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孙少平的诗和远方17安锁子:惠英,我的女神

这辈子别的不服,就是服比我本事大的人。安锁子正躺在宿舍床板上胡思乱想,——孙少平,就算你有文化,有本事,可是你凭什么抬手就打人呢?是我揭了你老底儿?你小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怕什么呢?难道我错怪你了?

我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儿,说出那样的话?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你……你那么激动,难道真是脚踩两只船?你是个文化人,省城的大记者,那么有才华的美丽女子,都跟你恋爱了。唉,多好的一对儿啊!

惠英的身影又在我眼前晃悠了。惠英,少平照顾明明,对你好,纯粹是感恩师傅。师傅……师傅啊!我安锁子对不起你啊!师傅,就是那一声扎心的“安锁子!”一声呼喊,一声惨叫,……师傅,师傅你的命就没了。我安锁子一块肉没少,一块皮肤没蹭着,一跟头发没掉地活着。是毫……毫发无伤地活着。师傅——,我安锁子是哪辈子修来福气呀?让您拿命来救我!呜——呜呜呜,我蒙头痛哭。

哭师傅舍命救了我这条小命,我竟然神魂颠倒地恋上师母。师母,惠英!我安锁子无药可救了。师傅,您已经不在人世呀!惠英和明明孤儿寡母,总要有个归宿吧!我知道,少平对惠英和明明照顾得都很好。可是,可是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呐!我之所以多次提醒少平,问他……,唉——,少平,你有本事,我服你,你在惠英这个事情上,磨磨唧唧的样儿,我安锁子还真是看不上哩。师傅去世这么久了,你……你就算是真和惠英恋爱了,结婚了,我安锁子屁都不放一个。我……我还祝福你们哩。

可是,少平,你就这么不杀不放的,惠英原本有限的青春耽误不起啊!少平,你命好呀!晓霞——一个天仙似的省报大记者那样痴情地恋着你,你们幸福地恋爱,我安锁子看在眼里,真是羡慕嫉妒恨呐,很自己没那个求本事。田记者遭了不幸,我安锁子为你们悲情,可惜。少平,你真是命好呀!如今又一个美女医生爱着你,还从省城追到大牙湾来了。少平,你的命咋就那么的好呢?少平,感谢你“忘不了晓霞”。听你说话那意思,就是你不可能跟惠英……,少平,既然如此,那……我安锁子可要追惠英了。唉——,我安锁子想媳妇想了多少年了,可那都是漫天满世界的想象,想象有一个漂亮女孩,就像聊斋里的女鬼,一缕风,一股烟儿,就到了我床前……。可是,如今想惠英,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师傅,你若不为我挡住那根钢梁,有多好啊!那样死的就是我安锁子。我安锁子就不会有现在的煎熬,惠英也不会失去男人,明明也不会没了爸爸。师傅,是安锁子对不住您,对不住惠英和明明啊!师傅!

这个夜晚,我无法自拔,难以入睡,只是一次次为师傅落泪,为惠英落泪,为明明落泪……。我安锁子也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在老家,村里跟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儿,大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是妈妈含泪的声音:以前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儿。现如今,人家好姑娘愿意跟咱了,你到又拿三搬四了。妈,儿子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的身影,你让儿子怎么去相亲呀?妈,儿子知道你想抱孙子,可是,你儿子现在没那个心气儿了。

大脑一阵混沌,似乎沉入到一个未知的世界,一切的胡思乱想都无影无踪了,那是一个咋样的世界呀!一身轻松,一心欢喜,让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没来得及仔细琢磨,我就到了惠英居住的院里,明明正在院里跟小黑子玩儿,我笑嘻嘻地叫了一声:明明!

明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小嘴儿嘟囔了一句什么,继续跟小黑子逗乐。惠英微笑着从厨房出来,说:锁子来了呀!进屋歇会儿,饭马上就好了。我的心脏极速地跳着,不敢看惠英,却看向了厨房外面放煤炭的角落。角落有限的一些大大小小的煤炭块儿弱弱地凑在一起,像是在说着什么私密话语。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儿,去捡些煤炭回来。我眼睛凝视那个煤炭聚积的角落,说:惠英姐,炭块不多了,我去捡些回来。说着:并不听惠英招呼,提起那个角落里放置着的肩挎式的藤条筐,就往外走。惠英在我身后喊:锁子,安锁子!

我忽然抖了一下,猛然清醒。原来我是在自己宿舍的床上。回想梦境里的一切,我的心脏蹦蹦跳着,告诉我那是一个梦里景色。少平去同城培训一个月了,我只是给惠英捡了两次炭块,惠英那里的炭块一定是不多了。天大亮了,看看表,已经七点了。天呐!差点就误了上班,我的心脏跳得有些失律,慌慌地起床,胡乱洗漱了一把,赶往食堂吃饭。

今天是这一轮的最后一个白班,大家都匆匆吃了饭,去矿灯房领灯,赶往澡堂子换衣服,参加坑口会。去领灯,惠英就在那里给上班的工人发矿灯,每次走近灯房,我的心脏都热烈地跳动着。可是,这次和以往大不一样,这次是有点心慌。惠英那双带了白线手套的手递出矿灯,那一声:一定要小心呀!的叮咛嘱咐,我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我忍不住泪眼花花,声音轻到只有我自己才能够听到,说:惠英,对不起,是我害师傅没命的。我对不起师傅,对不起你和明明!

坑口会和往常一样,有目标地提问,大家说安全生产,说操作规程。不同的是,今天是少平外出同城培训一个月,回来的第一个班,他依然是老习惯,先鼓励工友们,说些暖心窝子的话,最后强调一下安全。说:这次培训,走了这么久,还真是想大家了,我们整天说安全第一,其实落到实处,也就是我们的生命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生产。

我在心里不住地为少平叫好。这小子,话说出口,就让人服气。怪不得那些漂亮女子,都那么喜欢他孙少平,不服不行呀!唉,我这脑子,又开小差了。我赶紧打转,与工友们招呼着开始下井。

少平走到我跟前,笑着拍了一下我肩膀,说:锁子,想什么呢?

我猛然一颤,回头说:没…… 没想啥。

别骗我,想了就是想了。这会儿想想也没关系,到了井下,可要进入状态了。不许再有什么私心杂念。那里可是战场,稍有疏忽,就有流血的危险。

我向少平点点头,说:班长放心,我安锁子还跟以往一样的服你,一样的专心掏炭,一样的专心照应着那些掏炭的工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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