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经典 | 雨果《我把唇儿》
我把唇儿
雨果
我把唇儿贴上你那正满的金樽;
把憔悴的额头安放在你的手里;
我有时吸到了你那种幽闲的清芬,
有时吸到你灵魂的那种温馨的气息;
我有缘听到过你对我细语低低;
话里字字都是神秘的心灵再现;
我曾见你微笑,我曾见你悲啼;
嘴贴着我的嘴,眼贴着我的眼,
我曾见你那,唉!曾见你那经常隐蔽的星儿,
在我幸运的头上闪出了光明一线;
我曾见你把你生命的玫瑰花儿,
向我生命的波涛中抛下了嫣红一片。
那么,现在我就能告诉那似水年华,
“你流吧!尽管流吧!我再也不会衰老!
去你的吧,带着你那些水上的残花;
我灵魂里有朵花,谁也不能摘到!
我满满的斟下了我饮的生命之杯,
你的翅膀触到它,也一点儿不会溢出,
我灵魂里的烈火,超过你一切死灰,
我心里的爱情,任何东西都无法淹没!
也许,称他们的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情不一定准确,而如殉道者对上帝一样爱他的朱丽叶,面对雨果贯穿一生的风流猎艳,山外有山,情外有情的自私情欲,依然对他痴心不改,挚爱着他,至死不渝。这个女人的爱,是人世间最温暖最真挚的情,包容他的过失,抚慰他的灵魂。文字不足以形容其哀伤与伟大,那是绝世之美的婚外真情。
维克多,这名字就蕴含胜利之意。是天意,还是因为有了朱丽叶那无私、至纯而宽容的爱?
她,朱丽叶,雨果的不是妻子胜似妻子的情人,灵魂的爱人,用半个世纪的漫长时光,一天一封地写了一万八千多封情书,仿佛构筑了一条通往幸福的万里长征之路。一个女人一生只对一个她深爱的男人写了这么多饱含真情的情书,真是披肝沥胆,情有独钟,不说空前绝后,至少可以长期独占吉尼斯世界纪录。
不仅如此,在雨果反对拿破仑三世复辟帝制而被追捕时,朱丽叶勇敢机智地救了他。雨果后来深情回忆道:“我之所以没有被逮捕,没有被枪杀,能活到今天,全靠了朱丽叶。是她冒着失去个人自由乃至生命的危险,为我排除一个个陷阱,丝毫不松懈地保护我,为我不断寻找安全的避难所。”保护自己的爱人,朱丽叶是在尽一个有情女人的天职。
她还保护了那箱《悲惨世界》的手稿。长期为雨果誊抄源源不断的潦草难辨认的原稿,为他修改笔误,提供第一个读者的看法和感受。雨果那些传世之作,如《悲惨世界》、《九三年》、《海上劳工》、《笑面人》等许多作品得以出版,全靠了朱丽叶那双纤细的手写出的娟秀的字。当时没有打字机更没有电脑,全靠手抄,一字一句,每个标点符号。可以说,她分担了雨果创作之艰辛,却没有分享应得的荣耀。
她追随雨果流亡海外多年,进入了他的生活,进入了他的生命,却没有进入他的家庭。雨果与发妻安黛尔虽然已经没有感情了,但并没有离婚,而且有雨果的孩子们住在一起。朱丽叶总是以红颜知己和秘书的双重身份毗邻而居,每天关注着他,等待着,忙乎着。谦卑的情人,心照不宣,从不打扰。直到1867年的一天,已经是两鬓霜白的两位老妇人才正式相聚,雨果的妻子安黛尔拜访了朱丽叶,她们俩都已过了六十岁了,这对情敌在晚年成为了好朋友,因为她们共同对雨果的爱。雨果的家庭这时才正式接纳了朱丽叶。但是,也许太晚了,等待太漫长,次年,安黛尔就得脑溢血去世了。仿佛是上天的安排。
雨果让在墓碑上铭刻:“安黛尔,维克多·雨果之妻”。
依然没有给朱丽叶名分。朱丽叶并没有去争那个婚姻的保证。
有你的爱,今生足矣,不在乎什么名分,堪称伟大的爱情!
“相爱五十年,这就是最美丽的婚姻”——雨果在1883年2月17日他们五十周年“金婚”纪念时写赠朱丽叶,这是对他们此生爱情的评价,胜过所谓名分的赐予。不到三个月,1883年5月11日,77岁的朱丽叶辞世,有君此言,可以瞑目。
朱丽叶在弥留之际,让人把雨果写给她的情书、回信和情诗摆放在她的床周围,想必在闭眼之前,她的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这是一位幸福的女人,她的幸福感来自于她让自己的爱人一生幸福了。
想起中国当代那位与诺贝尔奖失之交臂的悲情文豪沈从文,(据说1988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本来是准备颁发给他的,获奖作品《边城》,可惜他早几个月去世了!)他在1934年去湘西的乌篷船上给他新婚的娇妻张兆和写的那些美妙动人的情书。他的情书中有:“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那是多么美好的青春与爱情的写照!可是从文先生一生过得并不幸福。除了生不逢时的动乱时代带来累累伤痕之外,心灵的深深痛苦,部分是来自于夫妻之间缺乏共同语言,不能灵魂相通。也许还有高青子之类“偶然”因素的困扰等等。沈从文去世后,张兆和这样写道:“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编选他遗稿的现在。……为什么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发掘他,从各方面去帮助他,反而有那么多的矛盾得不到解决!悔之晚矣。”
所以年轻时看似美满的婚姻,要经过岁月的无情检验,是否真的幸福,只有在曲终人散之时,方能判断是不是青春无悔。
而雨果的婚姻与沈从文的婚姻有点相似之处。雨果在遇到朱丽叶之前夫妻关系已变得相当糟糕,他与妻子安黛尔之间缺乏共同语言和相同的价值观,妻子对他的诗歌和文学作品不太感兴趣,甚至不懂或者无动于衷。所以在最初的热恋之后,当爱情逐渐冷却,出现外部诱惑,导致同床异梦,妻子红杏出墙。
有家,无爱,是悲哀。
幸而,上天让他与朱丽叶在适当的时候相逢。这个女人不仅深深地理解他懂得他,并且由衷地欣赏他崇拜他。
正如朱丽叶在写给雨果的一封情书中写道:“我熟悉你每一部作品,真的。喏,每一次重读,总比初读时得到更大的乐趣。这就像我熟悉你那俊俏脸庞上的每一个细节。你的每一根发丝,每一根胡子,我都叫得出它的名字。这并不阻碍我对每一份出人意料的美感到惊讶,感到依恋……”
灵魂相通的爱人,其相逢是天意,相逢之后是相互理解、珍惜。
我们想知道他们这段旷世情缘为什么会发生及对我们的启示:
1.是机缘,是相逢的美好。
年轻时的朱丽叶·德鲁埃有一种宁静含蓄之美,从照片上看她微笑的神态,有点像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只不过更美丽更性感。
雨果与她邂逅并坠入爱河,是在1833年年初,那段时间雨果正处于人生痛苦无助的低谷。因为他的爱妻安黛尔,在他们婚后差不多十年时,背叛了他。与他的朋友文学评论家圣伯夫私通,雨果被戴了绿帽子,而他当时依然深爱着这位青梅竹马的发妻。他内心的苦痛和寂寞可想而知。雨果需要温柔抚慰,倾诉内心痛苦,恰恰在这时,朱丽叶出现了。
那时候26岁的朱丽叶是个可怜的单亲妈妈,带着她二十岁时与雕塑家普拉迪埃生的女儿克莱尔,一边当个无名的演员,一边周旋于一些富豪之间,生存状态比较艰难。而且朱丽叶的父母早亡,她小时候是在修道院里度过的,缺乏亲情,初恋又误入歧途,渴望能找到一个善良而坚实的臂膀。这时的雨果已经出版了《巴黎圣母院》等书和诗集,成为法国知名作家和诗人。他才30岁左右,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出身名门(雨果的父亲是拿破仑手下的将军),才华横溢,前途无量。虽不是特别富有,但至少衣食无忧,正是少女少妇们憧憬的热门对象。
他们是在彼此最需要、也是最恰当的时间节点上闯入对方生活的,于是两情相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一夜,令雨果如痴如醉,体验了天外有天的温柔;那一夜让朱丽叶永生难忘。“我亲爱的,你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一夜,是个狂欢节之夜。一八三三年二月十七日,那一夜象征着一件伟大而神圣的事物在你身上孕育。喧嚣,嘈杂,光怪陆离的假像以及熙攘的人群在那一夜被你远远地丢弃,为了追求那神秘莫测、孤独寂寥、充满爱情的世外桃源?”(摘自《朱丽叶致雨果的情书》)
2.是情趣相投,实力与崇拜,导致灵魂相通,爱持续。
首先,雨果发现这个女人非常欣赏自己创作的东西,并且非常崇拜自己。一个美丽女人懂得并且崇拜自己,对一位有志男人来说,是无比美妙的事情。其次,如果当时雨果没有相当的经济实力,不可能把她包养下来(雨果每月给她800法郎生活费,让她断绝与那些富豪们的关系,专职做他的红颜兼秘书),那么,朱丽叶为了生存还是会无奈地去与那些富人暧昧交往,这会让雨果受不了而放弃她的。古希腊的柏拉图说:“爱情,只有爱情,可以使人敢于为所爱的人献出生命。这一点,不但男人能做到,而且女人也能做到。”
朱丽叶这位美丽、柔弱而坚强的女人做到了。她做得那么荡气回肠,充满哀怨与艰辛,为真爱献身,连绵不断五十年如一日。
谁也不知道,她为心中的上帝——雨果写的情书,其情有多重;她为那位天才抄写的稿纸,其义有多厚;她为那无名无份的爱所忍受的屈辱之感有多深;她为自己最爱的人经常出轨而遭受的冷漠,有多么的忧伤。但是,她同时感恩上苍赐予她这样一位优秀的男人,让她今生在爱情的氛围中充实而幸福地度过。在青春不再之时,她知道,对雨果而言,没有婚姻的约束,意味着有更多自由的空间。
哪怕有时候是“望尽天涯路”般难熬的等待,有时候是“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的忧伤,她心甘情愿,一生无悔。但是,爱情总是伴随着刻骨铭心的欢乐与痛苦,正如气候不可能老是寒冷和阴天一样,她在爱的旅途中感受到了明媚的春光和金色的收获之秋。她让值得自己深爱的人幸福了,这就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
她为真爱而付出不求回报,但却得到无比丰硕的回报,那就是:
圆满的结局,不朽的名字,爱情永恒的传奇。
这场伟大的爱情,朱丽叶,这位为爱而生的女性,成为情圣!
他们持续一生的爱,是肉体到灵魂的交融,彼此已不能分开。
在巴黎一处小小的坟场,圣芒代私人墓地朱丽叶的墓碑上,刻着雨果的诗:
当我变成的一堆死灰已完全冰凉,
当我对阳光闭上自己疲惫的眼睛,
你说,心中对我的思念是否不变样:
世界得到他的思想。
我呢,得到他的爱情!
这是雨果对朱丽叶的真挚爱情的永恒证据。
是不是真正的爱情,总是一方要为另一方作出巨大的牺牲?
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无奈,往往是有缘的无份,有份的无情,有情的无爱,有爱的无钱,有钱的无健康,什么都有的没有那颗心。
作者简介:
1802年,雨果生于法国白桑松,上有兄长二人。13岁时与兄长进入寄读学校就学,兄弟均成为学生领袖。雨果在16岁时已能创作杰出的诗句,21岁时出版诗集,声名大噪。1845年,法王路易·菲利普绶予雨果上议院议员职位,自此专心从政。1848年法国二月革命爆发,法王路易被逊位。雨果于此时期四出奔走鼓吹革命,为人民贡献良多,赢得新共和政体的尊敬,晋封伯爵,并当选国民代表及国会议员。三年后,拿破仑三世称帝,雨果对此大加攻击,因此被放逐国外。此后20年间各处漂泊,此时期完成小说《悲惨世界》。1870年法国恢复共和政体(法兰西第三共和国),雨果亦结束流亡生涯,回到法国。1885年,雨果辞世,于潘德拉举行国葬。
曾获"中国百年电影百位优秀艺术家"称号及"我最喜爱的男配音演员"称号。2002年被评为"译制艺术学科带头人" 。2017年荣获"百年新诗贡献奖-朗诵贡献奖" ,2018年荣获第十四届"全国德艺双馨终身成就奖" 、中华文化促进会"华语声音者终身成就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