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柴薪:纸上的远方

纸上的远方

柴薪

一、相遇一座城

2016年7月,我有幸相遇了一座城——新疆乌什。

虽然回来已好几个月了,我依然会在想象中记起整个乌什的模样。干燥宽阔的大街,稀少的行人,街边低矮的房子,笔直的公路和公路边成排的高大向上的钻天杨,巴扎里瓜果飘香,香馕层叠,畜牧交易市场里遍地牛羊。想起艳阳高照,天山山脉在远处绵延,浑身隐隐闪着光芒,近处的核桃园一批翠绿,青色的核桃挂满枝头,青翠欲滴。某一家牧民的院子里满树沉甸甸的香梨、蟠桃让我想起虽然错过雪白的梨花中间还有绯红轻盈的桃花的美景,美丽的托什干河在静静地流淌,却仿佛让我听见河底的声音,想起在此地见到的挂在天上的绚丽的彩虹,以及此地不太下雨却让我遇见的几场淅淅沥沥的下雨过程,想起此地酒风很盛,托木尔峰酒的热度与激情,想起在此地有限的几天里多次醉倒的场景以及在醉梦中恍惚还在这个小城的湖光山色中徜徉。

乌什这个小城位于阿克苏地区西部的边陲,北靠天山山脉,与吉尔吉斯斯坦接壤。有着“半城山色半城泉”绝美的自然风光,而在风景之外,回荡在这个小城的历史之音,同样让人感怀和激荡。它是古丝绸之路中道串连起的重镇之一,至今依然留下许多冷兵器时代用作军事防御的烽燧;小城内有着与伊犁惠远钟楼同一形制的钟鼓楼,它也曾经是南疆主要的铸币局所在。

在距离吉尔吉斯斯坦边境小城伊什提克大约25公里处的乌什县亚曼苏乡,伫立着一座沧桑却坚韧厚重的烽燧,它的名字叫别迭里烽燧,历经风雨的它就像一位战士,依然伫立在前往别迭里山的路边戈壁滩上。

据《汉书·西域传》记载,汉武帝时,搜粟都尉桑弘羊建议在轮台以东“益垦稍筑列亭,连城以西,以威西国”,“严令太守都尉明烽火,选士马,谨斥候,蓄茭草”。文中的“亭”,就是指烽燧,这是史书上有关西域地区设置烽火系统的最早记录。《汉书·西域传》同样有对西域烽火的使用描述。例如在王莽建国二年(公元10年),西域陈良和终带二人发生叛变,书中记载道:“即将数千骑至校尉府,胁诸亭令燔积薪,分告诸壁曰:‘匈奴十万骑来入,吏士皆持兵,后者斩!’”“燔积薪”,就是点燃烽火的意思。

唐代时期,由于商品贸易、文化交流频繁,别迭里区域成为西行使者、商贩及僧人前往中亚各国及印度的主要通道,别迭里烽燧因而也成为这条通道上一处重要的哨卡。“跋禄迦国(唐代的阿克苏名)西北行三百余里,度石碛,至凌山,此则葱岭北原,水多东流矣……”这是《大唐西域记》中的记载。

唐代高僧玄奘西行取经,就是翻越别迭里达坂后由中亚前往印度的。记载中的“凌山”又称勃达岭,就是现今我国与吉尔吉斯斯坦交界的天山。

历史上有名的大人物,如出使西域的张骞,西汉大将陈汤、甘延寿,东汉将军班超,唐代高僧玄奘,佛学名家鸠摩罗什,诗人李白,清朝官员林则徐,名将左宗棠、刘锦棠、富察明瑞、阿桂等人都曾在乌什留下过足迹。

乌什还是清代南疆八城之一,自古就物华天宝,车水马龙。乾隆三十年(1765年),乌什地区发生了少数民族的暴动,清政府在镇压后,根据乾隆皇帝“当以乌什汇总之地”的谕令,将参赞大臣由喀什噶尔迁至乌什,总理南疆各城事务。同时,阿克苏官兵也移至乌什,并在乌什实行屯田。为了适应乌什作为天山南路政治军事重心的需要,阿克苏铸币局也于次年(1766年)移至乌什,由此乌什铸币局应运而生。而在这之前,乌什流通的钱币都是由阿克苏局提供的。

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后的33年中,乌什局一直代替阿克苏局,成为东四城唯一的铸币所在地。当叶尔羌局于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停止铸币之后,西四城所用的红钱也全都是由乌什局铸造。乌什局铸造的“乾隆通宝”上,铸有汉文、满文和维文三种文字。据了解,清代从顺治年号起,大部分的钱币都是只有满、汉两种文字,只有新疆红钱有三种文字。这是因为中国的主体民族为汉族,清代统治民族为满族,而维吾尔族则在新疆占多数,所以新疆红钱同时有三种文字。其中的维文主要是用来记地,即注明铸币局的地点。而乌什地远偏僻,交通不便,铸币所需要的材料必须全部由外地供给,这导致它始终无法满足当时的政治、商品流通、社会形势等需求,从而使得铸币局不得不迁回阿克苏。曾经作为南疆主要铸币局的乌什局,虽然只开铸了33年,但仍旧在我国的铸币史上闪耀出了独特的光芒。

小城内的燕泉山景区享有“天南第一胜景”之称,景区内古柳参天,遮天蔽日,泉水淙淙,溪水潺潺,湖边垂柳,水中游鱼,整个园中郁郁葱葱,严冬无凛冽之寒,盛夏无酷暑之感。而燕子山上的将军岭,左面石刻“远迈汉唐”,右面石刻“继超追骞”,相传为左宗棠麾下的大将刘锦棠手书。与景区内历史、自然、人文浑然天成,融为一体,灵秀和谐。

2016年的7月,我有幸相遇一座城,更有幸结识一批人。他们就是衢州市第八批援疆干部和人才,他们在离家万里之遥的乌什小城已经生活工作三年了,他们把友善的目光、炽热的情怀、真挚的感情、把责任和使命、光荣和梦想投入到乌什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并发出自身熠熠的光彩。

二、燕泉山的一棵古柳树

当一枚古柳树的叶片从我眼前飘落,我站在燕泉山的一棵树龄已逾百年的古柳树下(据说,是当年左宗棠所种),抬头仰望。这一树铺天盖地的浓荫似乎藏着什么无穷的秘密,似乎冷不丁地会给我一个惊喜。

然而枝条和叶子的行为似乎是诡秘的,它们始终没有出现,它们始终没有给我惊喜,它们和它们走过的百年的岁月似乎只在暗处呈现。

我随手抓住古柳树的一支枝条,柔软的枝条像一个久违的朋友的手,霎那间让我感到一种温暖与安慰。我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像一个离开故乡多年的旅人一样,脆弱而敏感,温暖而感伤。

三、陈汤烽火台

乌什的燕子山有一座烽火台,坐落在燕子山的最高点。

不知为什么?看到烽火台就使我想起古战场想起那血腥的岁月。想起秦皇、汉武、大唐,想起马蹄如风似雨,烽火连天蔽日,号角吹破夕阳。想起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大风、黄沙、飞雪、兵士、旌旗、战马,刀光、剑影,关隘、月光。大约是烽火台在历史上的负荷太沉重了,吸纳了太多的含量。

据史载:乌什西汉时为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温宿古国。

汉元帝建昭三年,匈奴郅支单于在古康居国杀害汉朝使节谷吉,西域副校尉陈汤因情况紧急,私下圣旨,发汉兵胡兵及各民族联军四万余人,从乌什出发北行讨逆,诛灭郅支单于。

事后,陈汤将郅支单于的首级送往长安,并在随同的奏疏中留下了“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壮语,响彻华夏两千多年。后人为纪念这位威震西域的大英雄,遂将此烽燧,改名为“陈汤烽火台”。一直延续至今,而陈汤的豪言壮语至今仍令有热血的国人动容。

四、神奇的托什干河

托什干河是一条奔腾不羁河流。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因为“托什干”的维语是“兔子”的意思,那么托什干河译成汉语就是兔子河了。据当地人讲,这是因为托什干河河道像兔子一样东蹦西窜,飘忽不定,丰水期,特别是洪汛季节,洪峰肆虐,破坏性极大。

我站在托什干河边,极目远眺,远处的天山山脉清晰可见,绵延在天的尽头。而阳光下的托什干河河明晃晃的,十分耀眼,似乎四周的一切都是明晃晃的,和河边树丛上的蝉叫声连成一片。托什干河河床宽阔,宽阔的令人吃惊,似乎有四五百米宽,有的地方河面还远远不止,放眼望去,一片遥远,一片苍茫,苍茫的让人心怀悲怆,让人徒生一种无奈之感。河边新建好的防洪堤像一匹巨大的白练平铺向远方,托什干河河水沿着新建的防洪堤自西向东欢快地静静地流淌着。令我惊奇的是托什干河河水有两种颜色,一浊一清,而且界线泾渭分明。

清的河水似乎越来越轻,有一种有力的沉着的从下往上鼓涌,河面上仿佛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芳香。浊的河水似乎越来越重,有一种汹涌的席卷的从后往前奔流。让我费解,后来当地人告诉我,浊的,是山上融化的雪水,经过长途跋涉而来,变浊了;清的,是托什干河河床中自己喷出的泉水,故而清澈透明。

神奇的托什干河发源于吉尔吉斯斯坦,自西向东流经阿哈奇、乌什全境再流经阿克苏境内注入阿克苏河,再随阿克苏河汇入塔里木河,最后随塔里木河漫入白茫茫的沙漠深处不知所终。

五、阿哈奇的鹰

从乌什去往喀什的路上路过阿哈奇,说到阿哈奇,我知道阿哈奇被称为“猎鹰之乡”,阿哈奇的柯尔克孜族牧民自古就有养鹰训鹰的传统,我的内心就升腾起一幅柯尔克孜牧民手持猎鹰,策马奔腾的狩猎场景,那场景像一根银针,毫不犹豫地插进我的血管,让我热血沸腾。

而今天我只是从阿哈奇路过,没有停留,极其短暂,银色的车子一晃而过,像一道闪电,在阿哈奇的大地上留下一瞬明亮的痕迹之后,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像一个刚刚开始的梦,像一生中惟一的一次亲吻,但却能够在我经历的历程和灵魂之中开拓出一个辽阔的空域和空间。

此时的太阳热烈地播撒着温暖,铁青色的戈壁滩上,黝黑的石头反射着珍珠的光芒。远处是波涛汹涌的沙漠,成千上万的金色沙粒似乎安睡着,做着谁也无法猜度的梦,更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像一群裸体奔走的少女,优美的曲线让人怦然心动,群山上裹着洁白的云团。我痴痴地望着,像望着一个神话,或者是梦想也或者是天堂。

不远出的戈壁滩上有几匹骆驼似乎在觅食,在荒凉和贫瘠的土地上生存的所有生灵都是善良的,艰难的生活使它们变得脆弱,但似乎也别无选择。

在深蓝的天空下,茫茫的戈壁滩上不时能看到孤零零的圆形的坟墓,一种空奥,坟墓的圆形穹顶在太阳下闪着白光,一种似乎非人间的感觉。

一只鹰突然闪现,像一枚呼啸的利箭,在我的眼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一定是阿哈奇的鹰吧!让我抬头仰望又让我黯然伤神!

 六、喀什风情

有一句留传很久的话:“没有到过喀什,等于没有到过新疆”。喀什太远了,太远了,远的就像在天边一样,而远在天边的喀什却充满了别样的风情。比如艾提尕儿清真寺、香妃墓、英国驻喀什领事馆旧址、喀什嘎尔河、东门大巴扎、喀什高台民居以及街边的各种建筑、装饰、树木、鲜花、水果、小贩、行人以及烤羊肉串、香馕等各种美味的小吃,走在喀什的大街上,一股酷示异域的风情扑面而来。

在喀什高台民居,面对浑黄一片的古城,面对眼前这片错综复杂的古朴建筑,面对这种房屋拥簇着房屋一座连着一座,空间局促、拥挤、逼仄,道路四通八达由泥土堆积起来的古民居,不得发出由衷的惊叹!这种顽强的群居方式,曾经居住过温暖过多少西域人的前世今生。我走在喀什高台民居中仿佛依然能够闻到,那历经遥远的岁月留下来的散发着庄重古朴和风情迷人的历史味道。

我相信它一定有过辉煌的过去,一定有过波澜壮阔、高贵典雅的面容。只是岁月流逝,斗转星移,无情的岁月与风沙将它年年洗涤,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在高台民居狭窄的巷子里行走,每一堵泥墙,每一条弄堂,每一扇门窗,每一片屋顶都很古久了,古久的似乎都能渗出时间、岁月、沧桑、印痕、故事和传奇来。几乎每一家的院落里都有着葡萄架,或种着无花果,随处可见,维吾尔族人喜欢栽树种花,因为在这荒漠戈壁中,有绿色,就有生命,那一抹绿色,就是一种精神的慰籍!

居民家里的房间、楼台、楼梯、装饰、地毯、壁毯、挂毯,厅堂、花草、器具,每一处的布局修饰都匠心独具,这也是喀什高台民居的独特之处。而更可贵的是这里的居民将传统的手工技艺传承下来,如土陶、手工糕点、手工工艺品等并发扬光大。

喀什的韵味,不但有古朴庄重和厚重的历史感,而且具有灵动的色彩和浓郁的中亚风情。高台民居是一座古城,但它现在仍然有人居住着生活着,它是一座活着的古城,它仍然充盈着人间的烟火,这里的居民简单而幸福地生活着延续着千百年来西域大地上的血脉、生命、故土、家园、风俗、风土与风情!

有些人,有些地方,有些地方的有些风景与风情,在惊鸿一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在你的生命中难以忘怀,就像南疆就像喀什这样!

七、盖孜河,一条灰色的河

车子出喀什经疏附沿中巴公路逶迤前行,像一艘小船飘浮在茫茫的大海上,人也跟着上下沉浮。公路两边的山光秃秃的,不见一根树木或者一棵草木,却呈现出不同的色泽与色彩。有红色的,淡红色的,黄褐色的,青灰色的,灰色的,白色的,一一闪入我的眼帘。就在我惊奇惊叹惊咤于这片神奇的色泽与色彩的时候,车子从一个偏平的谷口进去,进入了闻名遐迩的喀喇昆仑山脉。

车子沿着山脚继续逶迤前行,忽然,公路的左边,一条灰色的河流呈现在我的眼前,河水不大不多,河床也不宽,有的地方裸露着干瘦的河床,但河水很湍很急很猛很浊依旧浩浩汤汤地拍打着灰色的乱石向前流动着。司机是喀什人,他告诉我,这就是盖孜河。昆仑山的雪水融化后冲下来时挟带着山上大量的灰色的尘土,故而河水也变成灰色了。

公路的右边,车子紧贴着山脚行驶,有的地方是悬崖峭壁,头上不时有碎石落下,公路边稍宽一点的地方偶尔还能见到零星散布的低矮的小房子。车子沿着灰色的盖孜河边前行,在盖孜河的那边,在高高的灰色的大山脚下偶尔看见一丛绿色,绿色下依偎着一个灰色的小村庄,似乎冒着袅袅的青烟,偶尔看见的绿色是胡杨树、沙枣树,在这里,你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神奇和生命的艰韧与顽强。

车子继续再往前走,感觉公路在慢慢地抬升,人似乎也跟着抬升,山峰也在慢慢地抬高,而车子后面的盖孜河却变得细小了,甚至变成了一条细小的灰色的布线,却依旧闪烁着白光。周围的山上寸草不长,山下零星的草丛中偶尔看见一藤小西瓜,像乒乓球大的小西瓜。司机说,那是野西瓜,一种伤药材。几头黑色的山羊,在远处的山脚乱石丛中艰难地觅食。撞入眼中的是一片暗红的石头,一片淡黄的石头,一片青灰的石头。石头棱角分明,被风刮得似乎一尘不染。它们虽然经历了千百年风霜雨雪的侵袭,却仍然像刚刚挖掘出来时的模样,那样新鲜、生硬、闪闪发光。四周更高更远处的山顶被厚厚的一层白色的冰雪覆盖着,它们遥相呼应,衬托出喀喇昆仑山脉的清瘦、清冷、壮观、雄伟与绵延。

因为在修公路,有的地方车子被迫改道,车子在一堆乱石滩上颠簸。干枯的河滩中间,有的地方已经竖起了高高的桥梁的水泥柱子,远处的山腰间的隧道也正在贯通,司机说,这条路在修高速公路,明年来,就好了,明年来,路就修好了。我心里想,这真是一项伟大的工程。因为,这是在平均海拔近4000米的喀喇昆仑山脉深处。

太阳的光线没遮没拦,金灿灿的铺天盖地的扑面而来,照射在灰色的盖孜河上,照射在莽莽的喀喇昆仑山上,虽然是在七月份,但在这茫茫的喀喇昆仑山脉深处,我仍未感觉到太阳光有多少热量。头顶是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几朵大朵的白云在悠闲地飘浮,天空辽阔无边,却没有看见一只飞鸟的踪影。

八、白沙湖

车子在喀喇昆仑山脉深处前行,忽而艳阳高照,忽而乌云压顶,忽而骤雨纷纷。穿过乌云的缭绕,风雨的间隙,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开阔的空域,阳光从乌云中探出来,车子开上一个山坡后,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波光粼粼碧蓝碧蓝的湖泊,这就是喀喇昆仑山布伦口的白沙湖。

白沙湖的湖水像一块巨大的篮宝石,在阳光下熠熠地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湖的东边,是通往塔什库干尔的公路,南北两边是巨大的昆仑山山峦,西边是湖的延伸。我不知道湖底的沙子是什么颜色,但左右两边山上的沙子都是白色的,一片白色的世界从与蓝色的湖水的相交接处开始,经山坡蜿蜒直至山顶与冰雪相连,像似人间的天堂。

白沙湖,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你骚动的心顷刻间就安静下来了。整片的湖水,几乎没有一丝涟漪,除了一片湛蓝还是一片湛蓝,没有其它任何的色彩,而白沙湖对面那些崎岖的山脊,被白色的沙子温柔地抚平,圆润温和。仿佛裹挟着沙尘在峡谷中飞奔着的风,在这里也停下了脚步,四周的雪山,在远方,默默守护着这里的安宁。白沙湖,四周的一切神秘飘渺,美得像一幅禅意深邃中国画;白沙湖,远离尘世,披着朦胧的面纱,不太为世人所知。

这里就是帕米尔高原,这里就是喀喇昆仑山盖孜峡谷深处布伦口的白沙湖,这里没有门票,没有围栏,为有幸来此的旅人敞开心扉与胸怀。湖边的柯尔克孜族的牧民,在这里卖石头和石头饰品。游牧为生的柯尔克孜人,与这湖水高山相伴,似乎早就融合为一体了。

我在白沙湖边,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拍了一些照片,(我己经打扰到白沙湖了)悄悄上车走了。上车前,我在一柯尔克孜族牧民手中买了两块小小的绿松石,我知道绿松石代表着空奥,就像这神密空奥的喀喇昆仑山和纯洁唯美的没有一丝杂积的白沙湖,我祈祷并希望白沙湖这块世外净土,一直保持着这一份静美与纯洁直到地老与天荒……

九、卡拉库里湖

如果说白沙湖是一个纯真的少女,那么卡拉库里湖像是一个娴静的少妇,温宛、婉约、成熟、一频一笑极具韵味。

 

卡拉库里湖澄明、恬美、静谧,像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今天,我用自己的方式与它谋面,我用整个身子拥抱帕米尔高原上纯粹、洁净、僻静、没遮没拦的寒意,我甚至面对卡拉库里湖和湖里的雪山弯下身子祈愿。

这里水天一色,静和美的极致尽在眼前。从万仞高原上的这一泓碧波中,我看到了肃穆与圣洁。卡拉库里湖甜甜地依偎在“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的胸前,被尽情地拥抱着,而慕士塔格峰永远在卡拉库里湖的心里。

在同一天空下,相拥一隅,在合二为一的拥抱中,天风舞荡。那些羽毛一样轻柔的深陷的倒影,是一种深深的依恋;虽默默无言,却有爱的深度和高度。卡拉库里湖一定是一个爱之湖。因为有湖,慕士塔格峰永葆雄浑阳刚的活力,在恢宏豪放之外,多了几份柔美;因为有山,卡拉库里湖更加美丽充实,在众多的湖里脱颖而出。

  

拉库里湖,在柯尔克孜语中有“黑水湖”之意。湖水深邃幽净,随天空色彩的变幻而变幻,又有变色湖之称。是南疆的众水之源,是塔里木河奔腾不息、喀什噶尔河绿洲充满勃勃生机的生命之源。玄奘天竺取经途经此地时,称该湖为有巨蛟出没的“大龙池”,“据大葱岭内,其地最高也。水乃澄清皎镜,莫测其深,色带青黑,味甚甘美。”据说,西王母也曾到这里沐浴。卡拉库里湖使层峦叠嶂、粗犷豪放的帕米尔高原充满灵气。如果说,山是帕米尔高原的骨骼,那么卡拉库里湖和其它众多的河流和湖泊就是帕米尔高原的血肉。

十、金色的塔什库尔干

车子终于走出了茫茫的喀喇昆仑山脉,眼前的景像似乎感觉空旷起来,风似乎也软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硬了,公路边能看见一些低矮的树木,远处还能看见青青的草场和三三两两的马匹、牛羊和零星的几个蒙古包,但草场的尽头依然耸立着高大连绵的山峦,阳光照在山峦上闪烁着一片金色的光芒。

终于到达塔县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简称塔县)我们入住金草滩假日酒店。塔什库尔干,在维吾尔语里意为“石头城”,因城北有古代石砌的城堡而得名。居民大多为塔吉克族人,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塔吉克族的女人能歌善舞美丽漂亮如花,那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歌曲传唱至今,经久不衰。

 

曾经金碧辉煌绚烂繁华的石头城是汉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蒲犁国王城,古“丝绸之路”从此经过,如今只剩下了遗址。古老的大门似乎在向走进它的人诉说着沧桑岁月,新建的金黄色的栈道穿梭在这片满是衰败与坚硬的石头之间。走在栈道上,形色各异的石头、高矮不一的墙体或深或浅掩埋在浅黄色的乱石丛中和尘土之中,似乎还有一些原始的味道,虽然残破,但依然令人震撼。

从石头城上遥望城下塔什库尔干河两岸的阿拉尔金草滩湿地,可将金草滩的美景尽收眼底。左边就是泛着金光的雪山,在高耸如云的山峰下,阿拉尔金草滩尽显柔美之气;与石头城遥遥相对,石头城独有的雄伟壮阔为阿拉尔金草滩增添了几分霸气。而远处,塔什库尔干河的一条条支流像丝带般缓缓流淌在草原之上,像一条条忽隐忽现的玉带,水草缓慢摇摆,河水清澈晶莹,欢快地不知疲倦地流向远方。湿地周围还有一条一条的灰白色的木栈道,和一个巨大的铺着白色木头的广场(据说是供演出用的),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金光,金草滩上,有随意奔跑的骏马,悠闲吃草的牦牛和羊群,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在盘旋飞翔。

  

塔吉克族人是白种人,信奉拜火教,是个崇拜鹰的高山民族,能歌善舞、善游牧骑射,还有别具一格的鹰舞和鹰笛(用鹰的翅膀骨头制成的乐器)。鹰笛吹响时,声音凛冽,极具穿透力,仿佛能划破帕米尔高原的上空。

十一、如梦似幻的帕米尔高原

帕米尔之名,始于唐代。帕米尔是塔吉克语“世界屋脊”的意思。帕米尔高原是由几组山脉和山脉间宽阔的盆地构成的。雄伟的天山山脉、喀喇昆仑山脉、喜马拉雅山脉、兴都库什山脉、吉尔特尔山脉、苏莱蔓山脉彼此相互纠结缠绕在一起,然后向四周辐射开去,使之成为浩瀚的万山之祖,世界的屋脊。

《山海经·大荒西记》称这里为不周山,共工怒触不周山的神话指的就是这里。汉朝时称为“葱岭”。古丝绸之路进入塔里木盆地后,分为南北两道,而到“葱岭”后又交汇一处,直达著名的“石头城”。是古代中原通向南亚、西亚及地中海各国的必经之处。千百年来,张骞、班超、法显、玄装、马可·波罗、斯坦因均在此留下过迷人足迹。

七月,似乎是帕米尔高原最美丽最动人的季节。明净的阳光仿佛一匹金光四射的巨大的绸子披在连绵不绝的高高耸立的喀喇昆仑山的雪山上,博大的冰峰透出着粗犷的线条,油画般的色彩给我以不同的感受和享受。雄伟与雄奇、苍凉与峻美、巍峨与奇丽、静谧与安详、宁静与沸腾,一座座绵延的雪峰像纯色的白银铸就的一对对恋人,相互依偎相互缠绵着释放出千万道耀眼的光芒,照在雪山脚下的牧场上,温柔地抚摸着绿毡一般的青草,散发出鲜花般的芬芳,温暖着一朵朵像白蘑菇般的毡房,飘散着马奶的芳香,醉倒了一片片白云般的羊群,还有黑缎子般的闪烁着白光的牦牛和马匹。

一只只土拔鼠从草甸的泥土中探出头来,四处张望,它们是这高高的喀喇昆仑山脉中会移动的小小的黄色尘埃和黄色精灵。它们干净美丽纯洁在这高高的高原上,它们不管身旁的高山、河流头顶的蓝天和大块大块的云团,它们才是这片大地上真正的主人,它们行走跳跃奔跑交谈或者受惊或者和突然窜入的在烈日照耀下的我一样不知所措。

一道亮丽的橘色夕光,穿透云层清透地照在“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上,环绕山峰的白云和冰雪渐渐变成为暖色,特别的净亮,让我感觉这里似乎是人间的天堂。冰雪融化出一串串乳汁似的细流,哺育滋润着绿色的草地,养育着高原上的生灵,造就了帕米尔高原上宁静而明朗的尘世,又仿佛成了一个远离喧闹的如梦似幻童话世界。

十二、在红其拉甫

从塔什库尔干县城沿着中巴公路一直向西前行,公路变得平缓多了。公路的两边,有戈壁、有草原、有河流,也有绵延的雪山。沿途还可以看到几个小村庄,零星分布着几幢低矮的灰黄色的泥土房子和几个白色的蒙古包。远处的山上没有一棵树木,山坡坡度平缓,山顶覆盖着冰雪,冰雪上漂着大朵的白色云团,似乎走上去触手可及。

车子在公路上驶行,时而爬坡,时而转弯,时而转弯,时而爬坡,似乎没完没了,似乎没有尽头。

转了无数道的弯,爬了无数道的坡,看到无数朵的云团和无数座山峰。终于在一片白雪覆盖的山峰下,看到了一幢褐黄色的炮楼状的房子,房顶上面插着一面国旗,迎风飞扬,这就是红其拉甫边检站哨所。

离哨所不远处就是“国门”。“国门”是一幢约三层楼高的中间镂空的建筑,雄伟壮观,巍然耸立在两座高大洁白的雪山之间,横跨在中巴公路(314国道)上,穿过国门走十几米,那边就是巴基斯坦。在7号界碑处,巴基斯坦的士兵和游客很友好,游客争相和我们合影。我站在边界线上,看314国道穿过“国门”伸入到巴基斯坦境内,公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伸向巴基斯坦群山的后面,我似乎看清了渐次升高的大地的阶梯。

我回望了一下所来的方向,比我站立处更高的雪峰静静地耸立蓝天下,晶莹耀眼。很难想像,一股豪情油然而生,我居然站帕米尔高原红其拉甫“国门”前,这里海拔5100米,气温零度,时季7月。我感觉脚下有点飘,感觉很强劲的风吹在脸上、背上,耳边,有一种嗖嗖的哨声。我转身走到“国门”侧边的陡坡下,那坑洼不平的陡坡似乎笼罩在群山的阴影中,陡坡上渗水的地方都结着薄冰,我感觉有点冷,我走上陡坡,走回到“国门”前,阳光又照到我的身上。

在红其拉甫,我环顾四周,感觉喀喇昆仑山脉矮了,帕米尔高原小了,天空更蓝了,白云更白了,风更大了,天空更低了,而我似乎长高了。在红其拉甫,我双脚踩在帕米尔高原上,踩在喀喇昆仑山上,胸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温暖与感动。在红其拉甫,我抚摸着“国门”,抚摸着7号界碑,仿佛触摸到了红其拉甫的肌肤和容颜,触摸到了红其拉甫的气息和灵魂,触摸到了祖国壮美的山河和荣光。

柴薪,2000年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结业,2004年浙江省第四届青年作家讲习班结业。2004年10月参加浙江省第五次青创会,2008年参加浙江省第七次作代会,2013年参加浙江省第八次作代会。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衢州市作协副主席。已在《北京文学》、《山东文学》、《东海》、《江南》、《西湖》、《星火》、《青春》、《芒种》、《当代人》、《四川文学》、《当代小说》、《鸭绿江》、《长江文艺》、《广州文艺》、《短篇小说》、《岁月》、《文学港》、《牡丹》、《小说月刊》、《文学报》、《浙江散文》、《浙江作家》、《散文》、《散文百家》、《散文天地》、《星星》、《诗歌月刊》、《上海诗人》、《诗江南》、《长江诗歌》等刊发表小说、散文、杂文、诗歌80余万字,并有多篇作品被《新华文摘·中短篇小说选粹》、《中华文学选刊》、《散文选刊》、《精美散文珍藏》、《中国散文大系》、《读者精品小说》、《新华网散文精选》选载及入选多种年度选本。

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恍惚的风景》。

散文集《行旅书》(南京出版传媒集团·南京出版社)2016年3月18日出版。

诗集《美的生长》(合集)《月亮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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