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冰的月饼
在中国,最冰冷的食品是什么?不是冰棍和汽水,是月饼。
记忆回到几十年前的北京,那时的月饼是用毛边纸包着的,每年中秋前,喜甜食的普通家庭,可能会在稻香村买四块最普通馅料的月饼。
那时的一家人不是三口,可能是很多个小家庭共同住在一个大屋子,所以,爷爷奶奶分一块,爸爸妈妈分一块,姐姐弟弟分一块,叔叔姑姑分一块。
那时的月饼,它的名字,叫月饼。
吃上去,是甜的,不会觉得腻,不会觉得热量超标。
本文来自 自媒体账号:无犀之谈
那时的月饼包装,只是一张甚至有些粗糙的纸,月饼吃完了,纸还不要扔掉,小朋友会用来折一支纸飞机,或者妈妈在节日难得丰盛的晚宴上,用来当垫纸,鱼刺和骨头存留其上,再包好,才算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记忆的部分结束了。
记不得从哪一年开始,月饼就死了。我猜,大概是从中国经济腾飞之初的那几年开始吧。
月饼不再是月饼,而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符号,先用特别厚的小纸盒包好,再把小纸盒放到纸质甚至更华贵材质的模槽内,然后放到一个大大的沉甸甸的印着各种华丽图案的盒子里,再在盒子外面套上一个纸袋。
这些包装,这就像是月饼的棺材,哦不,它们就是棺材,因为大概率上它们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了,能最终被人吃掉的月饼是幸运饼,更多月饼的终点站是垃圾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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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去的这一周,中国大城市最繁忙的两个工作是快递员和废品收购从业人员。
我所在的办公室已经快没地下脚了,地上除了硕大的没有拆封的月饼礼盒,就是更加硕大的月饼快递包装箱。
有的同事抱上楼一个比24瓶装550毫升矿泉水纸箱还大的快递箱,拆开一看,里面居然只有一盒月饼,再继续拆,这么大的包装盒,里面只有四块月饼。
我们在繁忙的工作中,是需要补充能量的,饿了我们会点鸭舌鸭脖子吃,几乎没有人会主动拆一块月饼尝尝。
好心的领导每天时不时就从他的办公室里拎出一盒月饼来,看谁在工位上,就递过来放在桌子上,说拿回家吃吧。
到昨天,中秋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印象中,我们这个办公室的四五个人,一共只吃了一块半月饼,而且吃完之后,大家都在后悔。
因为
真的好腻,好甜,好……难吃。
可那些月饼的包装上,印着的是各种你能想到的全球闻名的五星级大酒店的名字或者顶级老字号酒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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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况下,保洁阿姨每天会在中午和下班前来我们办公室收一次垃圾,但这一周,我印象中她大概一共要来四五趟,因为,包装箱实在是太多了,放不下了。
几乎没有人把月饼拿回家,因为我们都知道,拿回家和放在单位没什么区别,最后的结局都是在垃圾桶。
综观人类历史,我猜再没有任何一种食物比月饼令人讨厌了吧?当然,我指的不是带有华丽包装盒并附带祝福卡的月饼,而是纯粹做为一种食物存在的月饼。
在人类漫长的演化进程中,其实对食物、对热量、对甜食的渴望是深植于基因中的,这与我们的祖先曾经在狩猎时代的生存环境有着直接关系。
遥远的狩猎采集年代,在草原,在丛林,在山崖峭壁间,食物匮乏的记忆一直未能从我们的基因中根除。
我们知道高热量食物对人体的危害,依然热爱大汉堡和薯条和可乐,绝大部分人类,在大口吃下高热食物时的幸福感,非常强烈。
嗯,月饼除外。
一块传统月饼的热量和一个巨无霸的热量几乎相当,但咀嚼和吞咽的感受天差地别。
中秋节前,中国人乐此不疲的赠送着包裹了层层外衣的月饼,却没有人异想天开地送出一个巨无霸礼盒。
这真是人类食物史上最缺乏温度的一个品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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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很多传统节日,某种特定食品被当做充满仪式感的道具而在特定的一段时间出现,比如粽子、元宵。
但粽子和元宵在食物的创新度和体验感上,明显较月饼晚好。
粽子在中国南方部分地区,甚至并不仅仅限于端午节,也成为日常的选择之一。
元宵/汤圆伴随着中国胃最习惯的汤汤水水,其实接受度蛮高。
唯独月饼,它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躺在包装箱内被人们送来送去,没人在乎月饼本身的感受。
身为一种食品,最终的使命却不是被吃掉。
冷冰冰的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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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犀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