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惊春到小桃枝

上周四的时候，阿良一个人跑到长春植物园看樱桃花开，然后又跑去胜利公园看梨花。她背着黑色的包包，穿着牛仔裤，在繁华的大街上，在日光之下，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市中心路过一家店铺时，为自己选了一件白色雪纺外套。她在微信里给我发来多幅照片，全是自拍，背后几乎皆是各色花开成的海洋。

她说，真的很美。特别是有风吹过时，香气弥漫，让你一刹那就错愕了，以为自己不是在赏花拍花，而是也成为了其中的一朵。我很想躺在那里睡一会儿。最好永远不要醒来。可惜，有警察看管，类似护花使者。游人想进入草坪拍照都不会被允许。他在那里大声叱责他人以及不听话的孩童，任人听了都会脸带羞红。我只好放弃，有些悻悻。

她后来在一间面铺里吃拉面，铺子有好听的名字，似乎和店主人的名儿有关。她说每次去长春，都会在这家面铺里吃一次。主人家的筷子很古典，深褐色，雕刻小朵牡丹花型图案，轻重适中。餐巾纸也雅致，白色印花，有宽大条纹，一方角落里印着店铺的名字，字体夸张，让人过目不忘。每一次，她都会揣几张回来。舍不得用，会在包里放很久。

她坐晚上的班车回来。车厢里全是上班族。身上气味纷杂。有人吸烟。有人聚在一起打扑克，声音大而吵闹不休。身边男子斜靠着背椅打瞌睡，口水一点点从唇角流下来，打湿了发黄的旧汗衫。她只好去车厢连接处靠着，听火车的辙一点点压过刚硬的铁轨。如同碾过我们那些旧有的时光。

她说，这一日给我的感受太过不同。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从云端跌落回尘土里的一粒雨滴。从清澈变为浑浊，最后与这尘世汇合成为泥土，慢慢变得坚硬，固体。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只是，现在我有。

我是在夕阳下和阿良保持联络的。没有时间空隙，因此不能陪她同往。而花期已到衰落阶段，再不去自是辜负了这个暮春给予的礼物。没有人陪伴的旅行，她真的是一直在走路。极少坐公交。她说她喜欢这个样子，只有在阳光下走出微汗，才是独特的美好。

结束了一天的繁琐工作，在街区的花园里看她在微信里的感慨。似乎听到车厢里传来的咣当咣当的声响。以及火车穿过田野时发出的微微轻鸣。只是不知，那里的花或者草会不会全部转过脖颈，目送一辆夜车途经它们的城池，继而呜咽着离去，再不复归来。

夜晚来临，知晓她已平安归来。心里一稳。回家的路上，有风偶尔吹过发隙，一朵朵樱花随之落在我的脚下。弯下腰捡了一枚，握在手心里。觉得整个春天都已在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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