知矣!

  十二月,归金侵地,乞兵入寇。

  仁孝怨蜀兵入境,以所得荡羌、会川等城寨归金,乞兵复宋侵地。金主遣尚书吏部郎中完颜达吉体究陕西利害以报。

卷三十七

  宋孝宗隆兴元年、夏天盛十五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芭里昌祖、宣德郎杨彦敬。昌祖后官至殿前太尉,彦敬由翰林学士进参知政事,二人皆为夏国名臣。

  按:昔夫子作《春秋》,无事必书首时;朱子作《纲目》,无事必书年数,所以备遗也。西夏自宋南渡后,记注阙佚。惟《金史》交聘一表,略存岁时朝聘梗概,而所志职官姓氏可补散亡。故备录之。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为武功大夫讹留元智、宣德郎程公济。

  夏五月,禁奢侈。

  夏俗习功利,尚忠勇,地处沙碛,不事耕织。国多世禄之家,悉以奢侈相高,故仁孝下令禁之。

  按:是时,夏政益可观矣!夫雕文刻镂、锦绣纂组,非独伤农事、害女红,而民俗之浇淳、国用之虚实亦因之。故汉文示敦朴,而家给人足;隋文崇俭约,而统一兵强,自古然也。仁孝奢侈之禁,或有见于此。噫,弗可及已!

  秋七月,金使来市马。

  金主遣使至榷场市马,仁孝不敢拒。

  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宿直将军仆散习尼。

  冬十月,始使谢金横赐。

  先是,金宿直将军阿勒根和衍来横赐。仁孝使金吾卫上将军苏执礼、匦匣使李子美往谢。

  按:《金史·交聘表》,熙宗皇统五年书“横赐夏国”,海陵正隆元年又书;而夏之报谢使至是始见。知史文遗佚正多也。

  隆兴二年、夏天盛十六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制:宋使朝辞,庭赐礼物;夏使就赐于会同馆。时武功大夫嵬移执信、宣德郎李师白礼对娴雅,金主嘉之,特赐衣各三对;人从衣各二对;使副币帛百四十段,金镀银束带三,金涂银闹装鞍辔三,金涂银浑裹书匣、间金涂银装钉黑油诏匣及包书诏匣袱各一;复赐人从银二百三十五两,绢二百三十五匹。其后遂为定制。

  二月,以翰林学士焦景颜兼枢密都承旨。

  景颜性严毅,守正不阿。尝与副都承旨任纯忠论事,纯忠恃得敬势强辨不肯下,景颜面斥其奸。仁孝知纯忠理屈,谕解之,擢景颜职。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为武功大夫纽卧文忠、宣德郎陈师古。

  秋八月,赠野利仁荣为广惠王。

  褒其制蕃字功也。

  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宿直将军完颜乌里雅。

  冬十一月,遣使如金乞免索人口。

  先是,金边吏奏,夏人虽归城寨,而掠去人口财畜未归,因索之。仁孝遣殿前太尉梁惟忠等奏告曰:“众军破荡之时,幸而免者十无一二,继以冻馁死亡,其存几何?兼夏国与宋兵交,人畜被俘戮者亦多,连岁勤动,士卒暴露,势皆削。又为宋人牵制,使忠诚之节无由自达,中外咸知,愿止理索,不胜下国之幸!”金主不许。

  乾道元年、夏天盛十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讹罗世、宣德郎高岳。岳官至枢密直学士,历世通显,至孙良惠为夏国相。

  二月,庄浪族陇逋、庞拜二门,从西蕃首领结什角叛降于金。

  庄浪族属祈安城,其族有四,曰吹折门、密臧门、陇逋门、庞拜门。虽属夏国,叛服不常。结什角者,西蕃董毡后,毡子巴毡角归宋,赐姓名赵顺忠,子永吉,孙世昌,皆受宋官,袭把羊族长。金人定陕西,授世昌忠翊校尉。已,为鬼芦族长京臧所杀,金人诛京臧,以世昌子铁哥为把羊族都管。大定四年,宋兵破洮州,铁哥弟结什角与母走乔家族避之,乔家族首领播逋与木波、陇逋、庞拜、丙离四族耆老大僧等共立结什角为木波四族长,号曰王子。其地北接洮州积石军,其南陇逋族南限大山,八百余里不通人行,东南与叠州羌接,其西丙离族与卢甘羌接,其北庞拜族与夏国容鲁族连界。结什角念金为父报仇,常欲归附。会金临洮尹移刺成使人招谕,结什角率木波、丙离及陇逋、庞拜等族举地降于金。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时中国复与金和,遣礼部尚书洪适等贺节,夏使同入见。

  夏五月,任得敬营西平府。

  得敬志篡夏国,欲以仁孝处瓜、沙,己据灵、夏。于是役民夫十万大筑灵州城,以翔庆军监军司所为宫殿。盛夏溽暑,役者糜烂,怨声四起。

  秋八月,遣使如金。

  贺金主受尊号。

  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宿直将军术虎蒲查。

  冬十一月,后罔氏卒。

  罔氏内教谨严,宫中莫敢犯;仁孝诸善政,多所赞成。至是疾卒,遗言以优礼大臣、勤治国事为嘱。

  按:罔氏赞成诸善政,为西夏贤后。后卒,而夏之善政不复见矣。惜哉!

  乾道二年、夏天盛十八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主御大安殿受朝贺,使人武功大夫高遵义、宣德郎安世随皇太子、百官入贺。及赐宴,侍坐者皆有定员,为制。

  二月,任得敬以庄浪族乱告于金,请兵灭之,不许。

  得敬以陇逋等族叛,遣人谕,不从。乃以庄浪族违命作乱欲兴兵翦除告。金主不知陇逋、庞拜二门旧属夏国,报以将检会其地所属,毋擅出兵。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贺节使武功大夫曹公达、宣德郎孟德达、押进知中兴府赵衍至金。金主诏:“使人初见、朝辞,命于左掖门出入;朝贺、赐宴,由应天门东偏门出入。”示礼敬也。

  复乞金免索人口。

  仁孝遣御史中丞李克勤、枢密都承旨焦景颜奉表复请。金主方许之。

  夏四月,金使来横赐。

  使臣为宿直将军斜卯掴刺。仁孝遣使谢。

  秋七月,以贺义忠为御史中丞。

  义忠以精敏称。初授监察御史,行部所至,吏民肃然。仁孝知其贤,进中丞。

  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翰林待制移刺熙载。

  冬十月,任得敬以兵攻庄浪族吹折、密臧二门,灭之。

  陇逋、庞拜二族归金,请每年进马、驼百匹。金主嘉其慕义,时遣能吏抚绥,赏赐加厚。二族因诱吹折、密臧二门潜附。得敬遣殿前太尉任得聪将兵二万袭吹折二族,破之,悉掳其资财、人、畜。

  乾道三年、夏天盛十九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刘志真、宣德郎李师白。师白两使金国,尽得其民风土俗,著《奉使日记》三卷。

  三月,立罗氏为后。

  罗氏本中国人,陷没于夏,入宫已数年,仁孝幸之,遂以为后。

  按:书“立罗氏”,志祸始也。罗氏失德,史无明文,然观《金史》所载,异日纯佑之废,罗氏有力焉。故志之。

  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为武功大夫任得仁、宣德郎李澄。得仁,得敬族弟。得敬攻破庄浪族,使得仁为贺节使,以觇金主喜怒。

  夏六月,庄浪族陇浦、庞拜二门走依结什角。

  吹折二门为得敬破灭,陇逋二门闻之惧,挈其族帐走入把羊族,依结什角以居。

  秋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宿直将军唐括鹘鲁。

  冬十二月,任得敬疾,遣使请医于金。

  仁孝遣殿前太尉芭里昌祖、枢密都承旨赵衍至金,请医治得敬疾。金主许之。

  乾道四年、夏天盛二十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利守信、宣德郎李穆。

  二月,任得敬附表如金谢。金主不纳。

  初,金主使保全郎王师道治得敬疾,曰:“如病势不可疗,则勿治。如可治,期一月还。”已,得敬疾瘳,师道归。仁孝遣谢恩使左金吾卫正将军任得聪至金,得敬亦附表进礼物。金主曰:“得敬自有定分,岂宜紊越。”却不受。

  按:得敬之附表谢,益明蓄异谋,先为尝试什也。金主烛其奸而不受,足以褫奸雄之魄矣!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为武功大夫咩布师道、宣德郎严立本。立本言动有准绳,官至枢密直学士,进吏部尚书。

  夏五月,任得敬遣使入四川,约出兵攻西蕃。

  得敬专政二十余年,广植私党。遣间使至四川,请发兵夹攻西蕃以为己助。宣抚使虞允文以蜡书报之。

  秋七月,获任得敬帛书,献于金。

  得敬再以帛书约四川出兵,至广宁为逻者所获。仁孝疑其有异,密献于金。

  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引进使高希甫。

  乾道五年、夏天盛二十一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庄浪义显、宣德郎刘裕。

  二月,罢御史中丞热辣公济。

  公济骨鲠有风裁,见得敬专恣日甚,抗疏言:“得敬为国懿亲,擅权宠,作威福,阴利国家有事以重己功,岂休戚与共之谊?请赐罢斥。”得敬怒甚,欲因事诛之。仁孝恐为所害,令致仕归。得敬奸谗,举朝多为折挫,敢与相是非词气不挠者,惟公济与焦景颜、斡道冲而已。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为武功大夫浑进忠、宣德郎王德昌。

  夏四月,任得敬杀乔家族首领结什角于庄浪族,执其母以归。

  结什角母向居庄浪族,得敬伺其省母至,发兵围之。招降不从,率所部力战,溃围走,夏兵断其臂。遂掳其母,结什角以创死。

  秋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宿直将军仆散守忠。

  冬十月,任得敬筑祈安城。

  得敬既杀结什角,发兵四万,役夫三万,修筑祈安城,增广其制,三月毕工。

  十二月,金遣使按视。

  金陕西边吏奏,结什角死,夏国筑祈安城。金主遣大理卿李昌图、左司员外郎粘割斡特刺按视。得敬遣人答云:“祈安本积石旧壤,城址久废。边臣请设戍兵,镇抚庄浪族以备盗,非有他也。结什角称兵入境,故杀之,不知为乔家族首领也。”昌图等不能诘。

  乾道六年、夏乾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刘志直、宣德郎韩德容。志直,志真弟,官翰林学士,工书法。西北有黄羊,志直取其尾豪为笔,国中效之,遂以为法。

  二月,任得敬图乔家族,金增兵备熙秦。

  初,结什角死,遗言请金另立首领,金以结什角侄赵师古为陇逋等四族都钤辖。得敬遣谍约中国图之。金主命于熙秦迫近宋、夏处添戍为备。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张兼善、宣德郎李师白与宋使翰林学士赵雄、泉州观察赵伯同入贺。金主命护卫中善射者押赐诸使射弓宴,雄等中五十,金押宴者才中七,金主下诏谕止。兼善等遂与高丽使先退。

  夏四月,太后任氏卒。

  得敬恃权,行多不法。太后屡戒不听,日以盛满为忧。至是卒,仁孝葬之如礼。

  五月,任得敬胁主分国请封于金。金主不许。

  得敬邪谋日甚,凌轹宗亲,诛锄异己。仁孝不能制,分国之西南路及灵州罗庞岭与得敬自为国,遣左枢密使浪讹进忠、翰林学士焦景颜如金,为得敬求封册。景颜抗疏求罢行,仁孝不许。金主以问,尚书令李石曰:“事系彼国,我何预焉,不如许之。”金主曰:“有国之王,岂肯无故分国与人,此必权臣迫夺,非夏王本意。况夏国称藩已久,一旦迫于贼臣,朕为四海主,宁容此耶?若彼不能自正,则当以兵诛之,不可许也。”却其贡物,赐仁孝诏曰:“自我国家戡定中原,怀柔西土,始则画疆于乃父,继则赐命于尔躬,恩厚一方,年垂三纪,藩臣之礼既务践修,先业所传亦当固守。今兹请命,事颇靡常,未知措意之由来,续当遣使以询尔。所有贡物,已令发回。”

  按:呜呼!世风日下,事变愈繁。昔韩、赵、魏三分晋国,请命于周,君子病之,为其专也。降至后世,以强臣逼天子则美之曰“禅让”,以偏裨逐主帅则假之曰“乐推”。上下相蒙,不知纪极。今得敬擅权,至敢分国,凶悖极矣!仁孝力不能制,为之表请。倘金主听李石之言,许颁封册,则始而分,终而并,晋之俱酒非其证欤?世宗赐诏,禁之邪谋,为之顿阻。书“胁主”,罪得敬之专;书“不许”,嘉金主之正也!

  秋七月,旦暮日色赤。

  金主以问左丞相纥石烈良弼,对曰:“旦而赤,应在东,高丽当之;暮而赤,应在西,夏国当之。”未几,夏国有任得敬之死,高丽有赵位宠之难。

  按:仁孝之篇,令德美政相望于册。而前书彗星见,此书日色赤,志异也。乾象莫大于“七政”,日色旦暮皆赤,异亦甚矣!不一月而夏国、高丽两国俱乱,变不虚生,信哉!

  八月,诛任得敬。

  得敬求封不得,始有惧心,与弟南院宣徽使任得仁、殿前太尉任得聪等将为变。仁孝恃金为助,密谋诛之,遂于月之晦日,讨杀得敬,尽诛其族党。

  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尚书户部郎中夹古阿里补。

  冬十一月,遣使如金谢。

  仁孝遣殿前太尉芭里昌祖、枢密直学士高岳奉表谢金,曰:“得敬初受分土之后,曾遣使赴大朝代求封建,蒙诏书不为俞纳,此朝廷怜爱之恩,夏国不胜感戴。夏国妄烦朝廷,冒请贼臣封爵,深亏礼节。今贼臣诛讫,大朝可无事使问。其所分之地与大朝熙秦路接境,恐自分地以来别有生事,已根勘禁约,乞朝廷亦行约束。”

  乾道七年、夏乾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煞执直、宣德郎马子才。

  二月,西蕃克烈别部菊儿来投。

  克烈部长汪罕杀﹃昆弟,帅兵攻其叔菊儿,蒙古部长也速该将兵助之。菊儿兵败,走投夏国。仁孝悯其穷蹙,使居于西偏。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故事:夏使如金,报至行省,金主遣接伴使与书表人迓于境上。入界,则先具驿程腰宿之须。始至京兆行省,翌日赐宴,至河南行省亦然。将至京,有内侍一人以油绢袱韬三银盒,贮汤药二十六品,逆于近境尉氏县。时春雨泥泞,马驼多病,金主命使人驻燕宾馆,令兽医护视,然后入。

  夏五月,以斡道冲为中书令。

  道冲刚介直言,侃侃不挠,任得敬恶之,沉沦几二十年,道冲处之淡然。仁孝重其节概,至是擢中书令,百僚师式之。未几,任为相。

  秋九月,金使来贺生日。

  使臣为近侍局使刘充。

  冬十一月,任纯忠伏诛。

  初,陇逋四族都钤辖赵师古频掠祈安城,为结什角复仇。任得敬遣纯忠率兵三万镇祈安,已,闻得敬死,一夕亡去,匿于金之北境。逻者执以送陇逋族,师古得之,杀以祭结什角焉。

  按:纯忠死于陇逋族,书“伏诛”,正贼臣之罪也。

卷三十八

  乾道八年、夏乾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功大夫嵬恧执忠、宣德郎刘昭,昭后官翰林学士,进枢密直学士、户部侍郎。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金主赐燕,宋使工部尚书莫以国忌不肯簪花听乐,金使趣之,坚执不赴。于是,夏使武功大夫党得敬、宣德郎田公懿位次与高丽使抗。

  夏四月,遣使贺金尊号。

  金主受群臣尊号。仁孝遣殿前马步军太尉讹罗绍甫、枢密直学士吕子温、匦匣使芭里直信往贺。

  秋七月,请金复兰州、保安榷场。

  金主谓其臣曰:“夏国以珠玉易我丝帛,是以无用易有用也。”令罢两处榷场。仁孝请复,不允。

  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右卫将军粘割斡特剌。

  冬十二月,使谢金横赐。

  先是,金使宿直将军唐括阿忽里来横赐。仁孝遣殿前太尉周荣忠、枢密直学士严立本往谢。

  乾道九年、夏乾四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卧落绍昌、宣德郎张希道。

  二月,克烈部长汪罕至河西,假道走契丹。

  汪罕弟也力可哈剌怨汪罕多杀,与乃蛮部长亦难赤发兵伐之。汪罕部众尽失,与其属走河西,假道夏国。仁孝馈以资粮,俾由回鹘走契丹。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邹显忠、宣德郎王师信。显忠后官御史中丞,师信旋擢翰林学士。

  夏五日朔,日食于井。

  云阴不见,群臣表贺,仁孝却之。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宿直将军胡什赉。

  淳熙元年、夏乾五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武功大夫煞德进、宣德郎李师旦与高丽使同至。高丽有三纲:一贺正,一谢遣使,一谢赐羊酒。夏惟贺正、谢遣而已。金主因德进等献礼物十二床、马二十匹、海东青五、细犬五,赐赉与高丽使等。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为武功大夫芭里安仁、宣德郎焦蹈。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宿直将军完颜崇肃。

  冬十月,克烈部长汪罕还自契丹,入河西大掠。

  汪罕在契丹与其部众不协,复叛归,道经河西中路粮绝,纵其部下剽抄。仁孝遣兵击逐,汪罕败走,蒙古铁木真遣部众迎之,乃免。

  淳熙二年、夏乾六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功大夫李嗣卿、宣德郎白庆嗣。嗣卿后知兴庆府,擢殿前太尉。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符宝郎斜也和尚。

  冬十二月,使谢金横赐。

  先,金使横赐。仁孝遣兴庆尹讹罗绍甫、翰林学士王师信往谢。

  淳熙三年、夏乾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嵬宰师宪、宣德郎宋宏。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金主以月朔日食,命贺节使次日朝见。使人武功大夫骨勒文昌、宣德郎王禹,同高丽使入贺。

  秋七月,旱。

  蝗大起,河西诸州食稼殆尽。

  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宿直将军完颜觌古速。

  淳熙四年、夏乾八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功大夫讹移德昌、宣德郎杨彦和。彦和,参知政事彦敬弟。

  二月,金复禁绥德榷场。

  金主以西辽耶律大石诸部不靖,恐与夏国交通,命陕西沿边榷场止留一处,令所司严察奸细。于是夏国绥德榷场亦罢。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芭里庆祖、宣德郎梁宇。庆祖,殿前太尉昌祖弟;宇,金吾卫上将军元辅侄,历官翰林学士,进御史大夫。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尚书兵部郎中石抹忽土。

  冬十一月,献百头帐于金。

  仁孝自出新意,命工造百头帐献金。金主以夏国贡献自有方物却之。仁孝再以表上,曰:“所进帐本非珍异,若不蒙收纳,则夏国深诚无所展效,四方邻国以为夏国不预大朝眷爱之数,将何所安?”金主乃许与正旦使同进。

  十二月,东经略使苏执礼如金横进。

  仁孝感金主德意,常贡之外复遣执礼往献。

  淳熙五年、夏乾九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恧恧存忠、宣德郎武用和。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为武功大夫嵬名仁显、宣德郎赵崇道。

  夏四月,金使来横赐。

  使臣太子左赞善兼翰林修撰阿不罕德甫。

  五月,克烈部亦剌哈犯界,击走之。

  汪罕与蒙古不协,将兵攻之,战败,为乃蛮所杀。其子亦剌哈逃入夏境,大恣剽掠。仁孝遣兵击之,亦剌哈走龟兹国,被杀。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侍御史完颜蒲鲁虎。

  侵金麟州,诱其酋禄东贺叛,毁其州城。

  夏将蒲鲁合野侵金麟州,至宕遵源,诱邛都部酋禄东贺与之通,遣藩僧谛剌约日为应,共击金兵,败之,掳金帛、子女数万,遂毁其城。

  按:书“侵”、书“诱”,罪夏也;书“毁城”,罪又甚矣。仁孝内患方除,贪心旋起,以怨报德,不亦异哉!

  冬十二月,遣使如金谢横赐。

  使人为殿前太尉浪讹元智、翰林学士刘昭。

  淳熙六年、夏乾十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功大夫张兼善、宣德郎张希圣。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来子敬、宣德郎梁介。介后为秘书少监,历官南院宣徽使。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太子左卫率府率裴满胡剌。

  淳熙七年、夏乾十一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功大夫安德信、宣德郎吴日休。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罔进忠、宣德郎王禹玉。进忠后知兴庆府,历右枢密使;禹玉官翰林学士。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少府监完颜赛补。

  冬十二月,使如金横进。

  初,金主诏有司,夏使入界,如遇月小尽,限二十五日至都,二十七日朝见。使人御史中丞罔永德等迟期一日,遂于二十八日朝见。

  淳熙八年、夏乾十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请复绥德榷场。

  先是,金尚书奏:“夏国与陕民越境,盗窃财畜,奸人托名贸易,潜相往来,恐为边患,请尽罢东胜、环州等处榷场。”金主不许。仁孝因东胜缭远,贸易不便,遣武功大夫谋宁好德、宣德郎郝处俊贺正,遣御史中丞罔永德请复保安、兰州、绥德三处榷场。金主以保安、兰州地无丝,且税少,绥德为要地,令置关市以通货财。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为武功大夫苏志纯、宣德郎康忠义。

  夏四月,金使来横赐。

  使臣滕王府长史把德固。

  淳熙九年、夏乾十三年春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高俊英、宣德郎李文政。俊英官至兵部侍郎;文政枢密直学士,进殿前太尉。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尚辇局使仆散曷速罕。

  淳熙十年、夏乾十四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功大夫刘进忠、宣德郎李国安。国安后官翰林学士、刑部尚书。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吴德昌、宣德郎刘思忠。思忠,进忠弟。先后奉使不辱君命,国人以为荣。

  秋八月,国相斡道冲卒。

  道冲为相十余年,家无私蓄,卒之日,书数床而已。仁孝图其像,从祀学宫,俾郡县遵行之。

  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宿直将军完颜斜里虎。

  淳熙十一年、夏乾十五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功大夫刘执中、宣德郎李昌辅。昌辅后为枢密直学士。

  二月,金使横赐。

  使臣器物局使完颜{亠回}。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晁直信、宣德郎王庭彦。

  夏五月,遣使奏告于金。

  金主幸上京,仁孝遣中书舍人梁宇等奏告,将遣使贺。金主以“暑雨泥泞,往复万里”谕止之。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侍御史遥里特末哥。

  冬十一月,金使止正旦、生日使。

  金主在上京,以天寒道远,其宋与高丽、夏国贺正旦、生日使不须遣发,特令有司报谕。

  淳熙十二年、夏乾十六年春二月,西辽假道伐金。

  西辽主大石死,子孙相继,西方诸部仍以“大石”名之。是时遣使至夏,假道伐金,中国谍者以闻。孝宗密诏利西都统制吴挺与制置使留正议之。已而,不果。

  冬十一月,遣使如金贺。

  金主自上京还,仁孝遣御史大夫李崇懿、兴庆尹米崇吉、押进匦匣使李嗣卿往贺尊安。

  淳熙十三年、夏乾十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主以宣孝太子薨,未大烧饭,诏权停三日。使人武功大夫麻骨进德、宣德郎刘光国与宋、高丽使各赐在馆宴。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是月丙午朔,日食,金主改用次日。使人武功大夫麻骨德懋、宣德郎王庆崇于丁未日朝见。

  夏四月,利西都统制吴挺使来结援。

  史臣曰:“当时议论可否及夏人从违,史不具载,盖阙文也。”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宿直将军李达可。

  淳熙十四年、夏乾十八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功大夫倪德昭、宣德郎索遵德。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野遇忠辅、宣德郎吕昌龄。野遇,西夏大族;忠辅,磊落英发,历官左枢密使,为时名卿。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武器署令斜卯阿土。

  冬十二月,使谢金横赐。

  先,金使来横赐。仁孝遣殿前太尉讹罗绍先、枢密直学士严立本往谢。绍先,兴庆尹绍甫兄也。

  淳熙十五年、夏乾十九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功大夫麻奴绍文、宣德郎安惟敬。

  三月,使贺金万春节。

  使人武功大夫浑进忠、宣德郎邓昌祖往贺。金主御庆和殿受朝,赐群臣及三国人使宴,极欢。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鹰坊使崇夔。

  淳熙十六年、夏乾二十年春正月,贺正使自金还。

  金主大渐,不能视朝,遂谕夏使与高丽使先还。

  二月,金使来告哀。三月,遣使慰奠。

  世宗薨也。仁孝遣殿前太尉李元贞、翰林直学士余良陈慰,进奉使御史中丞邹显忠等往奠。

  夏五月,使贺金即位。

  使人知兴庆府事乃令思敬、田周臣等。

  六月,金移文报天寿节。

  金主诞也,令于九月一日称贺。

  秋八月,遣使如金贺。

  使人嵬名彦、刘文庆往贺。金主以世宗丧,不受朝。

  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隆庆宫卫尉把思忠。

  宋光宗绍熙元年、夏乾二十一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主以世宗丧,不受朝。使人武节大夫唐彦超、宣德郎杨彦直不得入见。彦直,亦彦敬弟。

  夏五月,金使来横赐。

  使臣鹰坊使移剌宁。

  秋九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武卫军副都指挥使乌林答谋甲。

  冬十二月,侵金岚、石等州。

  先是,夏使至金,许带货物与富商交易。大定中,使者辄市禁物,世宗令于都亭贸易,获利渐少。及金主立,以夏国臣属久,凡横赐、生日使,礼意颇倨。仁孝怒,以兵侵岚、石等州,掠人畜而还。

  绍熙二年、夏乾二十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仁孝虽侵金边境,仍遣武节大夫王全忠、宣德郎张思义贺正。金主以世宗服未除,不受朝。故事:夏使贸易三日。金主止许一日,尚书省以故例请,金主勉从之。

  二月,金使来报哀。

  皇太后丧也,且赐遣物。仁孝遣使奠慰。

  夏五月,攻金、坊二州,破之,掠保安州。

  金主娱情声色,荒于政事,凡属国使者至,羁迟不即见,有上章求去者。仁孝乘其间遣兵破、坊二州,至保安州,大掠而归。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武节大夫孰嵬英、宣德郎焦元昌。金主以皇太后丧,不受朝贺。

  金使贺生日。

  使臣西上閤门使白琬。

  冬十月,侵金镇戎军,杀其将阿鲁带。

  边人肆牧于镇戎境,执金逻卒。金将阿鲁带率兵追逐,右厢吴明契、信陵都、卜祥、徐余立伏兵涧中,袭杀阿鲁带,取其弓甲,掠牲畜无算。

  绍熙三年、夏乾二十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节大夫赵好德、宣德郎史从礼。金主仍不受朝,赐燕还。

  三月,杀吴明契等以谢金。

  金主以镇戎之役遣使诘责,仁孝归罪明契等,处以徒刑。金主不从,索之不已,乃杀以谢。

  秋九月,使金贺天寿节。

  使人武节大夫罔敦信、宣德郎韩伯容。金主仍不受朝。

  金使贺生日。

  使臣郊社署令唐括合达。

  绍熙四年、夏乾二十四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金主以太后服未除,不受贺。使人武节大夫吴移遂良、宣德郎高崇德等仍不得见。崇德后知兴庆府,著政绩,号为神明。

  夏五月,金使来横赐。

  使臣尚厩局使石抹贞。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金主始御大安殿,受亲王、百官朝贺,使人武节大夫庞静师德、宣德郎张崇师与宋、高丽使同见。

  国主仁孝卒,子纯佑立。

  年七十,在位五十五年,改元四,谥曰圣德皇帝,庙号仁宗,墓号寿陵。纯佑时年十七,章献钦慈皇后罗氏生。

  论曰:仁孝初立,境宇小康,人民乐业。未几,而地震岁饥,沙飞泉涌,天灾荐至,荒乱频仍,洵国步孔艰哉!然能崇儒学,禁奢侈,修国史,制新律,又尊孔子为帝,增弟子员至三千人,典章文物灿然成一代宏规。盖几轶辽、金而上之矣!惜其既诛得敬,渐启侈心,致与金为好不终,亦晚节之累也。

  冬十一月,告哀于金,且献遗物。

  纯佑遣御史大夫李元吉、翰林学士李国安如金讣。遣殿前太尉咩铭友直等献遗物。

  十二月,金使来祭慰。

  初,金主遣西上閤门使大{石}贺夏主生日。至是,因仁孝卒,即以为敕祭慰问使。

  绍熙五年、夏天庆元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节大夫恧恧世忠、宣德郎刘思问。思问后官枢密直学士。

  金使赐封册。

  金遣国子祭酒刘玑、尚书右司郎中乌古论庆裔为封册使,左司都事李仲略为读册官,立纯佑夏国王兼起复。

  夏四月,遣谢封使如金。

  御史中丞浪讹文广、枢密直学士刘俊才、押进知兴庆府事野遇克忠往金报谢。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金主宴于枢光殿。使人武节大夫野遇思文、宣德郎张公辅,赐赉甚优。思文,知兴庆府,克忠族弟,官至金吾卫上将军;公辅,翰林学士,进御史中丞。

  闰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引进使完颜衷。纯佑遣御史大夫李彦崇、知兴庆府事郝庭俊往谢。

卷三十九

  宋宁宗庆元元年、夏天庆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节大夫王彦才、宣德郎高大节。

  夏四月,贡马于金,不受。

  金故事:西北诸国岁贡马八百区。时完颜宗道除西北路招讨使,辞不受。诸部皆免。纯佑遣使谢。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故事:夏使如金,至会同馆,金主遣使抚问,使人依例书送以礼物。是时金用兵北方,军务旁午,抚问使颇索货贿。使人武节大夫宋克忠、宣德郎吴子正正言折之,乃止。

  冬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尚书左司郎中粘割胡上。

  庆元二年、夏天庆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节大夫员元亨、宣德郎元叔。金制:贺正使于十二月二十九日入见。上年十二月己卯立春,金主命于前二日丁丑先见,俟至正旦行贺礼。

  夏五月,金使来横赐。

  使臣尚药局副使粘割忠。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先是,金主敕夏使与高丽使入见敷奏,令新设各国通事具公服与閤门使上殿监听。使人武节大夫同崇义、宣德郎吕昌邦等遵新制奏告。

  冬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国子监丞乌古论达吉不。

  十二月,越王仁友卒,降封其子安全为镇夷郡王。

  仁友,仁孝族弟,深沉有器度。初封郡王,任得敬擅权,志危国本,诬杀宗亲。仁友深自韬晦,口不言国事。及仁孝谋诛得敬,阴奉命诱执任得聪、任得仁等,得敬势孤,乃伏诛,以功封越王。至是卒,子安全天资暴狠,心术险鸷,上表诵先世功,冀嗣爵。纯佑不许,封镇夷郡王,安全由是生怨。

  庆元三年、夏天庆四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节大夫嵬名世安、宣德郎李师广。世安,夏宗室,官至御史大夫,廉约清峻,丝毫不妄取,刻厉若贫士,卒后庐舍萧然,仅庇风雨而已。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为武节大夫罗移守忠、宣德郎王彦国。

  复置保安、兰州榷场。

  纯佑遣知兴庆府事李德冲、枢密直学士刘思问奏告,请复榷场。金主许复二市。寻遣殿前太尉李嗣卿、知兴庆府事高崇德奉表谢。

  冬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礼部员外郎蒙括仁本。

  庆元四年、夏天庆五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己亥朔,日食。金主改辛丑日入贺,谕有司:凡馆接伴与奉使者,毋以语言相胜,务存大体。使人武功大夫隗敏修、宣德郎钟伯达,馆燕益谦牧尽礼。

  夏四月,以刘忠亮为南院宣徽使。

  忠亮质直端重,有大臣体。镇夷郡王安全渐干政,忠亮正色立朝,临事是非不稍回折。安全诱以甘言,忠亮曰:“是饵吾也”。终不顾。先安全篡一年卒,临终谓子思义曰:“吾不能为国纾难,负恩多矣。宣布衣入棺,以志吾恨。”思义遵遗命,亦不复仕。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为武节大夫折移俊、宣德郎罗世昌。

  冬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客省使移剌郁。

  庆元五年、夏天庆六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故事:夏使如金,至燕宾馆更衣,由宜照门入,馆伴及书表牵拢官在路迎候,邀入会同馆,谓之聚厅。使者与馆伴交衔毕,然后相见,三节人从以次互相参拜。是时,金主易馆名“恩华”,所经桥道先期修治,赐酒、赐果皆从厚。使人武节大夫李庆源、宣德郎邓昌祖入见,金主悉慰劳之。

  夏五月,金使来横赐。

  使臣宿直将军徒单仲华。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武节大夫纽尚德昌、宣德郎李公达。

  遣使如金谢横赐。

  使人殿前太尉乃令思聪、枢密直学士杨德先。

  冬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兵部郎中完颜撒里合。

  庆元六年、夏天庆七年春正月,太后罗氏疾,因贺正使求医于金。

  夏国鲜医药,有疾但占筮,令厮者送鬼或迁他室,谓之闪病。俗以巫为厮也。罗氏病头风,久不愈。纯佑遣武节大夫连都敦信等至金贺正,附奏求医。金使太医时德元、王利贞来治,并赐药物。

  秋八月,遣使如金谢。

  纯佑以母疾愈,遣南院宣徽使刘忠亮、知兴庆府事高永昌如金谢恩。

  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为武节大夫连都敦信、宣德郎丁师周。

  冬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宿直将军完颜观音奴。纯佑使左金吾卫上将军野遇思文、知兴庆府事田文徽往谢。

  嘉泰元年、夏天庆八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节大夫卧德忠、宣德郎刘筠国。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为武节大夫柔思义、宣德郎焦思元。

  冬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刑部员外郎完颜纲。故事:馈金使礼物,视诏书几道为多寡。是时纲赍三诏至,纯佑厚馈之。

  十一月,金人浚濠入界,诘之,不报。

  金群牧使耶律德寿叛,金主遣将斩之,恐其余党复扰,集民夫浚边界濠堑,东自高丽,西连夏境,列屯数千里。纯佑怒其入界,遣使诘之。金人不报。

  嘉泰二年、夏天庆九年春正月,使贺正旦。

  使人武节大夫白克忠、宣德郎苏夤孙。

  夏四月,甘州守曲也怯律子察罕入于蒙古。

  察罕,初名益德。其母甘州守臣曲也怯律妾,方妊,不容于嫡,以配掌牛群者及里木。生,稍长,及里木挈至北方。牧羊于野,植杖于地,脱帽置杖端而拜。蒙古部长铁木真过而问之,对曰:“独行则帽在上而尊,二人行则年长者尊,今独行,故致敬于帽。且闻有大官至,先习礼仪耳。”铁木真挈以归,赐蒙古姓,给事内廷,授及里木牧马职。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为武节大夫天籍辣忠毅、宣德郎王安道。

  冬十月,金使来贺生日及横赐。

  使臣宿直将军纥石烈毅,时与瀛王府司马独吉温先后至。纯佑遣殿前太尉李建德、知兴庆府事杨绍直往谢。

  嘉泰三年、夏天庆十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节大夫崔元佐、宣德郎刘彦辅。

  三月,策士,赐宗室遵顼进士及第。

  遵顼,齐王彦忠子。彦忠材器英敏,善骑射,饶武略,遇事敢为。任得敬害其能,中以蜚语,贬守凉州。在郡有政绩,蕃、汉畏怀。得敬诛,召入为马步军太尉。卒,谥忠武。遵顼端重明粹,少力学,长博通群书,工隶篆。纯佑廷试进士,唱名第一,令嗣齐王爵。未几擢大都督府主。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武节大夫{少}德元、宣德郎高大亨。大亨与兄大节、大伦并奉使金国,金人号为“三俊”。史臣曰:“西夏子弟多贤俊,国亡后,元主访求河西遗逸,至形之诏谕,良有以也。”

  冬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蓟州刺史完颜太平。

  嘉泰四年、夏天庆十一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节大夫梅讹宇文、宣德郎韩师正。

  秋八月,夏州豕生麟。

  麟一身二首,州民以献。安全使人占之,云“一国两主兆也”。安全喜,遂蓄篡谋。

  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武节大夫李德广、宣德郎韩承庆。

  冬十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提点尚衣局完颜燮。

  十一月,白气亘天。

  贯东井、舆鬼之次。

  开禧元年、夏天庆十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天大雪。越日,金主御衍庆宫受朝。使人武功大夫野遇惟德、宣德郎高大伦同宋、高丽使入贺。

  三月,太白昼见。

  日者云“主兵乱”。

  蒙古初来侵,破力吉里寨。

  蒙古铁木真之先曰孛端叉儿,母为阿兰果火,孛端叉儿生而状貌奇异。其后,子孙蕃衍,各自为部,居乌桓北,与畏罗乃蛮九姓回鹘故城和林接壤,世奉贡于辽、金,而总隶于鞑靼。九传至也速该,并合诸部,益盛大。攻塔塔尔部,获其部长铁木真。还至跌里温盘陀山生子,因名焉。也速该卒,铁木真幼。族人泰赤乌合七部三万人攻之,铁木真与母月伦分所部为十三翼纵击,大败泰赤乌,悉降其所部。未几,塔塔尔叛金,铁木真自斡难河会金师灭之,以功授察兀秃鲁,犹中国之招讨使也。又与乃蛮部战于帖麦核川,杀其酋长太阳罕,余众溃走。铁木真益强。至是,引将怯古里秃、耶律阿海等部兵,入河西攻力吉里寨,破之,纵兵躏瓜、沙诸州。纯佑不敢拒。

  按:蒙古地处北方,与夏境辽远,千里兵行,士有饥色。纯佑闻兵入境,或整众以挫其锐,或设伏以邀其归。蒙古虽强,应知顾忌。奈何任其蹂躏,绝不以一矢相加遗?始即示之以弱,何怪后日之更举乎!故书“初”,以见夏国之亡兆于此。

  夏四月,蒙古兵还,掠落思城。

  蒙古主以天暑将盛,引兵还,经落思城,大掠人畜去。

  六月,天鸣有声。

  在西南方。己巳,荧惑犯太微右执法。群臣上章请赦。

  更兴庆府为中兴府。

  纯佑以蒙古兵退,修复被兵诸城堡,大赦境内,改兴庆为中兴府。

  秋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先是,金使来横赐。纯佑遣武节大夫赵公良、宣德郎米元懿贺节,并遣殿前太尉乃令思聪、知中兴府通判刘俊德往谢。

  黑云起西北方。

  间赤色如火,次及西南,有白气贯其中,每至夜四更乃散。

  冬十一月,遣兵攻蒙古,不战而还。

  纯佑闻蒙古侵金,与河东监军完颜天骥相持,乘虚以兵入其境。行数日,无所得,谍报蒙古已败金兵,回师来救,乃还。

  开禧二年、夏天庆十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节大夫纽尚德、宣德郎郑勖。

  镇夷郡王安全废其主纯佑自立,改元应天。

  安全久专国政,是月二十日,与纯佑母罗氏废纯佑自立,改天庆十三年为应天元年。

  按:纯佑之废,罗氏有力焉。独书“安全”,诛主谋也。安全素操国政,久蓄异谋,即无罗氏,其能免篡逆之事乎?故专罪之。

  三月,故主纯佑暴卒于废所。

  年三十,在位十四年,改元一,谥曰昭简皇帝,庙号桓宗,墓号庄陵。

  按:国君善终者不地,弑则书地。考《宋史》载,纯佑废,遂卒;《金史》纯佑既废,再阅月死于废所,皆无异词也。然无罪被废,废不久而死,与弑何殊?书“暴卒”、书地,春秋诛意法也。

  论曰:纯佑仁慈恭俭。在位十四年,四郊鲜兵革之患,国中无水旱之虞。盖西夏小邦,但能循旧章,安无事,已称善守矣。即其宫闱间,未闻失德。乃以宗孽擅权,失爱母氏,位遭幽夺,身死废所,哀哉!后罗氏表中訾其不能嗣守,其中委曲,史少明文,亦千古疑案也。

  夏六月,罗氏为安全请封于金,金遣使诘之。

  罗氏遣御史大夫罔执中奉表至金,言纯佑不能嗣守,与大臣议立安全,请赐封册。执中朝辞私问馆伴官:“奏告事诏许否?”馆伴官曰:“此不当问也。”执中曰:“明日当问诸客省使,若又不答,则升殿奏请。”客省使以闻,金主遂遣使诘罗氏废立之故。

  按:安全内蛊罗氏,隐遂篡谋,显求封册。方谓其恶莫知,金使一诘,虽不能明正其罪,亦足使乱臣贼子惧矣!

  秋七月,金使册安全为夏国王。

  罗氏复奉表,饰辞陈请。金主始遣朝议大夫、尚书左司郎中温迪罕思敬、太常少卿黄震,册安全为夏国王。安全待金使加礼。

  冬十二月,遣使如金谢封册。

  使人御史大夫谋宁光祖、翰林学士张公甫。

  开禧三年夏应天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为武节大夫隈敏修、宣德郎邓昌福。

  秋七月,遣使如金赎人口。

  金主诏边吏细核,尽赎放还夏国,有藏匿者以违制论。

  九月,使贺金天寿节。

  使人武节大夫罗移思忠、宣德郎安礼,与高丽使卫尉少卿徐光会。金有司奏:“大定初,宋未请和,夏、高丽使者赐曲宴,今请依大定故事。”金主从之。

  蒙古来伐。

  蒙古主闻安全废主自立,遣兵攻之,取斡罗孩城。

  按:前书“侵”,兹书“伐”,何?恶安全也。

  冬十二月,金使贺生日。

  使臣符宝郎乌古论福龄。安全遣殿前太尉习勒遵义、枢密都承旨苏寅孙往谢。

  按:金贺生日使止此。

  嘉定元年、夏应天三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使人武节大夫浑光中、宣德郎梁德懿。光中,枢密都承旨进忠弟,历官参知政事;德懿后为翰林学士。

  二月,蒙古兵还。

  蒙古兵驻斡罗孩城,四出侵掠。安全集右厢诸路兵以拒。蒙古主见夏国兵势尚盛,不敢骤进,逾五月,粮匮引还。

  附:《金史·交聘表》:泰和八年三月,夏枢密使李元吉、观文殿大学士罗世昌等来奏告。

  按:奏告何事,《纪》、《传》无考。

  秋七月,大稔。

  时诸路旱蝗,河南高田种不入土,中国与金地荒歉者多,惟夏国及北方稻麦皆大熟。

  按:大稔,瑞应也。而见于安全之世,是犹春秋鲁桓之有年、宣之大有年也。

  冬十月,使贺金天寿节。

  时金与中国交兵,移天寿节于十月十五日。安全遣武节大夫李世昌、宣德郎米元杰往贺。元杰,秘书少监元懿弟。

  附:《金史·交聘表》:冬十月,夏参知政事浪讹德光、光禄大夫田文徽等来奏告。《章宗纪》:冬十月,夏国有兵,遣使来告。意所告蒙古兵也。考《元史·太祖纪》:二年秋,帝征西夏。三年春,至自西夏。四年春,帝入河西。是三年自夏及秋,元未尝用兵于夏,不知何以有告。《金史》疑误。

卷四十

  嘉定二年、夏应天四年春二月朔,太白昼见。

  其光经天。

  三月,蒙古兵入河西,大都督府主高逸死之。

  金叛人李藻、田广明等劝蒙古伐金。蒙古主恐夏国议其后,先举兵出黑水城北,由兀剌海关口入河西。安全遣世子承祯为主将,以大都督府令公高逸为副元帅,督兵五万御之,大败。逸被获,不屈死。

  夏四月,兀剌海城降。

  蒙古兵围城,丰州人谢睦欢劝守将出降,太傅西璧氏率兵巷战,被俘。

  秋七月,破克夷门。

  克夷为中兴府外围,两山对峙,中通一径,悬绝不可登。曩霄时,尝设右厢朝顺监军司兵七万守之。安全闻蒙古兵深入,遣嵬名令公复率兵五万以拒。蒙古兵至,嵬名令公自山坂驰下,击败之。相持两月,备渐弛,蒙古主设伏以待,遣游兵诱之入伏获之,遂破克夷。

  围中兴府。九月,引河水以灌城。

  蒙古主引兵薄中兴府,安全亲督将士登城守御,蒙古兵不能破。会大雨,河水暴涨,蒙古主遣将筑防,遏水灌城,居民溺死无算。

  冬十月,遣使乞援于金。金人不应。

  中兴受围月余,安全遣使至金乞援。金群臣皆曰:“西夏若亡,蒙古必来加我,不如与西夏首尾夹攻,可以进取而退守。”金主曰:“敌人相攻,吾国之福,何患焉?”遂不出兵。

  按:是时蒙古兵三入夏矣。夏弱则蒙古强,于金亦有不利焉。乃金主以两国相争为福,是岂知唇亡齿寒之义哉!不特启夏人之构怨,而金之亡于蒙古亦于是决矣。

  十二月,河堤决。蒙古遣使谕降。安全纳女请和。

  河水久灌,城址将圮。会外堤决,水势四溃,蒙古兵不能支,遂解围退。已,遣其太傅讹答入城谕降,安全乃纳女请和。

  嘉定三年、夏皇建元年春三月,嵬名令公自蒙古还。

  太傅西璧氏病死,嵬名令公被囚。蒙古主数使人谕降,不听,日居土室中,蓬首垢面,食惟粗粝,志不稍屈。及安全请和,闻令公未死,遣使以礼请,乃纵还。

  秋八月,攻金葭州。

  金陇外十州地介宋夏之间,与诸蕃杂处,素无重镇戍守。安全怒金不发援兵,遣万骑攻葭州,以报之。

  嘉定四年、夏皇建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夏使朝辞,金主赐衣带外,又赐貂裘二,无则使者代以银三锭,副代以帛六十匹。至是,金主并削之,礼臣请,不许。

  三月,有黑气起北方。

  广若长堤,内有三白气贯之,如龙虎状。

  夏五月,黑塔坦国攻河西,御之,败绩。

  塔坦之先与女真同类,有黑、白二种。时黑塔坦王白厮波强盛,兼并诸族地,起兵攻夏河西州郡。安全亲率兵拒战,大败,失其公主,遣使请以臣礼事,塔坦方退。自是国势益衰。

  按:黑塔坦为西蕃别种,乃蛮夷之最贱者。安全既失其女,复乞为臣,辱国甚矣。

  秋七月,齐王遵顼立,改元光定。

  遵顼于是月三日立,时年四十九,改皇建二年为光定元年。史臣曰:“遵顼之立也,较安全卒前一月,安全有子承祯,不得嗣。金卫绍王无实录,莫得其故也。”

  按:遵顼之立,史不详其故。然前安全死一月,安全有子不得立,是可疑也。故书“立”、书“改元”,与安全文不甚异,以见安全之位如是得,亦如是失,出尔反尔,徒受大恶之名而已。

  八月,安全死。

  年四十二,于是月五日卒。在位六年,改元二,谥曰敬穆皇帝,庙号襄宗,墓号康陵。

  按:安全书“死”,不书“卒”,篡逆之人不得正其终也。与前书赵保吉同。

  论曰:“安全派惟支庶,爵重宗藩,妄肆奸心,篡夺君位,律以天讨,罪岂容诛!况在位六年,无善可纪。见蒙古之强,纳以女;背金源之德,加以兵。鲜耻寡恩,曷足挂齿!然止能及身,而不能传世,则有天意存焉。”

  遣兵犯金东胜城。

  金界西出天山,外包东胜,直接夏境。遵顼遣万骑围之,势危甚。金西南路马军万户纥石烈鹤寿救之,突围入城,乃解。

  按:书“犯”,罪遵顼也。夏与金构兵,莫甚于遵顼。观于嗣立伊始,即启争端,何怪后日纷纷乎?

  冬十一月,侵金泾、二州,围平凉府。

  庆阳、德顺、平凉皆陕西重地,金人恃西为厄塞。自夏兵屡至,诸州皆缮城积粟,团结土兵为备。遵顼闻蒙古兵直入中都,以兵万余扰、岐。金陕西安抚使檄同知转运使事韩玉募兵万人赴援,夏兵不胜。时遵顼围平凉,闻玉引兵抵北原,疑金军大至,遂解围。

  附:《金史·蒲察郑留传》:大安二年,知庆阳府,三年,夏人犯边,击走之。考《卫绍王纪》,夏人犯庆阳在至宁元年六月,不在大安三年。疑《传》有误。

  嘉定五年、夏光定二年春正月,使贺金正旦。

  遵顼遣使如金贺正。故事:夏使至金,互市于会同馆。时金有贵戚与使人贸易,监察御史聂天骥奏其事。金主禁之,令夏使速回。

  按:西夏贺金正旦止此。

  三月,金使来赐封册。

  金兵与蒙古战,败绩于渭河堡。遵顼乘其败,频侵边境,而金封册使仍至。

  攻金葭州。

  金延安路兵马总管完颜奴婢却之。

  冬十二月,遣使如金谢封册。

  遵顼志与金构难,受册久之,始遗使谢,而贺正使仍不遣。

  嘉定六年、夏光定三年春三月,太阴与太白并见。

  相去仅尺余。

  夏六月,侵金保安州,破之,围庆阳府。

  保安既破,获州刺史杀之;又犯庆阳,杀其同知府事等官。知庆阳府蒲察郑留出兵力战,乃引归。

  秋八月,破金州,降其节度使乌林答琳。

  答琳尚金郜国公主,为静难军节度。夏兵攻城,答琳中风,不能战,遂降。金主遣通事张福孙来视答琳,公主以其状付福孙。福孙还以闻,金主谕夏国善视之。

  冬十一月,攻金会州,败于窄土峡。

  遵顼知金主永济被弑,国中大乱,出兵突攻会州。金都统徒单丑儿引大军拒战于窄土峡,副都统乌古论长寿先登陷阵。夏兵不支,走东关堡,再战复败。

  十二月,破巩州,执节度使夹谷守中,杀之于平凉城下。

  夏、金接壤之处虽多沟坂,并无长河大山为屏蔽。金人向恃陕西弓箭手善战御敌,夏国畏之。及徙屯他所,遵顼以数万骑攻破巩州,执守中,胁降,不屈,载而西进。围平凉,使其至城下谕降,守中呼城上曰:“夏人矢尽且遁,慎勿降!”夏兵交刃杀之。按察副使卢庸登陴拒战,矢尽,募人取夏兵所射城上箭以济,夏兵不能克。

  附:《金史·蒲察郑留传》:至宁元年,知平凉。是时,平凉被兵,夏人复来攻,郑留收溃卒为拒守计,夏兵乃退。

  按:至宁尽九月。平凉被兵,在《夹谷守中传》已云“至宁末”,此更不知何时。

  嘉定七年、夏光定四年秋七月,遣使人西和州,请会师图会。

  左枢密使吐蕃路招讨使万庆义勇遣蕃僧减波把波等赍蜡书二丸,至西和州之岩昌寨,议夹攻金人,图复侵地。制置使董居谊初入蜀,恐其诈,不报,迅遂中绝。

  按:夏自安全衔失援之憾,构怨于金,遵顼继之。平凉、巩、会间无岁不拢,而又力弱势衰,不能得志。因思假宋兵威以逞其忿,何尝为中国计哉?况戎性轻忽,胜则争趋,败则四溃。观后日巩、秦之役,进退无恒,夏可用宋,宋不能用夏,绝之未为不是。《续纲目发明》以夏之请师为“向义”,宋之不报为“失策”,是徒论其理,尚未揣时势立言也。

  八月,攻金庆原、延安诸州。

  初,遵顼令归国人乔成赍书于金,言边吏侵掠,乞加禁戢。金主知其饰辞,不答。遵顼率众攻掠诸州,金主令有司移文责之。

  冬十一月,援金叛人程陈僧于兰州。

  金兰州译人程陈僧聚众叛,败金人于龛谷,遣伪统制董九招西关堡都统王狗儿。狗儿杀九,起兵拒。陈僧来乞援,遵顼以兵三千应之。

  嘉定八年、夏光定五年春正月,攻金环州,金使来谢,不可,进围积石州。

  先是,夏兵掠武延川,金边吏亦稍侵夏境以报。遵顼怒,遣兵攻环州。金主命治边吏罪以谢,遵顼不可,进围积石,为都统姜伯通所拒,不克而还。

  二月,破安乡关,复攻环州。

  金都统曹记僧、万户忽三十御之,不得进。再攻环州,刺史乌古论延寿及斜卯毛良虎败之境上。

  秋九月,金讨叛人程陈僧,复以兵援。破西关堡,围第五将城。

  初,金主议伐夏国,陕西宣抚使奏:“往者夏人侵我环、庆、河、兰、积石,及出兵应之,悉遁去,盖为我有备也。今兰州溃兵犹未集,军实多不完,沿边地寒,春草始生,未可刍牧,两界无烟火者三百余里,不可轻举。”金主从之。遣河州提辖曹记僧、通远军节度完颜狗儿讨陈僧,以绝内援。遵顼以师赴救,与金兵战,互有胜负。已,以轻兵袭破西关堡,围第五将城,与金万户杨再兴相持数日而解。

  按:“讨”而书“援”,罪援者也。

  冬十月,攻金保安、延安,不克;围临洮府,破之。

  夏兵攻保安,与都统完颜国家奴战,不胜。再攻延安,又为戍将所败。乃合右厢精兵八万围临洮,金陕西宣抚副使完颜胡失剌来援,夏兵伏渭源堡击败之,执胡失剌,遂破临洮。

  攻熟羊寨。

  夏兵侵金不已,金主以空名宣敕付陕西宣抚使:夏人入寇,有临阵立功者,五品以下并听迁授。于是,金兵皆力战。夏众数万攻绥德之克戎、绥平,皆败;又攻熟羊寨,陕西副统军移剌塔不也以兵万人拒战,遂却。

  十二月,合金叛将程陈僧兵攻临洮府,败绩。

  初,遵顼破临洮不守,金将陀满胡土门修复其城。陈僧遣使请攻,遵顼遣兵数万,合陈僧兵复围临洮,扼渭源堡,内外不通者半月,城中粟不支,众心危甚。胡土门日勉以忠义,皆自奋,侦城中为夏内应者二十人,悉斩之,掷首城下。夏兵四面力攻,胡止门缒壮士夜袭营垒,夏兵乱,金兵乘之,大败。

  围定羌州。

  为金防御使纳合蒲剌都所败。

  嘉定九年、夏光定六年夏四月,葩俄族都管汪三郎叛降于金。

  葩俄向属夏国,金陕西行省都元帅仆散端遣纳兰伴僧赍谕招之,汪三郎与临洮菰黎五族都管青觉儿、积石州都管章罗谒兰冬、铎精族都管阿令结等相继叛附于金。金主命优给之,赐汪三郎姓完颜氏。后力御夏兵,为金名将。

  五月,修河桥以窥来羌城。金兵焚之。

  遵顼潜于来羌城之界河起修折桥,以通兵路。金元帅右都监完颜赛不遣兵焚毁之,俘斩甚众。

  谍者陈入金被获。

  遵顼复图临、巩,进取长安,使入金界探事。来远镇将获,以闻,金主命陕西行省严备之。

  秋,闰七月,金兵袭阿弥湾。

  夏与金屡启兵端,而奏报尚用金号。是时,移牒尾署“大夏光定六年”,延路上之,金主封还原牒,命庆阳总管庆山奴出第三将怀安寨,环州刺史完颜胡曾出环州,两路进攻。遵顼点集诸军,戒不与战。金主恐有诈,谕诸军勿轻进。惟提控完颜狗儿兵由兰州西关堡招降旧部曲九人,掩袭阿弥湾,杀将士数百人。

  八月,攻金安塞堡。

  金元帅左监军乌古论庆寿自延安遣军援之,夏兵败。复战于州之仓曲谷,亦不胜。

  掠结耶觜川,不克,勒兵据车儿堡。

  金右都监完颜赛不拒之。退据车儿堡,再战,又败。

  九月,连蒙古兵攻金延安府及代州,遂破潼关。

  遵顼数战不胜,遣人与蒙古连兵攻延安、代州等郡,杀经略使奥屯丑和尚,进犯潼关。金西安军节度使尼庞古蒲鲁虎战殁,关遂破。

  按:蒙古,夏之仇也;金,夏之邻也。与邻为仇,而与仇为比,书以见其不智。

  冬十一月,围金定西城。

  遵顼既破金兵,复遣兵四万余突围定西,辇致攻具,志在必取。金提控赤盏合喜与节度使杨斡烈率兵鏖战,夏兵被斩者二千余级,失马匹八百,器械无数。

  十二月,金兵攻盐、宥、夏诸州。

  先是,金主与皇太子议伐夏,以右监军陀满胡土门、延安总管古里甲石伦攻盐、宥、夏诸州,庆阳总管庆山奴、知平凉府移剌塔不也攻威、灵、安、会等州。遵顼分道出兵拒之,金兵不能进。

  杀金守臣刘德基。

  德基,金贞初进士,守官边邑。夏兵攻其城,德基坐厅事,积薪其旁,谓家人曰:“城破即焚我。”及城破,家人不忍,遂被执。遵顼胁之跪,不屈。有故人从旁解曰:“此人病狂,故敢如此。”德基曰:“为臣子当如此,吾岂狂耶?”系诸狱,他日召问,德基终不屈,大骂曰:“吾岂苟生者哉!”遂杀之。

  嘉定十年、夏光定七年春正月,从蒙古兵侵金,败于守州。

  遵顼以三万骑从蒙古兵自三门、析津北渡犯金平阳,金尚书右丞胥鼎檄绛、解、隰、吉、孟五州经略司合兵夹攻,蒙古大败,夏兵走还。道经宁州,庆阳总管庆山奴伏兵邀击,又败。金右都监完颜仲元请乘此兵势,出夏国不意,诸道并进,必克兴、灵。金主命尚书省议之,不果。

  按:上书“连”兵,犹夏为政;此书“从侵”,则权在蒙古矣。自古己力不足,求助于人,未有不为人役者。况强如蒙古乎?夏之不智,洵不诬矣。

  蕃族福山以俘户叛降于金。

  金除福山为同知泽州军州事。

  夏五月,围金大北岔。

  金都统纥石烈猪狗掩击,败之。

  六月,复援金叛人李平于兰州。

  兰州当金、夏之冲。金水军千户李平苦提控蒲察燕京贪暴,杀之以叛。遣使至夏,陈可取状,遵顼令兵应之。已而,平胁其徒张俱行,以计执平等,夏兵乃还。

  秋七月,犯羊狼寨。

  先是,金主欲与夏国议和,右都监庆山奴言:“夏国必不肯和,徒见欺耳。”遵顼闻之,戒将士无犯金境。久之,不果。率兵攻黄鹤岔,金右都监完颜闾山拒却之。转围羊狼寨,与都统党世昌战,提控完颜狗儿遣都统夹谷瑞乘夜斫营,遂解围,驻兵扼险以待。左都监白撒发定西锐兵及龛谷副统包孝成绯翮翅军合击,不支而退。

  九月,攻克戎寨。

  金安定堡总押李公直袭夏兵于马家平。遵顼怒掠绥德之克戎寨,都统罗世晖率兵拒之。

  月犯东井。

  西扇北第二星。

  冬十月,金兵袭盐井,杀戍卒三百人。

  金人伐宋,观察使杨沃衍、左都监白撒将兵五千出巩州,至盐井故城。夏兵三百据其地,沃衍等袭之,尽歼焉。

  十二月,蒙古围中兴府,国主走西凉。

  夏与蒙古自纳女请降,合兵攻金,遂为役属。继征发日多,不堪奔命,礼意渐疏。蒙古主怒,渡河来攻,列城不能御,直抵中兴府围之。遵顼命太子德任居守,己出走西凉。已而,遣使请降,蒙古兵退,始还。

  按:国君播越之辞三:如,缓辞也;奔,急辞也;走,贱辞也。遵顼以一国之主,不能发愤自强,又不能效死勿去,其尚有君道乎?

卷四十一

  嘉定十一年、夏光定八年春二月,以秘书监苏寅孙为枢密都承旨。

  寅孙风姿奇爽,少力学,善属文,以世荫授秘书监,刚正不挠,遇事敢言无所忌。见遵顼与金构兵,数劝修好,共拒蒙古,至以涕泣争。遵顼知其忠,擢之。

  三月,遗金书,请复互市,不许。

  遵顼遗书金之绥德、葭州,乞复互市,以寻旧盟。庆山奴以闻,金主不许。

  按:金、夏祸结十余年,两国之信使不通,边民之市易俱绝,其害可胜言哉!幸而遵顼厌兵,愿通和市。金主苟允其请,从此讲好释怨,互相为援,蒙古不敢轻视夏,且不敢正视金矣。顾失此不图,后虽悔之,不可及已。

  夏五月,攻金、延二州。

  遵顼因互市不许,以步骑三千引蒙古兵由葭州入延。金元帅左都监庆山奴自州发兵,逆战于马吉峰,夏兵被斩数百级,失首领二人。

  秋七月,侵龛谷寨。

  金提控夹谷瑞率副将赵仿拒战,不胜而还。

  冬十一月,败于质孤堡。

  夏国与质孤接壤,遵顼遣兵久屯其地以窥龛谷,金夹谷瑞潜兵击败之。

  嘉定十二年、夏光定九年春二月,复遣使入四川,请会师图金。

  金主议迁都长安,先遣左都监赤盏合喜以重兵备巩州。遵顼畏其逼,令枢密都招讨使宁子宁、忠翼赴四川,请兵夹攻秦、巩。制置使聂子述俾利州路安抚丁育答书许之,饬将吏严军以待。子述寻罢去,不果。

  闰三月,复请和于金,不许。袭葭州之通秦寨,破之。

  通秦寨,旧名升罗岭。本夏国地,神宗元丰五年收复,靖康中没于金。遵顼复令统军司移文金之保安诸州,有保境息民语。庆山奴上其辞,金宰臣言:“镇戎、灵平近耗,夏人数犯疆,此文正缓我耳,宜严备以破奸谋。”遵顼见金不答,以兵袭破通秦寨,杀剌史纥石烈王家奴等,旋弃之归。

  按:书“复请”,见改过也;书“不许”,讥失策也。夏人悔祸,再请息兵;金疑其诈,置之不答,遂使葭、秦之间兵戈涂毒。谋国如是,不亦拙乎!

  夏四月,取通秦堡,金都总管庆山奴复之。

  通秦堡旧名精移堡,在通秦寨北。遵顼以二万骑破之。庆山奴遣提控纳合买住赴援,夏兵逆战不胜,弃堡走。已,复进兵取之。庆山奴自将兵来攻,夏兵被斩五千级,余众由葭芦川遁回。

  五月,金人侵隆州。

  夏兵屡犯通秦,金延路兵马都总管完颜合达侦知国中无备,出兵由安塞保袭之。至隆州,城中步骑二千出战而败,合达进薄城下,破西北隅。会日暮引退,城得全。

  按:前书“伐”,兹书“侵”,不予金之伐也。夏人两次请和,金人不许,反肆攻围,岂义兵乎?

  六月,攻金威戎寨。

  金陕西黑风昼起,有声如雷,地大震,民居坍损,威戎寨城圮更甚。遵顼乘隙袭之,知威戎事商衡率蕃部土豪夺御甚力,攻七日,不能克。

  冬十一月,归金岚州仓使张。

  金明昌中,夏破岚、石诸州,获,胁之降,不从,羁于衙头。至是求归,遵顼纵遣之。

  按:“归”者,顺词也。夏自请和不许,中间虽启兵端,然归其所俘,则犹有修好之念焉。书以予之。

  嘉定十三年、夏光定十年春正月,复遗书四川,请会师图金。

  丁育两以书来许合兵攻金,而师不出。宁子宁遗书复申前说,责以失期。

  二月,攻金镇戎军。

  先是,金主令有司移牒诘责,遵顼答语不逊,金主又令词臣草牒折之。遵顼怒,以兵围镇戎,数日而解。

  三月,岁星犯舆鬼。

  入积尸气。

  夏四月,攻金新泉城,败绩。

  遵顼遣兵千人驻鹿儿原,金左都监赤盏合喜遣提控乌古论世显率偏师逐之。已而,以千五百人攻新泉,又为都统王定所败。

  金兵入宥州,围神堆府。

  金庆山奴兵侵宥州,守将御之败,退守神堆府。金兵穴其城,方登陴,遵顼遣援师至,与庆山奴战,不胜,被斩二千余级,金兵获杂畜三千余而去。

  五月,四川宣抚使安丙使以书来。

  定议夹攻金人,使以书报。

  秋八月,破金会州,降其将乌古论世显。金遣使议和,不可。

  遵顼遣万众围会州,主兵者人马皆衣金碧,出入阵中。金同知平凉府事郭禄大引矢一发殪之,又一矢贯人两手于树。夏兵愤,并力攻之,城遂破,擒禄大,怜其技,囚之,守将乌古论世显降,关右大震。金主命陕西行省与夏国议和。遵顼不从。

  按:金人此举,辱国甚矣!遵顼两使议和,金不一答,直待名城屡破,兵力难支,方思修好。无论夏人不从,即幸而肯从,其与《春秋》“城下之盟”相去几何耶?

  进围定西州,与节度使乌古论长寿战,不克。

  遵顼以兵三万复犯龛谷,为夹谷瑞所却。乃从高峰镇围定西,环城为栅,执乌古论世显至城下,谓长寿曰:“若不速降,即杀汝弟。”长寿不顾,偕刺史爱申阿失剌、提控温敦永昌分兵出战,夏兵退走,失马仗甚众。

  九月,破西宁州,再围定西。

  夏兵略绥平寨、安定堡,进攻西宁,金行元帅府事赤盏合喜发兵救未至。夏移兵临洮,乌古论长寿先伏兵五千于定西险要间。夏兵逆战不利,会西宁已破,并攻定西。长寿力击不退,攻益急。长寿乘城拒战,矢石如雨,夏兵死者数千,被创者众,乃解。

  侵金巩州,战败,会四川都统程信军攻之,不下。

  大将你思丁、兀名二人献计曰:“巩州,帅府所在。破巩州,则临洮、积石、河、洮诸城不攻自下。”遵顼从之,遣枢密使宁子宁、嵬名公辅率兵二十万攻巩州。金行元帅府事赤盏合喜遣兵拒敌,一日十余战,夏兵退回南冈。寻以精骑三万傅城,合喜出城奋击,夏兵败,副将刘押、甲玉等被擒。子宁遣使入四川趣师,宣抚使安丙命利州副都统程信督诸将张威、王仕信分道进兵,克来远、盐川两镇及定边城,会于巩州城下,约以夏兵野战,宋师攻城。既而合攻不克,杀伤者万计,遂焚攻具,拔栅自安远寨退师。合喜先伏甲要地邀击之,夏兵失亡甚众。

  冬十月,程信约攻秦州,不从。

  子宁既退,程信邀之共攻秦州,不从。信自伏羌城引回。

  按:呜呼!观于巩、秦之役,窃叹夏智而宋愚也。巩州自古用武地,东上秦、陇,则雍、岐之肩背竦,南下阶、成,则梁、益之咽喉坏,西指兰、会,则河、湟之要领举。是故唐入长安,即遣军徇定陇右,而秦、凉之藩篱予以摧破;宋人议复河、湟,置通远军以经略之,熙河遂为内陆,盖陇右之都会,关辅之要冲也。而其地又北界大河,直接贺兰山后。金贞中,夏得之不能守。至是,以二十万众会合宋师,志在必取,然取之宋不能有也,为其邻于夏也。若巩既不克,则秦州隔在东南,与宋之川蜀相接,夏人何取乎?信等见其自安远退师,欲邀之共事,不智甚矣!虽然,是役也,幸而师出无功,假令巩、秦并下,则夏与宋且以兵争,西土之忧方大耳。

  十一月,杀金会州刺史郭禄大,弟虾蟆逸还。

  禄大兄弟被擒,誓死不屈。已而,同谋归金,自拔髭须以改状貌。事觉,禄大被杀,虾蟆逸还。

  十二月。攻金绥德州。

  夏兵攻绥德,大军驻拄天山。金知延安府事完颜合达将兵来援,别遣先锋提控樊泽等各率所部分三道会于山巅,夏骑数万傅山而阵。合达纵兵分击,泽先登,夏左军退,右军亦败。

  嘉定十四年、夏光定十一年春二月,侵金搜嵬堡。

  金人议取会州,尚书右丞把胡鲁力谏。兵未发,夏兵已由会州入境,陕西行省元帅白撒设伏险要以拒,延元帅府亦伺便出兵缀于后。夏众不敢进,旁攻搜嵬堡,为宁远节度夹谷海寿所败。

  三月,破来羌城,金人复之。

  遵顼因金叛人窦赵儿之诱,遣兵破来羌据之。金将孛术鲁合住以重赏诱胁从人为内应,督兵攻拔之。夏兵不能争。

  蒙古将木华黎渡河而西。秋八月,遣将犒之,属以兵。

  木华黎引兵由东胜州涉河,而西夏河西诸堡悉降。遵顼惧,遣监府塔海宴之,河南使塔哥甘普等以兵五万属焉。

  夏五月,吏部尚书权鼎雄卒。

  鼎雄,凉州人,天庆中举进士,以文学名授翰林学士。安全篡逆,弃官入青岩山不出。遵顼立,召为左枢密使。尝奉使谢金横赐,与接伴争相见仪,金人服其论正。及进吏部,气宇肃然,抑侥幸,拔淹滞,虽在乱离中,无敢干以私者。

  秋九月,纵兵入凤州,请会师伐金。

  自安丙纳夏国之请,会攻秦州,夏国不肯共事,遂有皂郊之败。后丙回利州,安抚使崔与之戒边将自后毋轻纳夏使。是时,遵顼遣百余骑突入凤州,邀守将请兵伐金。与之使都统李冲来答曰:“通问当遣介持书,不当遣兵径入。若边民不相悉,或有相伤,则失两国之好,宜敛兵退屯。”夏人知不可动,乃不复言。

  按:会师伐国,大事也。不以使通,而以兵胁,书以见遵顼之无礼。

  冬十月,复遣将会蒙古兵于绥德州。

  木华黎与塔哥甘普引兵取金葭州,进攻绥德,破马蹄、克戎两寨。再使征兵,遵顼遣大将迷仆帅众会之。迷仆使问木华黎相见之仪,木华黎曰:“汝主见吾主,即其礼也。”迷仆曰:“未受王命,不敢即拜。”引众先进。

  十一月,攻金安塞堡,败绩。

  迷仆兵至安塞堡围之,金知延安府事完颜合达与征行元帅纳合买住谋曰:“今先破夏人,比北方兵至,则易为力矣。”于是潜军裹粮倍道疾进,乘夜袭之,夏兵无备,溃走四十里,坠崖谷死者不可胜计。已,木华黎引大军至,迷仆贽马而拜,合围延安,合达等力拒,不能克。

  十二月,侵金龛谷寨及定西、积石诸州。

  初,金主议合诸蕃族兵讨夏国,令临洮路总管女奚烈古里间、左右司都事赵梅等抚谕。于是,乔家丙令族、溪哥城诸蕃与先降族酋愿助兵十万,西取兴、灵。遵顼闻之,先发兵数十万,分三道以攻诸城,金之边境悉为残破。

  嘉定十五年、夏光定十二年春正月,破金大通城。二月,金兵复之。

  大通邻接夏境,遵顼遣兵攻破之,起浮桥通兵以窥延。金主令河西蕃部寺僧入城为内应;召陕西行省元帅白撒授以方略,命发兵袭浮桥,出镇戎,直趋西凉;知延安府事完颜合达出环州;别遣将取大通,出溪哥路,略夏地,以报三道之役。白撒同总管女奚烈古里间、积石州刺史徒单牙武率兵入境,夏兵千余遇于踏南寺,败走。遵顼急分大通守兵七千扼浮桥与白撒战,大败,溺死者几三千人,余众焚桥退。金兵还攻大通,城守单弱,内应中起,遂为所克。

  三月,与金兵战于永木岭,败绩。

  夏兵数千骑入金界,至永木岭,遇金将李师林,兵败还。

  夏四月,河西将甘卜叛降蒙古。

  甘卜,张掖人,姓野蒲氏,为夏国世将。见蒙古势盛,率所部走降蒙古主,以其兵隶蒙古军籍,仍以甘卜为千户主之。

  六月,蒙古来假道攻金。

  蒙古木华黎同右都监石天应图金陕西诸州,遣使假道。遵顼许自东胜州渡河进兵。

  秋七月,金积石州蕃族来附。

  积石诸蕃族见金兵屡败,求附夏国,遵顼受之。

  八月,彗星见。

  出西方,两月而灭。

  九月,攻金德顺城,破之,大掠神林诸堡。

  积石州蕃族既叛,金使巩州提控尼庞古三郎率兵讨击。夏兵赴援不及,遂攻德顺,破之,进掠宁安寨及神林诸堡。

  冬十一月,蒙古约取金延州,不果。

  初,木华黎渡河取金葭州,令石天应以劲兵五千守之。天应欲乘势定关右,发国书约夏国取延州。自移军趋河中。已,为金兵所败,天应死,复兵不出。

  十二月,从蒙古兵攻金,败于质孤堡。

  蒙古约夏兵由河中葭州攻金陕西,至质孤与兰州提控唐括兵战,不胜。

  嘉定十六年、夏光定十三年春正月,遣将从蒙古围金凤翔,不克,引众先归。

  遵顼起步骑十万合木华黎兵围凤翔,东自扶风、岐山,西连、陇,数百里皆立营栅,攻城甚急。金行元帅府事赤盏合喜与同知临洮府事郭虾蟆登陴捍御。夏首领共据胡床坐濠外,指挥自若。虾蟆持弓矢伺一将举肘时,一发中腋下甲不掩处。诸将大骇,知不能克,遂不告木华黎,引众先归。

  按:夏为蒙古前驱,书“会”、书“从”,不一而足。兹书“先归”,志隙也。自是以后,夏不复与蒙古合,而蒙古灭夏之志亦于是决矣。

  夏四月,幽太子德任于灵州。

  遵顼欲使德任率师侵金,德任谏曰:“彼兵势尚强,不若与之约和。”遵顼笑曰:“是非尔所知也。彼失兰州竟不能复,何强之有?”德任固谏不从,乞避太子位为僧。遵顼怒,幽之灵州,遣人代将出兵。

  按:太子,国之储副,非大罪不轻幽废。德任见父穷兵,固谏不听,乃乞避位,非欲以身感悟其父乎?遵顼不以为贤,反以为罪。呜呼!秦政逐扶苏而二世乱,隋文废子勇而一传亡。拓跋氏之衰,讵有异耶?

  五月,大旱。

  兴、灵自春不雨,至于五月,三麦不登,饥民相食。遵顼点兵不能遽集。

  六月,侵金陇安军。

  夏国连年用兵,金延安、庆原元帅府欲乘敝伐之,陕西行省元帅白撒以为不可,惟宜缮兵为备。会陇安节度使完颜阿邻日与将士宴饮,不治军事,遵顼遣万骑攻之十余日,掠人民五千余、牛羊、杂畜无算。

  秋七月,破金积石州,降其羌界寺族。

  遵顼令亲军万人攻积石,破之,羌界寺族多降,惟桑逋寺僧看逋、昭逋、斯没及答那僧奔鞠等拒而不从。

  八月,荧惑入舆鬼。

  掩积尸气。

  诱金阴坡族叛。

  阴坡族之骨鞠门等,遵顼遣人诱之叛附。金元帅夹谷瑞发兵讨破之,夏兵不能救。

  九月朔,日有食之。

  食既,色淡无光,兴庆府城外大风拔木。

  冬十月,蒙古兵围积石州,五日而解。

  蒙古以凤翔之役恶夏无礼,遣将攻积石州,四出抄掠。逾旬,闻金人图其后,解围去。

  罢御史中丞梁德懿。

  蒙古兵虽退,国中荒羸殆甚,遵顼犹集十二监军司兵图金巩州。德懿上言:“天人之道,理自相通。国家用兵十余年,田野荒芜,民生涂炭,虽妇人女子咸知国势濒危,而在廷诸臣清歌夜宴,舌结口钳。太子以父子之亲,忧宗社之重,毅然陈大计、献忠言,非得已也。一旦位遭废斥,身辱幽囚。宜乎天垂变异,岁告灾。臣望主上抚恤黎庶,修睦邻邦,召还青宫,复其储位,庶几臣民悦服,危者得安。”遵顼恶其言直面诘之,令致仕。德懿虽世胄,性恬,退归后十余年,逍遥山水而卒。

  十一月,金人取会州。

  金巩州元帅田瑞与通远节度郭虾蟆议复会州。虾蟆亲率骑兵五百,衣皆赭,蔽州之南山而下,城上猝见,惊以为神。有举手于悬风板者,虾蟆射之,手与板俱贯。凡射死者数千人,兵民震恐,出降。

  十二月,国主传位于子德旺。

  蒙古数遣使谯让。遵顼惧,逊位于次子德旺,自号上皇。

  按:昔唐元宗之禅位太子,假鸿名以维系人心,正国本以号召天下,实势所不容己者。今遵顼未闻有是,徒以蒙古兵,深思委责于子。直书其事而不足,取意自见。

卷四十二

  嘉定十七年、夏乾定元年春正月,裕陵、泰陵灾。

  草木皆流血,德旺遣官禳之二十日止。

  二月,结漠北诸部兵以拒蒙古。

  德旺闻蒙古王征西域未还,遣使结漠北诸部为外援,阴图拒守计,诸部出兵应。

  夏五月,蒙古兵围沙州,不克。

  蒙古主自西域还,闻夏国有异图,自将兵由河外攻沙州。逾月不下,遣部下兵夜穴城以入。守将籍辣思义纳火穴中,蒙兵多死,思义城守如故。

  秋九月,蒙古破银州。

  蒙古久攻沙州,恐银、夏出兵赴援,遣大将孛鲁、黑马等分兵攻银州。监府塔海出战,兵败被俘。斩首数万级,获生口牛羊数十万,银州遂破。

  按:蒙古之强,非夏力所能制。德旺嗣立之初,即诱诸部使为我用,可谓得胜算者。乃事机不密,反为所乘,是天蒙古耳?岂谋之不臧耶?书以惜之。

  冬十月,奉表修好于金。

  夏自宣和末臣金八十余年,鲜兵革事。自蒙古之围,金人失援,以致构难十年,一胜一负,两国精锐俱尽。至是,蒙古势益强,夏国西北疆场日削,德旺用右丞相高良惠谋遣使如金,请修好。

  按:睦邻修好,《春秋》善之。况夏与金世为与国哉!然当金兵未弱,己力未衰,合之则可以捍蒙古,乃于困敝之极,方始请和。鹬蚌之争将解,两虎之力已伤,卞庄、渔人旋制其后矣。呜呼!若德旺者,智胜其父而生不遇时,良可惜已!

  十一月,遣使蒙古请降,沙州围解。

  德旺闻银州不守,漠北诸部溃散,遣使诣蒙古军前请降,许以质子为信。蒙古主始解沙州围,城中坚守半载,军民困乏,食牛羊马驼殆尽。

  宋理宗宝庆元年、夏乾定二年春三月,蒙古使来责任子,不遣。

  蒙古遣其臣孛秃至夏国责遣质子,德旺犹豫未决。右丞相高良惠言:“两国相交,忠信为主,彼强吾弱,势难背言。宜择宗室之贤者,加以王号,锡以车旗,俾结蒙欢,庶几稍纾国患。”德旺曰:“我方修好金源,共支北敌。任子一往,受其束缚,后悔何追?”枢密使李元吉曰:“蒙古虎狼,虽恭顺不违,犹恐咆哮其性。若反覆无恒,是自启兵端也。况金势浸衰,自守不支,焉能济我耶?”德旺不听,谢孛秃遣回。

  按:自古会不信而有盟,盟不信而有质。许以质而不遣,则降亦不足信矣。德旺不慎许于前,而轻悔于后,不适以速之祸哉?

  夏六月,太白昼见。

  与日争明。德旺求直言,殿中御史张公辅疏陈经国七事:“一曰收溃散以固人心。自兵兴之后,败卒旁流,饥民四散,若不招集而安抚之,则国本将危。臣愿劳来还定,计其室家,给以衣食,庶几兵民乐业,效忠徇义,靡有二心。二曰坚盟信以纾国难。蒙古孛秃去时,坚请三思再议。今为时半载,未见兵临。或者尚深观望,急宜遣使纳质,以示忠诚,使彼师出无名,我得徐为善后。臣知言而无补,然非此无以弭患也。三曰修城池以备守御。银州失守,河西诸隘与敌同之,千里之内,楼橹、斥堠荡然无存。宜乘北兵暂去,缮隍浚濠,无事则安堵堪资,兵至则扼险可守。若任其如入无人,岂不殆哉!四曰明军政以习战守。国家向有绥、宥诸羌,藉以立国。嗣为宋、金控据,兵势浸衰。今惟料瓜、肃精强,兴、灵劲勇,明赏罚,计功能,委之宿将、亲臣,量敌为进退,视地为攻守,或者积衰之后,可冀振兴。五曰联烽堠以立应援,自金源开隙,使介不通,往来禁绝,越人视秦,肥瘠无关。致蒙古乘隙,屡肆兵凶。今宜遣使与金约和,两国各置边烽,设侦候,此举彼应,彼困此援,我兵气壮,敌亦不敢正视矣。六曰崇节俭以裕军储。国经兵燹,民不聊生,耕织无时,财用并乏。今将官中、府中浮靡,勋臣、戚臣赏赉,去奢从俭,以供征调之用,则粮足而兵自强耳。七曰观利便以破敌势。蒙古距国千里,初来不拒,继与连兵,俾其险阻既明,道路尽熟,若不出奇奋击,何以示我兵威?议者以王城可守,任其连破州郡,是犹心腹之疾先起手足,可不急为疗救乎?今聚境内精兵,犹可数十万,果能鼓励士气,效命一战,客主势殊,应无不胜。若孤疑满腹,首鼠两端,亡在旦夕矣!”德旺善其辞切,擢为御史中丞。

  秋七月,宗室李桢入于金。

  桢为国疏族,其父因国乱不仕,挈桢入金,应经童试中选。

  八月,遣使聘金,且议和事。

  德旺遣光禄大夫、吏部尚书李仲谔、南院宣徽使罗世昌、尚书省左司郎中李绍膺聘于金,请以兄事金,各用本国年号。金主谓群臣曰:“夏国从来臣事我朝,今称弟以和,吾不以为辱者,冀得通好,以息吾民耳。”遣翰林待制冯延登、行台令李献甫为馆伴佥议岁赐。仲谔等多口辨,延登不能折。献甫曰:“夏国与本朝和好百年,今虽易君臣之名为兄弟之国,使兄而输币,宁有据耶?”仲谔曰:“兄弟且不论,宋输吾岁币二十五万,典故具在,金朝岂不知之。”献甫正色曰:“使者尚忍言耶?宋以岁币饵君家而赐之姓,岸然以君父自居,夏国君臣无一悟者。倘如宋旧,本朝虽岁捐五十万亦可。”仲谔等语塞,遂定议。

  附:《金史·交聘表》:正大二年十月,遣聂天骥、张天纲使夏议和事。考《哀宗纪》:秋九月,夏和议定。十月无遣天骥等事,而二人本传亦不载。

  九月,蒙古仇人赤腊喝翔昆来奔,纳之。

  赤腊喝翔昆,乃蛮部屈律罕子。蒙古灭乃蛮,屈律罕走死契丹,蒙古主索其子,赤腊喝翔昆走投夏国。德旺以其同仇纳之,给以粮糗。

  冬十月,南院宣徽使罗世昌罢。

  世昌自奉使回,见金势日蹙,每言金援不足恃,劝德旺为自强计。及纳赤腊喝翔昆,力谏不听,遂乞休,三请方许之。世昌,世居银州乡里,已破,流寓龙州,知国且亡,谱《夏国世次》二十卷藏之。

  十一月,金使来报聘。

  金主遣礼部尚书奥敦良弼、大理卿裴满钦甫、侍御史乌古孙宏毅来报成,书称“兄大金皇帝致书于弟大夏皇帝阙下”。自是,夏与金修好。

  十二月,复与金互市。

  德旺遣徽猷阁学士李弁请互市,往返不能决。金主命礼部尚书杨云翼议之,始定。

  遣使贺金正旦。

  夏自兵交后不复贺金正旦,德旺始遣精鼎匦押使武绍德、副仪增、御史中丞咩元礼如金行贺正礼。金主命礼臣定拟使者见辞仪注,特厚之。

  宝庆二年、夏乾定三年春二月,蒙古攻黑水城,破之。

  蒙古主积怒夏国,亲将兵十万来攻,至秦川,德旺遣人撤桥梁拒之。蒙古宣抚使王楫夜督士卒运木石,比晓,桥成。遂进兵,度沙碛,入河西,击散撒里特勒赤闵诸部,攻黑水城,破之。蕃部死者数万。

  三月,策士,赐高智耀等进士及第。

  智耀,右丞相良惠孙。见国事殷,不愿受职,后隐贺兰山。

  河西旱。

  河西诸州草木旱黄,民无所食。

  夏四月,蒙古兵驻浑垂山。

  浑垂山在肃州北,蒙古主驻兵避暑。兵士四出抄掠,民间窖积皆尽。

  五月,屠肃州。

  肃州守将乃蒙古千户昔里钤部兄,坚守不下。蒙古主遣钤部谕之降,不听,及城破,军民尽屠之。

  故主遵顼卒。

  年六十四,在位十三年,改元一,谥曰英文皇帝,庙号神宗。

  论曰:“遵顼才堪魁士,时际承祧,以序以贤,史不详载。然当蒙古浸强,国兵衰弱,计惟寻金旧好,遣使连盟。虞、虢合而夏阳无虞,赵、魏交而秦兵自退。否则保境息民,练兵积粟,不惟可守,亦足自强。乃约宋之使三行,援叛之师再出。始而失之蒙古,取偿金人;既而欲厄金人,转从蒙古。岂知佳兵不祥,黩武自及,北兵再至,束手无谋,仓卒出奔,遑遽内禅。幸而天不永年,父子同殒,不然徽、钦五国,是其前车也。”

  六月,蒙古取甘州,副将阿绰等死之。

  甘州守臣曲也怯律,蒙古将察罕父。蒙古主遣察罕射书招怯律,且遣使谕城中降。怯律将应之,副将阿绰等三十六人合谋,杀使者及怯律全家,并力捍拒。蒙古主亲将兵攻之,城破,阿绰等皆死。

  秋七月,蒙古破西凉府。

  蒙古主进兵攻西凉,宿卫官粘合重山执大旗指挥六军,手中流矢,不稍动。守臣斡扎箦力屈,率父老启门降。于是,搠罗、河罗等县皆不守。

  国主德旺卒,弟子见立。

  蒙古兵深入,城邑尽溃。德旺忧悸,不知所为,发病卒,年四十六,在位四年,改元一,庙号献宗。国人立其弟清平郡王子南平王见,遣使报哀于金。金遣中奉大夫完颜履信、昭毅将军太府监徒单居正吊奠。

  论曰:“德旺身当末造,时值艰危。受命之初,念生民之害,首罢用兵;纳忠谏之言,专寻盟好。交邻不屈,经国有谋,可谓能干蛊矣!无如积衰难振,小善莫支,戎马满郊,财用困竭,在位三年,竟以悸卒。滕文恐而国亡,简文危而身弑,知忧患而不生,亦可悯已!”

  八月,蒙古兵破应里等县。

  应里与兰州接境,西据沙山,东阻大河。蒙古主逾沙陀,至黄河九渡,攻破之。

  九月,金还所掠人口。

  夏国营田,实占正军,一有征调,辄妨耕作,所以土瘠野旷,兵后尤甚。金主闻国事日蹙,以前取会州时所掠人口悉纵还之。

  冬十月,蒙古破夏州,州人术速忽里降。

  蒙古主选居宿卫,使掌膳事。

  十一月,蒙古取灵州,克兀纳剌城,故太子德任死之。

  见遣大将嵬名令公以十万众救灵州,蒙古兵渡河邀击,夏兵败走,领军佐里等战殁,遂取灵州。进克兀纳剌城,德任被执,不屈死之。有子惟忠,方七岁,求从死,蒙古将异而执之。

  按:书“故太子”,悯其废也;书“死之”,嘉其节也。倘其时德任不废,纂承夏绪,虽未必有补于亡,而守国君、死社稷之义,较见之降不有光史册耶?

  十二月,蒙古兵次盐州川,大杀居民。

  蒙古主既破诸城邑,以大兵久驻盐州川,四面搜杀遗民。民至穿凿土石避之,免者百无一二,白骨蔽野,数千里几成赤地。

  按:书“大杀”,著蒙古暴也。国以民为本,取其地而歼其民,与不取何异?噫,以蒙古之强,不再传而遂乱,岂非天道恶杀而降之罚哉!

  进围中兴府。

  蒙古主遣大将阿鲁术督诸军趋中兴府,见驻兵于合剌合察儿地拒之。阿鲁术兵至,拒战不克,奔回。阿鲁术遂作长围困之。

  遣使如金,请停使聘。

  以蒙古深入,兵事方殷也。

  宝庆三年、夏乾定四年。

  见以国势濒危,即位不改元,仍称乾定。

  春正月,金使贺正旦。

  金主遣翰林学士李蹊、大理卿裴满钦甫持国书来贺,时军务旁午,馆燕皆不成礼。

  二月,蒙古取积石州,谋以兵袭之,不果。

  夏国春寒,马饥人瘦,兵不堪战。蒙古主率众渡河,径攻积石。千户按竺迩先登,破之。驻兵城中,军士多患疫。见闻,谋以兵袭之。初,灵州破,蒙古诸将争掠子女财帛,独耶律楚材取书数部及大黄两驼。是时,病得大黄辄愈,所将数万人皆无恙。夏兵遂不敢出。

  三月,蒙古破沙州。

  蒙古主遣忽都铁穆儿招谕州将,州将伪降,以牛酒犒师,而设伏以待。忽都铁穆儿至,伏发马踬,几被获。千户昔里钤部授以所乘马,还兵击败夏兵,遂破沙州。

  夏四月,右丞相高良惠卒。

  良惠忠恳,有经济才。遵顼时数论事,不见信。德旺立,首进和金三策,两国遂修好。及德旺不遣任子,力谏不纳,退谓人曰:“祸在是矣。”已,遵顼、德旺相继卒,元兵至,主见不能措一谋。良惠内镇百官,外厉将士,日夕拒守,自冬入夏,积劳成疾。僚佐劝自爱,良惠抚膺叹曰:“我世受国恩,不能芟除祸乱,使寇深若此,何用生为?”遂卒,年六十七。吏民悲泣,主见哭临其丧三,城中夺气。

  闰五月,蒙古遣使谕降。

  天大暑,蒙古主自龙德州避暑六盘山,见夏援兵四绝犹不出降,遣御帐前首千户察罕入城谕祸福,见不听。

  六月,太白入东井。

  地大震,宫室多坏,王城夜哭。

  国主见出降,蒙古执以归。

  夏兵坚壁半载,城中食尽,兵民皆病,见率文官李仲谔、武臣嵬名令公等奉图籍出降。蒙古主系以归。

  秋七月,至萨里川杀之。

  见举族随蒙古军次萨里川。蒙古主卒,诸将恐为变,执见杀之。见立凡二年,国亡。夏自思恭节度夏、绥至德明封夏王,凡十一世,合一百五十四年;自元昊称帝至见亡,凡十主,合一百九十六年。

  论曰:“见嗣立逾年,设施少见,岂史文之失载或时势之难为?然蒙古世仇,先君赍恨。当其兵困兴州,民艰穴处,计惟收合余烬,背城借一。胜则国之福也,不胜则以身殉之。汉之北地、秦之佛念且然,况有社稷之寄者乎?奈何志甘屈膝,愿作俘囚,偷生而卒不得生。以视德任之死,洵有愧已。”

  绍定四年夏四月,夏故臣王立之隐于申州。

  初,夏主见遣精方匦匣使王立之聘于金,未复命而国亡。金主赐立之京兆安置,充宣差弹压,主管夏国降户。是时,立之妻子三十余口至金环州,金主赉以金帛归之立之。立之上言,先世本申州人,乞不仕,退居申州。金主如所请,以故官主管唐、邓、申、裕等处降户,仍赐上田千亩及牛具农作。立之自耕食,终其身焉。

  按:古言“岁寒知松柏,风疾识劲草”。夫天地有劲草、松柏,则真气常伸;国家得义士、忠臣,则余芬不尽。盖血性所贯注,实可以维国脉而系人心。故晋之亡也,不亡于零陵禅位,而亡于陶潜之卒;隋之亡也,不亡于炀帝东阁,而亡于君素之殒。由是而降,昭宣被弑,唐未亡也,至承业身死而宗墟;帝昱自沉,宋未亡也,必信国殉难而祚绝。不然,姓既更矣,物既改矣,之数人者,史册犹系以晋、系以隋,系以唐、宋,何为者?既系之以晋、隋、唐、宋,即谓之晋、隋、唐、宋未亡也可。今考夏国之亡,宗室如李桢,屈膝降矣;世将如甘卜,率属归矣;贵胄如高智耀,亦始拒而终臣矣;他若豪士谢睦欢、术速忽里辈,莫不攀鳞附翼以就功名。独立之身辱下僚,心怀故国。迹其桑梓贫居,耘耔自食,与晋处士夫耕于前、妻锄于后,高风同千古焉!西夏小邦,具此亮节,向非乾顺、仁孝重学尊儒遗泽所留,焉能致此乎?呜呼!宗社可夷,版籍可归,惟斯忠义之气不可以一朝灭。是则强敌为之气索,故国藉以生光者也!余特书其事于篇末,以见弱主虽亡其国,孤臣未没其心云尔。

  论曰:“夏自思恭定难,肇锡军名;汉隐酬勋,大启土宇;子孙更臣五代,夏绥抚有百年,盖李氏之造邦归矣。宋兴以后,历彝兴、克睿、继筠,屡建肤功,频膺宠秩,允兹卜世,永作西藩。迨继捧归朝,西平失绪,拓跋之鬼不其馁。而继迁奋袂穷荒,称戈漠北,既恢旧物,复创新图,虽系雄谋,聿由先烈。德明貌称恭顺,而窃帝国中,追尊父号,已非纯臣。元昊幼具枭姿,长隆凶绪,始为逆子,继作贼臣,人尽得诛,法岂容贳?禄山肠溃于床,全忠刃出于背,君子谓其有余辜焉。谅诈弱而能强,秉常失而旋复,天固未欲乱夏国也,斯强臣悍后不使长其奸乎?乾顺享国最长,拓地最广。然臣宋、臣辽、臣金,一身而事三姓,高无赖、冯长乐其先导与?仁孝文治有余,武备不足;纯佑秉姿忠厚,处事优柔。一见胁于权奸,一受戕于宗室,夏业中衰于是乎始。安全亲为大逆,妄窃鸿名,毒甚楚围,恶弥周带,又复私怀小忿,寻难同盟。遵顼承之,祸连不解,殚其民力,竭其资财,两世穷兵,干戈自及。天道好还,理固然耶。德旺时移势去,灾害频仍,虽有良谋,难回积弱。见也立,甫逾年,身旋为虏,洵乎天之所废,人不能兴已。考其立国三百四十余年,专事诈虞,不崇信义。然能周旋五代,终始辽、金,岂瞬息之萤光,乃霸图之翘楚。倘有良史,悉其遗事,勒为成书,果纪、传、表、志俱详,则礼乐,典章俱在,容可作千秋之法戒,岂特备列国之史乘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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