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夏四文/挤油 / 开普饭

挤

油

作者：夏四文

天气预报还真准，说降温就降。北风一起，降温速度就加快，脖子一缩，帽子一戴，围巾一箍，双手往口袋一插，再背个书包，像一个大熊猫，晃悠晃悠往学校走去，上学的勇气基本能抗御寒风的肆虐，当然还可以受到老师的表扬。

到了学校，体力活动就减少了，手脚慢慢的就感觉冷了。虽然部分学校的教室装了空调，可疫情防控的需要，要勤开窗通风，切断病毒传播途径，确保学生健康。这就陷入了两难境地：防病保健康PK防寒保温暖。于是乎，一帮孩子极不情愿的被赶出教室，利用下课的时间到外面瑟瑟抖动一下，教室里短暂的通风一下。

记得我们小时候，只要老师不上课，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呆在教室里的，不管严寒酷暑，根本不要老师们动员到外面去活动筋骨，增加热量，保持温暖，防止受冻。

下课铃声一响，蜂拥而出。走廊上，跑道边，树林里，三个一团，五个一伙，你追我赶，你推我挡，你嬉我闹，动作大的就可能你斗我殴了，把整个校园掀了个底朝天。灰尘扬起，树叶乱舞，偶尔窜上几只纸飞机上天，呐喊声、尖叫声一波盖过一波。

在冬天，玩得最多的就是挤油。两人往墙边一靠，我左肩，你右肩，这就挤起来了。后来的伙伴从左右两边依次加入，慢慢的队伍原来越大，向墙壁两边迅速扩张。肩用力，腿用力，脚用力，嘴巴更要用力，不停的喊叫：加油，加油……肩膀撞击的节奏与口中加油的节奏高度一致。三五分钟下来，心跳加快，呼吸加快，血液流动加快；肩膀发热，双腿发热，全身发热；额头冒汗，鼻子冒汗，全身冒汗。喉咙的嘶哑，肩膀的疼痛，尤其是处在中间位置被左右夹击的窒息感，都不足以减轻你对挤油的热情酷爱痴迷，当时也并不觉得这是防寒、防饥饿的有效方式。

挤油最佳场所就是偏离老师办公室的教室屋檐下。泥巴砌的墙壁，石灰和黏土稻草糠糟这类的东西粉刷，粗糙不平，衣服往身上一挤，摩擦力也是相当大的。估计现在的瓷砖墙壁地面，根本不好挤，太光太滑太溜了。经常被我们光顾的一堵墙，由于衣服与墙壁长时间的摩擦，已经相当光滑了，地下也被踩得凹凸不平。有的伙伴特意用烂磁瓦，在地下戳出了条纹，脚往上一站，特好用劲使力，以致墙根处越戳越深。

挤油也是可以上瘾的。一上瘾就不是防寒保暖的需求了，那是胜利者的姿态。当墙根戳洞越来越深，墙壁越来越光滑，伙伴们经验越来越足，力气越来越足，骨头越来越硬的时候，不顾一切忘乎所以的挤。处在中间位置的，如果锻炼不够，甚或那天状态不好，夹在中间，不好用力，无法动弹，加油声呐喊声响彻云霄，你叫天不应喊地不灵，伙伴们进入高潮，爹呼娘叫都没有用。这时，就真的挤出油了：眼泪。眼泪一甩，这就是无声的求饶，当然不认输。走出队伍，把袖一挥，眼泪一擦，往旁边一站，重新归队，又是好汉一条：我从旁边挤过来。经常听闻某某学校有学生在学校走路一跌，腿瘸了，手折了，尺骨桡骨打石膏了。要是在当年，这些娃咋办法参加挤油呢？那不挤成柿饼啦？

挤油也是有高境界的。两边势力相当，各不退伍，难分伯仲，哭鼻子的全部没有，那就挤吧。三五回合，十来回合，是常有的事。即使衣服湿透，一身汗臭，也不碍事。势均力敌的时候，高涨的呐喊声是最高权威，声音不停息，挤油就得继续。至于上课铃声，那是多么的渺小微弱，微不足道，直接忽略。有一次，当班主任出现在挤油队伍面前的时候，现场声音突然降了下来，处于变声期的王耳同学用他嘶哑的喉咙喊出了最后一声——加油，教鞭落在了他肩上。不知是挤油的相互作用力，还是班主任教鞭加速下垂的重力，王耳反应过来，左手向右肩膀摸出，两旁同学早已不见声影，班主任的话在耳畔回响：到办公室去，《岳阳楼记》抄写20遍，带注释。

现在要是条件允许，挤挤也无妨，挤挤保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