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元平 | 参加全国恢复高考以来的首次中考

40多年前的1977年，正是“文革”结束的第二年，是十年浩劫中断了十几年的高考制度得到了重新恢复的第一年。据说是邓小平复出后力推的一项重大决策，这个消息通过当时的广播，报纸等新闻媒体报道，全国上下欢欣鼓舞，原来的一些旧观念“读书无用论”一下被恢复高考的消息给颠覆了，社会上许多的年轻人都跃跃欲试，只要念过书的，不论男女，符合条件的都要报名。当时的报名条件放得也很宽，不论性别，出生，年龄，学历，都能参加报名考试，一些曾经是地主，富农的子女也有了考试的权利。一时间恢复高考的消息成了我们村的爆炸性新闻。村里不论是高中生，初中生，还是小学生都想报名去试一试。

当时大队联中教我们初二的三位老师也早早地报了名，这三位老师大约比我大十来岁，二男一女都没有结婚，都是刚毕业不久的高中生。我当时十四虚岁，正在读初二，在村里人们的鼓动下，也花了两块钱马马虎虎地报了名。回忆当时我村报名的男男女女共有十几个人，到了考试的那一天，大部分的人打了退堂鼓，真正参加考试的只有五个人。

当时的考试设大专，中专两种试卷，人们知道大专一定难考，高中毕业的考生还可以碰碰运气，所以大部分考生都报了中专，考场就设在了公社所在地_____格化司台中学的校园内，考试的科目有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五门，出题的范围大专为高中的课程，中专就是初中的知识。

我们知道从1966年全国开始搞文化大革命运动，全国上下的各类学校平日里不单是上课，更多的时间则是停了课抓生产搞运动，所以这次参加考试的考生虽说是高中毕业，但并没有学到多少高中的知识，多数考生对这次考试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在心理上都存在一种碰运气的想法。

考试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了，那一天我起了个大早，从家里带好了干粮，步行十几里到了考场，考试时间是一天，上午二科下午三科，计划考完之后下午就能返回来。到了考场，校园里人山人海，比如今赶集的人都多，那场面是那个时代最壮观的热闹，达到了近几年来空前绝后的程度。本来我当时正读初二，还有一年才初中毕业，有许多的初中知识还没有学到，特别是化学课，我见都没有见到过(初三才开设化学课)，现在要参加中专考试，这不是闹着玩吗，考前我就知道自己半斤八两，只是上考场试一试，学点考场经验罢了。

第一门考得是语文。发下卷一看傻眼了，除了个别词语能凑合完成几下，其他的题目都是模棱两可，别说回答问题了，许多课文我们见都没有见过，这才真正见识了语文课也有难题。顿时眼冒金星，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只记得节选有文言文《愚公移山》中的一段“吾与汝毕力平险……”，要求翻译成白话文，我就翻译成了“我和你用尽全力参加平安保险……”。正确的应该是“我与你尽力挖平这两座大山……”，还有许多的文言短文，之乎者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完成，反正是不会做，干脆瞎蒙哇，有些题目根据上下文可以蒙几下，也不知道回答正确与否，考试结束后，对照标准答案，我才知道弄出了千奇百怪的笑话。

接着考数学。对于数学，是我平时最拿手的一科，可是当拿到试卷一看，其中有好多试题我见都没有见过，还有一些数学符号我也不认识，三角函数，对数，正弦定理，余弦定理等等，还有几何证明题，多边形，三角形，圆形综合在一起，首先是证明，然后再计算，这都是我们初二没有学过的知识，没有见过的题目。数学不同于语文，有些题目能够按照上下文理解去蒙一下，数学不会做，只能干瞪眼。顿时我的脑袋“嗡”的一下，两眼发黑，估计当时的血压会升到200毫米水银柱，不过我很快镇定了下来，擦了擦手心和脑门上的汗水，继续答题，约摸考试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时候没有手表，只能听学校的钟声。开始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发现大部分的题目都是不完整，看见好像会做，一下手就卡住了，只有前面的几道小题做的比较顺手。特别是有一道化简题，一开始比较顺利，一步一步的化简，可是后来越化越繁，倒成了化繁题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想，反正语文是考砸了，数学也就这样了，再看试卷上的空白题还是不少，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交白卷的张铁生，于是在试卷的空白处写了一首打油诗：

数学题目就是难，

急得我头上直冒汗。

但当见到陈景润，

你帮我来看一看。

还想再写几句，大脑中没有词了，只幻想着阅卷老师看到我的诗能多给点分数，那就是万岁了。

上午的考试就这样结束了，下午考物理，化学，政治三门课，首先是物理。物理试卷上有许多演示图，什么力，杠杆，机械，还有电路图，实验装置画了不少，我根本看不明白。当时我们初二刚刚接触物理课，那时候的物理课是副课，课程都是由语文，数学老师兼任的，没有专职物理老师，物理实验仪器一点儿都没有见过，别说做实验了。只见试卷上划着装置图，按图回答问题，自然没有一道会做的，当时那个憋屈劲儿就别提了，只好等下课铃声一响，看下一门化学什么情况。好不容易等到了铃声，我们才舒了一口气，物理也就算考完了。

下一门是化学。

本来化学课我们学都没有学过，初三年级才开设化学课。只见试卷上画了一些实验仪器，瓶瓶罐罐，又有酒精灯，铁架台，剩下的题目大部分是化学方程式，化学分子式中大写字母当中又夹着小写字母，像硫酸(H2S04)，氯化钠(NaC|)，盐酸(HCl)，钙(Ca)，水(H2O)，二氧化碳(CO2)等等，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一道题也不会做，只能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等下课。试卷上除了填写姓名，考号等考生信息外，几乎是一张空白，真是可惜了这一张试卷就让我们白白地糟蹋了。

回想那次考试，那是我一生考试中最荒唐的一次闭卷考试，考试结果不言而喻。我们又灰溜溜地读起了初二，不过这次考试虽然成绩很狼狈，但总算是进过一次国家级考试。成绩公布的那一天，压根儿我就不敢去打听，倒是那三位老师比较关心考试成绩，结果遗憾的是三位老师也是名落孙山，我的内心也就宽松多了，没有因为没考住而感到惭愧，回想40多年前的那场考试，真是回味无穷啊！

后来的日子里，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更可笑的考场笑话，有的考生忘记填考号的，忘记填姓名的。由于紧张，丢了大题的。在政治考试中，新的世界大战的策源地，有的填“内蒙”，有的填“中国”，有的填“北京”，还有的填“农村”等等五花八门。大专考历史时，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有的说是纸、墨、笔、砚，还有的说是吃、喝、玩、乐，笑的人们气都换不过来。政治题目中的名词解释“剩余价值”，说成是“生产出的产品用不完，可以卖钱”，“辩证唯物主义”说成是“辨不明的问题只能听我的”，总之丑态百出。

可想40年前人们的思想水平仅是那样的低，连一些常识性的问题都弄不明白，甚至有的考生在填报志愿时，政治面貌填”五角星”，大概是国旗上的五角星给了他启示，填个人成分的时候填“贫下中农”，不但没有考上大学，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如今40多年过去了，改革的春风也吹暖了人们40多年。像类似的笑话我想再不会出现。我参加这次考试中经历的这些荒唐的故事，终将成为历史，成为我们回顾往事的有趣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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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元平

【作者简介】竺元平，生于1964年2月，1984年参加工作，大专学历，中学高级教师，喜欢阅读，擅写回忆性的散文，常作历史性的探索，热爱生活，向往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