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泉这个地方出产的车马曾经“天下第一”,现在却连影子都没有了

富谷馆史话
王恩山

公元1004年,宋辽在今河南省濮阳签订了具有历史意义的“澶渊之盟”,通过这一“花钱买和平”的盟约,换取了两朝一百二十多年的和平时期。期间,两朝信使不断。

在宋辽古驿道上,有一处驿馆叫富谷(“谷”音“裕”)馆,是往来聘使的必经之地。因为宋辽间的松亭路(幽州-通州-蓟县-遵化石门-宽城-平泉-中京、上京)、古北路(雄州-顺州-檀州-古北口-承德-平泉-中京、上京)在平泉汇合后北去,到中京(今宁城县大明城)、上京(今赤峰巴林左旗林东镇)都必须路过这里。

据傅乐焕先生统计,宋辽聘使多达1600多人,这还不包括大量的随行与服务人员。其中不乏家喻户晓的名家,如宋朝的欧阳修、苏辙、苏颂、王安石、包拯,辽朝的耶律褭履、王纲、萧福延、窦景庸、萧永等,也就是说这些人都必须经过,或留宿富谷馆。虽然该驿馆只是一处简单的接待设施,但却留下了许多史话。

关于富谷馆的位置,《承德府志》古迹条记:在平泉州东北境内,辽置。现在虽然学界还有不同看法:一说在黑城,一说在蒙和乌苏(2010年改为北五十家子镇)乡高家沟。但经过近年文物工作者的努力,已基本取得共识,即普遍认同后者。如已故辽史专家贾敬颜先生,内蒙古宁城县的胡廷荣、李义,承德市的陈子彬,平泉的张秀夫等。

古富谷馆位于今平泉县北五十家子镇北五十家子村高家沟门(原高家沟独自为村),平双公路西侧背风向阳的台地上,距村子50米。馆东为缓缓平流的老哈河(辽代土河),去东岸不远,就是海拔千余米的喇嘛山。驿馆西面是连绵的浅山。富谷馆还是河北与内蒙交界的地方,因过此馆不远就进入内蒙古自治区宁城县了。驿馆遗址于1990年全省文物普查时被发现。遗址东西长100米,南北宽20米,面积为2000多平方米。地表暴露的遗物有布纹瓦、白釉残碗底、泥质灰陶罐、瓮残片等,文化层距地表1.5米左右。现该遗址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辽代的富谷馆,是一处较为繁华的小城镇。以生产车辆、马具闻名。产品号称“天下第一”。王曾在《上契丹事》中就曾记到富谷馆后见到“居民多造车者,云渤海人(耶律阿保机灭渤海国移民)”。当时这里连同铁浆馆生产的产品是供出口(北宋)的。

在宋辽友好往来的一百多年里,有两朝众多的知名人物在此留有诗话。北宋著名科学家、地理学家沈括,于熙宁八年(1075年)三月,以右正言、知制诰假翰林院侍读学士,为回谢辽国使。在其著述的《熙宁使虏图抄》中就曾记到:

在过铁浆馆(今平泉镇罗杖子),经中顿(今黄土梁子镇梁家营子)后“东行山间之川二十五里,折而小北,五里至富古馆。富谷馆西南距铁浆馆六十里。自馆东北行四十里至中顿。过顿,稍东出,又三十里至长兴馆(长兴馆即通天馆,遗址在八里罕,即黑城古城),皆行山间。长兴馆西距富谷馆七十里。”

关于富谷馆周围当时的地理情况,当时的使者也多有记述。著名的外交家、天文学家、药物学家、诗人苏颂,曾于1068年、1077年两次使辽。其《和富谷馆书事》:

迢迢归驭指榆津,日日西风起塞尘。

沙底暗冰频马,岭头危径罕逢人。

客心牢落偏多感,天意融怡渐发春。

珍重诗翁饶藻思,剪裁风物见长新

(注:暗冰指老哈河砂子底下的冰,踠马指挫伤马蹄)

生动地记述了富谷馆地方当时冬天的寒冷气候,路滑难行的交通状况。

范缜于辽道宗清宁元年(1055年)以起居舍人直密阁知谏院为贺契丹国母正旦副使,出使契丹。他在《行富谷道中》:

马足知人意,骎骎不少留。

路回山陡转,沙漫水平流。

雪底青春动,林稍赤气浮。

故园花发早,待得到家否。

诗中写了到富谷馆后,山峦变少变浅,哈河水在沙地上静静地流淌,而在雪底地下、林梢之上已在孕育着美好的春天。也写出了这里山川曲折、路途艰险,地旷人稀的地理环境。据胡廷荣先生《塞北(东部)古诗注与史地考》,范缜诗“南来十日尽山行,北去前驱野稍平。边日照人如月色,野风吹草似泉声”,也是写于富谷馆。

曾巩的幼弟曾肇曾历任礼、吏、户、刑四部侍郎和中书舍人,于1087年使辽所写“富谷山头一骑归”的诗句,也说明了这里有山,而且较为平缓。王珪于皇祐三年(1051年)充贺契丹正旦使出使辽国时,留宿富谷馆,写下了《富谷馆》一诗:“万雀噪山馆,重来一扣扉。去年寒梦在,今日远书违。残雪留春橐,疏星挂晓衣。帝乡不可望,心与白云飞”,明确说明了富谷馆位置靠近山峦,以及早春飞鸟成群、百鸟争鸣的乡村景象。

刘敞于至和二年(1055年),以右正言知制诰充契丹国母生辰使使辽。写有《富谷老人》一诗,自注:富谷老人臧用,自云本京师兵士,咸平中,没番五十余年矣。得知作者在这里见到了咸平三年(1000年)因“咸平之战(望都、遂水等河北一带之宋辽战争)”流落到这里的老兵臧用。写诗文记录这件事:

白发衰翁双涕零,鲁随诸将战咸平。

一捐左衽迷归路,却问中华似隔生。

思报汉恩身已朽,耻埋胡壤死无名。

今朝纵观无他意,得见官仪眼自明

诗文表现了臧用见到刘敞悲喜交加、思念故国,却又不能回返的的复杂心情。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正月,神宗即位,陈襄充告登宝位使使辽。写下了《使辽语录》,其称:(注:农历五月)“二十七日,至铁浆馆(平泉镇北罗杖子)。二十八日,至富谷馆。中京留守、相公韩回遣人送臣等酒果,接伴使、副送臣等麝脐各一,及送花等”。……“(七月)三日(返程),……至富谷馆。送伴使、副送臣等麋角、松实。”记述了在驿馆接受辽方馈赠的情况。

金灭辽后,仍沿用旧制,宋金往来驿道驿馆照旧,富谷馆仍然热闹,元代依然。《元一统志》大宁路古迹条载:富谷有站,是辽旧时驿馆。明朝,为防范北元残余势力,修筑了长城,另在长城外的宽河(今宽城)、会州(今会州城)、富裕、大宁(今宁城县大名城)各设守御千户所。洪武二十年(1387年)宋国公冯胜出松亭关筑(在各千户所)大宁、宽河、会州、富裕四卫。富裕卫即因富谷馆而得名。根据战略需要,位置有所变动,故城在今黄土梁子镇三家村老哈河左岸。承德府志载:富裕城门四,城周九百丈,濠长九百八丈二尺,深一丈三尺。今富裕城遗址仍残存城墙200多米。

平泉县广播电影电视局  王恩山

2011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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