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乌鲁木齐老照片：想不到的惬意，想不到的痛苦

西域都护

带着骑士般的信心远征塞外，匆匆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边塞风情的变化太多了，进步也不少，尤其最近半年，被誉为塞外文化中心的迪化市，有着使人意想不到的显著进步，因此，我来给它画个轮廓，给未来到此而神往边塞的人们添一点记忆，该不是多余吧？

迪化街市图，1944年

迪化位于天山北麓、乌鲁木齐河东岸，有一座方长方形的土城，东西长约千米，南北长约千余米，宽阔的沥青路上，车马络绎不绝。如六根棍（单马或双马拖拉的四轮车，由六根小圆木棍，缚以绳索铺上坐垫而得名）、皮包车（西式马车）、流线型的小黑壳、苏式皮卡、小汽车，还有新进入新疆的美式吉普车，各式各样的车子往来不绝。

青年军官，民国

自去年11月迪化设市以来，人口也随之暴增了不少，那穿着新式服装的青年军官，触目皆是。一向人烟冷落的中山东路，现在也有对对情侣的倩影了；以前少有人去的襄前街女子中学的校门前，在自省党部在此修建了三座标语台以后，大有人在此徘徊，每当金乌（即太阳）西坠的夏日黄昏，那穿着咔叽笔挺的青年军人，三三两两来来回回地溜达，像煞有介事。

迪化西北行辕大门，1947年

站在中山东路的尽头，隔着一片稀疏林木的广场，可以看到轮廓整齐划一的建筑物——督办衙门，那两旁立着的一对石狮，看去余威犹存，4只圆而大的眼睛，使人一见生畏。如今这座戒备森严的衙门，已改作了民主的新疆省政府，据说盛世才在这衙门里的东花园里，曾一度开过屠场，触景生情，令人不胜今昔之感！

新疆商业银行（1943年建），即今中国工商银行明德路支行

从中山东路向大十字朝南走，笔直的中正路（即今解放路）是那么宽敞，沥青马路两边的大厦，像静止中的列车排列着。新建立的新疆商业银行大厦，像鹤立鸡群的，那么骄傲的亭亭玉立，屋顶悬挂的国旗，迎风飘荡，金字招牌，梯形的石阶，显出它外观的庄严和内在的华贵了。那横直交错如网的电线，高高悬在天际，以及警察岗台的红灯，在点缀着这座戈壁里的城市，在向进步的进军！

走出中正门（即今南门）向南走，便是南关大道，往来行人如云，铃声、轮声、马蹄声以及汽车的马达声，咯咯不绝于耳。一般建筑都是旧式的北方平房，卖破烂的马市，像一个贫民窟，牛屎马粪，狼藉遍地。只有维文会、回文会和中央银行，在这马路上显得壮观。

经过这里，顺便提一提天池浴室，它的前身是省营新民肥皂厂，于1944年下半年才改作浴室，南关省立医院的邻舍，坐落于西河坝的边缘，拥有一块相当大的面积。这里绿柳成荫，溪水绵流，当伫立在溪畔，可眺望常年积雪的天山山脉。

四周的环境显得静谧优美，来这里沐浴的人很多，它是省营的浴室，设备也相当完善，里面分盆浴和池浴两种，男女分开。得天独厚，的是它靠近水源，碧清的溪水取之不绝，热水用机炉烧暖，由铁管分送到每间浴室，任你洗个痛快，谁也不限制你，那高耸入云的红砖烟囱，整日在吐放直上云霄的乌烟。

民国女子理发店，1932年

出了浴室部门外，还有理发室，绿荫丛中的茶社，冷食社，餐食部。每逢周末或节假日，一般有钱但无处去的人们，三三两两带着年轻的太太、小姐或女朋友，在这里度过了他们惬意的假期。

迪化南关市场（即今二道桥一带），1937年

出南稍门过了二道桥，那就是最洋化的南樑，一到这条路上，豁然令人感觉到，这里的气息与南关的截然不同，虽然路面和平房不似城里，但看得见的每个角落里，不像南关一带那样的肮脏生厌。

居住在迪化南樑的归化人，民国

南樑大半是归化（即今俄罗斯族）同胞，他们是属于一般无产阶级，但是时装都穿的还可以，楚楚动人。房屋的陈设不怎么，可是门窗和地板却擦得了无点尘，当你走进他们的屋子里，即使他儿女成群，也会给你一个清洁整齐的好印象，从这日常生活的小节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民族性的特征。

南樑，有一座如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似的苏联总领事馆，里面的设置，有他们的学校、电厂、电影院、医院，除了食物仰给当地，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英美领事馆却在这座大观园院落的右侧领事巷内。

新疆学院（现新疆大学），1947年

昔日的都督南花园，现在变作了平民的中国旅行社，在这里的归化俱乐部，除了放映苏联影片外，有时也举行舞会。之外，还有省立二中、师范学校、新光电厂，有一片有一所富丽堂皇的最高学府——新疆学院。还有两家咖啡馆，在绿色的电灯下，坐满了清一色的咔叽布人，忙坏了胸脯隆起，碧眼红发的妙龄女郎们。

到这里经过的时候，碰巧的话可听到华尔兹、弹歌的伴奏声，悠扬悦耳的钢琴声、曼陀铃声，和哀怨的吉他声。像这种富于诗意的音乐夜景，该是多么罗曼蒂克（浪漫）啊！

公共汽车，1930年

从去年4月起，交通当局为便利市民往来起见，特开通市区公共汽车，从建兴门（北门）—大十字—中正门（南门）—南稍门—二道桥—南樑新疆学院一线，另外还有建国路—三角地—大十字—龙王庙—西河街—西大桥一线，共两支干线，约每15分钟，两线对开一次，每日运行时间为上午8:00——下午9:00。如此来回驶行于市区，人民无不称便。一线全段只需150元新币，若与六根棍相比，更使人觉得公共汽车的弹簧沙发安逸的多了。

中央银行，1929年

迪化自从和平消息传来以后，人心大安。生意尖兵们看着有利可图，已经关闭了多数的商店，又重整旗鼓了。于是把大额的新币，一麻袋一麻袋的搬到中央银行去。电汇至兰州、西安，以及更远的上海，又从这些地方搬来了上海的百货和消耗品，陈列在透明的玻璃橱内，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海王牙膏广告，1944年

诸如广生银行的花露水、三星雪花精、蝶霜、杂牌的唇膏、各色各样的香皂，丝袜、麻纱帕、头纱毛巾、牙刷、名目繁多的香水、香粉……真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一些摩登的太太小姐们，简直弄得心花缭乱。

一度生意颇为萧条的金店又抬头了，新开者如雨后春笋，凭记忆知道的有裕丰、聚盛、聚兴、文兴、万鑫、同兴、凤麟……这些后起之秀之中，以裕丰装潢的较为新颖出色、地点适中（大十字路口），出入的人很多，生意十分红火。

西药房林立，买一支最起码的清血针（即氯化钙注射剂）就需要新币一两千（合法币1万元），其他较为贵重的药剂并无定价。这些药房并不多都是变相的小诊所，打一针就要新币5千或1万的已经是司空见惯，当局虽决心取缔这些药商欺骗百姓，但结果还是制止不了他们的实际买卖。何用？怪不得一些略知皮毛的医护人员也要企图大开药房，原来这行买卖挣钱的法门容易得多呀！

迪化西大桥，左边即中山公园，1933年

出大西门，沿着定远路朝西北方向前进，过西大桥，便见一片古翠的树林，生长在在乌鲁木齐河岸的边缘，那就是迪化人民唯一休憩的绿色家园——中山公园（即今人民公园）。夏日，每当夕阳西斜时候，男的女的、公务员、教师、学生、小孩子、商贾、工人以及青年军人，像潮水似的涌入了这所绿色家园。

迪化中山公园之鉴湖亭，1947年

进公园的右边，仰卧着一面游泳池似的鉴湖，碧青的水面起了涟漪，鉴湖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充满古色古香的庙宇大殿——民众大会堂。前面是网球场，一块恰好的三合土面上，有运动健儿在献技。长江茶社在榆柳林中，里面坐着一些不同阶级的人们，在品茶、在大声嬉笑、在下象棋、在吹口琴、在唱歌、在窃窃私语，各人寻找自己的趣味方式，尽量享受这片刻的怡情和幽静。

作者：熊如岩，原发表于1947 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